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芦笙舞的传承》 作者:高原风轻 内容简介: 民族的即是世界的。 在商业浪潮、全民经济的冲击下,民族文化的传承正在艰难地进行着------ 祈年节上,芦笙舞比赛的胜利,在十里八乡,是一个寨子的集体荣誉和自豪; ‘锦鸡王’的称谓,是任何一个芦笙人一生中至高无上的荣耀。 仰亚、亚金(杨啸)、金禾(杨小艺)三代人对于芦笙舞的痴迷、执着、迷茫和振兴,在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和他们的命运一起,走过了无数的风雨和坎坎坷坷—— 0001、宣传队来了 0001、宣传队来了 大海航行靠舵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雨露滋润禾苗壮 干革命靠得是**思想 鱼儿离不开水呀 瓜儿离不开秧 革命群众离不开** **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 秋天,艳阳高照,甚至还有些微热。 这,更加衬托了那片梯田里的热闹景象。 一层层金黄的梯田里,人们正在紧张的进行着秋收,好大一部分田里,已经变成了一排排草垛。 秋收,已经进入了尾声。 人们带着秋收的疲惫,还有丰收的喜悦,仍然在梯田里忙碌着。 那条蜿蜒穿过梯田、凹凸不平的乡村土公路上,一辆红星牌手扶拖拉机正在一颠一晃地朝前开着。这首《大海航行靠舵手》高昂的革命歌曲,就是从那台拖拉机上的大喇叭里发出来的。车子的两边,还挂着两条红色的横幅—— ‘革命宣传队下乡慰问演出团!’ 激昂的歌声,让梯田里的人们也开始兴奋起来: “宣传队来了,来慰问我们了,来给我们表演节目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台行驶中的拖拉机。同时,也加快了手中的活。是呀,早些完工,晚上才好去观看宣传队的演出。 歌声,仍然在田野里飞扬着,车箱里坐着的,就是公社里的革命宣传队员,他们随着大喇叭的歌声也在欢快地跟唱着。拍着手,晃着头,如痴如醉。 车箱没有车篷,这么热的天,外面这么好的风景,根本就用不着车篷。几根空空的铝合金篷架,弯在车箱上面,正好成了人们保持平衡的扶手。这也让他们可以随着车身的摇晃,跟着歌曲的节奏而陶醉。 唯一不同的,是车箱正前面,一个背靠着车箱的大男孩(啊,也可以叫他青年了吧),却把一把十六管芦笙放在嘴边,灵活地移动着自己修长的十指,旁若无人地跟着大家的节奏吹着,有如另一种伴奏。 男孩露给大家的是一面侧脸,稍稍有些显长的头发,在后脑处,像小女孩一样扎起了一个小小的羊尾辫,随着他的晃动,小小羊尾也在那里一颤一颤的跳跃着。 男孩侧脸很帅,黑黑的眉毛下面,深深的眼窝,是那种非常有神的单眼皮。脸上,不笑却自带酒窝。 他专注着自己的演奏,有点自我陶醉。 专注着做事的男孩,更让人觉得他帅。 “仰亚,小子,真有你的,能用芦笙把革命歌曲吹得这么的好,你可是第一个哈。” 旁边的几个大叔伸出赞许的大拇指。 这个男孩就叫仰亚,是宣传队里最年轻的队员,也是宣传队里芦笙吹得最好的。 仰亚没有停下自己的手,继续吹奏着,一个眼神朝这边瞟了过来,嘴角微微一笑,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更加的耐看,旁边的人都想过去,伸手在那俊脸上揪上一把。 好大一会,才随着大喇叭里的歌声一起停了下来,仰亚用手抹了抹从嘴里取出的芦笙口,环视着看了大家一眼,又是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 “仰亚,再来一曲,把你最拿手的‘苗岭的早晨’来一段听听。” “哎呀,这摇摇晃晃的车上,吹什么‘苗岭的早晨’呀!” “吹嘛吹嘛,刚才你不是吹得很好的吗?来一段,来一段。” “不吹,大喇叭里放什么我就吹什么。” “好呀,仰亚,有点骄傲起来了呢!我团长叫你吹,你都不愿吹了哈。” “不是,不,不,团长,这这这车上,不是摇晃得厉害不好吹嘛。” “呵呵呵,跟你开玩笑的。不吹不吹,到时,吹坏了我们小台柱子的名声,可就不好了。我们小台柱子还要找媳妇呢。” 仰亚脸一红,笑着转过了身去。 “嗳!仰亚,小子,幸好你当时没有去参加那刚刚恢复的高考,要是你去了,还真是浪费了一个吹芦笙的人才了。” 团长把手放在了脸朝向另一边的仰亚的肩上,说。 “唉!我们这种老百姓家庭,考什么学校呀,这都恢复高考了两三年了,人家比我学习好得多的,都没有考上,我算什么呀!” 仰亚眼看前方,背对着团长说。 “嗳,这也不一定呀,你看,你们家成份这么好,父母亲都是贫下中农,你应该去试试的。” “我觉得吹芦笙挺好的,考什么学校,我也不想再读什么书了。”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吧,考取了学校,一出来,你就是国家干部了,就有铁饭碗了。” “唉,我们?!没那命。我也没想过,我就想吹芦笙。” “嗳!我可是听说,当时,可是你爹逼着你去考你都不去的,悄悄地跑去学吹芦笙的,有这么回事吗?” 团长强行地把仰亚的肩扭了过来,看着仰亚的眼睛说。 “你不是也觉得我是一块吹芦笙的料吗?这不很好的吗?团长。” “嗯嗯嗯,也是,小子,那就好好地学,好好地吹吧,我相信你,‘行行出状元’,我相信你小子一定能行!” “我也相信我一定能行。” 仰亚斜看着团长,又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大喇叭里的歌声又开始响起,人们又开始兴奋地唱了起来。 仰亚轻轻地把芦笙口放到了自己的嘴边,还是用他手中的芦笙,跟着节奏,移动十指,运用自如的又跟着吹了起来。 其他的人,有的放开了歌喉,有的甚至开始在车上跳起了舞来。 秋风,从他们的身旁吹过,送来一股特有的乡村清凉和秋收的香甜。田地里的人们,挥着汗水,不时朝着他们投来欣赏的目光。 路边的小溪跟着跳舞,树上的鸟儿也跟着伴唱。 车上的气氛也更加的高涨,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车上,是在这坑洼不平的山村泥土公路上。 有的人放开了双手,仰亚也离开了他靠着的车箱背,一边吹着芦笙一边跟着大家跳了起来。就连开着车的司机也跟着大家哼了起来。 车,还在朝前开着。 突然,车子几个晃荡, ‘飓——’ 一个急刹车,车子离开了原来的路面,朝着另一边冲了出去—— “车祸——” 有好些人都闭上了眼睛,也有人发出了惊悸的尖叫。 0002、发财胞运气胞 0002、发财胞运气胞 随着车子的急刹,车箱里的人相互碰撞,挤成一团。 惊魂过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人们才慢慢地睁开了眼,没事吧?!这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是地狱还是人间? 地狱里,应该没有这么齐全吧?!大家相互看了看,确信都还活着,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有的,不停地用手抹着头上的汗,是不是有人早已被吓得尿了裤子,不得而知。 清醒过来之后,才看到,车子距离公路外边仅有那么一丝丝的距离。路边的一棵大树,都已经被车头擦破了皮,车子后面,划出了两道三四米的滑痕。 幸好是在这坑洼不平的乡村泥土公路上,车子本身的速度也不算太快,所以,才不至于有一场车祸。不过,也早已把大家惊出一身的冷汗。 清醒过来的一车人,才突然想起,车子怎么会一时出现这种情况呢。 不顾四周,在泥土公路的另一边,找到了原因—— 另一边,一个人正在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花背篓,滚在了公路里边的小水沟里,满满的几捆稻穗撒了一地。 几个从车上跳下来的年轻人,一下子冲了过去—— “你是怎么搞的?你没看到我们的车子过来吗?你看看,要不是我们的司机及时刹车,说不定我们就翻到下面的田里去了。你想过这个后果吗?” 那个摔倒的背影慢慢地支撑了起来,用手拍拍自己身前的泥土,然后再用手挽过自己有些零乱的头发,一条有些松散的辫子,轻轻地被她摔在了背上。 因为退让车子而摔倒的人站了起来,也昂起了脸,理直气壮地回应着: “你们还说我,你们的车,差点没把我撞死,你们看,我都已经退到路的最里边了,你们还要我退到哪里去?我没被你们的车撞上就已经不错了,你们还来怪我。一群疯子,自己不小心,有你们这样开车的吗?又是唱又是跳的。翻车了也是何该。” 大家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的衣裳,不算太美,却是那么的合身。合身得都能把她身上该体现的东西都体现出来。 脸上,虽然没有涂脂抹粉,倒有一种山村里自然纯洁的美丽。圆圆的脸上,汗水也遮不住那一份自然的健康之美。有几分迁怒,又有几分委屈,更显得那红润的脸上,多了一份青春的妩媚。 “这么大声音的车开过来,你都没有看到吗?你就不知道提前让一让?” “你们还好意思说我,你们那叫开车吗?都像你们这样开车,别说这山村的路,就是再大再宽的大马路,也不够你们开的。你们看看,我的裤子被擦破洞了,我的花背篓也被压坏了,还有我的稻穗------” 说着,姑娘都快要哭了。弯下腰,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忙捡拾着散乱在地上的谷穗。 车上下来的几个年轻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团长走了过来—— “哎呀,姑娘,都是我们不好,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开车太不注意了。”说着,团长也蹲下身子来,帮助小姑娘拾捡着地上的谷穗。 姑娘终于哭了起来—— “你们弄洒了我那么多的谷穗,还压坏了我的背篓,你们要赔我!” “没事,没事,姑娘,我们赔,我们赔,现在,先看看,你伤到哪里没?如果有伤,还是先治治吧。” 姑娘又站了起来,确实能看到,在她的手掌和膝盖处,都有轻微的擦伤。 “没事,姑娘,我找些草药来帮你擦擦。” “不用了,谢谢,我回家洗洗就可以了。” 旁边,几个年轻人一看,人家姑娘是真的伤到了,都在为刚才还在责怪她而过意不去,也都弯下腰来,帮着姑娘拾捡着地上的谷穗。 “不用了,你们走吧,我自己收拾好就行了。” “姑娘,你真没事?” “真没事了。” “那你的背篓和谷穗?” “没事,我拿回家给我阿爸重新修一下就行了。” 大家帮着姑娘把地上的谷穗收拾完,司机也正好把车退回到了公路上。 “姑娘,上车,跟我们一起走吧。” “不用,我家就在前面,转过这个弯就到了,不用坐你们的车。” 大伙看着姑娘背起一背篓,朝前走了几步,确实没有多大的事了,大家才又一起爬到车上,慢慢地启动车子,朝着前面的寨子开去。 车开平稳后,车箱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唉!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车子已经翻下田里了,还以为我们都要完了,幸好司机及时刹车,要不------” “还不是因为你们几个年轻的,在车上疯。” “我们疯,管什么事,谁知道司机也跟着兴奋了起来,才出现问题的。” “还别说,刚才那姑娘,长得还很漂亮的。” “哟哟哟,刚才是谁一下车就对人家姑娘吼来着?现在,又在夸人家姑娘漂亮了?” “漂亮就是漂亮嘛。” “也是哈,不但人长得漂亮,脾气也好哈,虽然刚开始生气时,说要我们赔她的谷穗,赔她的背篓,可后来,人家什么也没有要赔了。看来,这姑娘心还真好。” 大家一直从车子出事到姑娘漂亮,一路不停地议论着,好久才发现,其实有一个人一直不说话。 他就是仰亚。 仰亚一个人卷缩在车箱的角落里,用手捂住自己的前额,一句话也没有说。 “嗯?仰亚,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没听你说一句话呢?” “没什么,累了。”说着,仰亚也不抬头,仍然卷缩在角落里。 “有什么事吧?还是看到刚才那姑娘好看后,不好意思了。” ------ 仰亚还是不说话。 旁边的一个人伸出手,拿掉了仰亚捂在前额的手。 “啊?仰亚,你这前额,原来撞了这么大一个胞呀?” 仰亚缩回手来,又放在了前额上。 “没什么。” “嗯?仰亚,放开手,我看看。”团长走了过来。慢慢地拿开仰亚的手。确实,在正正前额处,有一个被撞伤的胞,已经开始由红色变紫色了。 “仰亚,被撞伤了,你怎么不早说呀?” 团长赶紧叫司机停下车来,然后下车,在路旁找到一些草药,用嘴嚼碎后,轻轻地帮仰亚擦着。 可旁边的人,心疼过后,又开起了玩笑—— “仰亚,你看,我们一车人都没事,就你一个人被撞了,是你中奖了。” “仰亚,你这是发财胞、运气胞,看来,你要发了;还是有什么好运气要落到你头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0003、斗鸡舞 0003、斗鸡舞 今晚的慰问演出,就安排在寨子中央的生产大队晒谷场上。 太阳刚刚落山,仓库管理人员就急不可耐地收拾起了晒谷场。几个人一起,把那一片片的金黄稻谷,用谷耙子往中间推,堆成了好几个高高的小山丘。 然后推出几辆带木轮子的手推车,把稻谷铲进车里,再运到旁边一棵大树下的风车前,倒入风车,轱辘一转,饱满的谷粒、空的谷壳、杂质分别从不同的口子里吐了出来。然后,又装到木轮子手推车上,推进了粮仓。 旁边,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在不停地追着闹着,尽管旁边有那早早跟来的家长大人,不停地喊着。可是,他们哪里停得下来。一个个跑出一身的汗水,沾上满身满脸的灰尘,不小心从你身边遛过,也会从屁股边摔出一路烟尘,让你睁不开眼来。 宣传队的人,已经在前面的老戏台上搭起了架子,把那幅挂在车子两边的横幅取了下来,挂在了上面—— ‘革命宣传队下乡慰问演出!’ 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些刚从田里回来的男人们,来不及清洗一身的汗水,就着家里的冷饭泠菜,拨了几口,光着膀子,就挤在了舞台下面。 有的叼着一支廉价的‘蓝雁’纸烟。年纪稍大些的,含着一节由竹根做成的烟斗,叭叭叭抽着那浓烈的土叶子,一大股浓烟味,把旁边几个正在拉着鞋底的妇女,熏得直咳嗽。 “几个死鬼,走一边抽去,臭死了,呛死人了。” “香烟香烟,它就是香的呀,谁说它是臭的。” “还不臭?你自己闻闻。” “那是你离得太远了,你坐近一些再闻闻,就是香的了。不信,你靠近来闻闻。”男人说着,就借故朝着女人身边靠。 “死鬼,离我远点,一脸的烟臭味,再靠近我,我就喊人了。说你耍流氓。” “哎哟,这也叫耍流氓?晚上跟你家男的在被窝里,那才叫耍流氓呢,还不是越耍越高兴?!那天晚上,走过你家窗前,都听到里面快活得哼哼呢。” 女人不好意思了,举起手里的鞋底板,对着男人的光膀子就是几鞋板。 “死不要脸的,我让你再说。” “哎哟,说句玩笑话,你还真下手呀,死婆娘,打人还挺疼的。” “再说,看我打不死你。” ------ 下面还在不停地闹着,老戏台前的挂梁上,两盏大大的灯泡亮了起来。几声鼓响,文艺演出就要开始了。 几分钟后,队长大人从台子后面走了出来,把一支烟使劲吸了两口,把余下的烟头往台子上一扔,再用脚踏上去踩了几下。看看台下: “乡亲们,各们叔伯婶婶,老人和孩子,现在,我们的秋收工作也进行得差不多了,而今天,人民公社又派来了宣传队,要给我们演出节目呢,我们大家欢迎!” 说着,就在台上拍起手来,下面也跟着队长的节奏送来一阵阵掌声。 掌声过后,队长继续说: “首先,我们感谢宣传队,这么老远的来为我们演出节目。下面,有请宣传队的陈团长给我们讲两句,大家欢迎!” 陈团长慢慢地从后台走了出来。 陈团长,五十来岁,高挑清瘦,一看就有那么几分文艺像。脸上的笑容也让人觉得有种亲近感。 他一身灰色中山装,虽然天气很热,但他还是把上衣的最上面一颗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上衣的口袋里,一只钢笔,在灯光下,露出明晃晃的笔夹来。 只见他伸手修长的双手,做了一个叫大家安静下来的动作,示意大家的掌声停下来,然后微笑着开始说话: “乡亲们好,乡亲们辛苦了,我们按照上级领导的指示,今天来到这里为我们广大的贫下中农同志们,进行秋收慰问演出,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当然,这也是我们的工作,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如果我们在工作中,有做得不好的,也希望广大群众给我们提出宝贵意见。” 下面又是一阵掌声。 “好,现在,我们的慰问演出正式开始!” 台上,队长走了过来,亲切地跟陈团长握手,然后双双向台下的老百姓鞠了一躬,才慢慢地退了下去。 等灯光再一次亮起来的时候,同样穿着灰色中山装的女主持人走了出来,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经过化妆,看上去,精神不错。只见她清了清嗓子: “金秋十月,秋风送爽,遍地金黄,在党的英明领导下,我们又迎来了一个丰收的季节,随着秋收的完成,幸福的喜悦已经写在了我们广大人民群众的脸上,祝福大家,祝福我们的祖国!” 啪啪啪!啪啪啪! 台下,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下面,我们的演出正式开始了,首先带给大家的,是革命歌曲大合唱——《团结就是力量》” 所有的二十几个演员,有穿着标准的中山装的,也有穿着当地民族服饰的,也有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从女到男,在台上站成了四排。 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 慰问演出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着,节目换了一个又一个,下面的掌声也一浪接着一浪。 一两个小时的演出就这样进行着。 当那个三十来岁的女主持人再一次换上民族服装走出来时,大家都静静地等着她说出下一个节目。 “下面,是今天晚上最后一个节目,也是我们团最后的保留节目,请欣赏——民族芦笙舞——《斗鸡舞》!” 灯光暗下过后,就听到台上一阵阵清脆的银铃声,这是当地民族舞蹈的一种,演员们都穿上民族盛装,盛装上面都挂满了银饰,走起来,远远地都能听到银饰相互碰撞而发出的铃声。 灯光亮了起来,两排盛装的演员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在了舞台上面,随着鼓点的芦笙乐曲的响起,演员们轻移舞步,轻展双手,随着节奏,轻盈地跳了起来。 当她们跳成一个向外开的‘八’字形后,突然鼓点及芦笙的曲子一下子激烈起来。这时,从后台‘飞’出两个手持芦笙的青年来。 他们一身短装,腰里缠着绣花带,腿上也裹上了紧紧的绑腿。最吸引人的,还是头上带着的锦鸡尾毛。脸上也涂上了红色,还画上了鸡嘴和鸡冠。 两人一上来,就摆出了两只公鸡正欲打斗的样子,一边吹着芦笙,一边对看着,还不时地用脚刨着地面。 对视了一会,又相互围着转起圈来。随着音乐节奏的变化,两人就慢慢变成了两只激烈争斗的公鸡一样,时儿用芦笙,嘴对着嘴;时儿又抬起腿来踢向对方,时儿在地上打滚,时儿又上下翻飞。 伴着两旁舞蹈的节奏,就是一个激烈的斗鸡场面,看得下面的人鸦雀无声,只有眼睛跟着两只‘鸡’在转。 两只鸡斗得难分难解,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来。如果是两只真正的公鸡相斗,也许斗过这一夜也有可能。 0004、是你是你! 0004、是你?是你?! 其实,斗鸡舞中,其中一个就是年轻的芦笙手仰亚。 ‘斗鸡舞’是模仿公鸡相斗的过程而得名的,但在当地的芦笙舞当中,这可是一个高难度的舞蹈。他不但要学着公鸡相斗时的各种姿势,同时手里随时还要握着芦笙,嘴里不停地吹着芦笙,不能停止。 乐曲、步伐、动作一个都不能乱,而且还要协调一致。有时上下翻飞,有时还要头朝地脚朝上的倒立,但不论什么动作都要始终保持嘴里的芦笙不停。 这不仅是一个技术活,同时,也是一个体力活。一般老一点的芦笙手是吹不来的,只有吹芦笙达到一定水平的年轻人才能完成。所以,才成为一个演出团队的高难度节目,也是一个演出团队技术和新人培养情况的表现。 台上,又一阵激烈的‘争斗’以后。最后,才以仰亚装扮的那只公鸡战胜另一只公鸡而结束。在台下掌声响起来的时候,台上的仰亚真如一只胜利的公鸡一样,挺胸抬头,器宇轩昂,成为节目最后定格的画面。当然,这只‘胜利’的公鸡也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映像。 整台慰问演出,在台下热烈的掌声中结束,队长等一些‘大’人物走上台来,一一和台上的演员们一一握手感谢。 “陈团长,还有大家,你们辛苦了。” “感谢大家的鼓励,我们不辛苦,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有做得不好的,还请广大社员同志们给我们提出宝贵意见。” 陈团长跟在队长等人的后面一一向队长等人介绍着: “这是我们团里的老演员,也是我们这里的主要编舞梁老师。” “啊啊啊,梁老师,辛苦辛苦!” “这是我们团里的美女主持陈燕,也是前几年,我们团里的台柱子。” “啊啊啊,小陈同志你好,你好,辛苦辛苦!” “没没没,队长,不辛苦,现在老了,做主持,找一些轻松点的事做,唱不来,也跳不动了,现在,都让位给年轻人了。” ------ 最后,陈团长把队长等人带到仰亚两人面前。还没等团长介绍,队长就先伸出手来: “啊,这就是刚才相斗的两只公鸡?啊啊啊,年轻人,真的跳得不错哈,能把这个民族舞蹈跳得如此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看来,你们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是呀,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们团的未来,就看他们的了。” “嗯嗯嗯,不错不错,不光是我觉得不错,从刚才的掌声中,我们也知道,我们老百姓也看懂了,你们同样得到了他们的称赞。啊啊,你们两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群。” “我叫仰亚。” “嗯,我看出来了,仰亚,就是刚才斗赢了的那只‘公鸡’。” 仰亚不好意思地对着队长笑了笑。 “陈团长,今晚上,你们也辛苦了,你带着大家去把妆御好吧,然后再过来,我们几位大婶,为大家准备好了一点宵夜,就在那边。” “啊啊啊,队长,不用麻烦大家了,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就洗洗休息了,你们也休息吧,明天还要忙着秋收呢。” “没事没事,辛苦了一晚上,哪能一点东西也不吃呢?你能熬得过,恐怕人家年轻人也难得熬过去吧。好了好了,不用客气,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好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辛苦你们了。” 大家洗好脸,几位大婶早把做好的宵夜端了过来。一一把碗筷送到演员们手里。 “团长大人,怎么没看见刚才两只‘打架的公鸡呢’?” “这不,就站在你们前面的两们就是呀。” 正说着,说话的大婶正好把两只碗送到两小伙仰亚和陈群的面前。 “啊?就是这两呀,卸了妆,还真看不出来哈,我看看,哎呀,这么帅两小伙,难怪那斗鸡舞跳得那么好,真不错,来来来,大婶再给你两多添些,多吃点。” “好好好,够了够了,大婶,谢谢。”两人急忙感谢着。 大家刚刚吃好,队长就走了进来,说: “好,现在也不早了,我就来安排大家的住宿吧,还是和过去我们到大队其他的大型活动一样,晚上分别安排到老百姓家里去住。” 确实,像陈团长他们这样,经常在各村寨、大队演出的,基本上每到一个地方,晚上都是由本寨子安排,把演员分配到各家去住的,这家住一两人,那家住两三人,他们也早已习惯了。这也减轻了演出团的负担,要不,演出团每走一处都要带着行旅被单等,那就更加的麻烦了。 在队长的安排下,他每点到一两个人的名字,旁边就有一个本寨子的人走过来,领着他们出去了。直到最后,就剩下了陈团长、仰亚和陈群三人。 “两小伙,你两年轻些,所以,可能走的路要远些,所以,也只能安排在最后由我带着你俩走了,把你们两送到后,我再带着陈团长去住我家。陈团长,你看这样安排,怎么样?” “没事呀,随你怎么安排都行,只是又麻烦大家了。” “哎呀,别说那些客套话了,你们来为我们演出,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好,走吧。” 深夜,虽然也有月亮,但对于像仰亚他们这种刚到一个不是很熟悉的地方,别说晚上,就是白天,也不一定分辨得出什么方向。所以,也只好跟着生产队长一起,在寨子里穿梭。 看看转出了寨子,这应该是一寨子的边缘了吧,难怪刚才大队长说,有点远。 再走过一段田坎,才在一户人家的屋前停了下来。屋里,还露出一点点微弱的灯光,看来,可能是队长事先打好招呼了的。 几声狗叫,吊脚楼下的一扇门打开了。 “务妮,你阿爸呢?睡了?” “大黄,别叫了,是熟人,啊,叔,我爸还没回来呢,他从看演出回来,又到我二叔家喝酒去了。我阿爸说,今晚,要有演出团的人来我们家住,他可能就住在我二叔家了。” “啊,那也好,我这就把人带过来了,就是这俩。” “啊,没事,叔,你带他们进来吧。就住我家。只是,我家条件不是很好,他们不要见笑就行。” “没事呀,家家条件都一样呀,他们不会见怪的。” 微微的月光下,那个似曾相识的背景。 务妮把走在最前面的队长大叔让进了屋里,紧跟在后面的就是仰亚。 仰亚刚踏进门,正对上务妮看过来的目光。 “啊?是你!” “是你?!” 0005、人呢人呢 0005、人呢?人呢? 队长大叔刚刚走进屋里,一前一后两个人惊奇的目光和惊讶,让他转过脸来。 “啊?你们俩认识?” 两个人——仰亚和务妮都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走在后面的、年龄稍大一点的陈群说: “队长大叔,我们认识,就在今天下午刚来的路上。” “刚来的路上?” 队长大叔看看务妮,又看看仰亚。陈群只好把路上发生车子跑偏差点撞树上的事告诉了队长大叔。 “啊,原来是这样啊!嗯,那也算你们都认识吧,这样就好了,既然你们认识,那就不用我多介绍了,那在这里住着,也不用尴尬了。” 说着,务妮和队长大叔把两人让到了屋里的火塘边。刚坐下,队长大叔又看看仰亚,说: “我看看,原来这是被撞出来的肿胞呀,我还以为这孩子生成就是这样的呢。唉!不行呀孩子,你这不上药可不行呀,肿胞,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消肿,到时会灌脓的,以后就会留下伤疤了。” “没事,叔,过一两天就会好了,不用再上药。” “那可不行,你这是到我们大队来受的伤,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担负不起这个责任,再说了,这么帅的小伙子,要是在额上留一个伤疤,以后怎么找媳妇呀?!” 仰亚脸上一红,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队长大叔的问题,也只好任由队长大叔了。 “务妮,你家里留了消肿的草药吗?赶快去找些来,趁我还在,给他擦一擦。” 自从几个人进了屋,务妮就有些手足无措的,也不知道刚才队长大叔跟这两人说了些什么。现在,听到队长大叔在叫她,她才清醒过来。 “啊,有有有,我去找来。” 务妮在另一个房间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些干草药过来,交到了队长大叔的手上。 “叔,这个干了的草药能用吗?要不,我出去后山上找些新鲜的药来?” “哎,不用,就这个就行,你再去要些温开水来给我就行。” 队长大叔把干的草药放在温水里泡了一会,然后取出来,把几种草药放进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咀嚼了一会,他才把草药吐在务妮找来的一块纱布上,然后用手指抠除一些慢慢地帮仰亚在前额的肿块上摩擦着。 仰亚静静在享受着队长大叔对他的‘治疗’。 等抹在肿块上的药水干了后,队长大叔又把剩余的药,轻轻地敷在了仰亚的伤处,然后用一条纱带绕到脑后,轻轻地包裹着。 “好啦,应该没事了,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起来就消肿了。务妮,如果晚上仰亚觉得太过干燥,你就用温水再给他润一次就可以了。” “我?”务妮迟疑着。 “是呀,他们又不懂,只有你才懂呀。如果他没觉得干燥也就不用了。” “应该没事吧?大叔,晚上就不用麻烦务妮了,有什么我跟他看就行。”陈群看务妮有点不好意思,只得自己跟队长大叔说。 “那也行,晚上,你俩住在一起,你就多看着他一点,有什么事再叫务妮过来帮忙也行。好,那我走了。” “好,大叔,你走吧,也晚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送走了队长大叔,务妮轻轻关上了门。半天,才对仰亚和陈群说: “啊,你俩等等,我去帮你俩要水来洗洗脸和脚。” 说着,转眼钻进了厨房。 可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务妮总是有些紧张和不安,要了热水,却半天找不到冷水掺和;找到了毛巾,不小心又自己撞到了门匡上。 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俩洗脸洗脚吧!” “好,谢谢,麻烦你们家了。” 一句‘麻烦’,让务妮的脸更加红了起来。 还没等仰亚和陈群洗漱完毕,务妮匆匆交代一句: “你俩洗好后,就在走廊过去的那一间房休息哈。” 自己就手忙脚乱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心里却仍在‘突突突’地跳着。 这一夜,务妮很晚都没能入睡。夜里,也没听到另一间房里的两个人要叫她去帮着换药。 仰亚和陈群两人洗漱好后,轻轻走进了另一个房间。两人静静地在同一张床上躺了下来。好久都没有说话,也许是白天的演出太累了,也许—— “仰亚,你看,务妮这姑娘怎样?” “嗯?我不知道” “别看她白天在路上遇到时那么凶,其实,这姑娘挺好的哈?” “没有吧,我没注意到。” “没注意到?你看,人家又是给你要药,又是给咱们倒水的。你都不知道?” “啊!” 说了这些,两人又不再说话了。 经陈群这么一说,仰亚慢慢地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从今天白天在路上差点撞上务妮,再到一进门两人的眼神和惊诧,再到她找来的草药、再到她送来的水------ 一个清晰的影子慢慢地在自己的大脑里显现出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这,也是仰亚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也想不通是为什么。 想着想着,连他自己也慢慢地睡着了。 —— 清晨,虽然昨天晚上务妮没能睡好,可是,她还是早早地就起床了。按照这里的习俗,像这种‘公派的贵客’,在自己家里住宿的。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第二天早上,就由在住宿的这家主人招待早饭了。 务妮早早起来,就是想着能够怎么好好地为两个客人做好早餐。 她刚刚睁开眼,感觉到今天早上的空气特别的清新而舒适,隔着木楼的花窗,都能看到窗外东边那一抹淡淡的朝霞。 又是一个美丽的早晨,务妮的心情也随着这好天气,一下子好了起来。 务妮赶紧爬起床来,虽然有些慌乱,好在平常她也没少在家里做饭,或许说,这本就是她的拿手‘好戏’。 务妮慢慢地做着这一切。 好长一段时间过去了。 ‘嗯?这两人怎么还不起床呢?也许是昨天演出太累了吧,那就让他俩再睡一会吧。’ 等她烧好了水,做好了饭。另一间房里还是没有动静。 务妮终于鼓起勇气,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再稳了稳自己的心跳,向着另一间房走去。 咚咚咚!咚咚咚! 没有任何反应。 咚—— 嗯?门却是开着的,没上闩。 “你、你俩起床了吗?该吃早餐了?” ------ 务妮把脸贴在门上,也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难道有什么事了吗?’ “咚咚咚!你俩起床了吗?再不答应,我就进来了哈。” ------ 务妮轻轻推开了门。 虽然床上的被子没有整理,可是人没了。 “啊?人呢?!” 0006、锦鸡王 0006、锦鸡王 却说在另一间房里住着的仰亚和陈群,虽然晚上的演出有些疲累,可是,一到天刚刚蒙蒙亮,两人就醒过来。这也是他们的一种生活作息习惯。 晨练,是很多技术活的基本功,对于仰亚他们这种表演艺术,也是少不了的。无论何时,也无论何地。 所以,两人早早地就起了床,他们也不想吵醒务妮她们,就静静地走出了家。 在他们的宣传队驻地,是有专门为他们准备的练功场地的,可是在这里,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距离家近了,又怕吵醒了别人睡觉。 所以,他们看到后山上有一大片树林,其中还有一棵大大的枫树。仰亚知道,这也许就是这个寨子里的游方场了,那一片大树就应该是个寨子的保寨树了。仰亚知道,因为他们寨子里同样也有。 两人就这样,趁着晨雾,还有一点点未落的星光,来到了后山上的树林里——也就是‘游方场’,开始了他俩今天的‘早课’。 ------ 推开房门的务妮,确实吓了一跳。 怎么,这两人呢?会到哪里去了呢?在一个纯朴的寨子里‘做客’,是没有不向主人说就独自离开的。这可是极大的不礼貌的行为。一方面,是客人不尊重这家的主人,另一方面,也许是客人对于这家主人在某方面的不满,抑或是生气了,才会不告而别的。 难道是自己昨天在哪方面得罪了客人?还是自己家条件太差,让客人生气了? 这可是来队里演出的革命宣传队员,也是由队长亲自带到自己家住宿的客人。如果就因为自己某方面的不足得罪了这两客人,首先,是自己这个家在寨子里会被人指指点点。 再有,如果真的影响到了宣传队在这里接下来的演出,那时,队长怪罪下来,自己一家人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务妮仔细想了想,自己从昨天到现在,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客人的事呀? 务妮赶紧跑出了吊脚楼,站在美人靠前四处张望。可周围以及那条昨天来时的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两人走过的身影。 人,会到哪里去了呢? 务妮又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找了半天,也没有两人的身影。务妮急得抓耳挠腮。没办法,她想跑到后山更高处去看看,能不能看到两人到底走了多远。 当务妮刚刚朝着后山走了一半,就隐隐地听到,今天,山上有好多的鸟叫。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务妮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听什么鸟叫了。可是,今天的鸟叫,确实有些特别,不光叫得比平时响亮,一起叫的鸟儿还很多。因为,好多的鸟叫,都是务妮再熟悉不过的。 务妮再朝着山上走了几步,前面发生的一切,让她不自觉的就停了下来。 那棵大大的枫树下,两个仅仅穿着薄薄的白色汗衫的青年,正在用手里的芦笙,学着树上的鸟叫,从而引来了好多各种不同的鸟都飞了过来,也在树林中不同的树上附和着。 那不就是昨天晚上住在自己家的两位宣传队员吗?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不管他们在干什么,人已经找到,务妮心里的石头就落下了一半。至于他们在干什么,务妮停下来,远远地看着。 大枫树,才有一些微微的发黄,大片大片的叶子都还是绿的,它枝粗根壮,叶片茂密,远远地遮盖着一大片土地,就连从树下走过的路,也被它遮挡了一大半。旁边的一些小一点的枫树、松树等,疏疏密密、无规则地排开,就像一群听话的孩子,正在听着这棵大树在‘讲故事’呢。 这棵大枫树,就叫住‘护寨树’,为什么要把一棵大枫树选成‘护寨树’,这有一个古老而神圣的传说,传说那是族人祖先灵魂的化身和寄托。逢年过节,寨子上还会有人来祭祀的。同时,也是农闲时节,寨子里以及其他寨子里来的青年‘游方’的场所,所以,又叫住‘游方场’。 ‘游方’也即是‘恋爱’的意思。刚刚长大的务妮,也来过几次,她看到很多大哥哥大姐姐在这里‘游方’后,牵手组成了家庭,带上了娃娃。 务妮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走近,她怕打扰了两个人的兴致。 两个青春有力的年轻身影,在薄薄的白色汗衫下,显得更加的青春而健壮。那个叫陈群的,正在一旁压着腿,做着各种跟他们台上表演有关的动作,安静而专注。 另一个,也即是仰亚,正背靠着大枫树,手里握着芦笙,眼里看着树林间的鸟儿,吹奏出不同的鸟叫声。 仰亚,一会儿对着这棵树上的喜鹊,用芦笙吹出喜鹊的叫声,站的大枫树上的喜鹊也跟着叫了起来,‘叽叽喳喳’。 一会儿又对着另一株树起的画眉,吹出了画眉的叫声,画眉也跟着叫了起来。 几只胆小的麻雀,躲在矮矮的树间,等着仰亚吹出它们的叫声,它们也准备‘唱’起来了。 还有那青雀,还有那一排排的燕子------ 难怪,今天,这片树林里的鸟叫得这么欢,叫得这么热闹。就连那悉悉索索的松鼠,也呲着牙,发出它们那别扭的叫声,也想让这个外来的‘师傅’,跟它们对上两段。 芦笙里的‘鸟叫’声,越来越快,林子里鸟们的叫声也越来越大,此起彼伏、争先恐后。 鸟儿们好像是吵起架来了,为了能争得到更多和‘师傅’的附和权,也为了更多的炫耀自己的‘歌’唱得好。 最后,一只大鸟终于忍不住了,飞过去,赶跑了那群麻雀。 别说鸟们,就是务妮也在旁边看得是如痴如醉。 过了一会儿,芦笙停下来了,务妮好像是从自己的梦里惊醒一般。她远远地看到,在练功的陈群走了过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和雾气,还有从树上落下来的松针,说: “仰亚,你别再逗那群小鸟了,来,我俩开始练习芦笙舞了。” 仰亚这才停了下来,看看树枝上意犹未尽的鸟儿们,把一个手指弯着伸进了自己的嘴里,一声长长的哨声发了出来。整个树林里的鸟儿都为之一颤。 两人拿起芦笙,就在大枫树下的草坪上,随着芦笙曲慢慢地对舞起来。 务妮看到,一开始,除了一些和昨天晚上在舞台上看到的舞姿外。慢慢地,两人又从芦笙里吹出不同的曲调,足有十多种。随着芦笙曲调的变化,两人又配上了不同的舞姿,一会儿上下翻飞,一会儿头着地腿朝上,一会儿,又一个人托着另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肩上。 可是,不管两人的姿势怎么变化,两人嘴里的芦笙曲子却重没停过。 两个白色的身影,就这样在翠绿的林下,翻飞着、狂舞着,就连刚才‘对歌’的鸟儿们,也停止了跳动和欢叫,静静在那里看着。 这一切,务妮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或者是在哪里听说过。 好久好久,务妮才想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啊?锦鸡王!这就是好几年前,听老人说的‘锦鸡王’吧?!” 0007、小小锦鸡王(上) 0007、小小锦鸡王(上) 务妮这一声不由自主的惊叹,确实把两个正在聚精会神地练舞的小伙吓了一跳。正倒立在陈群肩上的仰亚,差一点就从陈群的肩上摔了下来。 “啊?!务妮,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哼,你俩还说我,我都找你俩半天了,才找到这里,都吓死我了。你俩出来,怎么就没跟我说一声呢?” “啊啊,我俩出来得早,怕吵醒了你,所以也就没有跟你说。” “原来,你俩是来这里练功呀,我还以为是我家条件太差,或者是我有哪方面做得不好,得罪了你俩,你俩生气,悄悄地走了呢。” “务妮,怎么会呢,我俩只是出来练功,过一会就回去了,所以才没有跟你们家说的。” “那还差不多。嗳,你俩刚才跳的,是锦鸡王舞吗?你俩谁是锦鸡王?” 陈群和仰亚都吃了一惊,说: “谁告诉你的,谁说我们是锦鸡王?” “没有呀,没谁告诉我,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以前,我听我阿爸说过。” “嘘!现在,我们是革命宣传队,不能再说什么‘锦鸡王’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谁再想当什么‘王’呀之类的,那就是封建思想了。” “为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能再这样叫了。” 有务妮在,仰亚他们也不好意思再练功了。几个人,就不远不近地在大枫树下坐了下来。 通过一阵聊天过后,几个年轻人也没那么的拘谨了。不知不觉,他们的话题又说到了‘锦鸡王’上。 再一次听到‘锦鸡王’,仰亚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向一边,眼看着前方。思绪重新又回到五年前—— 再有一个学期就要中考的仰亚,新学期开学已经三天了,可他,还在家里,躺在床上睡懒觉不想起来。 “仰亚,这报名都三天了,你还不起来去上学?”阿妈关切地推开小仰亚的门,说。 “阿妈,我不想去上学了。”仰亚一点不耐烦地对阿妈说,然后又把被务盖在了自己头上。 “不想上学,你想干吗?你这么小,你能干吗呀?” “反正,我就是不想上学了。” “还不快起来,小心等下你阿爸回来揍你哈。” 又睡了约一两小时。 迷糊中,仰亚只感觉到背上一凉。 “小子,你看看,谁还在家里睡大觉。不想上学是吗,那也跟我赶紧起床,跟我下地干活去。”接着,仰亚的屁股上,就听到一声辣辣的巴掌响。 仰亚睡意全消,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在房间磨蹭了半天,躲过在门口抽烟的父亲,悄悄从猪圈边拿起背篓,准备上山。 “谁叫你上山了,还不赶紧给我拿着书包去学校,还要等我揍你一顿是吗?” 在阿爸面前,仰亚一句自己不敢上学的话都不敢提,只好又懒懒地走回来,提着书包,及不情愿地朝学校走去。 又一个星期住校回来。晚上,阿爸的脸色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一家人在饭桌上,阿爸喝了两口酒,开始向着全家人说话了: “亚,现在,国家也开始恢复高考了,我们家虽是农民,虽然家里是穷了点,可是,只要你愿意读书,我跟你阿妈都能够供得了你,再读三年高中,考个学校,出来后,你就可以吃国家粮了,你就可以有工作了。” “可是,阿爸,我------” “没什么可是的!”两句话,阿爸的语气又开始重了起来。 “他爸,你就不能好好跟孩子说话吗?看你,一两句话就把孩子吓得头都不敢抬了。”阿妈在旁边说着阿爸。 只有仰亚自己知道,他是真的再也读不进书了。到底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在阿爸严厉而面无表情的监视下,第二天,仰亚来是扛着半袋米,跟着寨子里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坐上了那辆唯一的拖拉机。 再次回到学校后的第三天,仰亚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他们学校隔壁的那个革命宣传队的大门。 那是他向往了好久的地方。 好多时候,他都从教室里的窗户里看到,这边院子里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有的在练功,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唱歌,还有的在吹、拉那些连他也叫不出名字的乐器。 “大叔,我想参加你们的宣传队,行吗?” 一个高瘦却很有气质的中年人(其实就是现在的陈团长)把仰亚领进了他的办公室,给仰亚到了杯水,然后,在那把开始脱皮的木椅上坐下来。开始从上到下,又从上到下的打量起仰亚来。 “小伙子,你好像就是隔壁学校的学生吧?” 仰亚点了点头。 “今年上初中几年级了?” “初三。” “啊,这不,再有几个月就要中考了,好好学习,再过几年,考个学校,去吃国家粮不好吗?” “叔,我不想上学了。” “啊?不想上学了?可是,在校学生,我们可不敢收呢,要不,你等中考过后再来?” “不能现在就收我吗?” “你要来我们这,你跟你们老师说过吗?你跟你家里的阿爸阿妈说过吗?他们都答应你不读书而来这里吗?” “------”仰亚回答不上来。 团长大叔又围着仰亚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然后才在凳子上又坐下来,说: “小子,其实,你的条件,倒是挺适合我们这一行的。你看这身高,这模样,都挺好的。” “大叔,那就是,你要我了?”仰亚心里开始高兴起来。 “你先别高兴,除了这些,你还会什么?” “我还会吹芦笙。”仰亚一高兴,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大起来。 “你会吹芦笙?”陈团长半信半疑。 “嗯!” 陈团长又看了仰亚两眼,转过身去,从墙上取下一把六管芦笙来,抹了抹一面的灰尘,递到仰亚的手里。 “你会吹什么,吹一段来我听听。” 仰亚接过芦笙,上上下下地抹了抹,把芦笙口放到自己的嘴边,开始吹了起来。 一曲、两曲。 陈团长听了,还真有点那么回事。 “嗯,还真的有两下子,是谁教你的。” “我爷爷。” “啊!”陈团长从仰亚手里接过芦笙,停了好久,才又对仰亚说: “你干吗想到我们这里来呢?其实,在我们这里跳舞、吹芦笙是很累的。” “我不怕累,我也能学好。” “哈哈,为什么?” “我、我想当锦鸡王。” “想当锦鸡王?!” 0008、小小锦鸡王(下) 0008、小小锦鸡王(下) “锦鸡王,谁告诉你有锦鸡王的?” “我爷爷呀,我爷爷就是锦鸡王。” “啊,那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成为锦鸡王?” “我爷爷说了,把芦笙吹得最好,把锦鸡舞跳得最好,就是锦鸡王。” “那你知道,怎么才算是芦笙吹得最好,锦鸡舞跳得最好?” 仰亚摇了摇头,这个,他还真的不知道。 “好,那你坐下吧,我来告诉你,怎么样才能算是锦鸡王。” —— 其实,你说的也对,只要把芦笙吹到最好,把锦鸡舞跳到最好就可以了,但是,什么才是最好—— 作为一个真正的‘锦鸡王’,首先: 他必须会吹十八管以上的多管芦笙; 会吹高排芦笙、芒筒、多管芦笙、小芦笙等十八种以上的乐器; 多管芦笙中,要会吹出十八种以上乐曲; 会吹出十八种以上的芦笙音调; 会用芦笙模仿十八种动物的叫声; 在芦笙舞中,会模仿十八种动物的动作; 会跳出十八种跟鸟及动物动有的舞蹈,其中就包括锦鸡舞; —— 陈团长一口气说出了上面这些,把站在一旁的仰亚都听得懵了。说完,陈团长看向仰亚说: “上面这些,就是成为一个锦鸡王的条件,没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功夫,没有一个长期坚持的过程,是肯定达不到的,有些人,甚至练了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达到。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仰亚确实曾经听自己的爷爷说过‘锦鸡王’的事,可是,像今天这位大叔说的,他还真是没有听过。 他很小的时候,是跟着爷爷学过一些芦笙,后来,因为忙天队上挣工分养家,爷爷也就很少吹了。‘锦鸡王’这些‘反四旧’的说法和称呼,也就很少听到爷爷说起了。 不过,爷爷吹起的那些芦笙曲,就是仰亚童年最好听的音乐。小仰亚吹芦笙时,爷爷的表扬和赞许,就是他童年最好的礼物。 几年前,爷爷去世了,对于仰亚来说,对芦笙的怀念也就是对爷爷的怀念。所以,一直以来,仰亚都对芦笙耿耿于怀。 看着眼前这和蔼可亲的大叔,仰亚坚定地说: “我能,我一定能。” 就连陈团长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孩,会有这么大的信心。他还以为,他说了上面这些,早就能让仰亚知难而退了。现在,陈团长看着仰亚坚定的眼神,他也相信,眼前这个男孩,能行! 陈团长站了起来,拍拍仰亚的肩膀。 “好,我也相信你能行。我答应收下你了,不过,不是现在。等你这个学期考完试,如果真的没有考取高中,你就到我们这里来,好吗?到时,我一定上门去跟你阿爸阿妈说。” “不,大叔,我就想现在来。” 虽然一直到最后,陈团长也没有答应仰亚马上就进入宣传队,可接下来仰亚在学校的表现,不是上课听不进去,就是逃课。就连在家里,阿爸的巴掌和追着他打的扫把,也没能让仰亚坚持到期末考试。陈团长又亲自上门去说了好几次,阿爸阿妈才终于同意仰亚来到了陈团长这里。 仰亚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行业,他也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从进入宣传队的第一天起,仰亚就像一只放回大自然的鸟、一条游回大海里的鱼,对于这一行,他如痴如醉。 那些对于别人来说都是困难的问题,放到仰亚这里,却是他前进的游戏。他根本就不用陈团长和团里的几个老师为他担心。只要老师们安排下的任务,仰亚都能保质保量地完成。 即使有时,一些高难度、高深的东西,仰亚一时间做不来、理解不了,他也总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反复的琢磨而达到老师们的要求。 —— 三年的时间,仰亚硬是把别人起码要十年甚至更多时间才能达到的水平,他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就在三年后的一次全县文艺宣传比赛中,仰亚最终以优异的成绩,拿下了全县的第一名,其实也就是事实上的‘锦鸡王’。 不过,这时,大家都不能再叫他‘锦鸡王’了,革命宣传队里,没有什么‘王’的称呼。 这样,仰亚和陈团长以及他们公社宣传队的的队员一起被调到了县文工团。 —— 这次秋收上山下乡慰问演出宣传活动,陈团长他们就是由县文工团派出的一个小分队,所以,他们才来到这里。 务妮听了仰亚和陈群这一番介绍后,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锦鸡王’。 其实,他也是听几年前在公社上学的堂姐她们说的,说公社那边出了一个又年轻又帅的‘锦鸡王’,是舞跳得最好的、芦笙吹得最好的。 在当地,吹芦笙、跳芦笙舞,务妮也是看到过的。不过,在她的想像中,‘锦鸡王’应该是那接近老年的白发老者才能做到那么好。自从上初中的堂姐跟她说过以后,她都在想,那个年轻又帅的‘锦鸡王’到底长得怎样。 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能真正的看到他,她在心里想像了几百遍的‘锦鸡王’。 想到这些,务妮的脸都红了,不由自主地又偷偷转过头,悄悄看了仰亚一眼。没想到,她的眼睛,刚好和仰亚的眼光‘碰’在了一起。 这一眼,仰亚也有了一种重来没有过的感觉。他的心,也在突突突地直跳。 这一切,都被坐在一旁的、年龄稍大些的陈群看在眼里。陈群知道,两个年轻人都有些尴尬,所以,陈群首先扯开了话题: “务妮,这里,应该就是你们寨子里的‘游方场’吧?” 务妮半天才回过神来,说: “啊,是。” “秋收也快要完了,你们寨子的‘游方节’什么时候开始?” “应该快了吧,不过具体的时间,我也不太清楚。” “那,到时,我们也来你们寨子‘游方’?欢迎不?” “真的呀,当然欢迎啦。” “嗯,到时,我一定来,仰亚,你来不?” “啊?我们?来不了吧?我们那么忙,团长会让我们来吗?” “好啦好啦,到时再说吧。你们不饿吗?这都一早上了,该回去吃早餐了。” “啊,是嘞,等下我们还要彩排今天晚上的节目呢,快点快点,要迟到了。” 这时,三个年轻人,才飞奔着跑下山来。 太阳已经出来了,暧暧地照在他们身上,里里外外都透着舒服。 山林里的小鸟又集中了过来,在唱着歌为他们送行。同时,也好像在问: “你们还会不会再回来?” 0009、春心初动 0009、春心初动 第二天晚上的演出照常进行。 当所有的演出结束,差不多已经晚上十点过了。生产大队队长以及队里的干部一起,照常走向台来,给所以的演员一一握手后。 后台里,准备的简单的宵夜也端了上来。 仰亚和陈群卸好自己的妆后,一边端着简单的汤面,坐在后台的凳子上,一边吹吹晚上的夜风。一场演出下来,确实是一身的汗水。 各处的人都慢慢地散了,按照昨天的安排回到各自住宿的农户家。 仰亚和陈群走出化妆间,朝着那条石板路上走去。 前面的一棵大树下,有微微的灯光。 是谁还在慢慢地往家赶吧?! “陈群哥,你俩快点呀,我都等你俩好久了。” “啊?务妮,是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呀,怎么不早点回家?” “我不是为了等你俩吗?我在这里等你们俩,就用不着再叫队长大叔送了呀。” “不用送呀,我们已经知道你家了,自己回去就行了呀。” “我不刚刚看完你们的演出吗?所以,就等等你们,一起回去呗。” 三个年轻人,也不用太多的客气,一起沿着石阶,慢慢地朝家走。 “陈群哥,你们跳的舞真的好看。”务妮走在中间,对走在后面的陈群说。 “我嘛,跳的一般般,我们仰亚才是跳得最好的。” “是呀,我也觉得他跳得最好。是不是,仰亚?” “没有呀,平时,我们也就是这样跳的呀。”前面的仰亚不温不火地回了一句。 “好就是好嘛,仰亚,你也不要太谦虚了。” ------ 回到了家,洗漱好后,各自回到了要住的房间。 务妮的房间里,那盏微弱的光灯下。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阿爸阿妈早早地就睡下了。 白天一天的劳作,今天是最后一天,已经把田里的谷子收割完了,但也累得够呛。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去看队里的演出。 务妮对着跳跃的灯光,她的心也一直在不停地跳跃着。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地发烫。没办法,务妮只好拿过一旁的绣花笸萝,取出里面的绣片,慢慢地绣着。 以前,每个晚上,阿妈都要在灯下绣绣片,一片片绣片,都等着务妮在做新嫁娘的那天,给她做成崭新的盛装嫁娘服。 去年,务妮初中毕业回到家,才慢慢地跟着阿妈学绣花。慢慢地,她也能绣一些简单的图片了。能在自己的新嫁衣上,装订上自己绣出的图片,那才是一种自豪。 务妮拿起那还没有绣成的绣片,可今天,怎么也绣不好。不是让针扎到了自己的手,就是花线的走向一点都不整齐。绣了几针,务妮不满意地又拆了下来。 一连几次,她连一个花瓣都没能绣成。闭上眼睛,眼前总是有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是那么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那是仰亚的身影,从第一次在路上因为让车摔倒后的吵架,到第一天晚上队长大叔带着他走进自己的家;从舞台上那个活泼的身影到大枫树下那个白色汗衫舞动的身姿,再到那无意间相互对上的目光。 ‘锦鸡王’,这个神秘的名字,早就让务妮有所向往,务妮在自己的心里想像了多少次。今天,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这么年轻、健壮而充满青春活力。 当绣花针再一次扎到自己的手上时,务妮才从自己的想像中回过神来。她摸摸自己发烫的脸,不好意思地自己笑出声来。 既然绣不了花,那就干脆上床睡觉吧! 务妮把绣片往笸罗里一抛,翻身躺在了床上,可是,闭上眼睛,那个若有若无的身影却更加地清晰。 今晚,这个年轻的女孩,注定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而另一个房间里,陈群和仰亚双双躺在了床上,扯开了另一个话题。 “仰亚,我看,务妮姑娘是看上你了。” “陈群哥,别瞎说,人家姑娘哪会看上我。” “嗳,仰亚,说实话,你告诉我,你真的觉得务妮怎么样?” “挺好的呀?” “怎么个好法?” “这,我哪里知道,只有你们这些结了婚的男人才懂。” “是呀,要不是我结婚了,看到像务妮这样的女孩,我也会追的。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光我动心有什么用,要是她看不上我,我再动心也是白费的。” “你不懂,从这两天务妮的举动,我就知道她也看上你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咱没看出来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还是当哥的告诉你吧。” 仰亚一骨碌爬起来,爬到和陈群同一头床上。 “嗳,你告诉我,如果我真的看上务妮了,我应该怎么去追她?” “哎呀,你咋这么笨呢!难怪,你这都初中毕业三四年了,都十几二十岁的人了,还找不到女朋友。” “哎呀,哥,我那不是没有遇上合适的吗?” “现在,你觉得遇上合适的了?” “嗯!”仰亚点了点头。 “那遇到合适的了,你就上呀,还楞着干吗?” “怎么上?”仰亚翻过身,两手撑着腮,大眼睛盯着陈群。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呀?” “哥哥哥,我是真不懂,你教教我,教教我!” “好,我教你,可是,你给我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只要我追到务妮了,你要什么好处我都给你,行吧?” “好,这可是你说的哈,到时可不能赖账哈。”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房间里,仰亚正躺在‘师傅’的身边,听‘师傅’面授机宜,却听到窗外隐隐的芦笙响了起来。 “仰亚,你听,外面有人在吹芦笙。” “什么人呀,这么晚了,谁还会吹芦笙呀,你白天吹芦笙多了,听错了吧?!” “你自己听听。” 两人静下来,一听,窗外确实有人在吹芦笙,而且好像就在楼下。 “仰亚,你听,是‘芦笙夜曲’!” “芦笙夜曲?” “是了,有人在向务妮用芦笙表达爱情了。” “啊?!不会吧?” 两人从床上爬了起来来不及穿上衣裤,就凑到了窗前,轻轻地打开了吊脚楼上的窗子。 一个模糊的身影,就站在务妮的窗台下,用嘴里的芦笙吹着的,就是那曲所有女孩都能听得懂的‘芦笙夜曲’。 0010、笙笙夜曲 0010、笙笙夜曲 在仰亚和陈群这种‘专业’人的眼里,吊楼下的歌声,当然跟他们无法可比。 可是,它真正的意义,就是一个男孩对于一个心仪的女孩表达自己爱慕之情的方式。从而通过笙曲的表达,以取得女孩的芳心,接纳自己,携手走过一身。 ‘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旦女孩看上了这个男孩,那吹出来的笙曲就另当别论了。 “这不还没到‘游方节’吗?这小子就找上门来了,是不是找揍呀。”躲在窗子后面的仰亚,无故地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打开门就想朝楼下冲去。 陈群赶忙拉住了他,说: “仰亚,你想干吗?” “干吗!我想下去揍他。” “追求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孩,是每个人的权利,你凭什么下去揍人家?再说了,你有什么理由?” 是啊,如果要阻止一个男孩不去对女孩吹芦笙、讨花带,除非是这个女孩的父母或者她的男朋友,就连女孩的哥弟都没这权利。 仰亚想了想,自己对于务妮姑娘来说,确实什么也不是。 陈群在旁边笑了,说: “这下急了吧?你再不动心,务妮就跟别人走了。” 陈群这样一说,仰亚更是急红了脸。 “哎呀,你也不用着急,以你‘锦鸡王’的功夫,还怕争不过他吗?不如我们再悄悄地听听,一方面可以了解下‘敌人’的情况,才好想办法怎么对付。另一方面,也看看,务妮那边有什么反应。” 仰亚想了想,也是,论吹芦笙讨花带在女孩子面前表现自己,在这四邻八村,仰亚还会怕谁呢。所以,两人也就躲在楼上的房间里,静静地听着楼下的芦笙夜曲,同时观察着另一间房里务妮的反应。 另一个房间里,迷迷糊糊的务妮,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在梦里,她也听到了芦笙的声音,是那首任何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都想听的曲子。 我,这是在做梦吗? 务妮随着曲子的韵律,慢慢地,在自己的脑海里出现了幻境—— 坐在吊脚楼美人靠上,绣着自己的绣片的务妮,隐隐听到她的窗外,有那柔美的芦笙曲,那个一身白色汗衫、青春健壮的身影正在向她走来,歌声柔美、舞步曼妙。 歌声越来越响,身影越来越近,近得务妮都能感觉到身边有一团热气。健壮少年轻盈地从吊脚楼下轻轻地飘了上来,站在了美人靠旁边,如醉的笑容中,向她说话: ‘务妮,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务妮不敢答应,姣羞地把头扭向了另一边。手却早已颤抖得拿不了针。 ‘务妮,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已经爱上你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务妮还是没有答应。作为一个女孩,我怎么能亲口对你说我也爱上了你呢?真是一个憨傻又可爱的大男孩。 ‘务妮,你真的不愿意做我女朋友吗?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务妮害羞得用手朦上了自己的脸。 ‘啊,务妮,那我懂了,你一定是不喜欢我,那我只能祝福你好运,能找到你心中想要的那个人,我走了,再见!’ 务妮后悔了,自己怎么就这么拘谨,明明心里也爱着对方,怎么就不能明明白白地对对方说呢! 唉!仰亚,你真笨,既然你喜欢上我,那又为什么一定要我马上回答呢。 白色汗衫的身影在慢慢地飘远。 务妮后悔了,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她要主动出击,把机会抓在自己手里。 ‘仰亚,你别走!’ 说着,转过身子,伸出手,朝着白色汗衫上抓去—— 务妮这一喊,这一惊,醒了—— ——原来,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务妮从梦中醒来,正在为自己心如脱兔的紧张而感到好笑。可是,耳边,却真真实实地有那隐隐的芦笙曲。 难道,是我的梦还没醒吗? 难道,刚才真的是他来吹芦笙夜曲了吗? 务妮用手撮了撮脸,真真正正地是有芦笙在响。 务妮摒住呼吸,静静在听了起来。 是另一间房里的人真的在对自己吹响了那只芦笙? 这真的不是梦吗? 不对,这好像不是他吹的芦笙,他吹的芦笙应该比这更好听。 她再认真地辨别了一下方向,不对,这芦笙是从吊脚楼下吹来的,不是从另一间房里吹来的。 听了一段,务妮知道了,是在楼下,是那该死的莫卯。 莫卯,是本村的一个男孩,也是和务妮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他们还一起上过学,还同过桌。 两年前,他们都初中毕业了,务妮回到了家,莫卯考上了高中。这个假期,莫卯高中毕业了,没能考上大学,也回到了家。从此,他便时时处处跟在务妮的身边。 务妮当然知道莫卯的意思,可是,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直到现在,务妮都没想过,她要和莫卯进一步发展成恋人关系。 务妮一次次地拒绝了他,可是,莫卯还是不死心。你看,这秋收农忙才刚刚结束,莫卯就急不可耐的又跑到务妮的吊脚楼下吹起了芦笙夜曲。 务妮不想理他,就让他在楼下吹着吧,吹过几首,知道自己不理他,他也许就会走了。 一曲、两曲、三曲------ 楼下的芦笙曲不但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反而越吹越动人,越吹越幽怨。 务妮不忍心让莫卯一直这样吹下去。最后,她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朝着窗前走去。 吊脚楼上的花窗被微微推开。 这一动作,没能逃过楼下吹芦笙人的眼睛。也许,他早就在等着这扇窗户的微微开启了。 楼下的芦笙曲又突然欢快而激烈地响了起来。 “莫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再到我楼下来吹夜曲了。我们俩是朋友,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有伙伴,一起上学的同学,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会朝这方面发展,你还是回去吧。” “------” 楼下的人没有说话,可芦笙的声音却没有停,而且又开始变得忧伤、哀怨起来。 说完话,务妮轻轻关上了窗,轻轻地回到了床上。 楼下,芦笙里的夜曲,还在响着。 一遍!两遍!三遍------ 没办法,务妮还是又打开了窗。 “莫卯,你再这样,我们俩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都是一个寨子里的,你真的希望这样吗?” 楼下的芦笙停了下来,几分钟后,一个轻轻的声音: “务妮,我不知道,我有哪方面做得不好,不能让你接受我,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 “务妮,我是打心底里喜欢你,不是现在,是早就有了的,只是以前我们都还在小,我没敢对你明说而已。” “------” “现在,你我都已经长大了,也到了谈情说爱的年龄了,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 楼上,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吊脚楼下,也没有再说话,幽幽的芦笙再一次吹起,芦笙曲里带着哭泣。 这时,另一个房间里的窗户突然打开了。 “楼下的兄弟,人家都已经明明白白跟你说了,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你还在人家楼下吹什么?”仰亚有些生气地对楼下说。 芦笙停了下来。 “你是谁?你是务妮的什么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人家姑娘不是明白告诉你了吗?她不会和你在一起,你还一直在楼下吹什么,也不怕打扰别人休息?” “你凭什么管我的事,务妮的阿爸阿妈都不管我,务妮的弟弟也不管我,你是务妮的什么人?要你来管闲事吗?” “我在这里睡觉,你打扰到我休息了,影响到我明天的演出了。” “啊,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来演出的宣传队里的吗。这是我和务妮之间的事,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跟我就是有关系,我叫你不要吹你就别吹。”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务妮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是务妮的男朋友,你听到了吗?务妮姑娘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还来吹夜曲算怎么回事?” 仰亚的旁边,伸出另一个头来,陈群故意对着楼下莫卯大声地说,其实,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说给另一个房间里的务妮听的。 仰亚突然听陈群这么一说,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陈群哥------” “你怕什么,现在,你就是务妮的男朋友了,他能把你怎么样。”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进入了楼下莫卯的耳朵里,同时也被另一个房间里的务妮听到了。 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猝不及防,她更怕这俩人再继续争吵起来。她立即推开窗户,对着楼下的莫卯说: “莫卯,你还不回去,这么晚了,还在我家楼下吵架,你不怕别人笑话吗?” 楼下,就这样静了好几分钟。 “务妮,这是真的吗?” “真的假的都和你没关系,你回去睡觉去吧。” “好,好!我懂了,务妮,我走了;再见!” 那个孤独的背影,正在慢慢地朝后退去,有几分落寞,有几分惆怅。 看看就要走过路弯时,一句话从那边远远传来: “楼上那小子,你等着,我会来找你的——” 0011、舞斗 0011、舞斗 清晨,仰亚和陈群的晨练,仍在游方场上的大枫树下进行。 今天晚上是最后一天演出。 一连三天来,演出团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的精疲力尽、人困马乏。可是宣传慰问演出的任务也要成,而且要按质按量、顺顺利利的完成。 作为团里最有活力的两个年轻人,陈群和仰亚更是不敢怠慢。趁这早上,把今天晚上要演出的几个节目再好好地提前预演一遍。 大枫树下,微微的凉风,吹在两人的身上,刚好舒服。再运动一下也不会太热。 两人做了全身轻松后,还是从芦笙舞曲开始。 都说小鸟总是比人起得早,真的,在他俩刚来到林中,小鸟就已经开始在树上叫了,好像是在欢迎‘师傅’们的到来,或者是希望再能和‘师傅们’对上一曲。 陈群和仰亚的芦笙刚刚响起,林中的小鸟们就开始‘伴唱’了起来。一段大森林里的协助曲从林间飘过,悠扬婉转、此起彼伏。 刚刚几曲下来,两人正想休息一会,然后接着芦笙舞步的训练,林中却响起了几声掌声。 “哎呀,吹得还是很不错的,难怪这一来,就让我们的寨花务妮动心了。” 说话间,几个年轻人从林中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昨天晚上在务妮家吊脚楼下吹芦笙夜曲的莫卯。 “嗯?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呀?这么早。”陈群毕竟年龄大一些,遇事还是要灵活一些,他赶紧转过身去,笑着对莫卯他们说。 “怎么?这是我们寨子的游方场,难道我们就不能来吗?”听莫卯这口气,就知道来者不善。 “没没没,兄弟,我不是那意思,只是不知道你们来,是不是我们占用了你们的游方场训练,影响到你们了。” “这倒没事,我们也不急着用这游方场,其实,我们就是来找你们的。” “啊?找我们,有什么事吗?”陈群仍然笑着对莫卯说。 “哎,那位兄弟,不用一直用背对着我们吧?把身子转过来,我们看看,我知道你叫仰亚,是演出团里最年轻的芦笙手,听说芦笙吹吹还不错。” 仰亚慢慢地转过身来,能看得出他的脸上有几分愤怒,他正想发作,被身边的陈群拉住了。 “呵呵,人长得还真不错哈,比我还高半个头呢,脸蛋也好看,难怪这刚来两天,就让务妮动心了。”莫卯盯住仰亚的脸看了几眼,有点带挑衅地说。 “务妮动不动心,那是她的事,昨天晚上你做的那些事,我就是看不惯。” “好好好,我也不跟你生气,今天我和我哥们一起过来,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怎么解决,随你的便。” “这简单,还是按老规矩,芦笙比舞呀。我知道你芦笙吹得好,但是,因为我也一直深深地爱着务妮,说不定,老天保佑,我也能赢你。” 陈群在旁边有点想笑,在心里暗暗地想,这小子也太自不量力了,敢和‘锦鸡王’比吹芦笙、比跳芦笙舞,你这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吗? “哎哎哎,我说兄弟,要真按这种比,你输定了啊!”陈群走过来,好心地插了一句。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只有我们俩自己来解决,其他的人都不许插手,包括我带来的兄弟也一样。” “好,你说,怎么个比法。”仰亚也不示弱。 “还是老三样,吹木叶、吹芦笙,跳芦笙舞。三局两胜,如果我输了,我再也不会去打扰务妮了;如果你输了,请你马上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找务妮了。你要是再来,我和我的兄弟会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的。” “好,我答应,今天当着那么多人,请你说话算话。如果真是我输了,我一定不会再来找务妮的。” 仰亚知道,就凭他这几年吹芦笙的专业水平,他胸有成竹。 “那就开始吧?!第一个,吹木叶。” “好!” 莫卯把手中的芦笙交到身边另一个兄弟的手里,几步走进旁边的树林里。 作为土生土长在这个寨子的人,对于这片林子,莫卯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当然知道哪种树叶是可以吹得响,哪种树叶是吹不响的;还有哪种树叶能吹出什么调子,他都一清二楚。 不大一会儿功夫,莫卯就从林中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大把的各种树枝,树枝上是各种不同的树叶子。 仰亚也从另一边林中走了出来,他手上拿着的树枝不多,也就五六支而已。 莫卯以及他的兄弟们一看,心里就乐了—— ‘兄弟,这是比赛呢,你是不是还没听懂刚才的说话呀?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山里有哪些树叶啊。’ 他们反而有点为仰亚担心起来。 因为他们,一方面,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都希望他们两人斗得越精彩越好;另一方面,在能保证莫卯能赢的情况下,当然也希望双方争斗的时间长些,才过瘾。 “好,第一局,由我先来,免得说我是本地人欺负你外来的。我用我手上的木叶,每吹出一首曲子,你就跟着吹一首。跟不上的,就算你输,每一首都能跟上的,就算我输了。你看怎么样,这不算我欺负你吧?”莫卯走近仰亚一步,晃了晃手中的树枝。 “好,那你就开始吧。” 莫卯抖了抖手中的树枝,从其中一枝上摘下一片树叶来,在自己身前的衣服上擦了擦,轻轻地把它放在自己的嘴唇边,试了试,一曲轻轻的音乐就响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就那一片简单的树叶一接触到他的嘴唇,就能吹奏出如此好听的歌曲来。曲子有高有低,有抑有扬,在林中若有若无地飘荡着。 其实,莫卯的木叶真的吹得不错,在这个寨子里,他的木叶,他的芦笙都是数得上号的。要不,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追漂亮的务妮。 一曲吹罢,他慢慢地停了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手指轻轻一捻,那片神奇的树叶,从他的手上,几个翻滚,轻轻地飘落在了他的身前。然后他看向仰亚—— ‘怎么样?该你来了!’ 仰亚听了刚才莫卯的木叶曲,他还真的从心底佩服,莫卯能把木叶吹得这么好,要不是他这几年的专业训练,说不定真的能赢下莫卯。 仰亚也看了莫卯一眼,微微一笑,从他那仅有的几根树枝上取下一片来,也把树叶放在了自己唇边—— 一曲木叶奏出,和刚才莫卯的不相上下。 莫卯也听到了仰亚吹出来的曲子,他在心里也微微一颤。不过,他稳了稳心情,从树枝中选取了另一种硬度的树叶来,两个手指,轻轻地把它按到了自己唇边。 同是一片树叶,可吹出来的,和刚才吹出来的,却是两种不同的音调,同样的悠扬婉转,同样的轻柔妙嫚。 莫卯刚一停下来,仰亚就接着吹了起来,和莫卯吹出来的一模一样,有的地方,甚至还比莫卯吹得更柔美、更动听。 两人相互交替着,你来我往,莫卯始终也没能摔掉仰亚。只要他能吹出来的,对方毫不思索的就能跟上。 旁边的人都在不停地为两人鼓掌,不停地喊着‘好好好!’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莫卯知道,仰亚是一直在跟着他,如果允许的话,仰亚一定能吹出比他更好的曲子来。 十几曲过后,莫卯停了下来,说: “好,我说的,只要你每一曲都跟得上我,就算你赢,十几支曲子了,你一直跟着,这一局,算你赢了。” 仰亚也不和他争辩,把手中还余下的几枝树叶,轻轻地抛上空中。 第二局开始了。 “仰亚,第二局和第一局一样,因为第一局我占先了,第二局由你开始,我来跟,只要你吹出来的芦笙曲我都跟上,跟不了,算我输,跟上了,就算你输。” 仰亚连话也不想说,转过身,从陈群的手里接过芦笙,就把芦笙放在了嘴边。 仰亚运动着十个手指,在那几个仅有的孔上上下流离,一曲轻快的芦笙曲吹了出来。 第一曲,其实不是很复杂,是最基础的芦笙曲,一般的人都能够吹得起来。 莫卯一听,仰亚就吹这样一支曲子。还没等仰亚停下来,他就接过调子,吹了起来。表现出来的效果,和仰亚的,没什么两样。 莫卯刚吹完,仰亚也不说话,接着吹起了第二支曲子。 莫卯也轻松地接上了。 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 从第六支曲子开始,莫卯吹出来的曲子和调子就有些生疏了。 旁边那些看热闹的,还在一个劝地拍巴掌叫好。只有陈群知道,如果仰亚再吹几曲,莫卯肯定就跟不上了。 莫卯心里也清楚,慢慢的,他也看出来了,他可能真的不是仰亚的对手。 面对着自己那些不懂行的哥们,一个劲的瞎起哄,他飘过去了好几个眼神,可这帮二货却全然不知。 这,就是传说中猪一样的队友吧。 明明说好是来帮忙的,现在,却看不出自己已经处于下风了。 到第十支曲子,仰亚刚刚一吹完,莫卯一接上,就能看出不是同一个调子了。 这时,二货们才听出来,自己兄弟,这是要败下阵来了。 这才第二局呢! 第一局吹木叶,仰亚是明显跟上了莫卯的节奏以及调子的,莫卯也说了,第一局已经算是仰亚赢了。这第二局,按照目前这样趋势,那还用得着比第三局吗? 好在他们来时,也已经想到了这‘万一’以后的一招。 按照来时的约定,二货们开始在莫卯的身后推推搡掇。 突然,一个人被‘推’了出来,直接扑在了前面莫卯的身上。莫卯还在吹着芦笙呢,但他就势一摔,自己匍匐着摔到在地上。后面扑上来的人也压到了莫卯身处,拿在莫卯手里的芦笙,就这样被几人压断在了地上。 “哇!莫卯,你这是怎么搞的,芦笙曲子还没吹完,这芦笙就被压坏了,这还怎么比呀?!” 后面的几个人凑了上来,围着莫卯说。 陈群也看到了,站在那里不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发笑。 仰亚可不干了,说: “嗳,莫卯,这是故意的吧?” “什么什么?你说我这是故意的,你没看到,是他们扑上来,把我的芦竹弄断的,怎么说我是故意的呢?”莫卯故作委屈地说。 “芦笙曲,我还可以吹下去,那,这一局怎么算?” “怎么算,反正也不能算我输吧?” “哼哼,不算输算什么?难道你想撒赖?”仰亚毫不示弱。 “撒赖了又怎么样?我们就撒赖了,今天的比赛还没比完,比赛的结果不算。”莫卯身后的几个人冲了上来,冲着仰亚说。 “莫卯,三局,你输了两局,旁边的人看不出,难道你也看不出吗?你输了,从今天开始,你离开务妮,一点也不要再去打扰她。” “我们就不离开,怎么样?莫卯,你不用怕,有我们呢,务妮,是你先喜欢上的,大不了,我们------” 莫卯身后,五六个青年围了上来,握着拳头,向莫卯示意。 “怎么?你们输了,还想打架?” “打就打,我们六七个人,还怕你们两个。” 仰亚的脸也开始红了起来,只见他喘了几口粗气,举起了手中的芦笙,就要朝着对方冲过去。 “仰亚,你想干什么?”后面的陈群拖住了他。 对方的几个人也冲了出来,说: “打就打,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 几双手同时伸了起来,眼看着一场争斗就要发生。 0012、讨花带 0012、讨花带 眼看着一场争斗就要开始了。 虽然仰亚这边只有陈群和仰亚两个,可是,在这种场合,是不会有人愿意主动地示弱的。 仰亚和莫卯的手都已经抓住了对方,旁边的几个人也冲了上来,陈群自知力量薄弱,早把自己的芦笙当成武器,举过了头顶,正想着向对方砸去。 “住手!你们想要干什么?想打架是吗?既然打架是因我而起,那你们就冲我来,朝我的身上打,朝我的头上打。” “务妮?!” “务妮!你怎么在这呀?” 声音是从大枫树后面传来的,大声吼叫的,正是务妮。 其实,务妮来得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她只是想来看看仰亚他们的晨练。当然,这其中的动力,肯定是因为对仰亚有好感了。 等到她看到莫卯他们也来到之后,她就知道可能要有事,所以,她一直在林中悄悄地躲了起来,看他们如何解决这一问题。 两个男孩,同时喜欢上同一个女孩时,在当地,通过芦笙比赛来决定谁退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务妮没必要介入。 可是‘剧本’发展到后来,这剧情就变了。 现在,双方已经准备拳脚相向了。她再不出现,双方就要大打出手了,甚至发生流血事件了。 所以,正在双方准备动手时,务妮赶紧站了出来,喝住了双方。 听到了务妮的吼声,这才停了下来。 正当双方迟疑时,务妮几步,冲到了双方中间,继续大声的吼道: “动手呀,你们不是要打架吗,都冲我来呀。” “务妮,你?我、我们------” 还是莫卯先说了话。仰亚站在一边,还有些不服气呢。 务妮把眼光瞟向莫卯,冷冷地说: “我什么我?莫卯,今天比赛吹芦笙是你先提出来的吧?” “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输了就想打架是吗?” “我、我、我这不是芦笙坏了吗?再说了,我,我们也不是还没有打他们吗?” “别找那些借口,别人不懂,你还不懂?吹芦笙,你觉得你真的能吹得过人家吗?” 莫卯不再说话。 “自己输了就想撒赖,莫卯,你还带了那么多人来,你是早就知道,你斗不过人家,一开始就是想来打架的吧?” “没没没,务妮,他们只是陪我来看热闹的,我们------他们------” “他们什么?你们的想法,我看不出来吗?看你们一个个脸上,我就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嗳嗳嗳!务妮,我们,我们真的是来看热闹的,我们-----” 其他几个人赶紧为自己辩解着。 务妮死死地把眼睛盯向他们,看得他们心里都在发毛,其他几个人慢慢地向后退了出去,然后转过屁股,恢溜溜地跑了。 务妮继续把眼睛盯向莫卯,说: “莫卯,你今天要是再敢打架,我叫你以后永远进不了芦笙场,永远也别想在任何一个女孩面前吹芦笙、讨花带。” 不能对女孩吹芦笙,不能向女孩讨花带,那就意味着所有的女孩都拒绝与莫卯交往。这在当地,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莫卯再也不敢趾高气昂了。他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芦笙,看了务妮两眼,极不情愿地转身,也走了。 看着莫卯他们的离开,仰亚的脸都还在红胀着,气也还粗着。陈群拍了拍仰亚的肩,示意地看了看务妮,也借故慢慢走开了。 大枫树下,就只留下仰亚和务妮两个。 “务妮,我不想打架,可是他们------” “我都看到了,今天,是他们想闹事。” “------” “好啦,不说这事了。嗳,你刚才吹的那几首曲子挺好听的,吹一首我听听。” “现在?” “嗯!现在。” “现在,我怕我吹不好。” “没事,吹一首,就算是消消气吧。” 仰亚把芦笙放在自己嘴边,虽然自己还有些气喘,慢慢地,芦笙曲还是从他嘴里轻轻地吹了出来。 经过刚才的那一阵紧张情绪,现在,大枫树下,从又归于平静。仰亚的曲子,慢慢地又飘进了林中。 秋收后的田野,有一种收割后的空旷,一阵秋风吹过,还带着一丝丝稻谷香味。 这几天,最不用担心找食物的小鸟们,听到歌声后,又隐隐约约地在林中叫了起来,和着仰亚的曲子,此起彼伏,让整个林子都醉了。 同时醉了的,还有仰亚身边的务妮。 一曲歌罢,仰亚停了下来,务妮还沉浸其中。 “啊?怎么不吹了?” “吹完一曲了。” “吹完一曲了?我还没听够呢,再吹一曲吧。” 仰亚又移动自己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弹了起来。 两曲、三曲------ 仰亚越吹越有兴趣,务妮越听越入迷。 几曲过后,务妮突然解下自己腰上的绣花带,跑过去,捆在了仰亚的芦笙上。 “哇,我这又不是吹‘讨花带’的曲子,你怎么把你的花带给我了。” 务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 “在我这,就算是讨花带的曲子了。” 其实,仰亚的心里在暗暗的高兴,务妮给了他花带,就证明务妮认可了他,他们之间就再也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了。 “那我再为你吹一曲‘讨花带’吧。” “好呀!吹呀,我愿意听。” 务妮在仰亚的身边坐了下来,专心地听着仰亚为她吹奏的‘讨花带’。 讨花带,那是农闲季节,在游方场上,本寨子或者附近寨子的男孩,专门为女孩们吹奏的,是想用自己的表现赢得女孩的好感,用自己动人的芦笙曲赢得女孩们的青睐。从而能进一步与女孩交往,相互培养感情,最后携手为伴的一种模式。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女孩也可以拒绝,但不影响男孩女孩之间的交往,也许成不了终身伴侣,同样也可以成为朋友。 这就是‘游方’。 如果能在游方场上,得到女孩赠与的绣花带,就能证明,这个女孩已经愿意和你交往下去了,也就有可能成为恋人了。 今天,仰亚虽然不是在正规的游方场上讨到务妮的花带。但是,能让务妮把绣花带给他,也就证明务妮愿意跟他交往了。 仰亚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高兴起来的仰亚,吹出来的芦笙曲更加的动听和婉转。飞过来跟他一起鸣唱的小鸟们也格外的卖力,生怕在这场森林里的演奏会上落下了自己而失去表现的机会。 芦笙在响,小鸟在唱; 树木在听,山水在听; 田野在听,白云在听; 还有那刚刚升起的太阳。 务妮高兴得跳了起来,她把双手捂在自己的嘴边,对着对面的大山高喊: “啊!啊!啊——” 大山有了回应: “啊!啊!啊——” 在刚刚升起不久的太阳光里,映照出一双年轻、幸福的倩影。 0013、私订终身 0013、私订终身 今夜,月色朦胧;今夜,山色朦胧。 山村,几点微微的灯光,含蓄地远远照着。那些朦胧的树影响,秋收后的草垛,远远近近,模模糊糊。 今夜是最后一场演出,革命宣传队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明天,就将告别乡亲,奔向另一个目的地。 那条鹅卵石铺就的乡村路上,两个年轻的身影在慢慢地移动着。 走了一段,仰亚很自然地把手伸到了务妮的手腕处,务妮没有拒绝,也没有觉得别扭。默默地接受了这只温暖而有力的手。 “务妮,我明天就在回去了。我一回去,就跟我阿爸阿妈说我俩的事情。” “嗯,可是,你也还没有跟我阿爸阿妈说呀。” 说着话,务妮把头朝仰亚的肩上靠了过来。 “啊?还要我去跟你阿爸阿妈说呀?那我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呢。务妮,你说,你阿爸阿妈会接受我吗?会认我做他们的女婿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 话,轻轻地聊着,手紧紧地牵着,两个长长的身影,就像一对树梢上相依的小鸟,又像一对溪边的戏水的鸳鸯。 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大枫树下。 大枫树,照样伸出长长的枝丫,像一副母亲的臂膀,遮掩着、庇护着;就连那从云里悄悄探出头来的月亮,也被她的枝蔓遮挡着——此地不宜。 大枫树下,有几排长长的木凳,那是寨子里的老人专门为路过的客人或者上山干活累了的人歇脚的,所以,也叫它‘凉板凳’。 两人在凉板凳上坐下,四目相对,脉脉含情。 “务妮,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怎么这三天时间,就这么短暂呢?如果再有三天,那该多好。” “那你就留下来呗,留下来陪我。” “那我,不回宣传队了?不上班了?不吹芦笙了?” “吹呀,你就吹给我一个人听呗。住在我家,天天吹给我听。” “那,我不就成上门女婿了,这我可不干。我还是把你接走吧。” 山静静的,树静静的。 林中的小鸟,也许早已相依着进入了梦乡。时不时的,只有那调皮的小松鼠,悉悉索索地从树洞里爬出来,想偷偷看上一眼。当被发现时,却又急忙躲了开去。 清凉的夜风吹走了那一丝丝脸上的微热,伴着树叶‘沙沙沙’的节奏。 “务妮,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走吧?” “这,怎么可能,你不是也说,我阿爸阿妈都还不一定认可我们俩的事吗?哪就可能跟你一起走啊。” “” “这我们可以以‘偷亲’的方式,把你‘偷’走呀” “偷亲?那也不是现在呀。” “几天,我和陈群哥住你家,我看,你阿爸阿妈也挺好的,他们一定会同意我们两在一起的。” “就算我阿爸阿妈同意,我也不可能现在就跟你走呀。你就知道你阿爸阿妈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了吗?” “我阿爸阿妈一定会同意的,他们早就催着我给他们找个媳妇了,还催着想要抱孙子呢。” “什么?抱孙子,亏你想得出,我们俩‘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抱孙子,也不害臊。” 说着,务妮的手轻轻地敲打在了仰亚的肩上。仰业抓过务妮的手,稍稍一用力,把务妮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务妮轻轻挣扎了几下,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可仰亚的手,根本就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务妮没办法,只得幸福的接受了这一事实。并就势靠在了仰亚的身上。 两个紧捱着的身体,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的热量。心,也在突突突地直跳。画面静了下来,静到了两个身影的凝固—— 这,是两颗心在交流,是彼此间血液在相互流动。 就这样静静地呆了好一阵子,仰亚才把放在务妮柔软的肩上的手移了开来。然后,轻轻抚弄着务妮的头发说: “务妮,你的头发真好,又柔又顺。” 务妮也移过手来,轻轻抓住了仰亚的手。 她,没有说话。 “务妮,你今天咋不挽你那戴花的头饰呢?” “我,留这样的长发不好看吗?” 务妮抬起脸来,正好和仰亚的眼四目相对。 “好看,你留什么都好看。” “仰亚,你明天走了,要多久才能回来?” “我们,可能要回到团里,还要排练一些新的节目,然后又要到其他的队里演出,可能要一两个多月吧。” “一两个月,这么长?” “不,我也可以在这中间休息的时候回家,跟我阿爸阿妈说我俩的事。如果有时间,我也会来看你的。” “你走这么长时间,也不怕莫卯他们再来找我?” “不会吧,他不是已经答应说不来找你了吗?” “那不一定呀,你不在这里,万一他又来了呢。” 仰亚没有再说话。 在他心里,他又想到了前一天的事。其实,莫卯也是一个不错的男孩,在吹芦笙等方面,要不是碰到他这种‘专业’人才,他也算吹得不错的了。如果能够有人好好地指点他一下,也许他不会比自己差。 然后,他又联想到前一天晚上,莫卯在务妮家吊脚楼下动情的曲子,反而觉得有点自己夺人所爱一样。 但他内心里坚信,务妮,是他心里要找的人,是他这一辈子需要携手的人。 想着想着,仰亚放在务妮肩上的手又慢慢地抓紧起来。 “务妮,我除了相信莫卯不会来找你,我更相信你会在这里一直等我。” 务妮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放在了仰亚的另一只手上。 这一刻,十指相扣,热血涌流。 务妮轻轻地闭上了眼,憧憬着那不远的将来。 一股清新的发香,轻轻地从务妮的发间升起,轻轻地进入仰亚的鼻翼。 那种清香,是仰亚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他模糊想起,有如童年时母亲的奶香,和睡梦中母亲的轻轻的歌唱。 他低下了头,情不自禁地把发烫的嘴唇印到了那飘柔的发上。 手更紧了,吻更深了,心更热了。 那一股滚烫,从发尖慢慢地下移、下移------ 从那张青春、滋润的脸,再到同样滚烫的唇上。 这是—— 原始的交融; 世界的交融; 生命的交融 ------ 风起了,送来了最新的祝福; 树叶动了,像母亲欣慰的微笑; 月亮,躲进了云里,怕打扰这世间的美好一刻。 两只松鼠又一次跑了出来,躲在对面的那株歪脖子树上,双手捂眼,从指缝里露出眼睛来,看到这一切,都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山水、树木,松鼠、小鸟。 它们,是这一段情缘的最好的见证吧?! 还有天上的星星、月亮。 0014、偷亲(1) 0014、偷亲(1) 没有离别,就不会知道相思有多远; 没有相思,就不会知道相见有多难。 仰亚从山村里回去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这三个月,虽然他已经抽出时间回到了家,跟阿爸阿妈说起了这事,阿爸阿妈当然高兴了。他们还等着娶媳妇抱孙子呢。 可是,却没有时间再来看望自己日思夜盼的恋人。 务妮也是一样,从仰亚离开的第一天起,或者说仰亚还没有离开,她就开始期盼着下一次的相聚了。 这种相思,像一杯浓浓的山楂水,有一些甜,但又有一丝酸酸的。白天,务妮看着早起的太阳,看着它慢慢的从东边升起,看着它慢慢地‘由远而近’;夜里,伴着月亮,心里的想像也一样,有时在月圆中微笑,有时又在月缺中忧伤。 这天,终于收到了仰亚的一封信,下个星期,仰亚就可以过来,把她接过去。 是一种特殊的‘接’法——偷亲。 务妮是既高兴又紧张。 就这样,要离开这个家了,务妮看着日夜操劳的阿爸阿妈,又有几分的难受和心酸。 日子终于到了,仰亚跟宣传队领导请了假,回到了家里。今天,是阿爸阿妈早已经看好的黄道吉日,他要带着他的小伙伴,准备去‘偷亲’——去迎接自己的心上人了。 他刚刚回到家门口,阿爸阿妈正在为他准备晚上所要的东西。 “怎么现在才来呀,不是说早上就请假了吗?这都等急了。”阿妈一看到仰亚,就笑着过来埋怨。 “阿妈,还没晚,不是要到晚上才去吗。我去集市上给务妮买了点东西。” “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一点小东西都不知道给人家女孩子买呢。拿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 “哎!阿妈,不能看;明天,我把务妮接来,你不就知道了?” “这傻孩子,还对阿妈也保密呢,好好好,我不看,行了吧。” “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要叫哪些人晚上和你一起去,你现在该去叫他们了吧?” 阿爸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催着仰亚。 “没事,阿爸,我都提前跟我的那些伙伴说了的,一会儿他们就过来。” “再怎么说好了,也应该再上门去邀请一下吧,这是礼节,不能少了。还要叫大家晚上一起过来吃饭呢。” “好,阿爸,我这就去。” 仰亚把自己身上的包,放在了屋里,扭过头看了看门口的阿爸阿妈,又把包提了起来,朝着阿妈笑。 “笑什么呀,你这孩子,放心了,就放那里,我不会偷看的。” “没,我还是放到我房间里去吧,以防万一。” 仰亚走出家门,朝那条他再熟悉不过的石阶路上走去。 夕阳西下了,为这暧暧的冬天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几只白鸭,在路边的池塘里慢悠悠地游着。 水,就要暧了,只有鸭才能事先知道。 看着一脸高兴的仰亚走过,鸭们也抬起头来,附和着叫了两声。村里的那几条狗,对仰亚是太熟悉不过了,每条狗走过他身边,不但没有不认识,反而像看到老朋友一样,老远就跑过来,又是用舌头添着,又是不停地摇着尾巴。 “仰亚,看把你高兴的,要娶媳妇了,嘴都合不上了哈。” “那是,当年,你不也一样。堂哥,说好了哈,晚上跟我一起去偷亲哈。” “知道啦,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正准备马上就过去呢。你不用来叫了呀。” “我阿爸说了,要一起过去吃晚饭,有些事情还要商量。” “好,你去叫其他人吧,我这就过去。” 仰亚继续朝前走着,身后,多了两条活蹦乱跳的狗狗。 转了一圈,**个事先约好了的伙伴、朋友、堂兄弟,都一起来到了仰亚家。天也慢慢地黑了下来。 一大伙人围在饭桌边。 “仰亚,虽然说是去偷亲,可是,现在也不比以前了,还是要学会对人家女孩那边的家人的尊重。”阿爸一边喝着酒,一边对一伙年轻人说。 “啊?偷亲,不就是悄悄地去偷来吗?还要让她阿爸阿妈知道呀?” “唉,现在偷亲只是一种习俗,不比我们当年了。我们当年,那可是真的是去‘偷’的。” “啊?叔,真的呀,你说说看,你们当年怎么样真正的偷亲?”一伙年轻人都朝着仰亚的阿爸围了过来。 阿爸没说话,阿妈站在一边说了: “那时呀,你叔他们,是差点跟我们寨子上的年轻人打了起来。” “那是为什么?”年轻人们更是好奇。 “为什么?我们本来和你阿爸说好了的日子,你阿爸提前几天就过去偷了,就连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是其他的什么人来故意捣乱的,一害怕,就喊了起来。” 阿爸喝了一口酒,接过了阿妈的话题: “那天,我们悄悄地到了你阿妈家吊脚楼出下,朝着楼上打了几声口哨,都没有听到你阿妈的回应,还以为你阿妈故意不理我们呢。所以,我们就自己从吊脚楼下找来了独木楼梯,悄悄地朝楼上的花窗上爬。” 听到这,阿妈又接过话来: “那天,我正坐在房里绣花,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悄悄打开了窗,却看到几个人正在往楼上爬,当时我想,我这就要马上被人接走了,是谁还跟我开这种玩笑啊,我一担心,就大声叫了起来。结果把家里的阿爸阿妈和附近的叔伯哥弟都惊醒了,都朝着我家跑来,手里都拿着锄头木棍的,把他们当成小偷了。” 阿爸接着说: “当时,是我第一个朝上爬的,刚爬了两三步,就听到上面一声尖叫,直接就把我吓得摔了下来,幸好没爬几步,要不,就真的摔了。围上来的人,那火把都照到了我的脸上了,有的人差点就把木棍朝我们头上砸了,才看清了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们了,叔。”旁边一伙的年轻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叔,既然定好了日子,你干吗又要提前呀?” “我,不是想早一天把你婶偷过来吗?结果------” “你何该,当时就该把你给打残了才好,谁知道你当时动什么小脑筋。”阿妈在旁边笑着说。 “哎呀,要是真的把我打残了,我就坐你家吃一辈子了。就不用回来了,还有一个漂亮的老婆来养着我,多好呀。”阿爸也笑了起来。 “你想得美。”阿妈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一顿饭马上吃好了,一伙年轻人说说笑笑,正跃跃欲试。有的在开着仰亚的玩笑: “仰亚,快些呀,人家姑娘在那边都等不及了啊。” “仰亚,是不是想得都走不动路了啊?” “仰亚,要不,你一个人去算了,你一个人爬上楼爬进花窗,就不用再出来了。” 仰亚也只好微微一笑。这种打趣,以前别人结婚时,仰亚也做过,所以,没有谁会为这些善意的玩笑而生气的。 仰亚跟在阿爸的身后,拿出一把香烛,在正堂前的神龛上恭恭敬敬地点上,然后听着阿爸在那里认真地念着: “祖宗保佑啊,我们家又要添新人了,今天,我们家的孩子仰亚,就要去接他的心上人了,也就是你们的晚辈媳妇了。希望祖宗保佑他们一切顺利,以后相亲相爱、和睦相处。” 仰亚也虔诚地点燃了一把香纸,放在了神龛前的地上。看着那些红红火火的小火苗慢慢燃起,欢快的跳跃,他的心也开始跳跃起来。每一个人都在为这对马上就要结合的年轻人祝福。 马上要上路了,从这里到务妮家还有一段路程,所以,他们得现在就走。 仰亚他们没带什么,就背了仰亚白天背的那个包。 月亮已经亮了,照着他们眼前这条朦朦胧胧的路。 一路上—— 充满了祝福、更充满了欢笑。 0015、偷亲(2) 0015、偷亲(2) 务妮,她知道仰亚今晚要来,要来接她跟他一起去,去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务妮却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坐在吊脚楼上自己的房间,无心绣花,也无心思念。 想起仰亚,想起从这以后,将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生活,心里充满了希望和憧憬;但是,想起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将近二十年的家,想起家里的阿爸阿妈,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和失落。 旁边,是几个早早赶过来陪伴她的伙伴,平常,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无所不谈的闺蜜姐妹,除了最开始一些打趣的玩笑话,此时,却有点笑不起来了。 离别,总是忧伤的。 尽管前途已经无限美好,无限精彩。 为打破这种难以解开的尴尬,几个闺蜜开始唱起歌来。 ——那是一辈辈老人留传下来的伴嫁歌。 歌声充满着对过去、童年、阿爸阿妈、伙伴等无限的留恋和难舍,也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祝福。 歌声幽怨而婉转,低吟浅唱中,几个女孩慢慢地流下泪来。 手中的绣花活再也干不下去了。务妮绣的那条花带,还有最后一片花叶没有绣完,这是要在今晚送给新郎最好的礼物。 “务妮,别再伤心了,快把那片花叶绣完吧,也许仰亚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务妮实在是绣不下去,把手中的绣片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姐妹,站了起来,轻轻推开花窗,她想透透气。 月亮,今天特别的圆,也特别的清爽。就连旁边那颗伴着的星星,好像也比平时更大更亮。 窗外的风,吹散了务妮的忧伤。今天,是一个美好的夜晚。远处,朦胧的远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一张模糊的素描画。 突然,在画的中央,那个熟悉的山坳,亮起了一个亮点。 ——仰亚他们来了。 那一束手电筒的光亮,马上朝着这边照了过来,一闪一闪,虽然不可能照得到来,更不可能看得到这边吊脚木楼上的情况。可是,也许,他们早已经在对方心里看见了。 务妮的心里一阵紧张。 “务妮,是他们来了吗?”身后的一个姐妹也站了起来。 “啊,也许是吧。” “啊?真的,你们快来看,对面的山坳上,那几束光,一定是他们到了。”几个姐妹开始叽喳起来。 她们一起趴到窗台上。 月亮在转,星星在转,对面山坳上的亮光也在转。在亮光的转动中,好像有一只远远的芦笙曲飘了过来。 又是一曲优美柔和、清新滋润的‘讨花带’。 务妮趴在窗台上听着,眼前又回到了几个月前游方场上的大枫树下—— “务妮,我爱你,跟我走吧?!” “你真傻,我能现在就跟你走吗?至少也要回去跟你阿爸阿妈说了才走呀。” “好,那我回去跟阿爸阿妈说了就来接你。” ------ 芦笙由远而近,由模糊到清晰。然后又慢慢的停止。几声狗叫后,人影出现在了寨门前。 呜呜呜!呜呜呜! 几声口哨,仰亚和小伙伴们来到了吊脚楼下。然后是一声声轻轻的呼喊: “务妮,我来了,你下楼来,跟我一起走吧!” “------” “务妮,我等着你,等着你和我一起,我才能感到幸福。” “楼下的阿哥,没有哪个小妹会自己爬到楼下来的,你有信心,你要是真爱,你就爬上楼来。” 楼上的姐妹们轻轻推开了窗,轻轻地对楼下说。 “可我不敢,我怕你们家阿爸阿妈会不答应让我上来。” “阿爸阿妈,我们已经打发出去玩去了,能不能接走就看你的了。” “真的?” “真的,还不快点上来,等下我家的狗就要出来了哈。” “啊!” 仰亚和几个小伙伴,从吊脚楼下找来了独木楼梯,架到了务妮的花窗下。 仰亚在几个小伙伴的帮助下,慢慢地沿着楼梯向上爬。头,已经出现在了花窗前。 “嗳,阿哥,你要想把我们家务妮接走,可要先看我们答不答应了。” 仰亚双手抓住窗台,说: “好,几位姐姐妹妹们,你们说,只要能让我把务妮接走,你们说什么我都答应。” “好,你先喝了这第一杯酒,酒是苦的,但也是甜的,喝下这杯酒,让你们以后的像美酒一样甘甜。” 仰亚伸脖子,让姐妹们把酒到进了自己嘴里。 “你再喝了这第二杯酒,以后要处处关心和爱护我们家务妮。” 仰亚又一仰脖喝下了。 “这第三杯酒,如果以后让我们家务妮受到委屈,我们姐妹可对你不客气。” 仰亚喘了口气,把第三杯酒也一口喝下。 “好啦,我们要说的都说完了,我们说的,都是金口玉言,千金难买啊。” “好姐姐好妹妹,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和务妮一定会和和睦睦一辈子的。谢谢你们的祝福。” 说着,仰亚腾出一只手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几个红包了,递给了务妮的姐妹。 “好,我们相信你,相信你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说着,两个姐妹伸出手来,把仰亚拉进了房里。 “务妮,跟我走吧,我是特意来接你的。”仰亚跪在了务妮的面前。务妮红着脸转过身去。 仰亚把手伸到自己的衣袋里,摸索了半天。 “务妮,这是我阿妈交给我的双扣指环,是我外婆留给我阿妈的,阿妈叫我把这个交给你。” 一个姐妹走过来,拉上务妮的手,走到仰亚面前,说: “今天,我们就代表务妮的阿爸阿妈,把务妮的手交给你了,以后,不许你欺负我们家务妮,你们要手牵着手,百头到老。” 仰亚拉过务妮的手指,轻轻地把阿妈给的亮晃晃的纯银双扣指环给务妮带上。 “为妮,把你另一只手也给我好吗?” 嗯?习俗里,可没有这一条哈。几个姐妹,包括务妮都看上了仰亚。 仰亚笑了笑,然后又把手伸进自己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个漂亮的小木盒来,说: “这叫做戒指,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人家外国人都适兴这个,所以,我也跟你买了一个,这个是金的。” 说着,把一枚金戒指戴在了务妮的另一只手上。 “好,姐妹们再敬你们俩一杯酒,祝福你们俩以后平安幸福。”姐妹们把两杯酒递给了仰亚和务妮。 仰亚和务妮四目以对,默默含情地喝了交杯酒。 “仰亚,还在上面,不想下来了是吗?”楼下的小伙伴们等得不耐烦了。 仰亚走到窗前,伸出舌头对下面做了个鬼脸。 “马上!” 姐妹们拿出务妮刚刚绣好的花带,交给了仰亚。仰亚走到务妮身边,把自己的背朝上了务妮。 “务妮,跟我走吧,我背你下去。” 务妮有些拘谨,姐妹们帮忙,把务妮绑在了仰亚背上。 翻过了花窗,仰亚背着务妮爬到了独木楼梯上。在上面的姐妹和下面的小伙伴的帮助下,仰亚和务妮顺利地来到楼下。然后,楼上的姐妹把务妮的一个布包递了下来,接着两个姐妹也下了楼梯。 “走吧,务妮。” 务妮转过身,看着楼上,看着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然后双膝着地,就在木楼下跪了下来。 “阿爸阿妈,对不起,我就要走了,对不起你们。” “务妮别哭,今天是好日子,不能流眼泪的,谁家的女孩都一样,阿爸阿妈会理解你的。”姐妹们在旁边劝着,连自己的眼泪也出来了。 仰亚和小伙伴们,此时也有些心里酸酸的。 姐妹们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务妮,才三步一回头地朝寨门外走去。 走出寨门,仰亚和小伙伴们的芦笙才又轻轻响起。 可是,除了仰亚他们的芦笙,好像还有芦笙在路边的一片树林里响起。仰亚他们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树林里亮出了几只火把。芦笙也慢慢停了下来。借着火光,大家才看清楚。 “莫卯,是你?你们------” 0016、偷亲(3) 0016、偷亲(3) 借着火把的光亮,从林中走出来的,正是上次在务妮楼下吹芦笙的莫卯。 仰亚一看是莫卯,就想冲向前去,被务妮给拉住了。 莫卯倒是不慌不忙,把手中的火把递给身边的一个伙伴,也不和务妮说话,也不理采仰亚的冲动。慢慢地从自己身后取过了芦笙,自顾自地吹了起来。 还是那首熟悉的‘讨花带’。 他轻移手指,面色严峻,轻轻地吹着。 莫卯,曾经深深地爱过务妮,他也不知多少次在务妮的面前吹过‘讨’,可是,不知为什么,务妮就是不接受他。 今天,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就要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她将和另一个男人牵手走过一生。留下自己形单影孤的一个人,以后,他将怎么样去面前生活,面对人生。 所以,此时吹出的这支‘讨花带’,除了那一点点音乐本身的美,余下的都是无尽的幽怨和难舍。火光,在他的脸上阴阴阳阳的闪着,看不到他脸上有任何表情,可他却又是那么的认真和执着。 大家也在为莫卯的芦笙感动着,就连仰亚也再没有了刚才的那一丝冲动。只是静静的在一边听着。 一曲芦笙吹罢,整个山湾,在夜的笼罩下,静得能听到彼此心的跳动。 “务妮,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现在的选择,肯定是最好的。今天,在你走之前,我再在你面前吹一曲‘讨花带’,除了了却我这么多年来对你默默的思恋外,就是想以这种方式来跟你告个别,祝福你从此以后幸福美满;同时,也是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莫卯,我------”务妮还想再解释些什么,莫卯伸出手来,制止了她,说: “务妮,你不用解释,你也没必要向我解释,这是很正常的事。如果说上次,我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怨恨的话。那现在,我真的完全没有了,真的,请你相信。告别了过去,作为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一起上学的同学,今天,我也应该来为你送行的。” 说着,才在火光中看到莫卯的脸上掠过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浅笑。 仰亚向前两步,站在了务妮的身边,伸出手,挽住务妮的胳膊,正想向莫卯说些什么,莫卯举起手,让仰亚停下。然后又把芦笙放在了嘴边。 此时的芦笙,也改变了刚才的节奏,没有了幽怨和哀叹,而是变得欢快而喜庆。 这是一曲‘送妹行’。 这是送给即将远行的亲人的曲子,祝福亲人们在前进的路上一帆风顺,平安顺意。 莫卯吹了几句,跟在他后面的伙伴也跟着吹了起来,山湾里变得热闹起来。同时,也看到了务妮脸上的微笑。 一曲吹完,莫卯主动走到务妮和仰亚的身边,伸出手,同时握住务妮和仰亚的手,说: “仰亚兄弟,从今往后,我们就把务妮交给你了,祝福你们幸福。不过,我也要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欺负了务妮,让务妮哭着回来,那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仰亚的肩上,让仰亚都觉得似千斤重担。仰亚伸出手来,也放在莫卯的肩上,说: “莫卯兄弟,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务妮好的。如果不好,不用你们来揍我,我自己就会揍我自己。” 两边的人看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好啦,好啦,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快走吧。”莫卯等主动让到路的一边,看着务妮和仰亚他们从身边走过。 走过之后,务妮回过头来,看了看莫卯,向他挥了挥手。 火光照着前面的路,莫卯他们看着,务妮和仰亚消失在那个路口。 转过山坳,仰亚才拉着务妮停了下来,然后放下自己背上的背包。 “务妮,这是我为你买的衣服,也不知道你穿着合不合适?”说着,仰亚一件一件地把衣服从背包里拿出来。 务妮站在仰亚的身边停了好久,才慢慢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她知道,今天,她脱下这身阿爸阿妈给她做的衣服,再穿上仰亚为她准备的新衣,她就将告别过去,告别父母,告别如诗如画的童年少年。她也一万次地相信,她和仰亚在一起一定会幸福,可是,还是抵挡不住那一份心酸。 她慢慢地转过身,抬起脸,看回远处—— 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吊脚木楼、那扇她再熟悉不过的花窗,那一点微微的灯光—— 她知道,那是阿爸阿妈在默默的送她,在默默地为她祝福。 务妮又一次忍不住,弯下身子,趴在自己的膝上哭出声来。 仰亚轻轻地蹲在务妮的身边,把手放在了务妮的肩上,轻轻地拍着。 “务妮,你别伤心,我一定会像你阿爸阿妈一样的爱你的。” 说着,把务妮轻轻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哭了好久,务妮虽然停止了哭声,但还是不停的抽泣着。仰亚只得慢慢地帮务妮换上衣服。同时,把换下来的衣服一件件一层层的折叠好,一件件放进了自己原来的背包里。 这个,要背回到仰亚家,务妮要把它们好好的珍藏在自己的箱底,那是阿爸阿妈留给自己最好的记念,也是自己童年、少女时代的记念。 “务妮,我们走吧。”仰亚轻轻的拍着务妮的肩。 务妮慢慢地站了起来,擦了擦自己的眼。 “我的衣服呢?” “我已经折好,放在我的包里了。” “给我吧。” “没事,我帮你背着吧。” “不,我还是自己拿吧。” 仰亚只好把包交给了务妮。 务妮没有背,她紧紧地把包抱在了自己怀里。对面的寨子里响起了几声鸡鸣,接着就有好多的鸡跟着叫了起来。 “仰亚,天快要亮了,你该吹响芦笙了。”一起来偷亲的堂哥提醒仰亚。 仰亚接过芦笙,把务妮送给他的那条绣花带套在了芦笙上,开始吹了起来。 寂静的清晨,寂静的山湾,这一声悠扬动听的芦笙曲,划破了夜的宁静。 寨子里的鸡又接着叫了一遍,狗也附和了几声。 天亮了,山醒了,第一只小鸟在路边的树上叫了起来。 一只两只,一声两声。 就连那冬眠的松鼠也爬了起来,想亲眼看看,这人间的喜事。 在芦笙曲里,务妮慢慢忘却了刚才的忧伤,走路的脚步也快了起来。务妮笑了,一起来的几个人也觉得轻松了好多,也敢说说话了。 “务妮,你看,我们今天这么辛苦的来接你,你以后可要对我们好些哈。” 务妮本就不是那种拘谨的人,听大家一开口说话,她也就直接接话了。 “好呀,你们要我怎么个对你们好法。” “我这个当堂哥的,要求也不高,以后,我去你们家,你多炒两个菜,叫仰亚多陪我喝两杯酒就行。” “好的,没事,只要你们愿意到我家来,我一定把我会做的菜都做给你们吃的。” “嫂子,嫂子,我仰亚哥结婚了,你们寨子里还有女孩子吗?下次,你也给我介绍个朋友好吗?” 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嫂子’,务妮还反应来过来,不过,她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务妮,路这么难走,还是叫仰亚背你吧?” “不用他背,我自己可以走的。” “不,一定要背的。” “背!背!背!” “背媳妇!背媳妇!” 仰亚不好意思,看了看务妮,把背转向了她。 务妮也不客气,弯着身子,跳到了仰亚的背上。 “啊!背媳妇喽!背媳妇喽!” 天已经亮了,东边有了一抹淡淡的朝霞。 走在仰亚身后小伙伴们的芦笙又响了起来。 0017、吉庆三‘12’ 0017、吉庆三‘12’ 远远的芦笙曲传到寨子里,仰亚的阿爸阿妈就知道是仰亚他们偷亲回来了。 在寨子前的一层层田垠上,虽然天才刚刚亮,却早已经站满了人,都等着看新娘子呢。 “新娘来了,新娘来了!” 随着一声喊,所有的人都开始热闹起来。几个没有跟着过去偷亲的小伙子,马上从家里拿出鞭炮,一排排撒开在田垠上,就等着新娘子再走近点,然后再一起燃放。 近了,更近了,寨子里也响起了芦笙。两边的芦笙汇合在一起,响声更加的激烈而高吭。 几个小孩子跑了过来,争着要和新娘子要糖吃。 “好啦好啦,你们几个小孩慢点,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呢。”几个小小孩被大人们拉住了。 仰亚把背在背上的务妮放了下来,这时,他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了。这才刚刚到寨子门口,就被大家拦了下来。 族中最长的爷爷,早在寨门下的路中间摆上了一张小餐桌,桌子上放着酒肉和各种糖颗和水果。 看看仰亚他们慢慢走近,爷爷才点起了手中的香烛,然后插在桌一边。再在旁边烧上几叠香纸。双手合十,默默地对天祷告: “老天保佑,神灵保佑,祖宗保佑,我们家又添新人了,先敬你们一杯酒,你们一起来喝我们的喜酒吧,也请你们保佑我们的新人和和睦睦,还保佑他们早日添生孩子。” 爷爷说完,举起手中的酒杯,把一杯杯酒慢慢地洒向空中。洒完三杯酒后,旁边的人又把酒杯盛满,爷爷提起其中的一杯,送到了仰亚和务妮的面前: “喝了这杯进寨酒,你们就得到了族里所有人的认可,就是我们大家族中的一员了。欢迎我们新媳妇的到来。” 仰亚接过来,把这第一杯酒送到了务妮的嘴边。 “这第一杯酒是该你喝的,今天,你才是我们家的新人。” “我------” 务妮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手放在杯子旁边就着仰亚的手,轻轻喝了一口。看着务妮喝完了一半,仰亚缩回手来,把杯中的另一半酒喝完了,把杯子交给了爷爷。 爷爷又从桌子上拿起一粒糖果,剥开一头,递到了仰亚的手里。同样,仰亚让务妮咬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也放进了自己口中。 “好,喝了我们家的酒,吃了我们家的糖,祝愿你们两个过得纯纯净净,甜甜蜜蜜。” 这时,爷爷又捧起桌上剩余的糖果,一把抛向空中,旁边的几个大婶,也打开了自己身边的袋子,把里面的糖果一起抛向空中,寨子里所有的孩子都围了上来,争着抢空中、地上的糖果。 糖果抢完,大家才让出一条路来,让仰亚和务妮过去,刚刚走过爷爷的身边,仰亚又被一伙年轻人拦了下来。 前面是一百二十级台阶,仰亚和务妮不能走着上去,只能由仰亚背着务妮上去,这是第一个‘12’,叫做‘步步高升’。 仰亚知道,这是成亲的礼节,他是不能打破的,只得再一次蹲到务妮的身前,请求务妮快点爬上肩去,要不,这一群小伙伴又要捉弄他了。 为了避开大家的捉弄,一开始,仰亚背着务妮就朝前跑,可是,跑了一段,就已经累得差不多了。后面的人开始跟了上来,一群孩子在后面跟着,数着: “35、36、37、38------;75、76、77、78、79、80------”每到一个整‘10’,旁边的嫂子、伙伴等又把一杯酒送到仰亚嘴边,必须喝了才能走。 走到一百个台阶,仰亚全身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务妮趴在他身上,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可就是帮不了忙。旁边嫂子、姐妹们的拉扯,伙伴们的戏虐,孩子们的打闹。今天,仰亚都幸福地承受着。 终于,在孩子们数完‘120’级台阶后,大家才让仰亚把务妮从背上放下来。仰亚累得,也不管自己身上穿着崭新的新郎衣服,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喘着粗气。 歇息了一下,第二关又要开始了,眼看着前面就是仰亚的家了,可是,在他和家之前还摆着长长的十二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酒杯,这第二关,是‘十二道祝福拦门酒’。 十二道拦门酒,也是十二道祝福,也必须由仰亚背着新娘子一道道的喝过去。 仰亚鼓起勇气,背起务妮,来到了第一道桌前: “第一道拦路酒,‘恭喜’你们喜结良缘,白头偕老”; 仰亚双手背着务妮,所以,爷爷把杯子递到仰亚的嘴边,仰亚一仰脖,一口喝了。 “第二道拦路酒,祝福你们‘善良’美丽,以诚相待”; “第三道拦路酒,祝福你们相互扶持,‘勤劳’勇敢”; ------ “第十二道拦路酒,祝福你们幸福‘美满’”! 仰亚已经喝得东倒西偏,连站都难站稳了。务妮从内心里同情起仰亚来。 “好好好,这最后一杯,我帮他喝了吧,要不他真的要倒下了,别把我也摔在地上了。” 仰亚的酒量,在这里,确实不算太好,大家也没有一定要强着让他喝,所以,务妮答应喝了,就把杯子交给了务妮。这样,仰亚才免了这最后一杯。 放下务妮,仰亚已经是满面通红,语无伦次了。旁边的一个小孩看不过去了,把一粒糖喂到了仰亚的嘴里,说: “仰亚哥,我给你一粒糖吃吧,等下你还要过十二道火呢。” 仰亚满心感激地看着这个小堂弟,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 “我、我没事,你学着点,等你以后娶新娘子,也要这么能干。” 说完,仰亚背着务妮,朝着前面的十二个火盆走去。 火,是一个神圣的东西,很多地方都有对于火的崇敬。火能避邪,火能消灾。 走过十二道火,就能把以前的一些不如意通过火而远远地摔到身后,从此一帆风顺;也有从路上跟来的一些不吉利的东西,通过火而把它们拒之门外。 仰亚跨过第一道火,旁边的爷爷就在旁边念一道福;跨过了第二道火,前面的婶婶、大娘又把一把米从前面、从仰亚和务妮的头上往后撒,嘴里在不停地念着。 一直到最后一道,仰亚是在伙伴们的搀扶下,终于顺利地完成任务。 前面就是自家的大门了,走进去,就是自己的家。一早上,仰亚如临一场大敌,孤军奋战,一直战到现在,看到了家,才是多么的亲近和温暖。 这时,旁边又响起了浓烈的鞭炮声,震得整个山寨一阵阵回响。 门上贴着红红的对联,正堂里,燃烧着一对红红的蜡烛,神龛上,香烟缭绕。 阿爸阿妈也穿上了新衣,端端正正地坐在堂前。仰亚牵着务妮的手,双双走进了堂屋。 今天,仰亚一看到阿爸阿妈,就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是迎来了自己心爱的人?还是刚才受到了太多的苦?或许又什么也不是。反正,此刻,仰亚就像一个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哽咽着慢慢在阿爸阿妈面前跪了下来。 “阿爸!阿妈!” 务妮也情不自禁地跟着跪下,很自然地叫了一声: “阿爸!阿妈!” 阿爸阿妈慈爱地站起身来,把手伸向了务妮和仰亚: “孩子,快起来,快起来!今天,你们俩都辛苦了,辛苦了。” 0018、认亲 0018、认亲 仰亚和务妮在男方家举行了隆重的结婚仪式。第三天,就是回门认亲的日子。 这场婚礼,说是‘偷亲’,在原来由父母包办的年代,确实有些被父母反对的年轻是采取真正‘偷亲’方式,即由男女双方青年,为了返对父母的包办婚姻,争取婚姻自由,由自己作主,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真正爱情,所以,双方约定,女方跟着男方一起偷偷地出走,所以,流传下来,就叫做‘偷亲’。 现在,‘偷亲’只是一种形式,也是一种双方结婚的简单化。即是,男女双方选择一个日子,由男孩悄悄把女孩带到男方家办理了婚事,再回过头来跟女方家的父母商量,再在女方家补办一个喜宴就行了,不过,大部分的出走,父母亲都是知道的。 务妮和仰亚在男方家住了三天,就由男方家父母选择族里一个德高望重且能说会道的长辈老人,带上所有该带的礼物,带着务妮和仰亚到女方家去‘告知’女方家父母,也叫‘认亲’。 早上,仰亚家大伯,带着仰亚和务妮,还有几个堂叔、哥哥等,担着礼物,要到务妮家去。 这种事,当然不能仰亚的阿爸阿妈亲自去。如果是在过去,是真正的‘偷’来的,那现在回去认亲,有可能是要争吵,有时甚至会动手打架的,所以,自己父母亲自出面,肯定不好。 就算是现在,因为一些酒礼、嫁妆之类的,双方也有可能有不同的意见,得由族中另一个有威望的老人去从中说合,效果会更好一些。 大伯带着仰亚和务妮,来到务妮的家。刚到门口的吊脚楼下,就响起了鞭炮。这也是告诉大家,这家的女儿回来‘认亲’了。 鞭炮响过好久,都没有听到务妮的阿爸阿妈想要开门的意思。当然,这种‘偷亲’的方式,好像对于女方家人来说,是有那么一点被动和委屈。试想,自己带大的一个女儿,就这么‘不告而别’,到另一个家里去成亲了,然后才回来告诉自己的父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礼貌。 务妮,在冷风中站着,第一次感觉到回到家时,有那么的拘谨和遥远。相隔不过两三天。这次,她却觉得好像自己远离了阿爸阿妈一年半年那么久远。以前,每一次回家,都会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自行进家。可是,今天,却要得到阿爸阿妈的允许才能进屋。 务妮,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务妮的眼泪也开始流了出来。 “阿爸阿妈,也许是我做错了。” 这个时候,务妮的阿爸阿妈是不会主动开门的,他们‘生气’了。这也是一种礼节,是不能让他们主动出来打招呼,主动开门的。 务妮和仰亚一起走到门边叫起来: “阿爸阿妈,我们回来了,你们开开门,让我们进来吧。” “------” 过了几分钟,住在旁边的婶子叔叔才走过来: “啊,是我们家姑娘和新姑爷回来了,可能是你阿爸阿妈不在家吧。快先到我家来坐坐。” 就这样,叔叔和婶婶把务妮、仰亚以及一起来的人都迎进了堂叔家。稍作休息和客气后,才由堂叔先带着仰亚的大伯先过去。 “哎呀,哥哥嫂子,你们有客人来了,是新姑爷家的人来了,你们还是开门让大家进来吧。” 门,还是没有开。 “亲家,你们把门开开吧,我们先把闺女带到我们家去了,实在是对不起你们,不过,两个小孩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也会像对待自己家闺女一样地对待务妮的,你们就放心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是他们自由的选择,小孩不懂事,也请你们原谅他们。他们以后也一定会对你们好的。” 堂叔、婶婶又敲了几次门,门才慢慢地打开来。 “哥哥嫂子,我们家来客了,是姑娘和新姑爷回来了。” 门刚刚打开,堂叔和婶婶就挤进了门,然后笑着对务妮的阿爸阿妈说。 “亲家,今天,我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认亲了,请你们原谅两个孩子,也原谅我们。” 务妮的阿爸阿妈也不好阻拦,才‘勉强’地让仰亚的大伯进了家。 进家以后,就由堂叔和婶婶忙着为客人送水上茶,然后不停地向双方说好话,从中说合。 看看务妮的阿爸阿妈没有太大的反对后,仰亚大伯才从自己背着的包里拿出香纸来,在务妮家的神龛前点上: “这边的祖宗啊,我们是新来的亲戚,也是你们家姑娘务妮未来的夫家,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亲戚了,也请祖上的老人们,保佑两孩子一生平平安安,和和睦睦。” 烧完了纸,敬好了神,大伯才在务妮阿爸身边坐下来,掏出烟来,递到了务妮阿爸的手上: “来,亲家,抽支烟吧!” 务妮阿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在接过了大伯递来的烟。大伯又把烟递给堂叔。等都把烟点上了,不是堂叔先说话: “哥哥、嫂子,这都是孩子们自己的选择,我看两孩子还是很好的,就由着他们吧,只要他们过得幸福就好了。” 务妮阿爸阿妈还是没有说话。 “哥哥嫂子,那我们就去把两孩子叫过来?” “------” 婶子已经领悟到了务妮阿爸阿妈的意思,她走出门,回到自己家,把务妮和仰亚领了过来。还有后面抬着东西的人。 务妮和仰亚一进门,就双双跪在了阿爸阿妈面前: “阿爸,阿妈,我们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要这个家了,不要你的阿爸阿妈了。”阿妈‘生气’地对务妮说。 务妮是从内心里觉得对不起阿爸阿妈,当听到阿妈这样一说,是真的哭了起来。 “阿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和阿爸。” 仰亚也跪着走了过来。 “阿妈,都是我不好,是我带走了务妮,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婶子赶紧走了过来,拉住务妮的手。 “好啦好啦,你还真把这事当真了,快快起来吧。” 务妮站起了半个身子,看着阿妈,向前两步,真的扑在阿妈的怀里哭了起来。阿妈伸出手,抱着务妮的头,也流出眼泪。 堂叔也把旁边的仰亚扶了起来。 仰亚站起来,从衣袋里抽出香烟,第一个递到了务妮阿爸手里。 “阿爸,你抽烟。” 阿爸接过烟来,然后关切地在仰亚的脸上看了几眼。这也就代表他已经接受了这个未来的女婿了。 仰亚又帮阿爸把烟点上。 堂屋里,留着大伯、务妮阿爸和堂叔在说话。阿妈却搂着务妮,就像分别了好几年没见面的母女一样,又是看又是摸又是问的。一下子显得比以前更加亲近了。 其余的人,就由婶子带着,把挑来的东西(当然,好多也就是今天要办来大家吃的菜)。大家一起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饭了。 今天这一餐饭,是不用务妮的阿爸阿妈来做的,就算是婶子,也只能在旁边作些交代,给他们介绍一下锅灶而已。剩下的,就由和仰亚一起来的人来操作了。就连仰亚,也加入了做菜的行列。 这餐饭,也叫做‘赔罪饭’。 0019、回住娘家 0019、回住娘家 当然,今天吃饭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真正的认亲了。 正在仰亚和一起来的人忙着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务妮的堂叔已经把寨子里家族中的代表人物都叫过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认亲’。 也就是把寨子里、家族中的一些长辈叫过来一起吃饭,好让仰亚认识务妮家的亲人。 正堂屋里,摆了满满的三桌席,也坐了满满三桌人。从老的到小的,从神龛前的正位到门边的位置,都是满满的。仰亚被安排在了正门边的位置,他的旁边,坐的是和他一起来的自家大伯。 务妮和阿妈以及其他妇女们,没有坐在这两张桌上,而是在旁边的另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那一桌坐的,全部都是女的。 酒上好了,菜也上好了,仰亚被务妮的阿爸从位置上叫了起来: “仰亚,今天来的,都是我们家里的人,你来认识一下。” 说着,阿爸拉着仰亚,走到了最前面,指着坐在最上面的一位老人说: “这位,是务妮的三祖爷爷,务妮的爷爷已经不在了,现在,我们家族最长的就是三爷爷了。” 然后,阿爸又弯过身去,凑到三爷爷的耳边,大声地说: “三爷爷,这是你的孙女婿,是我们家新姑爷,以后,务妮就跟着他过去了,他叫仰亚。” 三爷爷可能耳朵有些背。 “啊,我知道了。”三爷爷说着,向仰亚伸出手来。 仰亚走过去,抓住三爷爷的手: “三爷爷!” 三爷爷颤抖地握着仰亚的手,用不太清晰的眼光朝仰亚的脸上看了又看,又摸摸仰亚的手,说: “我的新姑爷长得真好,还那么高,真好,真好!新、新姑爷,你、你叫什么?” “三爷爷,我叫仰亚。” “啊,仰亚、仰亚。这名字还没变,还是按祖上的规矩取的。” 仰业端起身边的杯子,敬了三爷爷一杯酒。然后,阿爸又给他介绍了三爷爷身边的一个: “这位是我们家族里最大的大伯。” “大伯,你好!” 然后,大伯也把酒给喝了。 一圈下来,仰亚每个人敬了一杯酒,阿爸也给他一一作了介绍,这就算是认识了。 然后,是另外的一桌,就是务妮她们坐的那一桌女的。 “务妮,那一桌,你就自己给仰亚介绍吧,我们这边要开始喝酒了。” 务妮带着仰亚,把另一桌上的女人们也一一作了介绍,什么大婶、伯娘,表婶等。 介绍完,等大家重新回到位置上,一场酒才真正的开始。 这场酒一直喝晚到很晚,大家才慢慢地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仰亚的大伯等就要回去了。通过昨天的交流,今天,已经是真正的亲戚了。所以,务妮的阿爸阿妈很早就起来,为大伯他们准备好了早饭。 吃完饭,大伯等就走了,仰亚是要留下来的。仰亚还要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呢。这叫做‘回住娘家’。 客人走了,仰亚和务妮回到屋里收拾着碗筷。 “仰亚,不用忙了,这些叫你婶子、嫂子、堂姐她们做就行。” “没事,阿妈,我和务妮她们一起收拾吧。” “务妮她妈,你这也太关心你家新姑爷了吧,这点小事都不让他做呀?”旁边的婶子们开起了务妮阿妈的玩笑。 “好好好,那你们就叫他一起做吧,我不叫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地把碗筷收拾完,这期间少不了拿务妮和仰亚来开开玩笑。也少不了那些‘查户口’。仰亚还算应付得不错,也给婶子们留下良好的印象。 吃过饭后,其他的人都慢慢散去了,家里只留下了阿爸阿妈和务妮、仰亚四人。务妮还有两弟弟,还在上学呢。 “仰亚,听说,你是在宣传队里上班?” “阿妈,是的。” “你阿爸阿妈都还年轻吧?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有阿爸阿妈,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那平时家里活都是你阿爸阿妈干哈?” “嗯,反正我也帮不上忙,一个星期也就周末回家一趟。” ‘查户口’的事,仍然进行着,这是必须的。有好意,当然,也有试探。 这就是仰亚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边的父母增加更多的了解,留下来的时间有长有短,长的有几个月半年,短的几天十几天,这要看双方的情况而定。然后,务妮还是住在娘家,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把务妮接过去看看父母。直到准备生小孩了才能长住仰亚家。 当然,留下来,也不仅仅是玩,每天无所事事,参与这边的劳动,也是了解的一部分。 下午,仰亚就跟着务妮和阿妈一起上了山。冬天里本来也没什么大的农活,上山,也就是打打猪草,捡些柴火。 来到山上,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暧暧的,天空透亮。 阿妈背来了背篓,她今天要打一背的猪草回去。而务妮和仰亚,就应该捡一挑柴火。 仰亚虽然也出生在农村,可是,从小有特别喜欢他的爷爷罩着。再加上阿爸阿妈能干,就很少叫他干活。上学后,更没有怎么干活了,初中还没毕业,就到了宣传队里,回家的时间有限,就更没有认真的去干了。 这一点慢慢地就在砍柴中体现了出来。 “务妮,这山里哪有什么柴火呀。这四周都空荡荡的,只有这些高大的杉树。” 务妮看着他,笑着说: “你抬头朝大树上看看,柴火在上面呢?” 树林中,一棵棵高大笔直的杉树,仰亚什么也没有看到。 “务妮,不会把这么大的杉树砍下来当柴火吧?” “谁叫你砍那么大的树。你在家,都没有砍过柴火吗?” “没!”仰亚倒也干脆。 干活,不是他的拿手,吹芦笙才是他的好戏。 “你真幸福,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怎么砍柴火,亏你还是农村的。” “是呀,我从学校一出来,就去了宣传队,我哪知道这些农活怎么干?” “那你小时候也没干过?” “干过呀,忘了。” 务妮也只好一笑。 说着,务妮从旁边砍来一根树枝,做成了一个长长的钩子。走到那些笔直的大杉树下,把钩子伸了上去,对着那些已经干了的枯枝,一用力,一根根枯枝就落了下来。 “啊,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也不叫砍呀,你这不是在钩吗?” “不管是砍是钩,只要得柴火回家就行。” “啊,我们那里可没你们这有这么多的杉树,有这么多的干枝丫可捡,我们都是带着刀到山上砍的生柴火。” 是的,相对于务妮家这边林区,仰亚家更靠近种植区。没有务妮家这么大片大片的山林杉树。 “好,那我会了。” 仰亚从务妮手上接过长长的钩子,对着上面一根根干枝,毕竟他的力气比女孩子大,只听见‘叭叭叭’的一阵响,仰亚就钩下了一大片。 “你这不是会了吗?你可学得真快。” “嘿嘿,刚才是骗你的,我本来就会的。” 每个男孩,都不想在女孩面前说自己不会。更何况是在自己心爱的女孩面前。 等阿妈割好了猪草回来,两人已经各捡到一挑柴火了。 三人一起回家,一路上,仰业抬柴火的样子,又暴露了他一个农村人不会干农活的本性。务妮和阿妈一路看着,怎么看都怎么好笑。 ------ 其他的活,一天天地在干着,才两三天,仰亚就出问题的。不是手上起了血泡,就是脚又被哪里挂伤了;不是肩上磨破了皮就是腿肚子又酸又疼。 务妮和阿妈又是担心又是好笑。 仰亚,要不是有心爱的女人就在身边,他也许早就没这么大勇气再接着干下去了。可他,表面上必须表现得乐观坚强。其实,他也愿意和务妮在一起,帮这边的阿爸阿妈干活,哪怕苦点累点。 刚好一个星期左右。队里的邮递员就给仰亚送来了一封电报: ‘速返队,有急事!’ 到底宣传队里有什么事? 仰亚虽然觉得干农活很累,但每天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呆在一起,他一点也不想离开。 可是,这又不得不离开。 按照规矩,仰亚才在务妮家呆这么几天,是不能走的,可是,仰亚有他特殊的情况。 第二天一大早,仰亚还是告别了务妮和这边的阿爸阿妈,连家也没时间回,就直接去了人民公社的队里—— 0020、宣传队急电 0020、宣传队急电 仰亚赶回到人民公社的宣传队里,已经是上午十点。 仰亚请了半个月的婚假,到今天才第十天,他也不知道队里发生了什么。 仰亚他们,没演出安排的时候,很多人也是可以轮休的。可是今天,人却来得特别的整齐。刚刚走进宣传队大院,就看见二楼的办公室门口站了好多的人,应该是在这里上班的人都到齐了。 仰亚走上楼梯,陈群第一个走过来。 “仰亚,新婚幸福啊!你看,人都瘦了。” “陈群哥,别瞎说。” “那是,我们仰亚,公认的是我们队里最帅的,身体最好的,还不是新婚给累的。” 其他人也跟着围了过来,拿仰亚开着一些一语双关的玩笑。 “仰亚,你可悠着点,时间还长着呢,好东西一次也不要吃得太多。要匀着吃,这样才能越吃越有味。” “我看看,这眼睛都深陷下去了哈,仰亚,可要注意身体呢,你可是我们团里年轻的台柱子,你这一结婚,身体垮了,不就等于我们团垮了吗。” “仰亚,种子种好了没?早种早有收获哟!别浪费了子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仰亚走过去,一人一拳: “叫你们瞎说。”然后又举起自己的一只胳膊说:“看,我们这么棒的身体,会垮下吗?我有的是子弹,永远也打不完的。” “可是,枪也要保护好呀,要不,等要用时,枪不行了,那也不是白费了。” 一大伙年轻人,又围着仰亚一起笑。 “嗳,团里这么急的把我们叫回来,到底是什么事啊?”仰亚问身边的兄弟们。 “是不是耽误你的新婚生活了?仰亚?哈哈哈!” “别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的。到底团里有什么事?”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也是刚刚被团里紧急着叫来的。” “听说,好像是什么迎接上面领导的视察什么的。” “啊?” “哎呀,不要乱猜了,等下不就知道了吗。” 大家还在走廊上议论着,陈团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都到齐了吗?到齐了就进会议室,开个会,有个事情要告诉大家。” 会议室里的长木凳上,大家挤挤捱捱地坐了下来。陈团长夹着文件夹走上了前面的‘讲台’。 “今天,紧急地把大家叫回来,确实是有紧急任务。” “紧急任务?!” 下面的人,都伸长了脖子,认真地听着。 “接到县里、区里和公社的通知,三个月后,中央领导要到我们地区来检查工作,还特别强调了要重点考察一下我们的一地方文艺演出。” “啊?中央领导要来考察?还要考察文艺演出?”下面的人一听,又是紧张又是高兴。 当然,自己的工作能引起中央领导的关注,那当然是件高兴的事。 “县里面,也考虑了这个问题,觉得这次表演活动就主要由我们这个团来承担,这对于我们来说,既是机遇,又是挑战。这也是我们这个革命宣传队的光荣任务。” 好!好!好!下面拍起了巴掌。 “可是,我们再三考虑,要怎么才能更好地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这一光荣任务呢?这就是紧急通知大家来开会需要讨论的问题。” 下面,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谁又能提出什么更好的建议呢?议论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还是听领导的吧。大家又把目光转到了前面领导们的脸上。 讲台上,陈团长和党支部刘书记也在上面轻轻地议论着。等到下面静了下来,陈团长继续说: “自从我们这个革命宣传队成立以来,也从没接受过这么大的任务。昨天,我们得到上级相关部门的通知,我和刘支书也研究了一下,现在,我们的财力、物力都不是很强,县里、区里和公社,也没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现在最关键的是,就凭我们现有的这些人,要想搞好一次综合型汇报演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昨天我们也向县区作了报告,第一个需要解决的,就是演员的问题。” 是的,作为一个公社的文艺宣传队,虽然在整个县里有一点小名气,但是,要接受这么大的任务,真不是一个小小的公社宣传队能够承担的。 陈团长看看台下,继续说: “所以,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紧急招一批人来,好在这还有三个月时间,抬一批人来培训,也还来得及。” “两个多月前,我们刚好在下面各大队进行了一次秋收后的巡回慰问演出,也熟悉各大队、寨子的情况,大家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员可以向我们推荐。如果没有,那就要写出大字报,到各大队、村寨里去张贴,看能不能招到人来。” 下面又开始议论了起来,可是,仍然没有什么结果。 大家都知道,要能进宣传队,可不是一般的人都能进的。虽然说在文化水平上要求不是太高,就像仰亚这样,初中没毕业的,到了台里,都是台柱子式的人物了。可是,真要能进来,除了身高外,长相也一定要漂亮,身体要好,能吃苦耐劳,还要有这方面的一技之长,如唱歌、跳舞等;比如仰亚,那就是先天的芦笙吹得好。要不,也不会三年就能夺得‘锦鸡王’这个称号。 再加上,人民公社宣传队,虽然算不上是真正的铁饭碗吃国家粮,而且吃的是青春饭,但是,在农村,这也算是有出息的了。 能够进入宣传队,男孩,那是农村女孩都愿意嫁的对像;对于女孩就更是有优越感了,也许她们还能嫁一个国家干部,吃上国家粮呢,从此告别肩挑背托的农村生活。 所以,大家在心里想想自己身边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没有一定的水平和长相,还真的不敢向团里推荐。 陈团长又继续说话了: “其实,我也知道,这个问题也不是靠大家推荐几个人都能够解决的,所以,我和刘书记决定,等下散会以后,就由办公室写出大字报,安排人到下面各大队、寨子上去张贴,号召大家都来应聘。” “同时,我们现有的队员,也要加紧时间排练,争取能排练出一些新节目来,到时,我们的演出才能站得住脚。当然,我们已经演出的一些节目,也要作出一定的改进,县里面这次也强调了,上面要求,特别是我们本地的芦笙舞,一定要保证节目的质量,这是领导特别强调要看到的。” “这就是这次紧急把大家招来,要交代的事情。三个月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不算太短,为了我们能够按质按量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我们必须提前安排、提前谋划,做到有计划、有目的、有把握,不打无准备的仗。好,我的安排就这些,看刘书记还有什么具体要求。” 刘书记轻轻咳了一声: “那我也说两句,这次演出,是上级部门乃至中央领导对我们的一次考验,作为一个革命队伍,我们有理由、有责任、有信心也有义务把我们的革命工作搞好。为人民服务、接受上级领导检阅,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希望我们每一个革命同志,都要谦虚学习,戒骄戒躁,通过三个月的学习,取得更大的进步,给上级领导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同时,我们也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把革命工作做到最好。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下面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散会了。 当天下午,仰亚和团里的其他人一起为下一步工作紧张地准备着—— 0021、招聘(1) 0021、招聘(1) 当天下午,团里的人,就在办公室里抄写招聘广告。 写招聘广告不是件容易的事,整个团里,也只有刘书记和办公室小王能写,也就是会写毛笔字的人才能写得出来。 要在以前,写毛笔字,在我国有上千年的历史,中国书法可是世界一绝,什么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只有橫平竖直的中国字才能写得出来,其他的比如英文呀等字母文字,是没有这种效果的。 可是现在,慢慢地中国人也使用上了钢笔。所以,会写毛笔字的人就少了。而且还要写得好看的,就更少了。 那时,可没有现在的打印机复印机什么的,所以,必须一张张地写,一张张地抄。全公社十几个大队,各大队又有不同的寨子。直到下午天快黑了,刘书记和小王才把几十张招聘广告写完。 第二天一大早,团里把所有人分成了几个小组,要分别到各大队去张贴招聘广告,去宣传,顺便进行招聘的第一轮筛选。 仰亚和团里另一个老队员杨叔一起分到了一组。 吃了些早餐,两人上路了。 他们要到东边的一个大队去,那里距离公社大约有七八公里,步行大概两三个小时。一路辛苦,不过倒也一路山水风景,一路风吹暖阳。 “仰亚,刚结婚就把老婆放在家里,出来很不高兴吧?” “没有,她还住在她阿爸阿妈家呢?” “啊?你们也还按照‘回住娘家’的老规矩呀?” “嗯,反正我也不经常在家,她一个人,住在她阿妈家,还习惯些。我有时间回去,再去接她。” “也是,年轻人,有的是精力,跑跑路,晚上还更亲热些。” 仰亚被说得不好意思接话了。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看看路边的小树、野花,喝口溪边的泉水,两三个小时,像仰亚他们也是经常走山路的人,不知不觉地就到了。 仰亚他们首先来到大队支书家,刚好赶上支书家的中饭。仰亚两人也不客气,就跟着支书家一起吃了。 在吃饭的过程中,仰亚他们说明了来意,支书可是大力支持。 “这是好事呀,就怕我们大队没有人能够选上,能选上,当然是好事。”支书一边喝酒一边说。 “唉!现在,孩子们,小的,还在上学,大的,特别是女孩,一出学校门,就出嫁了,还真是不好找啊。” 吃完了饭,在大队支书的带领下,三人一起开始在队里张贴招聘广告。 这个大队,一共有五个小寨子,支书他们这个寨子是最大的一个,也是最集中的一个,其他的四个小寨子,分散在这个寨子的周围。 他们刚刚在寨子里的粮仓旁的木墙上贴上一张,附近就有好些人跟了过来,围上了,看了看,就开始热闹起来。 “哎呀,支书,这是公社的宣传队又要招人了啊?” “是呀,看看你们家有没有合适的,有的话,赶紧过来报名。” “不知道他们要的什么条件?” “当然是要年轻漂亮的,长得高,又长得帅的了。还要没结婚的。” “支书,干吗一定要没结婚的,结婚的就不行了吗?” “结婚的,看你两口老去那里打架呀?再说了,那都是些百里挑一的好人才,万一你结婚的老婆跟人家跑了,不是更麻烦吗?” “支书,为什么一定要招年轻的?你我们这样老的就不行了吗?” “人家要吹要跳的,要你一个老头子干吗?” ------ 仰亚他们,回答不了越来越多围上来的人的那么多问题,由着他们自己去讨论吧。 再在这个寨子比较当眼的地方贴了两张,三人就朝着另外的寨子走去。 由于怕转不过来,在路上,支书遇上了另外两个寨子的人,就分了几张,叫他们帮着拿回去交给那些寨子里的组长,就他们在那边张贴。这样,就不用再让他们跑过去了,可是另外的两个寨子,一直找不到人,只得三人一起过去。 虽然路不远,等三人把那两个寨子贴好回来,也已经快天黑了。今天晚上,仰亚两人也就住在支书家了。 “唉,你们这才回来,刚才你们刚走,就有好多人来问了,都想来报名呢!” 三人一进屋,支书家老婆就对三人说。 “好多人来问,他们都够条件吗?”支书说 “我哪知道,所以,才等你们回来。” “今天晚了,明天就叫他们过来,我们简单地面试一下,有合格的,再通知他们到公社去统一面试。” “哎呀,我们这个寨子,就是那几个人,谁长得怎么样我还不知道,没有合适的。只能看看明天从其他几个寨子里有没有相对好些的了。”支书表示对这个寨子的年轻人没信心。 “支书,那也不能这么说,小孩一天天长大,说不定,哪家的小孩又长起来,又变得好看了呢。” “哎呀,这里,还没长大的女孩,刚出学校门,就早被人盯上了,没几天,就都被带走结婚了。” 第二天一大早,仰亚他们都还没起床,就真的有人来叫门了。 “叔,公社宣传队的人走了吗?我们是来找他们报名应聘的。” “哎呀,报名也用不着这么早吧,你们以为来得早就能选得上是吗?” “不是,早点来打听打听,能报上名,不是更好吗。” 支书打开了门,说: “就你们几个?长得还没萝卜高,还想去宣传队?” 门外的几个女孩,确实长得不怎么样。 “叔,他这又没说要多高的,怎么说我们矮就不能去了呢?” “不说,你们也不会看呀,前几月秋收慰问演出时,来的那些,有哪个有你们这么矮?” 这时,仰亚两人也走了出来,说: “你们还在读书的吧?读小学几年级了?” “你?怎么说这话?我们都不上学了,我们都十几岁了。” 是的,在农村,特别是女孩,能读到小学毕业已经很不错了。这几个,应该就是刚刚小学毕业的。 不过,山区的小孩确实长得矮些。这也是宣传队担心招不到人的一个原因。 好不容易才把这几个小孩说走,又走过来几个男孩。这几个男孩到是长得不矮,但是,看着都吊二郎当的,嘻嘻哈哈也没个正形。 仰亚他们也勉强问了问: “你们都会些什么?” 众人摇摇头,‘不会!’ “会跳舞吗?” “不会!” “会吹芦笙吗?” “不会!” 一连来了好几伙人,却就是连一个满意的都没有。 旁边,也有好些大人老人们在看着,说: “你们也不要太挑了。像你们那要求,哪里有啊。就说吹芦笙吧,你如果要老的,我们这里还有几个会吹的,年轻的小孩,现在,可没几个会吹芦笙了。” “是呀,再说了,这几年,孩子刚刚可以上学,可是,老师也紧缺,能教他们认识几颗字就不错了,还有老师教这些?” 一直到中午过后,才由村里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领着两个稍大点的女孩过来: “支书、宣传队的领导,这是我娘家两个侄女,就是最远的那个寨子里的。昨天,她们在寨子里看到了宣传队招聘的广告,今天才赶了过来,又不敢亲自来找你们,所以,才叫我这当姑的带过来,你们看看,她们行吗?” 仰亚三人,一老半天也没看到一个合适的,有点心里烦燥了。 可是,等他们一抬头,眼前这两女孩,应该还算不错的。至少在身高上,比起刚才来的,要稍高那么半个脑袋。只是总低着头,看不清脸。 “啊,那让她们过来看看。你们不上学了?” “不上了,这学期开学就不上了。” “你们上到几年级了?” “初二。” “那怎么就不上了呢,明年就初中毕业了呀!” “哎呀,你们也别问了,现在的女孩,都不想上学。所以,这两个,本来可以上的,可是看到其他女孩都不上了,家里怎么跟她们说,就是不想去。”两女孩的姑姑忙在旁边帮她们解释。 “你们都会些什么?” “在学校,老师也教我们跳过舞。” “跳什么舞?你俩跳一段来看看?” “北京的金山上、阿瓦人民唱新歌!” “芦笙舞会跳吗?” “会一点点。” “那你们俩跳一段吧。” 两女孩转过身去,悄悄说了一下,边唱着边跳了一段‘阿瓦人民唱新歌。’ 跳完,仰亚和另一个老师看了,虽然不是那么标准,但是能看出,她们还是有一点基本功的。两人对看了一眼,在心里头已经认可了。 “再跳一段芦笙舞看看?” “可是,没有帮我们吹芦笙的呀?” 是的,芦笙舞,是跟着芦笙的曲调而起舞的,没有芦笙,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始。 仰亚他们下乡来招聘,当然也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情,所以,仰亚都是把自己的芦笙带在身边的。 “仰亚,那你给她俩吹一段。”一起来的老师对仰亚说。 仰亚拿过芦笙,十指一动,轻轻一吹。 村寨里,农闲时节,或者是节庆时,也还会跳一些芦笙舞,不过,能芦笙的,可都是些老人。 今天,仰亚这一吹,可比起那些老人吹起来要好听得多。两女孩慢慢地跟着曲子跳了起来。 一曲跳罢,比起刚才的‘阿瓦人民唱新歌’要好得多了。看来,平常她们也没少跳过。 团里的老师和仰亚都舒了口气,看来,终于能有两个带回去交差了。 “过来,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我叫翁妮,她叫科妮。” “老师,你是说,我家两侄女是通过了?这个是我亲侄女,科妮是我堂弟家的。”两女孩的姑姑忙凑过来跟仰亚他们解释,看得出来,她脸上有多高兴。 宣传队老师轻轻点了下头。 “还可以吧,带到团里再好好练一下,应该还可以的。这样,你们今天先回去,我们可能还要在这边招聘一天,你们也回去跟家里阿爸阿妈商量一下,如果愿意,后天早上,你们一起过来,到这里集中,我们带着你们一起回去。” 女孩的姑姑搂着两女孩,高高兴兴地走了。 第二天,一天,还真的没有碰上有合适的。 第三天一早,女孩的姑姑就把叫翁妮的姑娘领了过来。 “另一个,叫科妮的,她不走了吗?” “啊,她昨天回去想了想,她又不想去了,她阿爸阿妈也不太想让她去,所以,她今天就没来了。” 就这样,仰亚他们吃过了早饭,就只带着叫翁妮的姑娘一起回了宣传队。 刚回到团里,其他几路人马也都多多少少带了几个人过来。仰亚刚一走进院子。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莫卯?是你?你也来了?” 0022、招聘(2) 0022、招聘(2) 原来,宣传队里同样有人到了莫卯他们寨子,经过几天的挑选,也没几个能选上的。莫卯也是唯一的一个。 今天,下到大队里的好几伙人都回来了,也带来了一些人。还有几个较远大队的人还没有回来。大概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吧。 已经带到的人,也没有什么事,有的,三五个约起到附近的集市上去转转,有的,就呆在临时安排的住处里休息。天快黑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赶回来了,能带回来的,大约有三十几个人,再加上原来宣传队里有的,人员应该差不多了。 第二天,是给这伙人统一的面试。吃过早餐,大家都集中在宣传队里的小院里,这里,平常也是仰亚他们训练的地方,旁边都有一些健身的器具。 面试开始,团里根据每人填报的相关信息,把人员分成三个小组,一组是跳民族芦笙舞蹈的,一组是跳一般现代舞蹈和唱歌的,一组是吹芦笙等乐器的。吹芦笙的,都以男孩以主。 同样,参与面试考核的老师的,就是团里的人员。 跳现代舞和唱歌组,被带到了最左边的两棵大树十,也就是平常的训练场地。经过一段时间的热身后,跳舞的新演员们就开始了。 压腿、压腰、劈叉。 等一些基本功检查完毕,又根据各自的报名爱好,分别展示了一段自身的特长,比如,喜欢民族舞蹈的,展示民族舞蹈,喜欢其他舞蹈的,就跳其他舞蹈。 接下来,又开始练起了嗓子,一时间各种吊嗓子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翁妮想参加现代舞组,也那现在正面试的这个组。 在走之前,她特意跑到仰亚身边,说: “仰亚哥,你不是我们这个组的面试老师?” 翁妮其实没有像她在大队里表现的那样的拘谨,那天,她和仰亚他们一起回宣传队时,一路上,又是和仰亚熟悉了很多,也显得更加的活泼了。 “啊,我在吹芦笙民族舞蹈的这个组。怎么?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要是你在那边,就好了。”看来,翁妮有些失落。 “所有的老师都一样呀,没关系,你好好的表演就行。” 翁妮悻悻地转了回去。 另外,民族舞蹈组,被带进了室内的训练室,因为民族舞蹈这组,主要以女孩子为主,她们在面试时,还要换上不同的服饰。同时,根据不同的曲调还要换各种不同的音乐或者乐器。 民族舞蹈组又分成三个小组,第一小组,盛装舞步,她们要在出场前换上盛装。参加这个小组的,也是人员最多的,一共有十几个女孩。这是因为,盛装舞是更接近在寨子里逢年过节时跳的芦笙舞。所以,会的人相对就多一些。 民族盛装,是以这里的民族剌绣为主,再加上不同的银饰,最突出的就是戴在头上高高的牛角。 等所有十几个女孩都把盛装换好后一起出来,马上在整个室内一片银光闪闪,并伴有清脆的银铃碰撞声。还没开始,一种民族气氛就出来了。 旁边的芦笙一响起,整齐的舞步跟了过来,一排排,慢慢地绕着圈跳了起来。有几个在舞步中不太协调的,经过老师的纠正也改了过来。 这一环节,大部分女孩都能够通过。 接下来,就要分成另外两组了,一组是以带歌带唱的芦笙为主的,也叫芦笙舞,另一组则是以更高难度的模仿动物们各种动作为主的舞蹈,它的最高境界也就是锦鸡舞,也叫孔雀舞。 芦笙舞组,有八个女孩报了名,她们进入旁边的更衣室,又换好了一种服饰出来,这种衣服,比起刚才的盛装舞衣服来,要相对简单一些,没有那么多的银饰。因为,比起盛装舞步,芦笙舞在跳时,比盛装舞要多很多更大的动作。 八名女孩走进场中,周围的芦笙再一次响起,可是,这次的芦笙,比起刚才的芦笙曲调和节奏都要快得多,也要激烈得多。八个女孩,随着芦笙的节奏,时儿急步,时儿翻转,时儿跳跃。 这时,就看出真功夫了。在老师的指导下,其他人很快都能跟上了节奏,可是,就有两个女孩,怎么说都跟不上节奏。总是要比其他女孩慢半拍。有时,不是踩了别人的脚就是和别人转的方向不对,有时还会和其他人碰在一块。 芦笙舞结束,就是最后的孔雀舞(锦鸡舞),这舞蹈组也有六个女孩报了名,当然有和前面芦笙舞重复报名的女孩。 孔雀舞,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是跳不起来的,也不是一个人就能跳的,所以,今天的面试也就只能叫这些女孩表现出一些基本的动作来,看看她们的协调性,对于这种舞蹈的悟性如何了。 几个女孩,按照老师的要求,模仿了一些动物舞蹈,比如鸡舞,蛇舞、燕舞等,又有四个女孩表现不错。 这时,外面面试其它舞蹈组已经结束了,好多人都赶到这边的窗帘边来看这边的面试。翁妮也在,其实,一开始,仰亚他们也是劝翁妮来参加民族舞这个组的,可是,翁妮觉得,她在学校时,跳的其它舞蹈更好,所以,她才报了其它的现代舞。 现在,好像看到了这边面试的人跳的这些舞蹈,好像比她报的现代舞组更好。就在刚刚面试完芦笙舞的时候,她又去找了仰亚。 “仰亚哥,我还可以参加这边的面试吗?” “嗯?你不是说想参加现代舞组的吗?” “我们那边面试完了呀。” “一开始叫你报这个组,你不愿意,现在!那我再去问问其他老师。” 一会儿,仰亚过来告诉翁妮说可以。 这样,翁妮又参加了后面的锦鸡舞的面试。 几个动作下来,翁妮跳的还不错。 等所有的女孩面试完毕,最后就是男孩们的芦笙等乐器的面试。 当然,男孩在芦笙舞的过程中,也有要跳舞的,也就夹在吹芦笙的过程中一起面试了。 乐器,在宣传队里,最主要的就是芦笙了。芦笙,又分成高排芦笙、多管芦笙、普通芦笙、芒筒等。因为这些,在一个芦笙舞中,它本身就是一个系列,是要协调起来吹的。除了芦笙,还有萧、竹笛、古瓢琴、月琴、巴乌等。 还有,木鼓、铜鼓也是其中一部分,不过,作为鼓,相对来说要简单些,通过后期的训练也可以达到。 吹奏芦笙面试,就不能大伙一起上了,一般都是一个一个地来,最多也就是两个人一起上。 一个人吹奏,主要是考察各人的芦笙技术,对芦笙的感觉和对音乐的节奏感。两人组,则主要是考察相互间的协调性和配合程度。 单人组,莫卯是第三个出场,莫卯的芦笙,仰亚是听过的。当时,他跟仰亚的‘舞斗’,仰亚就知道了,要不是仰亚通过这几年的专业训练,说不定,仅凭六管芦笙这一项,仰亚就一定能赢莫卯。 不过,毕竟像莫卯这样的,基本都是以村寨里普通的六管芦笙为主的,合适于农村节庆活动,作为芦笙舞的节奏的曲调为主。但要进入专业的演出团演奏,还要学习很多。 在所有参加芦笙演奏面试的十几个男孩中,莫卯算是比较好的了。同时,莫卯的竹笛吹得也不错,木鼓也打得不错。 所有的面试一直进行了到下午五点过,等大家从排练室出来时,都已经快要天黑了。 当然,最关心这事的,肯定是参与应聘的三十几个人了。老师们一出来,都围了上去,不停地追问着,了解自己的面试情况。 这也能理解,就如同学生考试一样,考过了,谁都在焦急地想知道自己的考试结果。 最后,陈团长宣布,今天晚上大家吃过饭后好好休息,距离家近的,也可以回家。今天晚上,团里面要根据今天的面试结果,再结合一些综合因素,最迟明天下午两点前就能有结果。 0023、兄弟夜谈 0023、兄弟夜谈 通过几天的忙碌,仰亚感觉到很疲累。匆匆吃过晚饭,仰亚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仰亚他们的‘职工宿舍’就在前面这栋办公楼的后面,也是一栋三层楼砖木结构的房子。所谓砖木结构,也就是几个主墙和柱子是用砖封的,而其他的地方却又全是木板的。 这种楼,从外表上看,是砖房,也很好看,可是木质结构的装修,效果上就不是那么好了。比如噪音,前面一排长长的走廊,只要一人经过,整栋楼都能听到‘咯咯咯’的声音,房间与房间之间的隔音,就更不必说了。 仰亚的宿舍,是最靠近里面的一间,是两个人同住的,和他一起住的,就是与他一起下乡的老杨。老杨近五十了,就是这个小集镇附近的人,他的老婆也就在集镇里小小的国营供销社上班。平时,他基本上都是住在那边(当然了,有老婆,谁不想天天和老婆睡在一起呢?) 他的女儿已经到外地上学了,小儿子平时住校。所以,一般也只有周末时或者家里来客了,老杨才会来宿舍住。 这就间接地给仰亚有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住着也挺清静的。 仰亚走进房间,轻轻推开后面的一扇窗。 房子的后面,是零星的几丘田,田的后面,则是一带远山。这一带山,还真有点像务妮家的后山。 看了看朦胧的远山,仰亚突然又想起了自己新婚的妻子务妮。 这几天来,白天忙得四脚朝天,根本就不能腾出时间来想。现在,静下来了,再加上远远的、似曾相识的山,还有那依稀的月光,正是年轻人相思的最好情景,怎么能让仰亚年轻、充满活力的生命,不想念心上人呢。 仰亚想念务妮,想念和她在一起的一切,仰亚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 仰亚抽出一支烟来,点上,朦胧的烟雾再一次让他的思绪朦胧起来,那熟悉的身影却在朦胧中越球迷越清晰。仰亚使劲抽了两口烟,把烟头拧灭在窗台上,再把烟头用力地扔出窗外。想抛开此时的糊思乱想,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他走出门外,走到那个公用的厕所兼洗漱间,忽乱地搓了一把脸,再冲了下脚,回到了寝室,脱得只剩下一条小小的裤叉,拉过被子坐在了床上,又继续刚才的浮想联翩。 他刚想闭上眼,眼前的身影重又出现。 他想像着,在游方场上第一次触摸务妮的脸,第一次吻到那热烈柔软的唇;还有那全身润滑如脂的皮肤,还有那激情柔动的身姿,还有那------ 想着这些,仰亚年轻的身体每一条肌肉都开始紧张起来,并且全身发热发紧。特别难受的,是小小裤叉里面,那一种想要暴烈的感觉。仰亚不敢把手伸过去,也不敢揭开被子。他怕接下来的场景无法收拾。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咚咚咚咚’地跳着。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的声音,让仰亚从‘幻想’中醒来,全身的激情消逝了一半。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在吗?’ 不是自己的心跳,是真的有人敲门。 “谁?”仰亚无意识地把被子拉紧,朝那个唯一还没能消褪的地方多捂了一点。 “是我,我可以进来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仰亚的紧张稍微好了一点。 “有什么事吗?你稍等一下。” 仰亚正要下床,可门没闩,吱呀一声,人已经推门走了进来。仰亚赶紧又缩回了被子里。 “莫卯?” “仰亚老师,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莫卯说着话,一个劲地把头低了下去,对着仰亚深深一躬,不再起来。 仰亚赶紧又从床上爬出来,也顾不上穿上衣服,只好赤条条地伸手想把莫卯扶起来。 “莫卯,你这是干吗?快快起来。” “仰亚老师,对不起,以前的事,我对不起你。” “仰亚老师?!莫卯,你今天是怎么的了?还仰亚老师?” 莫卯仍然没有抬起头来的意思,继续低着头说: “仰亚老师,我真的很想到宣传队里来,以前的事,都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务妮,你能原谅我吗?” “你先起来,以前什么事?还有务妮。” 莫卯已经看到了仰亚只穿着一条小内裤,站在自己面前,他只好站了起来。转过身,看到后面桌子边有一张椅子,就坐了下来。 “以前,我也只是私下里喜欢务妮,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跟你打架,也只是想让务妮能不能跟我好。可是现在------这,不会影响到我来你们宣传队吧?” 看见莫卯坐下了,仰亚才转过身子,拿来自己的长裤。一边穿一边对莫卯说: “莫卯,你咋会这样想?” “你不是这里的老师吗?还是我们的考官,我怕你不想让我到宣传队来,我------”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呀,不还有那么多老师一起的吗?” “我就怕你会为以前我和你争抢务妮的事,你记恨我,所以------。” 仰亚笑了起来,从裤口袋里抽出烟来,递一支给莫卯,然后在自己跑嘴边放了一支。 “你真的很想来吗?” “仰亚老师,如果你不记恨我,我、我还想让你跟我去说说,我真的很想来。” “哎,你别叫我老师了,我听着别扭,你还是像原来一样叫我仰亚,或者仰亚哥吧。莫卯,其实你这次考试挺好的,这不光是我说,其他的老师也觉得你的水平不错。” “仰亚,啊,仰亚哥,真的?那就是说,我可以到你们宣传队里在来了?” “应该没问题吧,不过,还是等明天书记、团长他们商定、公布了才算。” 莫卯使劲地把烟吸了两口,站起身来对着仰亚又是几个深躹躬,然后就准备朝外面走。 “莫卯,你急什么。” “啊,仰亚哥,还有事吗?” “既然来了,就再坐坐呗。” 莫卯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转过身来,又在刚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莫卯,其实,你的芦笙还是吹得挺好的。” “仰亚哥,还说我吹得好,上次,我不都败在你手下了吗?” “那是,要不,务妮现在不就跟你走了吗?”仰亚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这一笑,莫卯也觉得轻松了许多,一切云雾也在这一笑中散开。 “仰亚哥别说笑话了,我哪是你的对手,其实,我真的就会那几首。上次,你们到我们寨子去演出,也因为和你打架的事,就没有认真地去看你们表演。今天到这里来,才真正看到了你们吹的,我才知道我跟你们有多大差别。其实,我就只会吹六管芦笙,高排芦笙和多管芦笙我都吹不好。以后,我要多跟你学学。” “没事,等你们来了,我们就天天在一起了,都可以相互学习的。不过,你也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两个男孩追一个女孩的事,很正常,我还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呢。哪天看到有合适的女孩,我再跟你介绍一个。” “仰亚哥,其实那天最后送走你们时,我都把这事放下了,如果不是来宣传队应聘,我也不会再提这事了。不过,你说了,看到有合适的,当哥的一定多帮帮忙,毕竟我也老大不小了。” 仰亚和莫卯越吹越投机,他们又吹了一个多小时,俨然成老朋友、好兄弟了。 很晚了,莫卯才从仰亚这离去,回到宣传队给他们统一安排的地方。 0024、锦鸡舞 0024、锦鸡舞 第二天下午两点,所有参与应聘的名字都在宣传队前面的墙上公布了出来。 这次,一共有32人参加了应聘,最终录取了18人,其中女孩13名,男孩5名。翁妮和莫卯的名字也在录取的人员当中。 几家欢乐几家愁。 被录取的,当然高兴得手舞足蹈,没有进入名单的,特别是女孩,有几个当场就哭了起来。团里也只好给她们安慰,说下一次招聘的时候,一定先通知她们,有机会一定先录用她们。 可是,谁都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这些女孩又还能等得到下一次吗?下一次,也许她们早就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妈了。也难怪没能录取的女孩子会哭。 人员确定以后,马上就进入了紧张的排演阶段。 通过几天的训练,把一些基本的曲子、舞步熟悉以后,就进入了正式的节目排演。其他的节目,有人了,要排出来倒也容易,最难的、也是本地的招牌民族舞蹈——锦鸡舞。 锦鸡舞,是一个综合型舞蹈,它是兼有本地所有芦笙以及所有舞蹈动作的一个总合。在其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有几十种鸟的叫声,有几十种模仿鸟类动作的舞蹈,而且还要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一个完整的节目。后来,也有人把它叫成‘百鸟朝凤’。 把它叫成锦鸡舞,其实这个舞蹈的中心,就是一只凤凰,也叫孔雀,在本地,也把它叫做‘锦鸡’。所以,这个舞蹈,也被叫着‘锦鸡舞’ 锦鸡舞,由二十几个女孩装扮,旁边还有不同的‘鸟’跟着,跳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孩,她就是锦鸡的‘头’,后面的女孩,有的装成它长长的尾巴。 整个‘锦鸡’的最前面,有一个吹着芦笙的领舞男孩。也就像中国舞龙狮前面那个耍‘宝’的。他要一边吹芦笙,一边领舞,控制节奏、改变节奏,由他吹出来的曲子决定后面‘百鸟’的叫声,由他决定后面‘锦鸡’以及所有百鸟的动作。 所以,如果一旦领舞的节奏乱了,那整个舞蹈的节奏也就乱了。协调得好的,他将与后面的锦鸡以及百鸟合为一体,共生共荣,十分壮观。 真正演出时,他就像一个驯鸟师一样,他轻轻一个动作,后面的百鸟就会跟着他欢歌跳跃、翩翩起舞。他自己也会在这个过程中,吹奏出各种鸟叫声,还有各种模仿鸟的动作。 领得最好的,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锦鸡王’。 仰亚就是这样的一只‘锦鸡王’。 锦鸡王,是要通过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的舞台锤炼才能练得出来的,有的要练上几十年也达不到。等到达到了这个技术,自己也已经老了,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又做不出来了。所以,要想达到一只真正的锦鸡王的水平,除了天分,还有努力,还要有机缘。 像仰亚这样,年纪轻轻就能达到这个水平而获得这个荣誉的,真的少之又少。但是,只要仰亚一旦装扮成锦鸡王一样站到台上,无不让所有来观看的人为之倾倒。 通过几天的训练,翁妮的灵巧和大气,以及她的乐感舞感,在新招来的这批人员中脱影而出,她也被选为新的这只‘锦鸡’的头。 现在,这只锦鸡,还是由仰亚担任‘领舞’,也就是锦鸡王。可是,团里也要有意识地培养一个仰亚的接班人。虽然仰亚也还在很年轻,但是培养一个作为替补,也是应该的。 这样,综合各种因素,莫卯被选为仰亚的替补,努力地向仰亚学习,看能不能达到锦鸡王的水平。 确定下来以后,团里先把这只‘鸟’分成几个部分,分开来先练习基本功。等各种基本功练得差不多了,再合并起来练成完整的锦鸡舞。 第一组,就是除了‘凤凰’以外的‘百鸟’,她们要先学习所有的鸟叫,还要学习所有由鸟的动作编排过来的‘鸟’的舞蹈。这一个组,先由团里的一个五十岁的老师傅带着,这个老师傅也是仰亚还没来前的锦鸡王,由点到面长期高难度的跳舞,现在,他是不能再跳锦鸡王了,只能把自己几十年来学到的和练出来的东西,一点不留地教给后人了。 第二组,也就是整只的‘锦鸡’,包括锦鸡头,还有后面的十几个‘尾巴’。她们就像舞龙时的整条龙,有锦鸡头的,有锦鸡身子的,也有锦鸡漂亮的尾巴的,各施其职,各展其能,但又相互配合。 第三组,其实也就两个人,仰亚和莫仰。现在,先由仰亚带着莫卯训练,除了那些芦笙曲里的鸟鸣叫,还有在领舞过程中的鸟的动作,以及对于后面的锦鸡发出的指示信号等等都要学。 这个分组练习需要一段时间,练习一段时间后,还有一个重要环节就是锦鸡头和锦鸡王之间的配合。这个,到时也要由仰亚来训练。 翁妮,作为新培养的‘锦鸡头’,一开始,真的觉得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自豪。她也练得很卖力气。可是几天下来,自己感觉有点吃不消,课余的时候,她又悄悄地跑来找仰亚。 “仰亚哥,我看我,肯定是跳不好这个锦鸡头了。我不想跳了,你跟那个老师说一下,换一个人,行不?” 翁妮,自从进了宣传队后,从第一天开始,她就认定所有问题仰亚都能帮她解决了。所以,所有问题都来找仰亚说。 “翁妮,你又怎么了?团里,不是看你跳得最好才决定让你来当这个新的锦鸡的头的吗?怎么练了几天又来说这样的话了?” “仰亚哥,我怕我练不好。” “练不好也得练!哪有那么多好做的事情,我们这一行,本来就是要靠艰苦练才能出来的。” 翁妮脸红红的转身走了,没走几步,从身后就能看出她抽泣的样子来。仰亚又有些可怜起翁妮来。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了? “翁妮,你回来!” 翁妮悄悄抹了把眼泪,才转过身来,朝着仰亚走过来。 “你先练着,开始总是要辛苦些,等我和莫卯这边练一段时间后,我再单独帮你练。所有的队员,人家想要得到这个锦鸡头都得不到,老师们看重了你,叫你练,你还想打退堂鼓。” “啊!” 翁妮十分委屈地,才又转身慢慢的走开。 莫卯,也觉得练得很吃力,但他当然不好意思像女孩一样的来向仰亚诉苦。当时,他已经在仰亚的面前保证,也信心百倍地说过自己一定能够练好,一定要好好的向仰亚一样练成锦鸡王来。所以,尽管很累很苦很吃力,他还是咬牙坚持着。有时暗暗地使把劲,悄悄地一个人练着。 其实,莫卯做的一切,仰亚都知道。他也希望莫卯能够练出来跳出来。所以,他又多花了一些时间在莫卯的训练上。对他进行更细致的指导。 走过了最开始的艰难期,所有队员也慢慢地适应起来。虽然苦虽然累,训练之余,也慢慢地能看到大家一点点笑声。 半个月后,各个小组的基本功也都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进入下一步的合练阶段。 这天,陈团长竟然在团里静静地看着大家练了一天,当然,作为一个老演员,他也对近期的训练作出了一定的指导和改进。等下午准备训练结束时,他拍拍手,把大家集中起来。 “今天,我看了大家一天了,这久来,大家都很辛苦,进步也不少,我们也不能一下子要求大家达到太高的水平,慢慢来吧,我想,再经过我们所有队员以及老师的不断努力,我们会达到预期的目标的。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 能得到领导的肯定,队员们的辛苦已经减少了一半。 “半个月来,大家都在练,所以,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说到这,陈团长停了下来,微笑着看着大家。把大家的兴奋点吊到了最高。 “其实,也没什么,明天再练一天,后天刚好周末,团里决定,给大家放假三天!” “呕!呕!呕!放假喽!放假喽!” 和所有的学生一样,听到放假都一片欢腾。笑声叫声欢呼声,在整个训练室内沸腾起来。 0025、久别(1) 0025、久别(1) 还没等到放假,第二天训练结束,仰亚就匆匆赶回了家,各种身体的、心里的因素,他都想早一个晚上回去。 刚训练完,仰亚来不及洗一把脸,赶回自己的宿舍,带了两件换洗的内衣就上路了。他不得不这样,因为,要赶到五六公里外的家,不抓紧点时间,是赶不到的。更何况他赶的是那个‘家’,有务妮的家,这会更远一些。 离开家,也可以说是离开新婚的妻子差不多有二十天了,能有这么一次回家的机会,仰亚从头到脚的每一个细胞都是兴奋的。这兴奋体现在他的脚上。 一路上,仰亚超过了好些赶路人,有跟他搭话的,他也只是匆匆的一句回答,继续赶自己的路。 他追逐着慢慢西下的夕阳,追逐着那片美丽的晚霞。他的心里,和晚霞一样的美丽。终于在山村里依稀的灯光亮起时,仰亚赶到了务妮家对面的那个山坳。 仰亚刚刚抬眼一看,那间熟悉的吊脚木楼上,那扇小小的花窗内,好像心有灵犀一样地亮了起来。仰亚默默在喊着新婚妻子务妮的名字,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热血沸腾。 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几分钟后,仰亚就来到了吊脚楼下。楼上的灯亮着,仰亚抬头看了看,把手伸向了节奏加快的胸口。他知道,务妮就在里面,或者在绣着花,或者在想着自己。 仰亚不敢直接朝上面喊,绕上旁边的石台阶,来到了门边: ‘咚咚咚!咚咚咚!’轻轻敲门。 “谁?”门内有了声音。 “阿妈,是我。” ‘咚咚咚!’,几声脚步踏在木楼板上的声音。 “阿哥,是你?”开门的是务妮上初中一年级的弟弟。 “阿弟,你也放学了?” “是呀,今天周末,我就回来了,阿哥,快进来吧。阿爸阿妈,是我阿哥回来了。姐,快下来,你看谁来了。” “阿爸阿妈!” “啊,是仰亚回来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呀?你看这天都黑了。” “阿妈,我们明天才放假,我是今天提前赶回来的,所以晚了些。” 楼上,咚咚咚的下楼声,务妮从自己的绣房里跑了下来。 “你、你,回来了?!”务妮隔着四五步远,木偶一样地站在了那里。 “务妮。” 两双眼睛,四目相对,在阿爸阿妈面前,仰亚和务妮,谁也不好意思再靠向前。可是内心里已经是两团无法扑灭的火焰,燃烧着两个年轻人身上的每一寸‘土地’。 “你吃饭了吗?快洗把脸吃饭吧。”阿妈把一盆温水端到了仰亚面前。 小弟已经到过来茶水。 “阿哥,你喝口水吧。” “阿妈,还要你给我到水,我自己来吧。” “哎!别客气了,快洗吧,洗了好吃饭,再来晚些,我们就吃过了。”阿爸也在催着仰亚。 “阿弟,这是我买给你的小白兔糖。”说着,仰亚从自己的衣袋里抓出一大把糖来,放在了小弟的手上。 “阿爸,这是我帮你买的烟。” “哎呀,你买这些烟干吗,我还是抽我的土叶子过瘾。”阿爸接过烟有些责怪地对女婿说。 “早就想抽两包好烟了,仰亚帮你买了,还假装客气啥?”阿妈笑着说阿爸。 仰亚也跟着笑,然后接过阿妈手中的盆,走到正堂前的美人靠边洗脸。务妮走过来,看了看,然后跑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一会儿又从上面冲了下来。 “给,香皂,一生的汗水。” 仰亚刚把水捂到自己脸上,一大股盐味就在嘴边,正在半瞇着眼睛四处寻找,转眼看到了务妮递过来的香皂。 “嘿嘿,谢谢!” 务妮脸一红,又跑上了楼。 洗完脸,仰亚把盆和毛巾递给一直跟在后面的阿弟手里。然后轻轻地走上了楼。 门轻轻地虚掩着。 仰亚把门推开,务妮拿着一截绣带,正在‘绣’着。可是,她的心,哪里还有心思绣得进去。看见仰亚推门进来,心跳马上增加了几倍。 “这是我给你买的花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哪天你自己拿去缝件衣服吧。” “你又还没领工资,买这些干吗?我这都还有衣服的。” 仰亚靠着务妮坐了下来,务妮感觉到靠着仰亚的一边身子一阵阵发热。 “我也没能给你买多少,就这,你喜欢不?” “------” 务妮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点点头,转过来的眼神里风情万种。仰亚的心里和眼里都快要冒火了。 他轻轻地把手伸到务妮的身后,慢慢地绕过她轻柔绵软的身体,务妮全身轻轻一颤。 “阿妮,你想我不?” 务妮停下手中的线,用另一只手伸过来,想要隔开仰亚的手。仰亚顺势把那润滑柔滑的手抓在了自己手里,再用力一紧,务妮便倒进了仰亚的怀里。 “阿妮,我好想你。” 说着,仰亚的嘴已经凑到了务妮的耳边,一股热汽,冲到了务妮的脸上,带着男性的磁性,带着野性的贪婪。务妮俘虏一样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现在,她就是一只被驯服的羔羊。 这是一张青春美丽可人的脸,有如凝脂般的柔嫩和润滑,薄如蝉翼、嫩如蛋白。在昏柔的灯光下,仰亚微闭、似醉非醉的眼睛再也离不开去。就像久渴的人看到了一杯玉液,久饥的人看到了一盘糕点。仰亚的嘴朝着那盘糕点伸了过去。手也从那个抖动的身后慢慢地朝前面绕转、移动,去到了它该去到的地方。 务妮伸过手来,紧紧地抱住了身前这个强壮有力的青春火焰,真想把自己熔入其中,焚化成其中的一部分。 仰亚如饥似渴地移动着自己的嘴唇,总想着把这盘点心一口气放入自己的嘴里,吞咽、消化、吸收,好让它在自己的每一根血管里昼夜循环。 仰亚控制不住自己了,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在发热、发烫,甚至爆炸,特别是某个地方,更是有如一次地震即将爆发。 他颤抖了,他疯狂了!他无法抑制了! 这——好像是世界的末日。 突然,务妮奋力地推开了疯狂的仰亚,拼命地坐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木楼梯上的脚步声把两个从天堂的边缘拉了回来。 “阿姐,阿哥,吃饭啦!快点下来。” 仰亚的世界瞬间倒塌。 “啊,马上!” 两个人匆匆收拾着床边以及心里的零乱,打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嘿嘿,你俩在干吗呢,阿妈叫你们下去吃饭了。阿哥,你买的糖真甜。” 仰亚忍着突突突的心跳,把手放在阿弟的头上。 “那阿哥下次再帮你多买点。” “嗯!”阿弟很自然地拉起了仰亚的手。 小小的四方桌上,又增添了两个菜,阿爸已经把酒杯也放好了。 “快来,坐,这都几点了,都饿坏了吧?跑了这么远的路。”阿妈随即把凳子递给了仰亚。 “仰亚,难得来,陪我喝一杯?” “啊,阿爸,我——” “没事,走了这么远的路,喝点酒,解乏。” 一家人围在小桌旁,仰亚靠近阿爸,好陪阿爸喝酒,阿弟坐在仰亚身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着仰亚笑。阿妈坐在阿爸对面,务妮坐在仰亚和小弟对面。 阿妈把一夹菜放到仰亚的碗里。 “多吃些菜,看你,这几天都瘦了。” 阿弟也把一片菜夹到仰亚的碗里。 务妮瞟了小弟一眼。 “赶快吃你的饭,多事。” “呃!”小弟舌头一伸,对着务妮做了个鬼脸。 一家人甜甜蜜蜜地吃完了饭,仰亚被包围在女婿的幸福中,有来自于阿爸阿妈的关心,有来自阿弟的前缠后绕,还有那若近若远,想近却远的务妮的眼。 当西边那颗最亮的星星被吊脚楼前的树荫遮住后。 “睡啦,明天还有事呢,别坐太晚了,仰亚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早点休息。” 然后大家才分开去睡去。 仰亚和阿弟走进房间,没几分钟,就躺在仰亚的旁边,打起了幸福的鼾声。 可仰亚却久久不能入睡,任凭那一阵阵燥热在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翻腾。 0026、久别(2) 0026、久别(2) 乡野的清晨,总是那么柔美,连夜里的梦都是那么的如痴如醉。 仰亚就是从这种甜美的梦里醒来的,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美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好在,这个美梦,没有让他在老丈人家难堪,也没有在小弟面前出丑。 “阿弟,起床了嘞,起床把牛放在山里去,早上的草有露水,牛才吃得饱。” 阿爸在窗外的声音,轻柔地叫着小弟。小弟还在梦中,昨晚上流了口水,嘴角都还留有印迹。睡得有些变形的小胖脸,仍然露着可爱。 “阿弟,快快快,起床了,阿爸叫你了。”仰亚摇摇阿弟的肩。自己先爬了起来。 在丈母娘家,幸福,但也要勤快。 仰亚自己穿好了衣服,又把睡梦的中阿弟拖了起来。 “阿爸,要不我去放牛吧,就让阿弟再睡会吧。” 仰亚走出门来,对阿爸说。 “还是小弟去吧,小娃,不能总想着天天睡懒觉。你,要不问问你阿妈,看有什么要做的。” “仰亚,昨天我山上还放有些柴火,我们俩去抬回来。”务妮已经从厨房为仰亚和阿弟端出洗脸水来了。 清晨、薄雾;山里、田园;鸡鸣、炊烟。 屋后的那条山路,也就是通向游方场后面的山上。老牛带着小牛犊走在前面,不时咬着路边的小草,不时回过头来看看。 阿弟拉着小牛犊的尾巴,在老牛后面一颠一跳。大枫树上的喜鹊又叫了。那枝干枝丫上隐隐的鸟窝里,好像已经有了正在待孵的鸟蛋。 喜鹊叫,有喜了。 这片小山后面的梯田,阿弟就要在这里放牛了。 “阿弟,牛就放在这里,你守好一点,别让它吃了别人家的东西。” “啊,那你们呢?” “我们要进山去砍柴呀。” “啊,那你们快点回来哈,等下我把牛喂饱了,就不等你们了。” 清风习习,山路弯弯。 沿着山路的那条小溪,也在欢快地唱着跳着。这早春时节,还没有那么多人需要溪水,稻田里还不需要水来灌田,农民们也还没开始春耕。田垠边,还有冬天的几陇谷草,静静地站着,像这层层梯田的一个个岗哨,不知疲倦地守卫着。 山野上,有两株早熟的樱花已经开了,为这即将复苏的山做起了广告。 春天,就要来了。 仰亚和务妮沿着小溪,走过那条弯弯的田垦,就进入了后面的大山里。 山里,又是另一个世界,好多的鸟雀都在林中叫着、追逐着。就连两只从树洞里跑出来的松鼠,也紧紧地挨在一起。春天将孕育出新的生命,所有的动物、植物都不例外。 刚刚走进森林,仰亚就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务妮,把她挤靠在一棵大树干上。 “阿妮!” “你干什么?赶快松手,这山上会有人的。” 仰亚及不情愿的停了下来,朝着四周看了看。 “没有,你在骗我。”说着,仰亚又把手围了上去。“你就不想我?” “我不想,谁像你这么没正经。”务妮伸手想把仰亚推开。 “你就想我,你说假话,你想我,昨天我都看出来了。” “我------” 还没等务妮说出话来,仰亚就把自己的嘴唇封了上去。 天蓝蓝的,雾,已从山弯的底矮处慢慢升起。东边的山顶上有一抹泛红的朝霞,正害羞地飘过树梢。务妮闭上了眼,任由仰亚在‘那片土地’上耕耘着,寻找着属于他的目标。 她只感觉到,此时的山在转,树在摇,地在颤。她有些站立不稳全身苏麻,摇摇欲坠地想倒下。 这片山林不属于她,这片天空也不属于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她,就是天边飘过的那片害羞的彩霞,轻柔而软绵。总想找个可以依托的地方,好让自己从这蓝蓝的天空里飘落下来,落入一片平稳的草地、田间,甚至海洋。哪怕一瞬间就被这滚滚的热浪幸福的吞没。 她真的要被吞没了,真的要被这热浪淹没了。她心底里在呼喊着: ‘救命啊!我要死了!’ 然后,慢慢坠入五彩斑斓的海底世界,越陷越深,越落越远。吓得她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 ‘啊——’ 一声惊叫,把两人从火焰中惊醒过来。 “别!别!别!仰亚,仰亚。” 仰亚又一次在自己的梦里跌入深渊。 “阿妮,你怎么了?” “别!别!别!” “我弄疼你了吗?可是我想——,我想------” 仰亚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旁边的小溪在静静地流着。务妮撑开仰亚的手,在大树下蹲了下来。 一会儿,她站起来朝着小溪边跑了过去,伸出手,把一抔泉水敷在了自己脸上。仰亚茫然的撑在树下,身前空空的,有如失去整个世界。只有鼻子和嘴里的气,不均匀地向外喷着。 几分钟后,务妮从溪边走回来,两眼看着满脸涨红的仰亚。 “你跟我来!”然后拉住仰亚的手。 “哎!”仰亚轻轻地一声叹息,还是跟上了务妮的脚步。 前面是一片青青的翠竹,婀娜摇曳、枝干修长,一阵风吹过,在风中妩媚。 仰亚和务妮沿着山坡向上,没有路,就这样一阶一阶地朝上爬着。 “阿妮!” “别出声,你跟着我来。” 仰亚好像理解了和妮的意图,他紧走几步,走在了务妮的前面。 一个高坎,仰亚首先爬了上去,然后向务妮伸出手来。前面又是一片竹林,拥拥挤挤、密密麻麻。仰亚用手把它们一根根拨开,从中间拨出一条‘路’来。两人从‘路’中间挤了过去。几分钟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石壁,高耸入云。 “啊?”仰亚迷糊起来。 务妮跟在他的后面,用手抚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然后指指石壁的下面——一个人高的口子,就在一簇竹叶的后面。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轻轻地走了进去。 直走四五米远,稍稍向右转了个弯,洞口的光线,只能弱弱地照见两人的身影。 仰亚还想着往里走,身后的务妮却站住了。 仰来亚转过身来,只看到务妮有些模糊的脸。这一刻,仰亚来不及再考虑什么,把嘴又朝着前面伸了过去,一场热烈的激吻,让两个年轻的身体都似乎要燃起火来。仰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把身前这个同样燃烧的躯体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旁边的一个石阶上。 ------ 山洞深处有隐隐的水滴声,一滴一滴,有节奏地打着节拍。带着洞内悦耳的回音,由远及近,由浅入深。 这,就是一曲最原始、最纯正、最经典的音乐。 山外的太阳已经升高了,树叶及草地上的晨雾也慢慢散去。晒干了翅膀的小鸟们,在树丛中叫得更欢。 那只欢快的阳雀,终于用它那与从不同的歌声,把另一个山头的另一只招了过来,飞落在了它的身边。再经过一翻唱和过后,两只鸟也在慢慢地靠近、靠近。相互间再梳梳羽毛,再用身体相互摩擦几次后,一只鸟,终于跳到了另一只的背上—— 这就是动物在春天里应有的故事,故事的结局就是—— 一个月后,它们会等到,又一批阳雀宝宝从蛋壳里孵化出来。 这—— 就是动物界,最古老的传说。 0027、久别(3) 0027、久别(3) 仰亚和务妮就要到真正的仰亚家去了,这也是他们结婚以后的第一次‘住婆家’。是由仰亚亲自来接,才能过去的。 第一次结亲去的时候,那算不上什么。因为,务妮这边有一起陪着去的伙伴,而仰亚那头,从‘偷亲’后一进家,就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人,包括寨子里帮忙的,还有三亲六戚等。说实话,仰亚和务妮甚至连亲一口的机会都没有。 今天,一大早起来,阿爸阿妈也催着他们过去,这也是老人们应该交代小孩的规矩。 又一次告诉阿爸阿妈,务妮有一种既对阿爸阿妈以及这个家的依依不舍和无限眷恋,又有一种对未来以及和身边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生活的憧憬和美好向往。 阿妈把两人送到了门口,又是千叮咛万嘱咐。特别是务妮,本来心里那一点点高兴,在阿妈一再的叮嘱下,离别的气氛又被阿妈渲染起来。一下子把务妮弄得喉管哽咽、鼻子发酸。 “阿妈,我知道,我会好好地对待那边的阿爸阿妈的。我会好好的和仰亚一起生活的------” 阿妈看着两个孩子慢慢走远,自己的心里也心酸起来。转过身去,抹起了眼泪。 刚走出没多远,转过那个山湾,仰亚伸手把务妮揽了过来。 “怎么,又伤心了,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务妮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抬起来,深情地看了仰亚一眼。 “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别哭了啊!” 说着,在务妮的额上亲了一口。务妮破啼为笑,伸出手,在仰亚的肩上打了一拳。 “谁知道以后你对我好不好。” “我对天发誓,如果我------” 务妮赶紧把仰亚举起来的手拉了下来。 “好好好,我相信你,相信你。” 然后,两人相互搂着,走过一级级山路。 太阳暧暧地照了过来,还伴着几丝凉风,微微地把务妮的长发吹起。几只小鸟已经跳到旁边的树上,好奇地看着这一路走来的两人。这是又一对新人从这里走过啊,就如同它们一样,在属于自己的林中、窝里相偎相依。 这个春天真美。 一阵幽幽的兰花香味,从山林中飘了过来。让两人开始陶醉。仰亚把务妮又抱了过来,把自己嘴印了上去。务妮幸福的闭了眼睛。 ------ “阿妈,我们回来了。” 仰亚轻轻推开自己家的门,阿妈正在做全家人的早饭。 “阿妈。” 务妮跟着进了门,也轻轻地叫了一声。 “嗳!” 阿妈第一次听到一个叫‘媳妇’的女孩叫自己‘阿妈’,心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又是拿凳子又是倒水的。 “务妮,你请坐;仰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务妮一起来,你怎么也不提前跟阿妈说一声。” “阿妈,我们放了三天假,我提前来了一个晚上,就直接到务妮家去了,今天我们是从务妮家过来。” “唉,这就是你不懂事了,你就从公社直接去了务妮家,就这样空着手去?第一次去接务妮,总要带些礼物给那边的阿爸阿妈呀。” “阿妈,仰亚带有了,他给我阿爸买了烟,还给我和阿妈买了花布,还有小弟的糖。”务妮赶紧在旁边帮仰亚解释。 “啊,那还差不多,我还以为,第一次去,什么都不知道买,那样的话,会被那边的阿爸阿妈笑话的。” “没有,阿妈,仰亚也是我阿爸阿妈的‘儿子’了,他们怎么会笑话他呢。”务妮说。 “不懂事,笑话是应该的,打都是应该的,务妮,以后也不要叫你阿爸阿妈惯着他,该管也得管,该骂也得骂。” 这一进屋,老的关心小的,小的尊重老的,一点也没生分的感觉,这才像正直的一家人。 “阿妈,阿爸和小弟小妹呢?”仰亚四处看看,问阿妈。 “都上山去了呀。” “啊,阿妈,那我们要不要上山,他们去干什么活?”务妮问。 “不用了,他们可能也快回来了。” 不上山,仰亚和务妮就在家帮阿妈做早饭。 没过多久,阿爸抬着一担牛草回来了。小妹背着一背篓猪草,小弟跟在一头大水牯后面,旁边还有几只山羊。 “阿爸。” 仰亚帮阿爸接过草担。 “啊,务妮也一起过来了。”阿爸放下担子,也看到了在仰亚身边的务妮。 “阿哥阿哥,你回来啦!” 小弟,牛还没进圈,就冲了过来,一下子冲进仰亚的怀里。小妹走在后面,有点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大嫂!” “你背这么多猪草呀,看,你这都出汗了。”务妮笑着把小妹拉了过来,用手梳理着她的头发。 等阿爸小弟小妹洗好脸,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下午,仰亚和小弟小妹一起,又到坡上干了半天的活。 晚上,一家人正在吃饭,外面就冲进来一大伙人,有男的有女的;男的,是仰亚的伙伴及哥们,女的,是来看‘新媳妇’的。 “仰亚,第一次带媳妇回家哈,我们来,没打扰你们吧?” 大家伙拿仰亚和务妮开玩笑,仰亚和务妮也不生气,陪着他们笑着。仰亚拿出烟来,递给了大家,然后和大家一起打趣。 “哪能呀,现在还早着嘞,这才几点,要打扰也是后半夜才打扰呀。是不?仰亚?”一些结婚了的嫂子们,开起玩笑来,一点都不脸红,务妮有点不好意思了。 “也是,那我们就玩晚一点再回去,晚上能不能听到一点声音。” “那是肯定的了,仰亚这都结婚十多天了才第一次带媳妇回来,肯定有好戏看了。今晚,你是逮着了,可就怕你老婆等久了,过来扯你耳朵。” ------ 门口,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阿妈却走进了仰亚和务妮的房里。 今天,是儿子和媳妇第一晚‘圆房’,当阿妈的,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 阿妈把前几天为他们准备好的新被子,从衣柜里取了出来,几床被子对比了一下,最后,选择定了粉红色的一套。其实,现在床上铺的,也都是新的。 可是,阿妈就是阿妈,总是想着给孩子们最好的。她把床上铺着的一套浅绿色的被子取了出来,轻轻地把手里的这套粉红色的,整整齐齐地铺了上去。然后又用手轻轻的地把它抚平、拉直。两个枕芯也取了出来,套上了新的,然后把它们齐齐地在床头摆着。 木房里有些矮,紫色的蚊帐看起来有些暗,阿妈就把一对银饰帐钩取了出来,把蚊帐高高地挂了起来,好让灯光照得进去。 收拾好这一切,阿妈才走出来,和外面的‘客人’一起说笑。 门外的人慢慢地散去了,大家虽然嘴上那么说,可是,内心里还是给仰亚和务妮尽量地多留出了时间。 等阿妈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对仰亚和务妮说: “大家都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然后自己先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仰亚和务妮,走进了家,慢慢推开他们的房门。那颗不太明亮的25瓦的灯泡,这时,倒是把房里照得更多了一层朦胧感。微黄的灯光,照在粉红的被褥上,又多了一份温馨和浪漫。 两人双双坐在床沿,默默地不说话,只用眼相互看着对方。 仰亚笑了,务妮也笑了。 “今天,你,真好看。” 仰来看着微弱灯光下的这张脸。他说的是真话,青春、健康,却又有几分妩媚的少女,还会有不好看的吗。 务妮娇羞地低下了头,用左手绞着右手。 “你上去吧,我关灯了。” 务妮没有动,仰亚站了起来,伸手把灯关了,然后轻轻把务妮抱了起来,放在了阿妈铺好的柔软的床上。 一阵轻轻的摸索过后,发现床上有些不舒服的东西,已经梗得务妮的背上都有些疼了。 “啊!我的背,这是什么?” “嗯?怎么了?” 仰亚伸手拉开了灯,从被褥里抖落出一大堆的花生、枣子、糖果,还滚出了两个大大的石榴。 “啊!这肯定是阿妈刚才帮我们铺床时放的,阿妈还准备给我俩‘圆房’呢。” “圆房?” 两人看着,相视而笑。务妮和仰亚捡着花生、枣子等吃了起来。 “枣子枣子,早生贵子!嗯,给你吃一粒枣子,早一天帮我生一个大胖小子。”仰亚把一粒枣子放进务妮的嘴里,笑着说。 仰亚又剥开一粒糖果,自己咬着送到务妮的嘴边。务妮没接,仰亚翻过身,强行压了上去—— 一阵幸福的挣扎和滚动,就只听见了木床微微的响动。 ------ 这夜太长,等两人第一次活动后慢慢醒来,天,还没有亮。他们又进行了第二次。 这夜太短,等仰亚完成第三次任务时。 天,已经亮了。 0028、节目合练 0028、节目合练 **苦短,仰亚又要离开了。 他带着几分满足,也带着几许遗憾,把务妮送到那个看得见务妮家的山坳。两人又是一阵依依惜别。 仰亚看着务妮走过那道山湾,再走到自己的家门口,远远地向仰亚招招手,仰亚才豪不情愿的转过身,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仰亚不想离开,可现实就是这样。也许暂时的离别,会让新婚的幸福感更多一份想念,多一份彼此的牵挂,而让这种幸福更加持久绵长吧。 ------ 宣传队里的节目,通过第一阶段的基础训练,各个要掌握的部分已经基本掌握了,要想练好,那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要想在台上有一分钟的炫耀,只能靠慢慢的自己去加强了。接下来,就要进入整个节目的合排当中。 这样,仰亚和莫卯、翁妮之间的戏份也就多了起来。作为现在的‘锦鸡王——领舞,仰亚要更多地与翁妮接触,不但要教她,还要让她跟自己配合得起来。 “仰亚哥,我还是担心我跳不起来。” “没事,我慢慢地教你吧,有不懂的,你就多问问,我也会抽出多一点时间来与你合练。” “仰亚哥,那就谢谢你了。你看我这么笨,如果没有你亲自教我,我肯定是跳不好的。” 而莫卯,作为仰亚的替补,当然也要努力地跟仰亚练习。 其实,翁妮并不笨,从开始把大家招聘进来,一直到现在,翁妮是最有灵感的,也是这群新来的演员们进步最快的。只是她自己觉得还不好,一天天在那里担心而已。 当然,这也是所有人开始学习一样新东西时的通病。为自己多余的担心。可也恰恰是这种心理,又让翁妮进步更快。 由于时间紧,三个月的时间,这马上就快有一个了。团里面也在天天催着大家,把大家的情绪变得更紧张。 仰亚和翁妮,有时候就不得不抽出更多的时间来加班加练。他们这几天,都是比其他队员早来训练室一个多小时,晚上又总是比其他人晚走半个小时。 又经过十来天的练习,在仰亚的训练下,翁妮基本可以跟着仰亚的芦笙曲调,配合着起舞了。 而其他的演员们,就在仰亚和翁妮配合排练领舞和锦鸡头的时候,也在一边紧张地排练着。这其中,有些是老队员了,她们的动作训练起来,倒是没有仰亚和翁妮这么费劲。她们的,主要就是相互协调和互相配合的问题,还有就是根据芦笙曲子的带动,来做出各种鸟的‘舞姿’、配合着唱出‘鸟’的声音,进而合奏出一曲动听的舞曲来。 接下来要做的,也就是整只‘锦鸡’间的协调和所有‘百鸟’之间的配合。 今天,陈团长亲自出马,来指挥这次锦鸡舞的第一次合练。陈团长,无论舞蹈还是芦笙,都是一个人才,不过,这几年年纪大了,他更多的是做一些编剧、编排及指挥的工作,具体的舞蹈和芦笙,都让给了年轻人。 这辈子,陈团长最遗憾的就是,自己就是不会吹木叶,也不会学鸟叫,所以,他永远也做不了‘锦鸡王’。这也是他第一次一看到仰亚就不顾仰亚家人的反对,而三番五次地上门去游说,又亲自到学校去向老师保证,一定要把仰亚带过来的一个原因。 也是他努力,才在几年时间内就把仰亚培养成最年轻的‘锦鸡王’的一个原因。当然,更多的还是仰亚的天份和自身的努力。不过,有一个愿意让自己成才的老师监督着、指导着,应该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吧。 当所有演员刚刚到齐,陈团长就走进了排练室。 “这久,大家辛苦了,其实我也经常过来,看到大家都一天天在进步。今天,我们就认真地来一次综合排练,看效果何如。” 这是要来真的了,大家心里面又是高兴,又是有些担心。大家的担心又都写在了脸上。 “哎呀,其实大家也不用那么紧张,不就是一次综合排练吗?演不好,我们再重来。今天的排练,只是想看看大家这久来的辛苦,效果能达到什么程度,还有哪些方面的不足,还有哪方面需要改进的,这才是我们今天的目的。怎么样?” “------” 陈团长看着大家。 “唉!看来,大家还是没有底气和信心呀。要不,仰亚,你先来。” 仰亚第一个站出来,站到了陈团长身前,然后转过身,对着翁妮招呼: “翁妮,站到我这里来。” “我?” “就是呀,你是锦鸡的‘头’,你站好了,后面的人才好跟过来呀。” 翁妮没办法,慢慢走过来,站到了仰亚的前面。 “莫卯,你站到我的后面,第一遍由我来带,第二遍,你就替代我做我做现在做的这一切。” “我?仰亚哥,我哪能就可以替代你了?还是你来代吧。” “我知道,目前不可能就让你来带,这不刚好陈团长也在这里吗,让你来试试,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也好让陈团长给你指点指点。” “啊,这还差不多。” 翁妮站好后,其他的锦鸡的身、锦鸡的羽毛、长长的尾巴都按照一定的位置站了过来。还有旁边的其他的‘小鸟们’,也都站在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看看大家已经站好,仰亚提起芦笙,轻柔而娴熟地奏起了引子。如一阵清风吹过,万木复苏,缕缕花香。几声清脆的‘鸟’叫,从仰亚的芦笙里响起来。 远远的,有一两只‘鸟’在用叫声作回答。 接着,翁妮伸出了长长的手臂,三指向上,两指合并做成锦鸡的‘嘴’。由于没有穿上表演的衣服,看不出整只鸟的形状来。 仰亚接着往下吹。 还没几个动作,陈团长就挥手叫停了。 “哎,这才几个动作,我就看出问题了,要赶快纠正,要不,等你们练习到一定程度,再来纠正,就更难了。” 陈团走过来,作了示范,把动作纠正了过来。 “好,从新开始。” 仰亚又吹起了芦笙。 就这样,吹吹停停,停停教教,整个舞蹈过了一遍,可其中,几乎是一两个动作后就要纠正一次。 “看来,我们这久来训练的效果还没有达到,还要继续努力,我也相信,通过大家的努力,一定能把这个节目排好。” 陈团长讲完后,按照要求,大家又从头来了一遍,这次,陈团长微微地点了点头。 “好,这一遍好多了,大家的进步还是挺快的,接下来,继续练习。”然后,陈团长把仰亚和翁妮及莫卯叫到一边。 “仰亚,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你和翁妮了。你的能力,我不用怀疑,可是,你一定要带好这个锦鸡的头,我也看了,她毕竟是新来的,很多动作都还有些生疏。你还要多带带她。至于莫卯吧,一下子,他是肯定达不到领队这个高度的,这次,肯定还是由你来领舞,当然,你也可以慢慢地把他带一带,作为以后的一个储备吧。” “好,我听陈团长的。” “好,我也相信你们!加油!” 0029、意外受伤 0029、意外受伤 宣传队的排练继续着,自从陈团长看过之后,大家都看到了自身的不足,训练也就更积极主动了。 翁妮也比以前更努力了,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动力。这几天,翁妮总是要仰亚带着她加练。 天还没亮,翁妮就跑到仰亚的窗前来: “仰亚哥,快点,我们早些去练练吧!” 晚上,别人都走了,翁妮又对仰亚说: “仰亚哥,我俩再练一会吧。” “翁妮,我觉得你进步很大的了,慢慢地跟着大家一起练就行了,不用再这么辛苦地加练了吧?!” “不,仰亚哥,我的内心就是没底,你就陪我多练练吧。” 仰亚没办法,只得每天又多出一两个小时来陪着她练习。有时,仰亚本来就觉得翁妮已经掌握了的动作,可是,翁妮却一定要仰亚帮她一再纠正。有时,头一天跳得很好的动作。第二天,翁妮却又对头天的动作跳不出来。 有时,仰亚都觉得翁妮是故意的。但是,他也没办法,真要在演出时出事来,捱批的肯定是他这个领舞兼老师。所以,仰亚也只能一遍一遍地陪着翁妮重复着。 这天晚上,其他人走后,仰亚和翁妮又留了下来。翁妮说昨天教的最后那个定型动作,她还是做不好,要仰亚再陪她练一会儿。 最后这个定型动作,是仰亚一边吹着芦笙,翁妮要一只脚站在仰亚半蹲着的一条腿上,还有一条腿,要跪在仰亚的肩上,而伸出手,做出锦鸡朝天共鸣的动作来。这确实是一个高难度动作,声音、动作、造型要同时到位。 昨天训练的时候,翁妮就用了好几次,才能顺利的站到仰亚的肩上,接着的舞蹈动作都还做不出来。所以,今天她才一定要仰亚带着她加练的。 今天一开始,翁妮想好像又把昨天的全部忘了。几次都不敢再跳到仰亚的肩上去。仰亚只得停下来,再慢慢地把整个动作的要领又重新跟她说了一遍。 一次、两次,三次。 眼看着这个动作马上就要练成功了。仰亚笑着对翁妮说: “翁妮。你看,这不就行了吗?别担心,你一定能够练好的。” “谢谢仰亚哥,一遍遍的,我是不是把你都踩疼了。” “没事,只要你能练成,我多被踩几次没事。好,再来两次,练好了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好!” 仰亚摆好姿势,吹响了芦笙,用眼神示意翁妮跳上来。翁妮退后几步把要做的动作做完全,带着舞步朝着仰亚冲了过来,右腿轻轻踏在了仰亚的腿上,左腿正努力向上抬,正准备放在仰亚的肩上。 “啊!” 仰亚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前扑,瞬间倒在了地上。 仰亚马上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 “翁妮,你没事吧?” 翁妮却倒在了仰亚的另一边。仰亚伸出手,想把翁妮扶起来。 “哎哟,仰亚哥,别别别,你别动我。” “翁妮,你怎么了,啊?你怎么了?” 翁妮一直抱着自己的脚,脸上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仰亚哥,我,我的腿、我的腿好像------” “翁妮,你的腿怎么了,让我看看。仰亚伸过手去,还没怎么接触到翁妮的腿,翁妮“啊!”的一声又大叫起来。 “仰亚哥,我的腿是不是折了?” “啊?不会吧?要不,我们上医院吧?”说着,仰亚也不等翁妮回答,转过背来,让翁妮扶着他的肩,他伸手挽过翁妮,背着就往公社人民医院跑。 “仰亚哥,疼,你放下我吧。” “翁妮,你忍一下,马上就要到了医院了。” —— 好在,医院检查的结果出来,翁妮只是崴了脚踝,骨头没有受到伤害,医生给上了药做好包扎,也就没事了。 翁妮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仰亚守在旁边,内心里感到非常的内疚。自己作为老队员,怎么没注意到这些,他感到深深的自责。 “翁妮,真对不起你,你看,这把你都弄伤了。” “仰亚哥,这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还害得你为我担心,这么晚了,还送我到医院来。现在没事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就在这陪你吧,现在,反正回去也睡不着。” 翁妮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的仰亚,心里有一种暧暧的安慰。仰亚的目光无意识的移过来,刚好遇上了翁妮的眼睛。 “啊,我过去问问医生,看还有什么事没。”说着,仰亚走出了病房。 翁妮看着这个青春、坚强而又充满活力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感。 第二天天刚亮,翁妮就从病床醒了过来。一看,仰亚就坐在她床的另一头,用手支撑在床头的木架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仰亚哥,你怎么睡在这里呀?” “啊,你醒了?” “仰亚哥,你看,我这多不好意思呀,连我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害得你在这困了一晚上。其实,我这就是个小伤,没事了,要不,你先无回去休息一会吧,要不,这马上又要上班了。” “我没事,翁妮,你的腿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仰亚说着从床边站了起来,用手把被子给翁妮拉了拉。然后走出了病房。 不一会儿,仰亚带着一碗豆浆和两根油进来。 “翁妮,你先吃点早餐。” “你,这么早,你到哪买了早餐了?” “人民饭店那边,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你先吃吧,要不,我先回去,把这事跟陈团长他们说一声,再给你请个假,然后再叫大家来看看你。” “不用了,仰亚哥,我这,再等一下就可以过去了,反正这也不远,回去再跟陈团长他们说吧。” “你这还住院呢,怎么回去。” 说着,仰亚走出了病房。翁妮还想要再说什么,仰亚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回到队里,仰亚就把翁妮受伤的事向陈团长汇报了。陈团长很担心,可还是把仰亚教训了一顿。 “你作为老队员了,一天练习到什么时候你不知道?你们这叫做疲劳战术,不但练不好,现在,怎样了?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对不起,陈团长,这次是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人怎么样了?医院怎么说?严重吗?” “不算严重吧,医生都说了,只是扭伤了脚踝,打两天消炎针就好了。” 中午,陈团长和好多的同事都过来看翁妮。 陈团长又在医院当作大家的面批评了仰亚。 “陈团长,其实真的不是仰亚哥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翁妮躺在床上跟陈团长解释。 “这次就过去了,以后大家要注意,练习,也要讲点方式方法,不要一味地加班加点。弄不好,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你们受到伤害,而且还有可能影响到排练的进程的,要是弄伤了人,我们的节目还怎么往下排?” 当天下午,翁妮就由仰亚和队里的几个女生,把她扶回了队里。不过,翁妮这种情况,是肯定要休息几天的。 仰亚也只好一边和其他人排练其他的环节,一边等着翁妮这边慢慢恢复。 0030、不合适宜的表白 0030、不合适宜的表白 翁妮耽误了好几天,不过,她的脚终于好了。她更加加紧时间加强训练。 仰亚也为她这几天落下的训练,毫无怨言地加班。 作为这个节目的领舞和领头人,他们之间的配合也更加默契了。 这天夜里,两人又比其他人多加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两人都练得一身的汗水才停下来。 “哎呀,翁妮,我再也练不动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仰亚说着,一屁股坐在了练舞场内的地板上,并用手不停地朝自己脸上搧风。 翁妮看了看仰亚,走了过来。 “仰亚哥,这一身的汗水,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这样,会容易得病的。” “哎!没事,都习惯了。” “还是起来吧,快去洗洗,换衣服吧,小心感冒着凉。”然后把自己的手给了仰亚。 仰亚只好抓住翁妮的手,一使劲,站了起来。 排练厅后面,是演员们的更衣室,男生女生各一间,更衣室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厕所兼冲洗间。天气不是太冷的时候,大家训练出汗了,就会在这里冲冲水,然后换上干燥的衣服。 仰亚精疲力尽地走进了更衣室。虽然这还是早春时节,但一阵剧烈运动下来,还是满身的汗。仰亚也顾不得天气还有些凉,脱掉身上汗水湿透的训练服,冲进了洗漱间。 哗哗哗哗的流水,带着一点点的微凉,缓缓地冲刷在这青春、健壮、充满雄性魅力的身体上,一身的疲惫马上消除。仰亚闭上了眼,任由这带点刺激的冷水从头一直慢慢地向下淋着,水流到哪里,仰亚的手就跟到哪里,一边轻柔地搓着,闭着眼睛尽情地享受着。 凉水带来的刺激、被搓热后体温的热度,让仰亚全身每个地方都舒舒服服。 仰亚搓着搓着,哗哗哗哗的水流声,让仰亚想起了老家小村子后面的那条小溪—— 小溪不大,这个季节,也就和这洗澡间的流水差不多。到夏天涨水季节,水还会大些,那时,仰亚和其他的小伙伴就会背着阿爸阿妈,悄悄跑到溪流下,脱下身上所有的衣物,赤条条钻在水流下面,任由水流从高处重重地打下来,那一种痛痛的舒服感,至今都让仰亚难以忘怀。 几个小伙伴享受过后,就在水流下互相打闹起来,直到谁家的阿爸阿妈拿着牛刷条(小竹枝丫),追到流水下面,一个个才把全身是水的光身子,装进衣裤里朝着阿爸阿妈相反方向的山上跑,有跑掉鞋的,也有把裤子穿反了的,让追来的阿爸阿妈又忍禁不住,自己笑出声来。 想起这些,仰来也在洗澡间默默发笑。 想起了这些,也让仰亚想起了家。 想起了家,仰亚又想起的她来。那个年轻的身体,那双如醉的眼睛,那片火热的红唇------- 这些,想想都让仰亚觉得兴奋,想想就让自己年轻的身体不能自已。无意识中,手触碰到了下面,一股钢硬膨胀到了极限,昂首挺胸、举首望月,对酒当歌,壮志满怀,似有万千的杀气埋在‘心头’。 仰亚缩回手来,心里熊熊的焰火却无法扑灭。 仰亚把水流的开关调到最大,水流马上转换成最冰凉状态。仰亚让那一股子冰水直接对着那个地方猛冲,水滴打在它的‘头上’都有些微微生疼,这就是最原始的、以暴制暴的方法。几分钟后,才把它的‘怒火’慢慢浇灭,也才免去了一场刺刀见血的搏杀。 可是,自己内心的火焰却仍在东奔西撞、此起彼伏,如一头撞驴。 仰亚不敢再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展开遐想,就着冷水又把全身匆匆淋浴了一遍,赶紧用毛巾擦干,走出了洗澡间。仰亚再用外面的干毛巾全身擦拭一遍,套上了那条已经汗湿的内裤,正准备穿上衣服。 这时,用布做成的门帘被掀了开来,一缕强光射到仰亚身上,仰亚本能地遮住自己的那个地方,转过身来。 “谁?!” “仰亚哥,是我。”接着一个黑影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从后面将仰亚的身体抱住。 “你咋还没走,你咋还在这里?” “仰亚哥,我、我、我喜欢上你了,早就喜欢上了。” 仰亚的全身一阵颤栗,刚才的一阵乱七八糟、胡思乱想早已烟消云散。可是,随着身后那激促的热汽不断吹到自己背上,还有那绕到身前慢慢下移的双手。 仰亚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起来。 仰亚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想做一次青春的俘虏。可是,刚刚闭上眼,刚刚新婚的妻子那如醉的眼神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翁妮,你别这样,我、我、我已经结婚了,刚刚,就在几个月前。” “我不管,我就要喜欢你。”说着,仰亚也感觉到她的手已经碰触到了下面,刚才没有完全‘退兵’的‘余孽’又开始死灰复燃。 它又‘站’起来了,昂首阔步、嫉恶如仇,想为着自己的主人杀他个人仰马翻、头破血流,做一个称霸一方、威震‘海内’的诸侯。 仰亚相信,且从来也没怀疑——它——能! 仰亚的眼前立马出现一片繁花似锦、五彩斑斓,一千、一万个恶魔仰天长啸着向他走来。仰亚就像在噩梦中逃生一样,用尽了全身最大的力气想喊出声来: “不!不!不!” “不————” 最后一声,仰亚终于喊出来了,他也从恶梦中醒了过来。 “不!你不能,你,不,我不能——” 仰亚使出自己最后一点力气,用手把翁妮的手扯开,抓上自己的衣服,逃命似的冲出了更衣室,就像冲出了那面目狰狞的牢笼。冲回自己的寝室,冲进自己的床头,把自己紧紧捂在被褥里面。 ------ 仰亚病了。 他头昏脑胀,天旋地转,口干舌燥,耳明目旋,全身虚汗,手足冰凉。 昨夜发生的一切,仰亚一直到现在,想想都觉得是一种罪恶。他艰难地转过头,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想取过枕边小凳子上的洋铁皮水缸。 他太渴了,他想喝水。 可是,水缸就在眼前,仰亚就是够不着。他深深吸了口气,一用力。 “哐当”一声,水缸掉在了木地板上,还熟练地来了两个前滚翻再加180度旋转。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仰亚哥,你醒了?” 仰亚眼前一黑,是哪一世的冤魂不散?自己这张单人床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砧板?自己这一百多斤‘瘦肉型’,是不是将面临着一场美丽的劫取和掠夺? 仰亚闭着双眼,面无表情。 “你不上班训练,还跑到这来干吗?” “这都十二点过了,已经吃过中饭了,你病了,过来看看你,顺便向你说声‘对不起’。昨天,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仰亚哥,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没事,事情都过去了,你走吧。” “真的,我错了,对不起,仰亚哥,你别生气了。我给你带来了点稀饭,你先吃点东西,要不,去医院看看?” “不用,你把碗放那吧。我等下再吃。” “仰亚哥,我知道错了,但是我也不可能看着你生病了不管吧?前久,我生病时,你不也同样照顾过我吗。如果你不生气,那就把这碗稀饭吃了。” “我还不想吃,要不,你给我倒点水喝吧。” “啊!” 翁妮端来了水,顺势坐在了刚才放水缸的小凳子上,又朝仰亚的床边挪了挪。用勺子把水送到仰亚嘴边。 “不,我自己来。” 仰亚想用手把水缸和勺子隔开。 “啊?仰亚哥,你的手好烫呀。” 翁妮赶紧放下水缸,把手放在了仰亚的额上。 “仰亚哥,你这是感冒着痧了吧?” 仰亚没有出声。翁妮顺势在仰亚的手腕处揪了一下,一大条深红色的血印就显现了出来。 “仰亚哥,你看!” 感冒后着痧,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病症,弄不好,分分钟就有可能死人的问题。仰亚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其实,它就是一种因感冒、受凉等引起的皮下组织毛细血管的堵塞,当然会影响到血液循环,进而导致生命危险。 “仰亚哥,我帮你揪痧吧,这太危难了。” 拒绝诱惑,拒绝**,但谁也拒绝不了求生的本能。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有七情六欲的人呢! 仰亚没有再推辞。 翁妮坐到了床沿上,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伸出双手,握成拳头,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缝隙,在仰亚的脖子周围夹起来。 一会儿,翁妮夹过的地方,一道道殷红的血印子,像一道道恶魔抓过的爪痕。 揪完了脖子,翁妮又让仰亚翻过身来揪背上。仰亚终于从刚才的昏死状态下缓过一口气来。也任由翁妮在自己背上用力地揪着。 这时,本就没有关上的门突然开了。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务妮?!” 眼前的一切,尽显在务妮的眼里,一个赤身**的男人正躺在床上,一个年轻的女孩把手放在他**的背上—— 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季节里的一个晴天霹雳! 务妮举起手里的一个布包(里面是上次仰亚给她买的那一匹做衣服的花布),迎面打在了翁妮的脸和仰亚**的背上。 转身,哭着冲出了房间—— 0031、不合适宜的偶遇 0031、不合适宜的偶遇 仰亚又有近半个月没有回家,这段时间,他们正在忙着训练,根本抽不出时间。 还生活在自己阿爸阿妈家的务妮,这半个月,就等于半个世纪。年轻人的相思,没有结婚的人理解不了,五六十岁的老夫妻也理解不了。更何况他们还是新婚,那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心灵到**的相思滋味,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 务妮,白天想着,夜里想着;醒时想着,梦里想着。游方场的大枫树下、石壁下的山洞里、仰亚家------ 所有的一场场、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她的眼前出现。啊,不是像电影,而是像电视剧,电影可没那么长,也没那么持久。 少女的相思,谁能理解。 新婚后的相思,更是无法掩盖。 好多个夜里,她都梦见了仰亚——自己的男人,还有和自己男人在一起的情情景景。务妮受不了了。 明天,正逢赶集,务妮找了个借口。 “阿妈,明天正逢赶集,我想把上次他送给我的那匹布,拿到集市上去找合作社的师傅们帮做一件衣服。” “你是去人民公社吗?” “嗯!” “那你去吧,你一个人去还是有谁陪你一起去?” “就我一个人,这都赶集天,一路上都有人的,其他人也没空吧。” 又是去公社,仰亚就在那里上班呢,阿妈能理解。谁陪自己的女儿去呢,一路上可以陪,到头了,别人就尴尬了,有些事,可不要人陪着。 “那你去吧。”阿妈本来想跟务妮说,是不是要带点东西给仰亚,务妮不提,她也不好挑明。 “嗯!” 这一夜,务妮都做着明天的梦。有相思的梦,有相见的梦,有相见后的梦,还有------ 想着,务妮自己的脸上都开始害羞得红起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务妮早早起来,收拾好自己,告别阿妈,高高兴兴朝赶集的那条路走去。她想早些,说不定,还能碰上大队那台只有赶集天才开的拖拉机。 一路上,白云青天,花香鸟语,今天的天气真美。 务妮的心里更美。她一路哼着家乡的小曲。 接近中午的时候,务妮来到了人民公社,她在这里上过两年的学,知道人民公社宣传队在哪里。她算着现在正好中午,去找仰亚,说不定他正好下班回到寝室。 要是仰亚的寝室没其他人,说不定----- 务妮的脸又开始红起来。 走进那个有些生锈的大铁门,务妮的心‘突突突’直跳。她在院里站了十几秒钟,均匀一下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轻轻地抬脚走上了二楼。轻轻地推开了仰亚告诉过她的那扇门------ 务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一切,和她今天,不,是半个多月来想像的一点都不同,这,不是她想像中的那个剧本。 ------ 务妮哭着跑下了楼梯,跑过了那扇发锈的铁门,跑到了集市上,淹没在人群里。旁边的人都对这个疯跑着的女孩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同情、有好奇、有疑问、有欣赏。 务妮也感觉到了每一个人都在看着她,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在笑,他们的笑,慢慢地变得狰狞而阴森。 差不多跑过了半条街,务妮跑累了,也不想哭了。可是,她却盲目得不知何去何从。此时的务妮,如一条没有家归的流浪狗,哪里是她该去的地方,哪里又能让她停下脚来,哪怕作稍稍的休息,她也不知道。 务妮继续向前走着,步伐无力,目光呆滞。看看已经走到了集市的尽头。 “务妮。” “务妮,务妮!” “务妮,真的是你!” 一连几声叫喊没有回应后,人群里,一只胳膊伸了过来。 “务妮!” 务妮把无神的眼睛瞟了过来,面前的人似曾相识。 “你?小、小兰?” “务妮,你这是咋啦?怎么叫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反应。你是咋的了?” 这是务妮两年前一起在这里的初中上学的同学小兰。 务妮抽抽嘴,想向同学小兰说些什么,刚刚动嘴,可一个字也说不出,伸出双手,倒在了小兰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务妮,你这是咋的了?” 务妮没有反应,继续放声大哭。小兰也只能把自己脆弱的肩膀借出来,给务妮一个依靠,让她尽情的哭着。 小兰搂着务妮,慢慢地来到街边。好久好久,务妮嘤嘤的哭声才停了下来。 两个女孩坐在一条石凳上。 “务妮,你这是怎么了,两年不见,你今天------?” “小兰,我被人骗了。” 务妮低着头,没有看小兰。 “什么?被人骗了?为什么?在哪?” 务妮用手指指街上另一头的宣传队大院。 “宣传队?” 务妮点了点头。 “啊,务妮,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小兰轻轻拍着务妮的肩,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坐了好久。 “你吃东西了吗?走到我家去坐坐。” “你家?” “啊,我已经出嫁到这边了,就是那几丘田后面那几户人家。” 务妮迟疑着。 “走吧,两年多不见了,去我家坐坐,我也好陪你说说话。” 务妮无精打采地跟着小兰走着。进了家,两人走进了小兰的闺房。小兰为务妮倒来了一杯水。然后,就着一个小凳,坐在了务妮的对面。 “你怎么偏偏就找了一个宣传队的呢?” 务妮没有说话,轻轻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小兰把自己的凳子又朝务妮移了移。 “你不知道,原来我们还在这里上学的时候就听人说吗?宣传队的人,最不靠谱,一个个就如花心萝卜一样。你是不是被他那张万人看了万人都爱的脸给迷住了?” “还有,他们那大院子后面的那个小土堆,当时,我们都稀奇,那周围,都是田和土,就那么一小堆,既不是哪家的坟地,又没有树,咋就没有人去种呢?而且只要一有人接近那里,宣传队的人看到了,都会大声地把人吼开。你知道为什么?” “还有,风上初二时,我俩晚上逃学不上晚自习,走过宣传队大字后面时,听到嘤嘤的哭声,我俩还以为碰上鬼了呢。” 务妮无声地摇摇头。 “当时,我也不知道,其他所有的小孩都不知道。可是后来,我出嫁到这里来了,和寨子里那些年长一点的妇女们吹牛时才知道,原来,那里就是一个小坟堆,埋的都是些还没有出生就死去的小孩。” “啊,没有出生的小孩,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知道那些小孩是从哪里来的吗?” 小兰笑了笑,把嘴凑到了务妮的脸边。 “那都是宣传队里那些演员,没结婚就弄出来的小孩。” “啊?不会吧。” “还有,那晚我俩听到的哭声,就是那些生下了孩子又不能带,就把他活活弄死,埋在那里,那些没有结婚就当上妈的女孩的哭声。” 这时,务妮的伤心和委屈都已经过去,两人就像原来一样地吹着,把这些都当成了花边新闻。 “没这么夸张吧?” “唉!我骗你干吗。不信,你再去问问这附近的这些年纪大一些的女人,她们都知道。” 务妮细细想了想,也是,宣传队里,一个个男孩英俊帅气,活泼好动,青春**强烈;一个个女孩漂亮娇媚,思想开放,再加上一天天体肤摩擦,日久生情,或者逢场作戏,能不出那么多事吗?务妮想想都有点后怕。 不过,她又想想,仰亚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 可是,一转瞬,她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仰亚不是这样的人,那为什么会出现今天房间里那一幕呢?务妮陷入了自己爱恨交织的思绪里。 “哎,我还没问你,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务妮看了自己的同学小兰一眼,把去年秋天仰亚他们到大队去演出,在路上差点车子把她给撞了,以及仰亚住处在她家,莫卯的芦笙夜曲,游方场上的争斗等都全部告诉了小兰。 小兰摇摇头。 “唉,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这么远,他就跑到了你那里去演出,然后阴差阳错就住在了你家,然后晚上就有人来吹夜曲,然后,你们俩好上了------ “这不是里才有的事吗?怎么就变成了你身上真实的故事了?我佩服!你都成里的主人翁了。” “别开玩笑了,我这都气成咋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然后,你俩就在一起了,然后,你俩就结婚了。” 务妮点了点头。 “嗳,那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三个月前结的婚,上一次见面,也是在半个月前,他帮我从我家接到了他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他就回来了,说是要忙着排演什么节目,听说几个月后要有领导来视察。今天不是赶集吗?我就想来看看他,结果------” “结果,你信心百倍的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他却给了你一个惊吓。是吧?” “结果,我一走进他的房间,就看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 说到这,务妮又开始哭了起来。 “哎,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你看清楚了吗?会不会是看错了?” “小兰,我能看错吗?他光着身子躺在床上,那女的,就坐在他的床前,手还放在了他的背上揉着------” 务妮的情景再现,小兰咽了一下口水。 “还有吗?”小兰希望这津津有味的故事继续。 “还有什么?” “你还看到其他的什么吗?然后------” “然后,我气不过,把我手中的包砸到了他俩的身上,就跑了出来。” “然后呢?” “然后,就在街上转了一圈,就遇上你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唉!务妮,你原来读书时也不笨呀,你就这样便宜了那两狗男女?你就这样把他送给她了?” 务妮想了想,也对哈。我高高兴兴地来,本来是想着来和自己的老公见面的,结果却碰上了这样的事,而且自己明明看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就在床上,还什么也没做,自己就悄悄跑出来了,这不真的太便宜他俩了吗? 务妮看了看小兰,小兰看了看务妮,两眼相对,四目相向。 “走,我陪你回去,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0032、遭贼了 0032、遭贼了 却说仰亚看到了走进房间的身影,不自觉地在心里喊出了务妮的名字。可是,眼前的状况,他又如何才能跟务妮说得清楚。 那个重重的包袱打在自己脸上,他正想转过身来对务妮解释些什么。务妮已经哭着冲出了房间。 “务妮,你听我说,务妮,不是、不是你想像的那种------” 可是,务妮早已经跑到了楼下,根本就不可能听到仰亚的叫喊。 这一惊,把仰亚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赶紧爬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贼铃的速度,穿上裤子、穿上鞋子,抓起床边的衣服就朝楼下跑去。 “仰亚哥,你、你,可是还病着的------” 翁妮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 仰亚顾不得正叫着他的翁妮,拼命地朝着楼下冲去。可毕竟是刚刚都还在病中的仰亚,刚冲到楼下,头一晕眼一黑,差点摔在了楼梯口。他赶紧扶着墙,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仰亚哥,你这一身的痧,你这样出去,很危险的。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去跟她解释。” 仰亚站了约有两分钟,才慢慢地缓过气来。 “唉!你回去吧,你去,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仰亚抹了抹自己脸上的冷汗,才又慢慢的恢复过来。就是还有点头重脚轻。 走过那扇生锈的大铁门,前面就是来赶集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山人海,那个熟悉的身影究竟在哪? 仰亚又不好声张,不过,即使他大喊也没有用,因为务妮根本就不可能在他的声音势力范围。即使在,此情此景的务妮也不可能答应他。 仰亚汇入人群,慢慢地朝前走着,一边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务妮的身影。前面一个身影很像,仰亚挤了过去,扯住那个女孩的衣服,正想叫出来,女孩转过身来,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用手轻蔑地把仰亚的手拍开。 “滚!流氓。” “啊,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仰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下去,赶忙点头向女孩说对不起。 他们住街边的一位奶奶说: “奶奶,你看到一位女孩从这边走过吗?” 奶奶摇摇头,不知道。 仰亚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有的说好像看见,有的大都说没有注意到。看看走到了街的尽头,望向街头的田野,同样没有务妮的影子。他又沿着街的另一边找回来,又直到另一头街尾,还是没有看到务妮。 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仰亚望着街上头空旷的田野,望着天上不断移动的白云,还有眼前这条缓缓向前的小河里的流水,一身冷汗又冒了出来。他几大步跑到河边,伸长脖子朝着水里看,看有没有他要找的痕迹。他又沿着那条小河一真是向下游找了一圈,还是踪影全无。回到小河与街头连接的地方,他浑身连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在街头的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抬起头,望向滔滔的河水,望向集市上拥挤的人群,真是人海两茫茫。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 仰亚努力地站起来,可是,还没等他站稳,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就像一条被抽了筋的皮囊一样,软弱无力、悄无声息地就倒在了满是灰尘的路旁。 “仰亚哥,仰亚哥,你醒醒,你醒醒。” 正好莫卯从这里经过,今天赶集,莫卯也想到街上来买些需要用的物品,逛到了街头,才看到了仰亚倒在了地上,一脸的灰,差点认不出来。 仰亚终于睁开了眼。 “我、我这是在哪?莫、莫卯。” “仰亚哥,你怎么倒在这里呀?” “务妮,务妮,你看见务妮了吗?她------” “务妮?她------” 莫卯把仰亚扶起来,坐在路边石头上,仰亚也慢慢地苏醒了过来。 莫卯从街边的一户人家要来一碗水,又要借来了一条毛巾,给仰亚的脸擦干净了,然后喝了几口水,仰亚才清醒过来。 “仰亚哥,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听你说务妮,她到街上来了吗?” 仰亚轻轻地点了点头。 “务妮到街上来了,没有来找你?可你这是------” 仰亚把莫卯手上碗里的水喝干了,才对莫卯说: “我,昨天晚上练得晚了些,又洗了个冷水澡,不小心,晚上睡觉,然后就病了。” “啊,今天早上,你没有来训练,我是听说你病了。” “今天早上起来,我一身的痧,刚好被翁妮过来看到了,她说她帮我整痧。正在整的时候,务妮就来了,就看到了我躺在床上,还裸露着身子,而翁妮就坐在我的床边,所以------” 仰亚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告诉了莫卯,当然,最精彩的部分他已经省略,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与这事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被搂抱、被摸到了那个地方,以及莫名其妙的表白,肯定是要省略的。 仰亚说完,莫仰掀开仰亚的衣领,看到了仰亚脖子上那一条条深红的血印。 “那你怎么不跟务妮说清楚呀?” “我?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她就哭着跑出来了,然后,我、我就跟着跑出来找她,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她,也不知道她到底跑到哪去了。” “啊!那所有的地方你都找了吗?” “都找过了,从街上头到街尾,还有小河边,我都找了。” “小河?”莫卯看了看从身边流过的小河,自己的心里也颤了一下。他只能安慰仰亚。 “不会吧?就为这么点小事。仰亚哥,你别胡思乱想了。” “可是,她会到哪里去呢?” “啊,你知道她家在这边有什么亲戚吗?” “不知道。我们这也才结婚几个月,她们家的亲戚我也不是太熟悉。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上的学,你知道她们家附近的亲戚熟人吗?” “啊,我想想,务妮家好像在这一带也没有什么亲戚呀,我们一起上学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听她说过这边有什么亲戚。”莫卯想了想,又说:“不过,以前,和务妮玩得好的,倒是有一两个同学,但是,这都两三年了,也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联系。” 仰亚像是看到了希望。 “她们同学家在哪?你带我去看看?” “让我想想,距离集市上近点的,也没有谁呀,距离远的,倒是有,可是,这么一下,务妮也不可能跑太远去找自己的同学吧?仰亚哥,务妮是不是直接跑回家去了?” “回家?” 也是,务妮本身就是来赶集的,想找仰亚,结果出了这样的事,她又不可能找到其他人,是有可能直接回家的。要是务妮真的就这样哭着跑回了家里,不管是自己的家,还是务妮的家,两边的阿爸阿妈都不会高兴的,或许他们都会重重地收拾仰亚的。 可收拾事小,由此引起什么其他的事来,那才让仰亚吃不了篼着走。 两人站了起来,直接朝着回家的那条小路跑去。可是,这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能看到她吗? 跑到路口,两人都喘起粗气来,特别是刚刚出了痧的仰亚,喘气加咳嗽,咳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坐下歇歇吧,要是她真的回家,现在肯定都在半路上了,如果她刚好又赶上了回去的拖拉机呢,那就更快了。” 莫卯说着,两人就在路边坐下来休息。 “喂,大姐,你们几个从那边过来,看到一个女孩从这条路回去吗?就在刚才。” “没有呀,一路过来,没有人回去呀。现在赶集回去还早着呢,谁会这么早回去。” 又一伙人走过来。 “大叔,你们看到一个女孩从这里回去?” “没有,我没看到。” “啊,谢谢!” 两人又在路边坐了一会。 “仰亚哥,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说不定务妮已经回到你的住处了呢?要是还没回来,主只好再跟团里请假回家去看看,跟她解释了。” 没办法,看来,也只有这样了,说着,两人有气无力的往回走。 “仰亚哥,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一边走着,莫卯问仰亚。 “没有呀,我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对她说,她就跑了。” “这个翁妮也是,没事她帮你整什么痧呀!” 仰亚当然不能把整痧之前的事告诉莫卯。 “她不知道叫一个男的去给你整,她来叫我也行呀。回去再问问她。” 仰亚没有说话。 走着走着,仰亚突然问莫卯。 “莫卯,你觉得翁妮怎么样?” “嗯?不怎么样,你看她今天整这事,回去我再说说她。”莫卯一脸打抱不平的样子,还有一副为朋友两勒插刀的气势。 走回到街上,赶集的人们仍然熙熙攘攘,和他们走前没什么两样。走回到宣传队,生锈的大铁门仍然开着,对于仰亚和莫卯的来去也没什么感觉。训练室里传来各种曲调的声音,大家都在紧张的排练着,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继续着他们紧张的生活。 莫卯陪着仰亚走到了楼上,打开了门。 “啊?” 室内的情境把两人吓了一跳。蚊帐没了,被褥全被掀在了地板上,桌上的那些书籍,也乱七八糟地摔了一地,凳子倒着,水流着----- 遭贼了?! 0033、一场误会 0033、一场误会 看着这一整间乱七八糟的房间,仰亚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对于房间乱成这样,对比着现在知道务妮没出事,她回来了,仰亚心里的高兴更多过于恼怒。可这会,人又到哪里去了呢? 莫卯可不是这么想。 “仰亚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对你这样啊,说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没事,莫卯,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谁?你告诉我,有什么事?” “不用,你还看不出,这肯定是务妮回来了。” “啊,可是这-----” 两人在房间内转了一会,也没心情收拾,正想着现在务妮到底在哪。两人转身正准备出门,门却自己开了,两人转身,门外,一盆凉水披头盖脸地就泼了过来,站在前面的莫卯被泼了一身,紧跟在后面的仰亚也不能幸免,比起前面的莫卯,也好不到哪去。 “谁?谁他妈这么胆大,看我不------”莫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边睁眼一边骂着,可眼前—— “流氓,害人精,我让你欺负人,我让你欺负我们同学。” 边泼水边骂的是小兰,她也搞不清楚这两人到底哪个是仰亚,也就是‘欺负’务妮的人,或者说她俩根本就不知道房间里是两个人。 原来,就在仰亚和莫卯出去找务妮的时候,务妮在同学小兰家呆了一会,把心里头的苦痛和委屈都跟同学说了以后,自己心里也好受了一大半,可是,在同学打抱不平的心态下,两人回到了仰亚的寝室,胡乱地整了一通,以示报复。 一开始,务妮也于心不忍。可是,在小兰的一再鼓动下,她也只能跟着小兰一起实施了这次有点刺激的小复仇行动。 其实,她俩回来,在房间里乱整一通后,倒把自己弄了一身的汗一满脸的灰尘,还有刚才务妮哭过的痕迹。 两人拿着仰亚的毛巾、盆子到洗澡间洗脸。两人洗着说着,小兰一转脸就看见有人走进了仰亚的寝室,她估计就应该是仰亚了。她悄悄告诉了务妮,并把自己的‘惩罚决定’告诉了务妮。 务妮本来想制止小兰,可是盆里的水满了,小兰端着就朝外面跑,这时,务妮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泼完了水,小兰指着莫卯就开骂。 “仰亚,你再敢欺负务妮一下试试,这就是对你的惩罚,下次如果你再敢这样做对不起务妮的事,可就不是这样简单了,你信不信?” “我?我、我------” 莫卯有点莫名其妙。 “莫卯?怎么是你?” 泼了水后,务妮才看清,小兰泼水的,其实是莫卯,而不是仰亚。 她急忙跟上来,拉住了小兰的手: “小兰,小兰,你搞错了,搞错了。” 小兰听到了务妮的喊声,叫什么‘莫卯’?他不是叫仰亚吗? “务妮,你、你、你这是------”莫卯赶紧向务妮求助。 “务妮,这?怎么回事?”小兰问身后的务妮。 “务妮,你跑哪去了,我和莫卯都找了你半天了。”仰亚从后面跟了上来,站在了莫卯身边,对务妮说。 务妮没有说什么,她也不想回答仰亚的话。 小兰终于搞清楚了,原来后面跟上来的这个,才叫仰亚,也才是真正欺负了务妮的人。小兰看了看两人,捂着嘴笑了。 “人模狗样的,两人倒是长得不错,就是心里坏得很,反正两个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都何该!” 务妮看到泼了莫卯一身的水,不好意思地走过来,用手中的毛巾替莫卯擦着。 “先进来吧。”仰亚让到了门边,向小兰和务妮招呼。 小兰和务妮也不客气,大踏步走了进来。 “务妮,你真的错怪仰亚哥了,他不是你想像的那种。”莫卯跟在了务妮和小兰身后,抓紧时间帮仰亚解释。 “不是那样是哪样的?人,都被抓在一起了,这还不能算吗,还要看到什么样的镜头才算呀?”小兰抢先质问着。 莫卯把同样一身湿漉漉的仰亚推到务妮和小兰面前。一把撕开了仰亚的衣服。 “务妮,你看,仰亚哥这一身的血印子,他是昨天训练时感冒了,翁妮正在为仰亚哥揪痧呢,可不巧,正在这时,你来了。” 务妮看着仰亚满脖子满背都是因揪痧而形成的深红的血印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小兰也看到了,没有再说什么。她看了看务妮,又看了看仰亚,自知自己刚才是在帮倒忙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对着莫卯轻轻的弯了下腰。 “对不起!我把你看错了。那,务妮,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没事了,你就过来找我玩,下次来赶集,记得来我家。”说完,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朝着几个人挥挥手,咚咚咚咚跑下了楼梯。 房间内,仰亚、务妮、莫卯三个人一直尴尬地站着,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几分钟后,还是务妮先开了口: “莫卯,要不你先回去吧,把你那湿衣服换了,等下不注意又要感冒了。” 莫卯正不知道怎样才能脱离这尴尬的场面,得到了务妮的指令,想逃都来不及呢。 “嗯,那我先过去换件衣服了,你们俩有什么事再慢慢聊,我走了。” 莫卯也咚咚咚咚跑下楼,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室,就在楼下的水龙头下,把湿衣服脱了下来,就着水搓了起来。 “嗳!今天这么勤快,自己洗衣服了哈。” 莫卯正专心地洗着,这突然而来的打招呼还真把他吓了一跳。 “嗯?是你?干什么?” “我洗衣服呀,哪像你们男的,好几天不洗一次的。” “啊!”莫卯说着,让到了一边站住了。 “你洗你的呀,这么多水龙头,我洗我的,你洗你的,你让我干吗?” 也是,这一排四五个水龙头,我为什么要停下来。 不过,他还是停在那,看着翁妮认真地洗着。 “嗳,翁妮,你昨天也真够笨的,你这差点出事了,你知道吗?” “啊?我?出什么事?”翁妮一边洗着一边回答。 “你不知道,仰亚跟他家务妮都吵架了,差点出事了,现在都还在房间里生气呢。” “啊?他俩回来了?这跟我有什么事?反正我没做什么,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可不是,你还希望他们不回来呀,昨天到底咋回事?” “哎呀,那有什么嘛,昨天就我和仰亚哥训练得有点晚了,然后仰亚哥就在排练室后面冲凉水澡,回寝室睡觉就感冒着痧了。中午,我刚好路过他寝室门口,看到了他生病了,就进去看了看,结果发现他烧得挺厉害的,原来是着痧了,我就帮他整了整痧,谁知道这个时候刚好他老婆来了。她一进房间,不问青红皂白,一句话不说,把包打在我和仰亚身上,就哭着跑了。” 当然,关于昨天在洗澡间发生的其他事,翁妮省略了。 “他着痧了,你就不知道找另外一个人去帮他整痧呀,比如我。一男一女的,也难怪人家务妮怀疑。” “我哪知道,只知道他着痧了,总想着快点帮他整好,谁还会想到那么多。唉!这有什么,要不,我再上去跟他们俩道个歉呗。”说着,翁妮把手放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准备动身上楼。 “嗳!你还真上去呀,就现在?” “嗯!不现在,还等什么?正好他俩都在,这不更好吗?” “你还是算了吧,人家现在两个人正在房间,我已经把仰亚着痧的事跟务妮说了,也揭开仰亚的衣服给务妮看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你现在上去,好吗?” 翁妮想想也是,就又从楼梯边退了回来。 却说楼上,两人仍然尴尬地站着。 “你那一身的水,还不赶紧把衣服脱下来,还想再感冒一次、着一次痧?好让人家女孩再帮你整一次?” “你不是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扭头跑了吗?连让我说一句解释话的机会都没有,还会关心我着不着痧?” “行啦行啦,是我误解了你,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总行了吧?” 仰亚故意龇牙咧嘴、慢吞吞地脱着。务妮实看不过去,走了过来,抓起仰亚的衣服就往下拉。 “走开,你那浑身的血印,不疼了是吗?要不要我再帮你揪一遍?” “好好好,真的,你一来,我就不疼了。你看,你看,我一点都不疼了。”说着,仰亚就在务妮面前做起了扩胸运动。 “你们一天天到底练成什么样子?这着了一身的痧自己都不知道。” “哎呀,这不马上上面的领导就要来了吗,昨天就练得狠了些,出了一身的汗,图方便,就在更衣室后面的洗澡间冲了一个凉水澡。结果就------” 当然,仰亚也同样省略了一些内容。 “你那裤子也都湿了,还舍不得脱下来?不要洗了吗?”一边说着话,务妮用脸盆去收拾仰亚的那些脏衣服,又慢慢地把地上的床单等捡了起来。 仰亚坐在床边,一边脱换着衣服一边说: “你们俩也够狠的,一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我这弄成这样,也不怕我们团里的人看了笑话。啊,那个是你什么人?她也够凶的。” “何该?你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下次还这样。她是我原来的同学,叫小兰。” “不会的,我一定对得起我老婆的。”说着,仰亚把衣裤穿好了。 务妮捡起脏衣服,到洗漱间洗衣服去了。 楼下的莫卯和翁妮,看到务妮从房间走了出来,知道两人已经没什么事了,一起走上楼来。轻轻敲开了仰亚的门。 “仰亚哥,没事了吧?” 幸好仰亚稍快一步,要不就又暴露了。 “没事了。” “没事就好,要不,我该是大罪人了,仰亚哥,昨天的事,真的对不起。” 翁妮说的,是哪方面呢?仰亚又想起了昨天的事,特别是发生在更衣室的事。 “没事了,都过去了。” “那,要不要我再跟务妮说声‘对不起’?她到哪去了?”翁妮明知故问。 “啊,到那边帮洗衣服去了。” “哇,仰亚哥,还是媳妇来了好啊,一来就帮你洗衣服,你俩不生气了。” “不生了,早好了。” “好,那我找务妮说话去。”说着,早冲出了房门,朝洗漱间走去。 屋里只剩下了仰亚和莫卯。 “你俩咋一起来了呢?”仰亚问莫卯。 “啊,我不是下去在下面水龙头洗那湿衣服吗,她刚好过来要水,就遇上了。” “你把泼水的事跟她说了?” “嗯!” 仰亚看着莫卯,笑了笑,没说什么。 “仰亚哥,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你快去看看,务妮她们俩洗好了没,洗好了,帮他俩扭扭水,干得快些。” 仰亚的笑,有点莫名其妙,莫卯也搞不清楚他到底笑什么,只好按着仰亚说的,跑到了洗漱间。 不一会儿,就从洗漱间传出笑声来。 务妮和翁妮,都是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不到半天功夫,可能就已经成为好朋友了。 女孩的心,就像这随时变幻的天一样。 0034、粮票布票肉票 0034、粮票布票肉票 房间收拾好了,人也平静下来了,这时,仰亚才想来问务妮: “阿妮,你今天是来赶集?还是有其他的事?” 仰亚这一问,务妮才知道今天自己到底来做什么。她拿起那个布包,打开来。 “这是你上次给我买的布,我想到集市上来,找个裁缝帮我做一件衣服。” “这么久了,你还没做呀?我以为你早做了呢。” “没有呀,不来赶集,我还能怎么做?我想做成人家现在外面穿的那种,而不是阿妈帮做的我们平时穿的。” “阿妈做的那种民族衣服,不是很好看的吗?” “可是,那也太多了,我想做成像刚才我们同学小兰穿的那种。” “行,那等一下,我马上带你去吧。” 经过了这一通折腾,现在,已经下午两三点了,团里知道仰亚的新媳妇今天过来,双方还闹了些不愉快,所以,陈团长就放了仰亚半天的假。 仰亚从陈团长那出来,带着务妮朝集市上去。 赶集天的下午这个时候,从远处来的,都在慢慢地收拾着赶集买到的东西,准备回家了。有钱的人,都走进了国营饭店,先在服务窗口处交了钱,然后领到一张票。这票,其实也就是一张白纸上用油印机一次性印刷了一大批‘公社国营饭店餐票’,然后再在这字迹上盖上红色的国营饭店的印章。国营饭店里有面、有粉、也有炒菜点饭的。分成三个窗口,窗口前都排了十几个人的队伍。 国营饭店门口有几张八仙桌,桌子旁也有一些人在吃东西,但这些人吃的,可不是从国营饭店里买出来的、好远都闻到香味的粉、面等。而是早上来赶集时,从自己家里包来的饭团,有的是一两个红薯,有的是一个干饼。 他们之所以要集中到这里来吃东西,一是公社里有要求,赶集的广大人民群众,要珍惜环卫工作兄弟姐妹的劳动成果,不能随便弄脏了街道。 另一方面,他们也可以到国营饭店这里来,可以免费领到半碗的汤,这样就着干红薯、干饼吃起来也不至于那么噎喉。而且,领取菜汤还不用排队。 仰亚和务妮从国营饭店前走过,饭店里肉汤的香味,远远地就飘了过来,真的是特别的好闻。 以前,务妮在这里上学时,也经常能闻到国营饭店时肉汤的香味。可是,两年时间,从初一上到初二,直至初二辍学,务妮也没能在这里吃上一次面或者一次粉。 那时,有时阿爸阿妈也会给务妮一角两角的钱。可是,务妮哪里舍得花这些钱去吃。她除了给自己买些笔纸等用品,给自己买个小手绢,其余的,她总是丰起来,不是给阿妈买些针线回去,就是存够一角二分钱后,给阿爸买一包‘蓝雁’牌纸烟。 买给阿妈的线,她是想让阿妈给她绣一些更好看的花片,并做在自己的新衣服上;而买给阿爸的纸烟,阿爸每次都说,别买这种花费钱的烟了,这个烟抽起来,还没有自己的土叶子上劲。可是,每一次阿爸抽纸烟时,那种陶醉其中的样子,让务妮总是想,不久时间又给阿爸买一包回去。 今天,她和仰亚走过这里,无意识中,务妮又多看了国营饭店里面几眼。 “阿妮,你饿不饿?要不,我们进去买一碗粉吃吧?” 其实,务妮还真的饿了,早早地从家里吃了点东西来,中午又遇到了那就样的事,她也没心思去吃什么东西。走到小兰家,两人又都在气愤中,也把吃饭的事给忘了。 直到现在,要是仰亚不说还没有什么,他这样一说,务妮真的感觉到饿了。可是,她还是不想让仰亚乱花钱。 “哎呀,我不饿,那粉这么贵,还是等下回去吃吧。” “不贵,也就两角钱一碗,而且挺香的。” 当然,仰亚这两年在宣传队里,国营饭店里的粉、面,他是吃过的。务妮还在迟疑着。 “哎呀,进去吧,没事,今天,就算我请你了,也为中午没好好做饭给你吃陪个不是。” 这样,仰亚就和务妮一起排在了队伍的后面。 现在,前面的人也不多了,七八个人过后,就到仰亚和务妮了。 “婶,我要两碗粉,多少钱?” “有粮票一毛五,没粮票的,两毛。” 仰亚身上还有粮票,那是他们宣传队里发的。 仰亚递了二两粮票,再加三毛钱,然后得到了两张‘国营饭店就餐票’。 得了就餐票,仰亚叫务妮进到饭店里在八仙桌坐着等他,他自己去排队领粉过来。 几分钟后,仰亚端着两碗热汽腾腾的粉面过来。放在了务妮面前,可能因为烫,放下后,仰亚在自己的手上吹了吹。 “这么烫,你咋不一碗一碗的端过来呢?要不,你叫我过去拿呀。” 仰亚紧捱着务妮坐了下来。 “没事,这不已经端来了吗?” 然后,他从桌子中间的一个竹盒子里抽出两双筷子,把一双递给了务妮。 “快吃吧,趁热吃才香。” 务妮接过筷子,开始在碗里搅拌起来,一股浓浓的香味早已钻进了鼻子。 “这个给你,我不吃这个。” 说着,务妮把粉面上的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夹到仰亚的碗里。仰亚看了看,端过碗,又把自己碗里的肉沫全部刨到了务妮的碗里。 务妮第一次吃到国营饭店里的粉面,也许是今天特别的饿了吧。那味道,确实不是一般的香,她觉得,和家里过年时阿爸阿妈做的菜都香。 仰亚呼噜呼噜的,没几大口就把自己的一碗吃完了,偏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务妮在吃。 “你还没够吗?要不,再在我的碗里吃点。” “没有,你自己吃吧,我吃饱了。” “吃饱了,那你还这样看着我?” “看你吃粉,也香。” 务妮在桌子底下用脚轻轻踢了仰亚一下。 两人吃完了,站起身来,咂咂嘴,还在满口的香味。他俩走出饭店,又慢慢地朝前走着。务妮要做衣服,要到街上的另一头去,那里才是国营供销社,也才有缝衣服的地方。 反正两人也不急,就慢慢地在街上逛着。一边看看街上能卖的东西。这时,赶集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有好些商店都要开始关门了。 “快点,仰亚,要不,等我俩过去,人家就要关门了。” “忙啥,实在不行,明天我俩再来呗。” “明天,你以为我还在这里,明天,我都要回去了。” “明天就回去?再在这陪我两天呗。” “陪你?家里还有好多的事呢!阿爸阿妈都忙不过来。” 说着,两人来到了供销社门前。几个售货员已经开始在算账盘点了。 “婶,我想做一件衣服。” “啊,怎么现在才来呀,我们这都要关门盘点了。” “婶。我家挺远的,中午又有点其他的事,所以才晚了,你就帮我看看呗?” 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售货员走过来。 “唉!你是要在我们这买布做呢?还是你自己带有布了?如果买布,你有布票吗?如果没有,那是买不到布的。” “婶,我自己有布了,是拿过来让你们帮做的。” 务妮说着,从自己的布包里把布取了出来。售货员带了一根木制的约有一尺长的尺子过来。打开务妮的布,就开始量起来。量好了布,她又拿来一段软的皮尺,把务妮叫了过去。开始在务妮的身上量着:肩宽、胸围、袖长、腰围、下摆。 量好了,售货员在一边写写画画了一会,说: “姑娘,你这,做一件衣服又有点可惜,做两件又不够点。你看,怎么做?” “啊?能剩余多少?” “可能够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再做一件吧。” “啊。” 务妮转过身来,把仰亚拉到一边说: “你家小妹不也是十一二岁吧?要不余下的布就帮小妹做一件呗?” “我家小妹?这不是给你买的布料吗?拿给我家小妹做,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要不就算是我做来送给她的,她一定特高兴。” 仰亚只好点点头。 “婶,那你就把余下的布再跟我做一件十一二岁的小孩的吧。一起做两件。” “讲的是十一二岁,可是,你那小孩到底有多高呀?她不来,我怎么知道做多大,她穿着合不合身。” 仰亚走过来,以务妮为标准,上上下下地给做衣服的大婶比划着。 “就凭你这比划,到时,要不合身又该怎么办?” “没事的,婶,你就按这个做吧,农村小孩,没那么多讲究的。” “好,那我就帮你们做吧。” 供销社的大婶又在布上比划起来,务妮和仰亚就在店里面转转,看看挂在一旁的布。另一个销售员走了过来。 “你们还要买点其他的布吗?” “啊,我们先看看。” 务妮摸着几块布料,能够看得出她都很喜欢,但是她没有直接地表现出来。仰亚问她要不要买,她总是一个劲地说,不想买,家里还有,不要乱花钱。 等裁衣的大婶把和务妮的布料都划好了后,把一个单子递到了务妮的手里。 “你俩先交两块钱的定金吧,其余的两块钱,等下个星期你们来取衣服时再给。” 务妮接过单子,正准备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钱来开给大婶时,仰亚已经把两块钱递到大婶手里了。 务妮看了看仰亚。 “你又乱花你的钱,我这有阿妈给我的用来缝衣服的钱了。” “哎,谁开都一样,我帮你开钱,不也一样的吗?等你到了我家,我不是还要把钱交给你的吗?” “去,我才不管你的钱。” 两人从供销社走出来,天就要黑了。其他的门市部早已关门了,只是供销社这里,也许是一直等着务妮他们俩吧。 走到门口,远远地又飘来一阵饭香。但仰亚和务妮好像刚刚才在国营饭店买了粉吃。也不觉得很饿。可是,要是就这样不吃饭了,一晚上可能又受不了。现在回去,宣传队里的食堂也吃过饭了。 仰亚对务妮说: “阿妮,要不,我们买些菜回去和?晚上自己整饭吃吧?” “你那有能整饭吃的锅灶吗?” “有,平常,我都是团里的食堂吃,不过有时也自己做。” “那,行吧!” 幸好,就在供销社旁边,还有两个买菜的老奶奶,也剩不了几把菜了。仰亚跟老奶奶一起全部买了过来。 肉店里的摊位上,剩下的肉也不多了。本来卖肉的大叔说也要肉票的,最后剩下的也不多了,也就八毛钱卖了半斤肉给了仰亚。 集镇上,几颗弱弱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仰亚和务妮才慢慢地走回宣传队里。 0035、幸福的夜 0035、幸福的夜 回到宣传队的大院,微微的灯光和隐隐的音乐,马上把务妮给吸引住了,因为其他的队员们还在紧张地排练着。 务妮无意识中,就朝着有音乐的地方走了过去。 “你想去看看吗?”仰亚走在她的旁边问。 “我咋觉得跟你们到我们寨子里去吹的不一样呢?” 当然,到寨子里去演出,虽然也是这一波人,可是,音响、灯光、场地效果肯定是和室内不一样的。 “那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务妮点了点头。 隔着窗户,里面的灯光可比外面的路灯以及从其他房间里露出来的灯光要强得多。其他的队员正在紧张地排练。虽然没有换上真正的演出服,但是也许这更是最真实的一面。旁边有芦笙、其他乐器的声音,再加上大音响的共振,还有室内立体声的回旋回响,那种效果,真的比在村子里要震憾得多。 务妮静静地听着,一时间陶醉于其中。仰亚看着务妮那如醉的样子,轻轻的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要不,我们进去看吧?” “啊?进去好吗?” “这有什么,我们看又不影响她们排练。” 务妮还有点拘谨,可仰亚还是把她带进了室内。 其实务妮也很漂亮,要不是已经结婚,若是前两年也有招聘,说不定务妮也可以到宣传队里来。当然,如果务妮到了这里,不会比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女孩差。 仰亚和务妮手里还提着买回来的菜等,就走进了排练室。这突然进来的两个人,还真是吸引了大家。大家稍稍一停,把目光都朝着这边投了过来。 “啊,没事,你们跳吧,这是我媳妇,叫务妮,今天刚来,我带她来看看我们的训练。” “啊。”有好多人都对着仰亚笑,也对着务妮笑。 这些人当中,务妮一个个看过去,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她认识的几个人,一个是莫卯,一个是今天刚刚认识的翁妮,当然,还有上次和仰亚一起到过她家的陈群哥。 陈群、莫卯、翁妮看到了务妮,也笑着用眼神跟她打招呼。 大家继续跳着,随着音响里的舞曲和节奏,摆出了各种不同的舞蹈动作来。务妮看着,很是羡慕。嘴角也露出了笑容来。 “仰亚,要不,你也过来带一曲呗,也让务妮看看你跳得怎么样呀?”正在训练的陈群冒了一句。 “是呀,是呀!仰亚,快快快,露一手,也带着我们在你媳妇面前显摆一下。” 然后全部在训练的队员全部停了下来,站在了那里,拍起了手来: “欢迎欢迎,欢迎仰亚带我们露一手。露一手!露一手!” 仰亚被大家叫得不好意思,他看了看务妮,务妮也好奇地盯着他、鼓励他。 “好!”仰亚把手上提的东西递给了务妮,拍拍手,走进了训练场。 “你们想跳什么?” “仰亚,要不,你带着我们,跳一次正在训练的‘锦鸡舞’吧,就当成一次训练了。” “好!” 仰亚说着,从旁边拿过自己的芦笙,轻轻放在了嘴边。 “准备好了哈,我就要开始了。” 听到仰亚的喊声,大家都朝着仰亚靠过来,按着‘锦鸡舞’的位置站好了。翁妮作为锦鸡的头,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也就是仰亚的面前。 这个节目,莫卯只是仰亚的替补,他没有参与在里面。他走到一边的大音响旁边,把配合的节奏音乐也调好,又回过来,和务妮站在了一起。 “好啦,准备好!” 随着仰亚的一声芦笙响起,整个几十个人慢慢地动了起来。各种声音,有的是从音响里的乐曲里响起来的,有的是队伍里各个不同的人的嘴里发出来的。一时间整个排练厅里有如一片森林,各种鸟语鸟鸣鸟唱,此起彼伏、悦耳动听。 一阵鸟叫过后,仰亚和翁妮开始动了起来,一左一右,一唱一合,跟在翁妮后面的所有人也都动了起来。 务妮看了,有如回到自家屋后游方场边的小树林,看林中百鸟跳舞,听山中百鸟鸣唱,而站在最前面吹着芦笙的仰亚,就好像那林中逗鸟的男孩,或者是到林中引鸟的养鸟人,所有的节奏,所有的动作,都从他这里发起。然后,翁妮就是那只在林中领舞的锦鸡,所有的鸟都随着它你唱我随、翩翩起舞。 务妮陶醉了,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编排出来的舞蹈。现在,在她眼前的就是一群林中的百鸟。而那个带着林中百鸟唱歌、跳舞的,就是自己心爱的男人仰亚。务妮看着想着,自己也进入了一种想像之中,想像里,仰亚领舞的不是这一群人,而是自己,自己正在梦幻中随着他轻盈的跳动、飞舞、奔跑。 仰亚他们没有跳完,只跳了一段就停了下来。因为这个节目,他们本身也还没有练好。 可大家停下来后,务妮却还沉浸在刚才梦幻般的舞蹈当中。大家看着她,都笑着鼓起了掌。这时,他才从自己的幻影中清醒过来。 “怎么样?好看吗?” 仰亚走过来,把手放在了务妮的肩上。 翁妮也跑了过来,牵住了务妮的手: “哎呀,务妮,我看你都看傻了,你是在看我们大家跳舞呢?还是在看仰亚哥啊?” 务妮不好意思地笑了。 “哎呀,务妮,你怎么还提着菜呢?你们俩还没吃饭呀?” 翁妮指着务妮手中的袋子说。 “没,我们已经在集市上吃了东西了,怕晚上饿,所以带了点菜回来。” 翁妮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仰亚和务妮,然后突然大声地说: “嗳!要不,我们再去后厨要些东西,就和仰亚哥和务妮一起搞一次烧烤吧?大家认为怎么样?” “好呀!”大家一致表示赞同。务妮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人跑到后厨,刚好后厨也还有一些饭菜和肉,还悄悄带出了两瓶酒。大家把这些都搬了出来,放在了门口的院坝里,支起了锅灶。 众人拾柴火焰高。 大家一起有劈柴,有的支锅,有的切肉,有的洗菜。很快,院子里的火就升了起来,肉菜等也慢慢地放到了火上。 除了一些整菜、烤肉的,还有多出来的人,真的是做哪行迷哪行,就在火堆的旁边又唱起来、跳起来。 在这种活跃的气氛当中,务妮当然就显得更加沉静了,不过,这没能影响到她的存在。 一来,她和仰亚,今天,本来就是这场活动的主角;二来,她也算是今天唯一的客人,还有,仰亚本来在宣传队里人缘就不错,他年轻帅气、芦笙和跳舞又都是团里最好的,这样的人,他的心上人来了,能不让大家都处处关注着他们俩吗? 就在大家疯闹中,第一串烤好的肉出来了,翁妮第一个递到了务妮的手里。 “来,务妮,你今天是客人,先给你!” “哎呀,不用,我这边也马上烤好了,你自己吃吧!” “还是你先来吧,你不是还没吃晚饭吗?” 务妮推脱不过,就接了过来。紧接着,一串,两串,三串,都往务妮的身边放。 “好啦,别再给她了,要不,她就要吃成胖猪了。” 仰亚本来想过来给务妮解围,可是,这说话,却惹来了众怒。 “哎呀!仰亚,我们务妮这么漂亮,你敢说人家像猪,这就你的不对了哈,我们都应该替务妮惩罚你。” 说着,几个女生上来,把仰亚按倒在地上,捏着鼻子,把一杯酒灌了进去。 “你说的不是人话,务妮,等下,你不要理他了,晚上跟我们一起住去。” 仰亚赶紧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抱住了务妮。 “哎呀,今天,我媳妇,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跟你们去。” “啊?现在,舍不得了,那你把这杯酒也喝了我们就放人。” 说着,一杯酒又被倒进了仰亚的嘴里。 烧烤已经烤得差不多了,满院子里都是烧烤发出来的香味。酒、菜、肉都有。也有那饿了的,装着饭,就着烤熟的菜吃了起来。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务妮乐在其中,她真羡慕她们这种生活。 闹了一阵后,大家又开始在院子里唱了起来,跳了起来。务妮被拖在其中,如痴如醉、如仙如梦。 就这样,大家一直闹到晚上的十点过。要不是怕影响周围住户里老百姓的休息,他们也许还会继续闹下去。但也许是他们知道了些什么,主动的把时间留了下来,留给今晚最想要的人。 人们渐渐地散去,远处的几点弱弱的灯光已经熄灭,天边的那弯新月也已经落到了西边。一阵轻轻的风吹过,在仰亚和务妮微微有些发热的脸上,刚好有些舒服。 今晚,仰亚在大家的祝福和恶作剧中,多喝了点酒。现在,一脸红光,醉眼迷糊。务妮倒是没有怎么喝酒,可是在大家的热情下,她今晚也特别的兴奋。 院子里的一片狼籍等明天再来收拾吧,这也是年轻人疯狂过后的通病。 仰亚伸出手拉住务妮,三分酒醉七分心醉地,摇摇晃晃地走上了二楼,走进了仰亚的单身宿舍。 房间里那盏昏昏欲睡的灯,两人偏东倒西地进到了房里------ “我去打盆水来你洗洗吧。这都醉成啥样了。” 务妮站起来,走出房间,到洗漱间打来了一盆冷水。 她用力地把匍匐在床上的仰亚翻了过来,扭干了毛巾,轻轻的地帮仰亚擦着。仰亚叭嗒着嘴,似在想说什么,可是一句也没能听懂。 务妮抹好了脸,又解开仰亚上衣扭扣,把毛巾伸了进去帮他擦了擦。然后脱下鞋子,把仰亚的脚放进水盆里。 直到好一会儿,仰亚才慢慢地醒过来。 “水、水!” 务妮打开了灯,把水送到了仰亚的嘴边。仰亚接过水,像牛一样咕噜咕噜地一口把一大茶缸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你,还没有睡呀?” “看你那醉成啥样,我能睡得着吗?” “好,现在没事了,你睡吧。” 月亮落山了,那颗最亮的星星透过窗幔,看了两眼,也不好意思地躲进了云里。 风轻轻打了下窗棂,也进入了梦里。 夜深了,静静的小集镇上,祝福每一个人、每一对人,都有一个美好、幸福的梦。 0036、妹妹的新衣服 0036、妹妹的新衣服 两个星期以后,还是在太阳快要落山的傍晚,仰亚参加完了一天的训练准备回家。 这两个星期之前务妮交代的。这两星期,务妮不能再来公社,也不可能再到供销合作社来取她和妹妹的新衣服。所以,就叫仰亚回去的时候,帮她们把衣服取回去。 还有一个原因,下星期一,仰亚和团里的陈团长等几个骨干,要到县里去,总体培训和彩排这次中央领导下来视察的接待活动以及文艺汇演。 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仰亚一个人轻松而又急切地走着,大队的那辆拖拉机,仰亚是赶不上的,不是赶集天拖拉机也不可能开过来。 不过,一个人沿着山环水唱的乡村泥土小公路走着,其实也是一种享受。至少,仰亚可以自由地想、自由地唱、自由地跑。 仰亚还真的尿了一次,就在前面的一个山湾,趁着路的两头都没有人,其实这个时候,这条路上也不可能有人。仰亚对着路边一棵大松树的树干,对着皲裂的树皮上那个裂开的口子,反弹回来的水珠都还能打得地上干燥的松针叶哗哗作响,那也有一种和想像中一样的快感。 仰亚笑了笑,为自己的青春有力而且奔放而自豪,这是他的能力,也是他的骄傲。 同样,等他来到务妮家对面那个山坳时,山寨里的灯光已经慢慢的亮了。他兴奋地打了一声口哨,似在告诉务妮,自己来了。对面的那个窗户没有反应,当然,即使有心灵相通,也不可能每一次都那么的有灵感,那扇窗户的灯光没有亮,那也很正常。 仰亚加快了脚步。 ‘咚咚咚咚!’ 门开了,这次是务妮亲自开的门,这也应该算一种心灵感应吧? 务妮开了门,虽然在她心里一万次的渴望这种突然见面的惊喜,可是,这种想法真正就在眼前时,还是让她心里一阵激动。她把门开了刚好有一人那么宽,把自己塞到了门边,把头和脸伸了出来,做出一个特别惊喜的动作,甚至连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这,务妮也许是故意的,因为她并不恼,而且还在偷偷的笑。 “阿姐,谁呀?” 小弟跟着就走了过来,幸好仰亚的动作迅速,战术得当。才没有让这‘儿童不宜’被他看到。 务妮顺势把门开大。 “你看看是谁?” “啊?!阿哥,是你,你又来这么晚呀。” 仰亚双手捧着阿弟的头,一使劲,把小弟提了起来,这就叫做‘提尿罐’。这个动作有点疼,但又好玩,许多大人和孩子见面都喜欢用这一招。因为看到孩子一下因疼而叫出来的声音,大人们都有一种满足感,小孩疼过后也没什么怨言。 放下后,阿弟马上拉着仰亚的手,走进了屋里。 “阿爸阿妈,你们猜是谁来了?”阿弟兴奋地大声说。 “我们哪能知道呀,让他进来不就知道了吗?” “阿爸,阿妈!” “啊,是仰亚呀,快进来,快进来。” 务妮接过仰亚手中的包,阿爸给仰亚递了一个凳子过来。 “坐吧,马上要吃饭了。” 阿弟凑到务妮身边,等不及阿姐的允许,就急不可耐地打开了包。当然,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糖果。 “嗳,这是什么?” “给我,这是你一个男孩子该看的吗?”务妮一手从阿弟的手中把包抢了过来,转身跑上楼,进了自己的闺房。不一会儿,就在上面喊: “仰亚,你上来。” “干吗?” “你上来嘛!” 仰亚看了看阿爸阿妈,转身上楼,可少不了后面跟着的‘小尾巴’。 务妮已经把新缝好的花衣服穿上了,正站在房间里左顾右盼。看着仰亚走了进来,她又转了一圈: “你看,好看吗?” 这是务妮第一次穿这种不是民族服饰的衣服,也许她以前小的时候也穿过,可是,作为楚楚动人的大姑娘。这次,真的是第一次。在此之前,她穿的,全部是阿妈缝的、带有绣花片的民族服装。就算是上次仰亚给她准备的嫁妆,也是那种民族服装。 第一次穿上这种从前胸对开扣的衣服(也就是后来慢慢流行起来的开胸中山服),这又接近了夏天,不是很厚的衣服,更是把务妮青春的身体显现到了极点,那种青春的美,一时间让仰亚的腿和眼都楞住了。要不是务妮又问了这一声,仰亚还会呆若木鸡。 务妮又转了一圈,仰亚情不能禁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嘣嘣嘣’直跳,他又在务妮的脸上亲了一口,却被跟在后面的‘小尾巴’看到了。 阿弟‘啊!’地伸了一下舌头。 “你们俩在干啥呢?” 务妮赶紧转过身把仰亚推开。脸上却显着幸福的微笑。 仰亚欲盖弥彰: “哎,务妮,你穿上这衣服真的好看。” “真的假的?阿弟,你看呢?” “好是好看,可是------”小弟也有点说不清楚。 “可是什么?” “可是,可是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好看就行,你,一小屁孩知道啥。” 看着房间,看着眼前挪动的身子,仰亚有一种感觉,有一种蠢蠢欲动。可是,这是在务妮家,也就是丈母娘家,仰亚也不敢造次。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小尾巴阿弟。 此地不可久留,留久必出事故。 三个人才走下楼来。务妮穿着仰亚新缝来的衣服。 “阿妈,这是上次仰亚送我的布做的衣服,你看,好看吗?” 阿妈看看,没说什么,阿爸却说话了: “怎么缝成这样?” “阿爸,怎么了?不好看吗?” “咋不缝成你阿妈原来帮你缝的那样呢?” “阿爸,人家现在,外面早就流行这种了,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就看到人家穿了。” “个个都穿成这种,那以前的那种自家做的样式,没人穿了?别人还觉得我们原来的衣服好看呢?就像我们这里原来跳的芦笙舞,外面来的人,不也认为很好看吗?要不,仰亚他们还要吹我们这里有的芦笙、跳芦笙舞,你说是不是?仰亚?” 这个问题,仰亚还真不好回答。 “阿爸,慢慢的,大家就忘了原来这些东西了,哪天,你到集市上去看看,现在这样式有多流行。”务妮继续说。 “那原来的这些东西就都不要了?我也没听上面说不要原来我们的这些东西呀,我还是觉得我们原来的这些东西好。” “哎呀。不就一件衣服吗,孩子喜欢这样的,就缝成这样的,就为一件衣服,你还跟孩子上岗上线的。” 阿妈说话了,这时,阿爸才没有再说什么。 “阿爸,没事,其实我们好多时候还是以我们原来民族的东西为主,只是偶尔一两次而已,比如我们宣传队,其实我们排练的大部分节目还是以我们民族的为主,当然也要排一两个现在人喜欢看的。这叫做老少皆宜。”仰亚终于插上话了。 “我也只是说说,你们年轻爱怎么穿着就怎么穿着呗。” 说完一家人和和睦睦地一起吃饭。 晚上,仰亚和阿弟躺在床上又吹了半天。 第二天一大早,仰亚带着务妮又回到仰亚自己的家。 这边的阿妈,对于这半个月见一次面的儿子还有媳妇,那真的是像客人一样,总是让着务妮不要干活,不要干这不要干那的,搞得务妮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可是,毕竟以后,自己是这个家的媳妇呀,哪能一点活都不干呢。 务妮凑到仰亚的耳边悄悄说着上什么,阿妈没有能听到。然后仰亚就对阿妈说: “阿妈,务妮刚才说,她是的来这家当媳妇的,你什么都没让她干,她是怕你嫌弃她这个儿媳妇呢?” 阿妈听了都不好意思起来。 “唉!孩子,你们做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现在阿妈还能动得了,就让你们多休息一点,等哪天阿妈动不了了,这些活还不都是你们干。再说了,你们这十天半月才来一次,我哪能让你们一进家,就安排你们做这做那的,别人也不要笑话我吗?说我这当妈的偷懒了。” 务妮站了起来,走到阿妈身边: “没,阿妈,那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干吧,其实,好多东西,我也不会做,你让我跟你一起干,我还能从你这学到好多东西呢,要不,有一天,你叫我干嘛,我什么也不会干,那人家也不一样的要笑你,没教你的媳妇吗?” “好好好,那你就跟我一起干吧,不会的我再教你。” 马上,中午的时间就要到了,上山去的阿爸和小弟阿妹都回来了。阿弟阿妹看到大哥和嫂子又回来了,心里高兴得像过年似的。 吃过中饭,务妮把阿妹拉进她和仰亚的房间,取出那件衣服。 “阿妹,你过来,试试这衣服,看你穿着好看不?” “啊,大嫂,你还给我买新衣服了呀?” “没,你先穿上试试怎么样?” 阿妹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务妮把新的衣服给她穿了上去,左转转右转转,阿妹脸上笑咪咪的。 “哇,阿妹,你穿着真好看。比我穿着还好看。” 阿妹咯咯咯笑着扑进了务妮的怀里。 “阿嫂,你给我买的新衣服,和你的一样的嘞!” “是呀,你是我妹妹,当然要和我穿着一样的新衣服呀。” 说着,务妮双手搂着阿妹,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阿妹看了务妮一眼,也‘叭’的一声,在务妮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跑出了门口: “阿妈阿妈,你看你看,阿嫂给我买新衣服了,和她的衣服一样。你看,好看吗?” “我看看,阿嫂给你买衣服,阿嫂哪里来的钱?” 务妮也跟着阿妹走了出来。 “没,阿妈,这是上次仰亚给我买的布,我上次去公社时,就拿去缝了,缝衣的师傅说刚好可以做两件,一件大的,一件小的,所以,我就跟阿妹一起缝了。” “唉,她一个小孩,缝那么多衣服给她做什么?明后年就大了,衣服就又短了。” “阿妈,我没那么多衣服,明年我也还可以穿呀。”阿妹不服气,跟阿妈争辩。 “好好好,你阿嫂给你缝的你就穿着。” 自从阿妹穿上了阿嫂给她缝的新衣服,这一整天,她都像影子一样跟在务妮的身边,不是跟着问这就是跟着问那,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还不停地给务妮介绍着山上的东西,还有她在学校的老师、同学,还有课文等,所有她知道的,都恨不得全部告诉给自己的嫂子。 直到晚上,她也一定要缠着阿嫂,要跟嫂子一起睡觉。这真是为难了仰亚。可是不管仰亚用什么哄,她就是不愿意离开。今天晚上,她就是要和嫂子睡定了。 务妮能说什么,她也不好意思。 仰亚这好不容易回来的一个晚上,就被这‘不懂事’的孩子,他也没办法了。 0037、筹备会议 0037、筹备会议 这次走县里参加迎接中央领导接待筹备会的,宣传队里,除了仰亚、陈群等几个骨干外,团里的党支书记、陈团长都走了,陪同他们一起前往的,还有人民公社的革委会书记。 大家一行七八个人,坐着公社书记的吉普车,两个小时后,就到了县里。 县革委,在县城大十字再往北两百米,有一个缓缓的上坡,当然,是那种车子能够正常走的所谓的‘坡’。县革委大楼前有两个蓝球场,要到县革委大楼,还要上十几级台阶,在没有台阶的地方,还刷着两幅标语。左边的一幅是‘工业学大庆’,右边的一幅是‘农业学大赛’。听说,还是解放初期的一个建国伟人写的,那笔迹还真有点像。 县城里,仰亚原来也来过,县革委,原来也远远地看过。可是,仰亚还真的没有近距离走近过这里。远远的看去,四层楼的大楼确实有点高,再加上前面还有十几级的台阶,就显得更加的高大威严了。 也许是它本来应有的庄严肃穆吧,不知道别人的感受如何,仰亚刚刚走上最后一级台阶,一抬头,就感觉到它那不可替代的尊严。仰亚不得不在内心里升起一种敬意。 在三楼正对着楼梯的一间办公室,县革委办公室的一位同志接待了他们。一个三十多岁很严肃却又不失和蔼的女同志。 “嗳,你们是从人民公社来的吧?县革高官交代过了,你们先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下,等其他各个地方的人来了,在一起开会。” 然后她热情地给每个人倒了茶。 办公室里有两排木质沙发,就是用一根根小木条装钉起来的那种。仰亚和陈团长等就坐在上面。公社来的书记,喝了几口茶后,就告诉大家,他要到其他的几个部门去一下,还有其他的事要办,然后就出去了。 办公室的女同志,进进出出地忙着,每一次进出,都对着大家笑笑说: “不好意思哈,你们坐着,我这太忙,也没空陪你们。” 然后又为大家续了一次茶水。客气一番后,又继续忙她的。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拨人,看看办公室里的长木沙发就快坐不下了,那位女同志才走过来: “嗳!要不,你们都到会议室去吧,这里也坐不下了。”然后她拿出一串钥匙,把大家引到三楼过道最后面的一个双开门处,把门打开了,这就是会议室,是那种小型的圆桌会议室,没有主席台的那种。 大家刚刚坐下,出去各部门办事的公社书记也回来了,他一走进会议室就热情地跟那几伙后来的人握手。 原来他们也是其他公社里过来的,有的就是县里其他单位的。 办公室那位女同志又给大家倒一次茶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左胁下夹一个不大的公文包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笑眯眯地举手跟大家打招呼: “哎哎哎,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久等了。” 他的后面又跟进来四五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其中有一个女的。 大家听到声音,一转眼,公社书记等几个马上站了起来: “王书记好!” 原来,第一个走进门来的,就是县革委的王书记。后面跟着的也是县里的各个领导。 这些人,仰亚一个也不认识,但是他只能跟着大家一起站起来,也跟着大家喊‘王书记好’。 几个人走到了最前面留出的空位子上坐了下来,环顾下面: “好像几个部门和有关的几个公社的人都到齐了哈?那我们就开始开会吧?” 办公室的女同志把茶水端了过来,放在了领导们的面前。王书记喝了一口茶以后,说: “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什么事情,可能大家心里也已经清楚了,也就是三个月后,中央领导要到我们省里来调研考察。当然,我们县也是领导需要调研的一个地方。这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跟你们下面打过招呼的了。特别是有些部门,应该早就着手准备了吧?” 说到这,王书记停了一下,又看了看下面。目光最后就留在了陈团长的身上。 “陈团长,你也是我们县里比较有名的老文艺骨干了,你们团的节目一直也不错,这一个多月,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团长没想到王书记这么快就点了名,而且第一个点到的就是自己。坐在他旁边的人民公社书记也看向了他。 陈团长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王书记向他挥挥手,向他示意: “不用站起来,不用那么紧张,就坐着说吧。” “啊,我们一个多月前接到公社的通知,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我们首先从下面重新招来十八名新演员,加上原有的人员一起,这段时间正在紧张地训练呢!” “嗯,那就好,训练的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你们公社说,实在解决不了的,也可以直接找我。特别是你们团里那个‘锦鸡舞’,那可是我们县里的招牌货,省里面上次通知的时候,也作了特别强调的,一点都马虎不得,一定要把它排练好。” “请书记放心,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革命任务。”公社书记也忙站起来表态。 “听说,你们团,近两年还培养出了一个特别年轻的‘锦鸡王’,啊,现在,当然不能叫锦鸡王了,都是革命工作嘛,革命工作都一样,没什么‘王’呀,‘帝’呀的,那都是封建社会的一套。不过,这种功夫,我们还是要发扬的。” 陈团长又站了起来,拍拍就坐在他身边的仰亚的肩膀,说: “书记,你说的‘锦鸡王’,啊这位同志,就是他,他叫仰亚,今天我也把他带来了。” “啊?是吗?” 仰亚赶紧站了起来,这突然的变化,让仰亚站起来时,腿都有些发抖。他深深地对着上面躹了一躬: “书记好!”仰亚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呵呵,就是你呀,嗯,小伙人长得不错,先坐下,坐下吧,不用那么紧张,你、你叫什么?仰、仰亚?” “是,书记!”仰亚忙又站了起来。 “仰亚?嗯,我知道了,我以前也到过你们那边的一些民族村寨,你们那,还是用原来本民族的取名方式,父子连名,是吗?那你们姓什么?” “书记,姓杨。” “啊,那你父亲应该叫斗仰,或者叫多仰。” 仰亚不得不暗暗地佩服,一个县革高官,竟然还能记得了这些。 “其实,‘杨’也不是你们真实的姓,只是经过明朝中后期的改土归流后,根据你们姓名的谐音,用汉化的方式,给你们定为‘杨姓’。” “是的,我原来也听我爷爷说过一点。” “嗯,你坐下吧,扯远了。言归正传吧,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一是想听听这一个多月来,大家准备得怎样了。另一方面,也是要把下一步的一些工作给大家作一个交代。现在,就先听听大家一个月来的工作汇报。” 说到这,王书记停了下来,一分钟,还是坐在王书记身边的一个和王书记长得差不多胖的人开始说话,他就是本县的县长。 “好,还是我先来说几句吧,接到上级通知后,根据书记您的指示,我们对各部门以及牵涉到的各公社等作了具体的部署。同时,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具体方案,从源头抓起,从总体抓起。再具体落实到部门,落实到了个人,做到各负其责又相互协调配合,相互促进,做到有的放矢,环环相扣。我们的具体做法是,下面分别由各部门把你们的具体做法说一说,也让书记了解和掌握我们目前的工作进度。” 县长旁边的一个人接过来: “我们接待办接到通知后,马上成立了具体的接待工作领导小组,以本人为组长,亲自抓这次接待活动。我们通过各方打听,从领导到我们县的具体时间,到具体线路,有哪些陪同人员,我们都打听清楚了。” “具体时间是月日,如果不出现其他问题的话,应该是当天下午2时,进入我们县境内,陪同人员,从中央一起来的有五个,省里面陪同来的有三个,州里面安排的有五个,再加上可能还有上一站一起护送过来的可能又有五六个。那进入我们县的就有将近二十人;县里面,除了王书记你必须要到我县边境去迎接的外,我们县人民政府除了我,还有副县长一名,办公室秘书一名,接待科两名。其他各相关部门人数控制在二到三人之内。具体的接待方案,我们也已经送达到县革委会办公室。” 县长刚刚说完,坐在王书记另一边的一个老同志接过话来: “听说,这次陪同这位中央领导来的,还有中央政协的一位退休的原人民,所以。我们县政协也派出了本人和另外两名工作人员,亲自到我县境交界处迎接。我们的一切准备工作也已经准备好了。” 旁边一坐着的一位穿制服的高大个,从一进来,就把自己的大沿帽放在了桌子上,他应该是本县公安局局长了。 “公安局这边,我们将出动全县警力,从进入我县境内开始,确保领导们的一切安全。” 圆桌对面,都是一些有关安全,对口部门接待、后勤补给等的。王书记等他们一个个汇报完毕,这边坐着的,应该就是各人民公社以及像文艺演出这些专业部门了。 专业部门的汇报,没有其他行政部门那么复杂,或者说他们没有那么多官腔官话。 比如陈团长。 “我们除了编排好交给我们的三个节目,其中包括‘锦鸡舞’,已经按时按质按量完成,请领导放心,另外,一些各部门配合的节目,我们今天来,有什么,你们交给我们就行。” 其他一些公社或者团体,汇报得比陈团长还要简单。 比如‘没什么,都准备好了。’ ‘和他们说的一样。’ ‘没事!’ 王书记等听完了所有的汇报。又对几个部门进行一定的咨询后,大家的准备工作应该都准备得不错,王书记作了最后发言。 “时间过去得差不多要一半了,时间过半,任务过半,听了大家的汇报,我心里也有了底,接下来的工作,大家还要再接再厉。这是我们今年工作的重中之重,不管我们平常的工作做得如何,这将是我们今年年终的一个主要考核目标,今年年底,我们将实行一票否决权,谁在这次接待任务中拖了后腿,谁在这次接待中出现了纰漏,将取消本部门一切的年终评优、先进工作者等资格,以及下一次的竞稓及提拔任用。” 王书记的最后一番话,刚才昂首挺胸、信誓旦旦的各行政部门领导,一个个的头都慢慢地低下了,只有像仰亚他们这种专业部门,觉得这只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和以前任何一次考验一样,他们有信心,也有能力按领导的要求去完成。 “今天,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当然,有些话说得有些重,不过嘛,对大家要求严格,也是好事,我相信大家都能把自己分内的那份事情做好,做出成绩,争取在这次考验中,每个人、每一个单位都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至于一些专业的迎宾、节目合练,接待仪式等,我就不懂了,晚上请县长带着大家一起,到人民会场去看了之后,再作具体安排。” 会议结束了,大家的心里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的紧张了。 0038、整体部署 0038、整体部署 当天晚上,仰亚他们并没有去县人民大会堂。吃过晚饭后,就由分管文化教育卫生的副县长一起带着,回到了人民政府办公大楼。 政府办公大楼跟县革委不在同一个地方,而是在县城大十字以西去将近一里路,基本接近城区边缘了。不过,这里的环境很好,几棵高大的梧桐,占据了院子里好大一片绿地,沿着路两旁的,是两排柏树,威严如列兵,苍翠欲滴,树干不大,却有了年头。 听说,这里,曾经是过去的县衙,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还没等到全国解放,曾经的县太爷被国民党赶跑了,然后成了国民党的县衙。解放时,县城和平解放,国民党县长只带着他最小的姨太太连夜逃跑。他的正房太太和他的三个儿子,变成了合法公民,搬到乡下的一处房产处居住,这里就收归人民的公共财产而继续使用。 几十年来,经过了几次改造,旁边其他的几处房子都有了变化,而正面的这栋两层的砖木结构楼,却一直保存着。它是一栋呈‘工’字型的房子,正门处连接‘工’字的,还有四根用砖彻成的四方大柱,大柱上还雕刻着好几幅浮雕图案。 听说这些图案,画着的是本县的历史,可是,仰亚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也许他们本来也没必要去了解吧。 分管文化教育卫生的副县长姓张,他把大家带到了二楼,同样是在最左边‘工’字的头上,是一间会议室,不过,这里,比县革委那边的会议室就小得多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这种老楼里都显得有些暗,张县长打开门边的灯,才看清楚室内的一切,室内的正面,应该是一排窗子,现在都用暗红色的窗帘拉上了。会议室一进门的左右手,墙上整整齐齐地挂着各种奖状、荣誉征以及锦旗等。 仰亚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张,上面写着‘县民族文化宣传先进单位’的字样。 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都是一些参加演出的各部门和像仰亚他们这种专业人员,所以,大家也没有了上午在县革委王书记在时的那么紧张和拘谨。一进到里面,大家都随便找着位置坐下。 这个会议室,桌凳是像学生教室那样排列的,最前面的墙上,应该是一张黑板,不过黑板的前面,好像有一张黑布遮着。仰亚再看看,会议室的正中央,与其它的桌子不同方向的放着一张桌子,比起其他的书桌要高出半个脑袋。桌子上面放着一个东西,也用黑布遮盖着。 仰亚慢慢想起来了,这不是放电影的电影机和幕布吗?难道,今天晚上张副县长要请我们看电影? 张县长也不啰嗦,坐下后直接就说话了: “今天,该说的,早上书记已经在会上都说了。我们现在是负责具体的事情的,所以,也没必要再跟大家多说了。我这里,就把这次接待的主要安排跟大家作个布置,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大家也可以在今天晚上提出来,我们大家讨论后,就要定下来了,也就是说,今天我们的方案定下来以后,以后就不能再改变了。” 张副县长说着,就走向了中间那张桌子,伸手把那张黑布揭开来。仰亚看到了,那个机器,和公社放影员到村里放电影的电影机又有些不同。比电影机要小得多。 张县长慢慢地扭开旁边一个圆形按钮,一束白光就打在了前面的黑色幕布上。 “好,结合我将要在投影仪里放给大家看的图像,我就把这次接待活动的全过程,给大家全部讲解一次。在我讲解的过程中,牵涉到各部门各单位的,你们也可以提出你们的修改意见,我们再进一步完善。所以,在我讲的过程中,能记的,我希望你们能用笔记本记下来,要不等下过后又忘记了。” 仰亚和其他的人,赶紧从自己所带的包里把笔记本拿了出来。做好了一切准备。紧紧地盯着那个现在才知道叫做‘投影仪’的机器看着。 张县长又在投影仪上的一个地方按了一下,前面的幕布上就出现了一排字: ‘县接待中央领导到我县考察调研活动总体方案’。 这和到农村去放电影一样,应该这就是题目了。仰亚正等着题目过后,看能有什么精彩画面出来,可是屏幕上一直没有变化,直到张县长又按了投影仪一次,才又放出另一张画来。 仰亚知道了,原来这不叫电影,就是因为它不能放出能动的画面,而只是由张县长这边调整后,才能放出些死的图片来。 啊,原来,这就叫做‘投影’。 第一张图片出现的是一组数据: 1、27公里 2、下午2:30 3、人员30名 4、8个单位 5、表演:50人 6、迎宾酒、芦笙曲、迎宾舞 “好,大家看到上面的一组数据了吗?为什么要列出这样一组数据。这就是接待当天我们需要了解和需要去准备的。” “第一、27公里:这是我县县城距离我县边境出口的距离,也是当天我们需要接待的第一站,也就是说,我们第一批人员要到我县与另一个县接壤的地方去欢迎和迎接领导的到来。距离这么远,我们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前半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赶到,并提前作好准备。” “这也就是第二个数字,下午2:30:两点三十分,是上面给我们的时间,也就是预计领导来到的时间,可是,领导是不是会提前来到呢?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我们也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最有可能的是,领导会不会推迟。这是有很大可能的,一般的接待都是这样,因为途中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哪怕领导多和其他老百姓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影响到他时间的安排。所以,我们也要作好延长时间的准备。” “所以,这就牵涉到很多问题。因为我们现在有的单位有车,有的单位没车,特别是来自下面各人民公社的,大多没有自己的车子,那么,我们要解决这个问题,做到万无一失。所以,就只能一部分人要提前于头一天下午赶紧那里,或是住在附近老百姓家,或是我们搭几个简易帐篷。” “哇!”下面,好多人都叫了起来。 张县长扭头看了看大家,继续说: “大家不要觉得惊讶,这也是工作需要,昨天你们不是听王书记说了吗?这次接待,就是我们县今年最大的任务,谁敢不把它做好,年底考核可不是闹着玩的。” “到那里以后,还有吃饭的问题,特别是公社下面来的,你们回去后,把需要参与这次接待的人员统计一下,提前到你们本公社的供销粮油部门把你们那几天的粮油拨过来,我们才好解决。不管是具体的粮油,还是拨给你们粮票。都要提前做好。” “三、这次我县县境接待人员包括中央、省、州等总共为30人也就是预计要来的领导及随从人员,大概30人,这个,人多人少,和我们没多大关系。我们参加这次接待迎宾活动的表演人员,其中包括芦笙手、舞蹈演员迎宾敬酒人员等。具体分到各部门及各表演队的人员,等下我再叫工作人员把人员分配表发给你们。这些人员大概牵涉到八个单位,也就是各表演团体。” 仰亚知道,他们就属于这种表演团体了。仰亚赶紧在自己的笔记上把50人写下来。 “最后,在这个接待点上要表现出来的,就是具有我县民族特色的迎宾酒歌、迎宾舞、芦笙曲,这不是大型表演,我们也没有时间去让领导们留下太多时间来在这个接待点上去慢慢欣赏。所以,你们选择的曲子、舞蹈、迎宾酒歌等,一要精练,二要体现主体,三要具有吸引力,争取让领导一眼就能对我县、我们的接待、我们的迎宾活动留下好的印象。” 张县长讲完了第一张,又按出了下一张。 这一张上面的字是: ‘第二站,人民广场’,然后又是一组数据。 “这就是我们接待的第二站,也就是我们县的人民广场,这里是一个最隆重的接待点,许多老百姓都要到这里来夹道欢迎领导的到来。在我们迎宾队伍的前面和后面都会有很多的老百姓。所以,我们放在这里的人也是最多的,场面也是最大的。你们各个表演团队,都要把最精干的部队或人员放在这里。” “同样,我们也是和老百姓一样地排成两排,分别站在路的两边,让领导们从中间通过,领导还要跟两边的老百姓握手、说话、交谈等。然后在拐进人民广场内部,直到广场中央主席雕像前面。因为领导们也要在雕像前瞻仰、敬献花圈等。虽然场地上维持治安有专门的公安警察等,但是我们也要时刻注意到,老百姓们由于过于激动而出现的预料不到的情况,还有,杜绝一切破坏分子的破坏。” 张县长又换了第三张图片。 “这里是县人民大会堂,也是领导要到的第三站,也是公开迎接的最后一站。这就是我们表演迎宾队伍最需要表现的地方了,进入会场前,我们要以极饱满的情感和表演形式迎接领导,欢迎领导进场。这里,我为什么要把所有人员都划上着重线?大家也看了,前面两张,我们的人员基本已经安排出去,我们再没有接待人员了,这里的接待表演人员,就是从第一站退下来的人员,也就是说,你们在接待完第一站以后,要赶紧赶到这里来,完成这一站的接待任务。也就是一班人轮番使用两个次。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这一站,你们回来,是有县里面的车接你们的,我们调用了县人民汽车站的公共汽车,等第一站接待完毕就把你们接过来。同样,第二批人员,也就是在人民广场接待的,一部分人也要换到下一站去做接待。” “那么------” 张县长说着又换了下一张图。 “第二站,也就是在广场接待的人员,其中一部分就会分派到县革委和国营饭店。” “这两个地方要的人不多,其他大部分表演人员就没有必要过去,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回到人民大会堂,准备晚上的演出,特别是节目安排在前面的,必须提前过来准备。” “县革委处,领导只是过去和县革委的领导们做一个小小的座谈,然后就到国营饭店用餐。用餐的地方,除了要做好门前的迎宾外,还有就是领导就餐时的芦笙舞敬酒。敬酒完后,不管有没有演出的人员,马上回到人民会场,不得有误。” 后面,接着播放出来的图片,都是前面的几个环节中的具体人员名单,还有各个环节队伍的大致排列,还有一些演出道具、物资等。还有线路图等。 通过这一晚上,张县长图文结合的讲解,大家参加这次接待活动的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心里面有了底,也更加感觉到这次接待的重要性。 仰亚虽然到宣传队里在来了三四年,可是像今天布置的这种大型接待,他还真的没有经历过。 所以,张县长说的每一个句话,他都认真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就连投影仪里放过的每一张图,他都认真地看过。 张县长讲完了上面所有的图片,最后重新又走到‘讲台’前,转过身来,面对大家: “好,今天的布置就这么多,由于时间的关系,可能有些人还有些不同的意见,我们就不必一一地在这里交流了,下去以后,你们也可以把你们的想法,以纸面的形式,交给我的办公室人员,三天之内我们再综合出来,形成最后的实施方案。至于还有一些节目的演出和配合,明天我们到了会场后,再一一讲解。” “好,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散会吧,回去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0039、综合排练 0039、综合排练 第二天一大早,张副县长就带着大家来到县人民大会堂。 人民大会堂距离大十字街不远,从大十字再往南,不到100米,有一个小的广场,那里就是县人民会堂。大会堂是一栋棕红色房子,有点仿古建筑的味道,大会堂门口放着两尊石塑的狮子,虽然不是什么古物,可威刚凛凛地站在那里,还是显得有些气派,会堂四周的墙壁,是黑砖用白粉勾缝的老式花墙,黑白相间,宽窄有致。上面是用棕红色琉璃瓦盖着的,整栋房子与周围白墙黑瓦的房子有着明显的区别。 平常这里也没有那么多会议,就把会堂当成了电影院,每天都有两场电影在这里上演,下午三点一场,晚上七点半一场。如果有紧急会议再提前两三天通知。 今天,正门口原来张贴电影海报的地方,还贴着一张已经发旧的广告,就是这次接待活动的海报。所以,这里好像已经停得一段时间没有放电影了,前面看着还有些零乱。这次提前两三个月停止放影的,其主要目的就为了这次接待而需要重新装修。 现在,都还在装修的过程当中。 在外观上,已经洗刷一新了,有几处脱漆的地方,也已经补上,沿边的那一路棕红色琉璃瓦,也重新涂上了颜色。 张县长带着大家走进会场,相对于外面的修葺一新,里面还在横七竖八地搭着很多的架子。各种声音在这个本来就共振强烈的环境内,真正的让人震耳欲聋。很多装修工人都还在架子上、地上,灰头土脸地抓紧时间干着。 那扇特大的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外面强烈的阳光射了进来,里面的声音马上小了很多。大家转头一看,进来一大伙衣冠楚楚的人,所有人都搞不清楚,这‘施工重地’突然不了这么一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个似是工头的人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有事吗?” 张副县长身后的一个工作人员上前两步,说: “这是张副县长,来看看你们重新装修的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还有的,是接待当天需要参与演出的各部门人员和领导。” “啊!”工头急忙掏出烟来,首先递了一支给张县长,然后又一一散了一圈。 “看你们这工程量还挺大的,能不能按期完成?” “这个,请领导放心,只有提前,绝对不会耽误县里的接待任务的。” “估计能提前多久?” “半个月吧,其实大体的工程我们都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外墙的包装和粉刷,已经都进行完了。会堂里面,这两天我们就准备把架子拆下来,开始进入粉刷和外饰阶段了。当然粉刷阶段由于油漆干燥的问题,每一次上漆以后都要间隔几天。所以,这样算来,才是稍微延长了一点时间,要不,我们都能在半个月内完成。” “嗯,能够按时按量完成就行,也不要过于的赶工期了,质量可是一定要保证的。” “这个,质量问题,请领导放心,就是你们没有提醒我们,我们也会把好质量关的,毕竟我们是靠做这个吃饭的,一次工作没做好,出了质量问题,那不就等于我们自己砸自己的饭碗。下一次还有谁敢用我们呢?” 旁边看着包头这边并没有按照‘施工现场、闲人免进’的要求而把闯进来的人赶走,还又是散烟又是说话的,知道这来的,不是一般人物。所以,就把一些噪声大的机器都关了。都站着看他们的工头跟进来的这伙人说话。 “不好意思,我们来耽误你们施工了。”张县长说。 “没事,领导能过来关心我们,也是对我们的一种鼓励呀。” “啊,我们今天来,还真的不只是来关心你们。这些人,都是那天需要参加接待演出的人员,我们带他们过来看看,熟悉一下环境。也好对我们的节目编排有个参考。” “啊,没事,你们尽管看吧,正好,我也可以叫我的工人们休息一下。” 说完话,包工头向着他的工人们挥挥手: “哎!县里有领导过来,要对会场的布置作个安排,今天早上,大家就不用施工了,以免影响到领导们的安排。今天早上,就算大家休息了。” 工人们听到这话,一哄而散,大多数都拍拍手,走出了会场,当然,也有一两个觉得好奇的,并没有走,而是跟在这伙人的后面,想听听故事。 “好,那我们就抓紧点,用最短的时间把工作搞完,以免影响到你们施工。” “没事,领导,一天半天的,没影响。” 包工头说着,又给大家发了一次烟,就笑着出去了。里面就留下了张县长带着的这一伙人。 “好,整个演出现场就是这个样子,接待当天下午,领导们要到这里来开一个短会,然后晚上就是来看我们的汇报演出,所以,这个地方,可能是领导们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演出当天的节目,已经都提前通知到下面各个部门及表演团队去了,这里,把大家叫来,还要交待的是,几个综合节目的安排和排练。” “首先,第一个节目,也就是一个大型迎宾舞,基本上参加演出的演员都要参与,所以,这个节目需要大家综合排练。” “第一步,等领导进入会场,在相应的位置上坐定以后,灯光就要熄灭,然后只有舞台前的一个射灯打在前面的幕布上,主持人出场,说了开场白以后,就是这个大型节目。” “节目先由一批、大约二十几个女孩穿着本地民族服装上台,载歌载舞,然后分由两边,所有的演员陆续出场,出场时间大约是1分钟。也是边出场边唱着我们的迎宾曲,最后是芦笙舞出场,同时演奏芦笙迎宾曲。等所有的演员全部出场并舞台上全部站好后,第一排的盛装女孩就要下到佳宾席去为领导敬酒、唱敬酒歌。” “这是第一个需要综合排练的节目。” “第二个节目,是在中场,我们所有的演员都要提前去到观众席后面,还没等灯光亮起来,特别是芦笙手,就要在下来把芦笙吹起来,女演员们也要把歌唱起来。然后,灯光亮起后,慢慢地沿着人行过道,向舞台走来,并邀请领导们一同上台,共同表演节目,这个节目的主题就是‘与民同乐’。还要在舞台上为领导献上我们的织锦花带,并和领导们一起共唱祝酒歌。最后还要欢送领导回到佳宾席就坐。这个,与其说是一个节目,其实就是一次与领导的互动活动,以增加与民同乐的气氛。” “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节目。”说到这,张县长停了下来,好像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嗯?公社宣传队的陈团长不在吗?” 在这一伙人二十几个人当中,陈团长由于年纪大了些,基本上他都是走在队伍的后面,所以,一下子,张县长才没有看到他。 这时,听到张县长在叫他,他才在后面答应。 “啊,县长,我就在后面。” “啊,这最后一个节目,其实就是紧接着你们的那个‘锦鸡舞’后面的。你们的锦鸡舞,可是我们这次演出的压轴戏,你们一定要排练好了,这次我们的演出,能不能成功,好大一部分可能就要看你们的这个节目了。陈团长,你是老同志,也是我们县这方面的专家,我相信你。” “呵呵,请领导放心,昨天在会上我们当着王书记的面也说了,为了这个节目我们已经于一个月前都开始招人并开始排练了。现在,一直都在练着,我向县长保证,一定没问题。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不行了,这不还有我们年轻的一代吗?” 说着,陈团长拍拍他身边的仰亚的肩膀。 仰亚,这一早上都跟着,其实他是走得最靠近张县长的,不为什么,他就是想靠近点,把县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听清楚。在这伙人中,其实仰亚算是年轻的了。 他不知道其他人的底细,民间到处藏着的都是高手。 他只有认真地学习,认真地提高自己。其实仰亚就是那种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性格。也可能正是由于他的这种性格吧,所以,也才有三四年时间就能培养出来的‘锦鸡王’。 现在,陈团长竟然当作县长的面把自己推了出来,再不能做好,丢的就不是自己的脸了,而是连陈团长的脸也丢了,整个公社宣传队的脸甚至整个县的脸都丢尽了。仰亚默默地不敢说话。 张县长看了看仰亚。 “嗯!不错,年轻人,有志气,好好的练,我们也相信你”。 然后他又转向陈团长说: “年轻人能顶得上来,是好事,也是我们高兴的事。不过,这次,我还是希望你这个老骨干不要撂挑子,‘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嘛,要主动地承担起责任来,姜还是老的辣嘛,有你在,我才放心。” “好好好,张县长放心,我这头老牛,就不用你再扬鞭了。” “那就好。”张县长说着,然后又转向大家。 “锦鸡舞,是我们本地民族舞蹈的精华,是本地芦笙舞综合艺术的最高体现和最高境界,曾经在建国初期进京为领导们演出过的。而当时,陈团长就是进京汇报演出中的一员。,所以,我才把这个重任放在他那里,由他来承担、排练,我放心。而他身边的这位,叫仰亚的,也就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新的‘锦鸡王’,当然,现在不能叫什么‘王’了。它是我们本地民族的骄傲和自豪,也是我县的招牌和形像。这次,也是上面点名要我们排练好这个节目的。” “这个节目的后面,接着进入最后的**阶段,也是要邀请领导一起上台一起同舞同乐的。我们的安排是,接着这个节目后面,就直接进入我们的结束芦笙团圆舞。” “芦笙团圆舞,所有参与演出的演员都要出场,具体的出场形式和顺序,我们还要进一步的编排。” 今天的安排整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 可是,对于现在这个还在乱七八糟的场地,大家还是没有一个整体的概念。还有什么灯光呀、音响呀、进出场的具体步骤呀,都看不出实际效果,大家还是估计不出来。这些,也只有等到会场完全整理好后,再加上具体的节目编排好后,才能估计得出来。 现在,只能给大家有个笼统的概念了,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再在具体的节目排练过程中有个参考。 说着,张副县长带着大家慢慢地走出了会场。 “关于会场里面的演出,基本上就是这些,大家可以根据场地的具体情况,再结合你们各自节目的编排,抓紧时间去完成。” 接着,下午的安排是,张县长等一行人,进入实地考察。 0040、实地考察 0040、实地考察 刚刚吃过中饭,张县长就叫来了县人民政府的军绿色吉普,然后是一辆县国营车站的公共汽车。两辆车都停在了国营饭店门口。 等大家匆匆吃饭出来,张县长对大家说: “由于时间紧迫,中午我们就不休息了,上车吧。” 大家当然知道这辆车要去哪里。 仰亚跟着人群一起上了车,几分钟后,车子出了城一直朝着西北方向开去。 车上,仰亚半闭着眼睛,任由车窗外的绿色风景快速地向后退着晃过,他的心里却在慢慢地整理着这两天的事情。 这样的接待场合,仰亚还真的没有经历过。以前的他,只要吹好自己的芦笙、跳好自己的芦笙舞,随着领导或者团长,喊着干什么就干什么。吃饭、睡觉、演出、训练,过着一种特别有规律的生活,其他的这些,根本就用不着他去考虑。 可是这次,团长他们为什么要把他带来呀,这不和以前一样,公社领导以及团长他们来了,把信息带回去,告诉大家,然后按着上面的要求训练不就行了吗? 仰亚有些迷糊。 不过,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因为这次接待非常重要。这无形中也给了仰亚很大的压力,要是那天跳不好怎么办?真的不小心出了问题又怎么办? 汽车,在不太平稳的公路上颠簸着,仰亚的心也随着上下起起伏伏。 正在仰亚一阵迷糊中,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 这是县城的西北方向,距离县城大约有二十几公里。前面的那个坳口,就是本县和另一个县的分界。也许以前县与县的划分界线就是根据此处的山脉来划分的吧。 几分钟之前,汽车才刚刚驶过一片田园、一处村寨,这一转进垭口,就成了两个县的交界了。 站在垭口,两边是一带层层升高的青青山脉,山上是茂密的森林,间或的一些杉树、松木,也不知是前人栽下的,还是自然生长出来的,成为这一带山中的主体,高出其他的树枝及灌木丛有好几米。 是的,这一带盛产的就是杉木,曾经听说,以前这一带的杉木,还是沿着长江支流运往皇宫,是进贡朝庭的贡木呢。 朝前面看,山坳转过两个弯,就能够看到另一个县的几个村寨。其实这里,都是零星居住着的老百姓的吊脚木楼,村寨与村寨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本县、邻县的区别,说不定,这个村寨和那个寨子都有亲戚,这家和那家说不定就是亲家。远乡不如近邻,他们之间还更亲切些。 车子靠着公路边停了下来,张副县长选一个稍高的地方站住,大家自然地向他靠拢过来。 “这就是我县和邻县的交界点,也是那天我们接待领导的第一站,大家看看,有什么想法?也把你们的一些建议提出来,集众所长嘛,每一个人的意见综合起来,就是我们最好的方案了。” 所有人转动着脑袋,360度看了一圈,除了山还是山。 “县长,这就一条路,还这么窄,这能做什么呀?”有人提问了。 “这里全都是山,领导不会在这里停下来吧?” “哎呀,我们才不管,上面安排我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得了,操心那么多干吗?” “要是领导不经过这里呢?那我们不是白等了吗?” ------ 一系列的问题,有的是对着县长提出来的,有的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县长轻轻咳了一声,算是告诉大家,他要发言了。 “这是我县通往省、州的唯一通道,领导是肯定要经过这里的,这一点,你们就不要再去讨论和怀疑了。县里面要求我们要在这里设置第一个迎接点,那是县里面统一安排的,就算领导真的没有从这里通过,我们现在也要把他布置出来,至于领导经不经过这里,那都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县长,要不,我们就把路拦着,来一道拦路酒吧,拦路敬酒迎宾,不也是我们民族的一个特色吗?” “嗯,可以这么想,可是,你们看,这从下面上来,就是这么长的一个上坡路,你这把一拦路,能让车子在上坡的时刻停下来吗?” 想想也是,你这不光起不到让领导高兴的作用,说不定,这第一站,就拦得领导高兴不起来了。 “这里,我们先不考虑县里其他部门是怎么安排是,但是我们的迎宾队,首先要做好我们自己的,要让领导一看到我们就被我们的表演吸引过来,提高他对我们表演的兴趣。” 说着,县长就用自己的步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量着,路的两边,路两边能够利用的边边坎坎,张县长都慢慢地走了一遍。然后又回到大家身边。 “现在,我们先把路边最重要的一个位置留出来,留给领导停车和下车见面。到时,我们把带来的表演队伍分成两组,分别站在路的两边,让领导不管是开车还是走路都可以慢慢地从我们身边走过,这样,既不影响到领导的停留,又能够让领导们看到我们夹道欢迎的整体表现和热烈气氛。” “可是,县长,会不会到时有太多的老百姓也过来,这样不是也会把路给堵上了。而且这附近也没太多能够让他们站的地方,他们若是要强行挤进来,站到我们前面,不是更乱了吗?” “这个,应该不会,像这种大型的接待,特别是中央领导的考察调研,是不会让更多的老百姓知道的,更何况这附近也没太多的人,他们最多也只是知道,这天有人在这里搞了一次拦路酒,接待了一批客人,说不定,他们还以为是哪家接亲迎亲的呢。” 大家都被县长这种轻松的解释而逗笑了。 是的,本地也经常有这种因结婚或者其他什么喜事的,把路拦起来,双方敬酒打闹的。如果不是特别提醒,附近的老百姓是会朝这方面想。 “好,位置就这样可以定下来了。”说着,县长从自己的衣袋里同个小笔记本来。 “当天,在这里的,芦笙手要在第一时间吹响迎宾曲,接着是女演员们唱起敬酒歌。然后等领导慢慢走过时,要给领导们献上织锦带和鲜花。” “还有,根据当时的人数以及走过的时间,我们不能一看到领导过去后,就没事了,芦笙和歌声,即使人们走过去了,也不能停下来,要继续保持原有的迎接状态,直到所有人全部走过、上车为止。” 张县长用手指指前方,接着说: “你们看,沿着这里下去,如果人多的话,可能一直要等到领导们走到下面两百米以外的那个宽敞地,才能停下来,领导们的车子可能要在那里才能让领导们上车。所以,我们的迎宾表演,就一定要等领导全部通过后,再跟着领导们,慢慢地朝下面走,直到领导们上车走后,我们才能停下来。” 停了一会,张县长看看大家,说: “这一站,基本的情况就是这样了,如果没有其他的,我们就到下一站。” 说完,看看大家没有反应,张县长先上了前面的绿色吉普,后面的人也慢慢地上了公共汽车。 第二站,是县城北边的人民广场。 县城北边,有一条河流绕城而过,隔河相望的,是一处石山,石山上一处绝壁,有如刀削一样,垂直突兀而立,大约五六十米高,不知是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在绝壁上用红色油漆写上了一幅巨大的标语。 由于树的长大以及石壁的风化脱落,还有一些藤蔓的攀爬和垂挂,好些字都看不清楚了。仅仅只在标语的最上端仍然露出几个字: ‘高举马列主义的伟大旗帜------’ 正对着这标语的,就是人民广场。 人民广场就是以这一带着标语的石壁为背景,其下面就是那条清清的河流,河的这边,沿河开出的一片空地,即河流绕过的凸出部分,建起了几米高的一个石台,石台上面就是一尊建国初期的伟人像,高约五六十米,一身青灰色的中山装。 伟人像面带微笑,向前伸出右手,高高举起,向人们招手,向整个城市招手。伟人雕像底座石台上,正面上刻着: “主席万岁!” 后面刻着本县的一些历史,长长的写满了整个一面石墙。石台的两边,是几幅具有本地民族特色的画,画面栩栩如生,其中一幅画的内容,就是锦鸡舞的形状。也许这就是开国初期,陈团长他们进京演出回来时,留下的光辉形象吧! 伟人雕像的下面,是用本地特有的带花纹的青黑色石灰石割成三四十公分的方块‘砖’,铺成的地面,一块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雕像前面,是几个被青石板路隔开的绿化带,每一个绿化带,又都用一种叫做‘万年青’的小灌木树围着,上面人为地修剪得整整齐齐。 今天,这里很安静,也许平时也很安静吧。 几个老人,在一旁的石凳上坐着,漫不经心地聊着天,也有一两个蹒跚学步的娃娃,自由自在地玩着,他们应该是这里的爷爷奶奶带出来的。 仰亚他们的车,就在广场前面停了下来。 广场上的几个人,同时向他们看过来。是的,在这个时候,其他的人或在上班,或在地里忙着,突然在这空闲而平静的广场来了那么多人,是会引起他们的好奇的。 张县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但他不是直接向着广场里面的走过来,而是掉转了头,走到广场的入口处。 然后带着这一伙人,指指划划地,一边走着,一边说着。慢慢地就走到了位于伟人雕塑前的老人们面前。 “嗳!同志,你们是干什么的呢?我们看你们一直都在比比划划的。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鲜事,说来我们老人听听?”一个老人冲着这伙人,好奇地问起来。 其他人都不敢对老人说什么,他们也不知道是说的好,还是不说的好。等到张县长走到距离几个老人最近的时候,老人们也看出这个人应该是这一为人的领导了,才又问了一遍。张县长走过去,握住一位老人地手说: “老人家,你们好呀,我们是在布置一个迎接领导到来的表演。” “啊,要有领导来看我们这里了,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两个月以后吧,我们先来看看,首先把场地布置好。才好回去编排。” “那是呢,有大领导要来,一定要把接待工作做好了,让领导好好地看看我们这里。有上面领导的关心,才有我们县的发展呢。”说这话的老人,应该是一个已经退休的老领导吧。 和老人说完,也差不多走完整个广场了。 “广场这里,虽然算不上我们县城最集中的地方,可是只要是县里有什么大型的活动都要到这里举行,到时,这里也是人员最多的,刚才我带着大家走过的路线,也就是当天领导需要走的路线。我们的表演队伍,应该会被安排在雕像前面正对着雕像的地方,也就是领导从入口处进来,走到我们表演队伍的前面,然后就则转身进入到雕像前献花,悼念伟人。” “这是一个欢迎过程,但又不是一个欢乐的过程,乐曲及歌声中,既要不失有领导到来的喜悦气氛,又要有着对伟人的庄重和威严。所以,我们要特别注意,不要把这个气氛搞错了,互通时候会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好啦,今天带着大家看了两个最重要的接待点,加上早上在人民大会堂的布置,这就是我们这次接待的主要任务,也是最主要的接待点。其他的小点上,我们倒是可以灵活安排。但是在这三个点上,大家一定要提前作好充分的准备,争取做到万无一失。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 “好,既然没有其他的,今天就到此为止,从明天开始,进入一个星期的紧张的综合排练。” 0041、综合排练(2) 0041、综合排练(2) 综合排练的演员,再一次从下面的几个宣传队里抽调。县文工团的演员基本都参与了,各公社的几个宣传队,也大部分被抽调了上来。 仰亚他们公社宣传队的演员们,除了正在紧张排练‘锦鸡舞’的主体演员外,其他的,也全部被调了上来。整个县里抽调的,总共约有80人左右。 由于场地的原因,县人民大会堂还正在重新装修,所以,现阶段的综合排练改在县中学操场上进行。 白天,所有演员都集中在学校的操场上,这里特别宽敞,随便他们怎么吼怎么闹都没关系,哪怕就是碰到一两个班要上体育课,他们只要稍微避开一点,就不会影响到他们。而且,这突然而来的表演队还让学生们都感到非常的稀奇,一下课,都围到操场上来,看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表演。 哪怕是在晚上,学校教室里照出来的光线,再加上学校直接给他们拉了一个大灯,虽然算不上特别明亮。但是,用来照明排练节目,那绝对没问题。 只是晚上正逢学生上晚自习时,为了不影响到学生们的学习,他们只得把音乐节奏调到最小,或者推迟到学生准备下晚自习后才开始排练。所以,每个晚上,他们都排练到很晚。 对于这样一群正在青春期的男男女女,一天下来,超负荷的练习,已经让他们感到非常疲倦和困乏了。回到住地,有的甚至连脸和脚都不想洗,直接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仰亚他们住的地方,也是学校的一栋老教学楼里空出来的几间教室,以前是用来做学生宿舍的,刚好这段时间空着,所以就给了他们作为暂时住宿的地方。 床,就是学生们睡觉的上下铺位的单人床,被褥是各自从自己的队里带过来的。 一群没有洗脸洗脚的年轻人住在一起,半夜里,那气味,那声音,就连耗子也不敢擅自闯进来,一是怕被那特殊的味道熏死,二是怕那如雷鸣般的鼾声把自己吓着。 仰亚,在这伙演员当中,年龄算是偏大的了,相对于这些一二十来岁的男孩,仰亚的睡眠是少了些,或者说是,因为那些味道和声音,他比别人更不容易睡着。 开始一两个晚上,加上疲累,也还没觉得什么,第三个晚上,仰亚在别人的睡梦中,还没睡下两个小时,就醒了过来,然后再也睡不着了。 他从床上轻轻地坐起来,靠在床头上。点燃了一支烟,随着烟雾的飘渺,仰亚的心事也慢慢地扩散开来。 他想务妮了。 旁边一个小演员的梦话把仰亚从思绪里吵醒,在从窗外照进来的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小演员巴嗒了几下嘴,翻过身来。 仰亚看不下去了,把手上的烟头,在床沿上使劲一下摁灭,一头钻进被褥里,用手一拉,把被褥盖在了整个头上。 可是,黑暗的被褥里,仰亚的那些想像画面却又更加清晰。 这夜,仰亚注定要失眠了。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大亮,学校里的起床铃声就响了。仰亚他们就和学生一样地从床上弹起来。这是规定,从进入学校训练的第一天起,县里就要求仰亚他们,就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严格执行,除了晚上他们会比学生多在操场上训练一个小时外,其他的,学生起床,他们必须起床,并参与学生一起早上跑步。这倒是让仰亚他们再享受了一回学生生活了。 还有,仰亚他们在训练期间,也都和学生一起在学校用餐,用的是他们拨过来的粮票。 这样一来,就有点为难仰亚他们了。 第一天,仰亚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午学生下课了,一大伙像风一样地朝着食堂跑去,还一路上敲得手里的洋铁碗‘当当当’直响。 仰亚他们想,没必要这么抢着去跟这些小好几岁的学生们抢饭吃吧,等他们吃饱了再过去打饭吧。可是,等他们看到食堂门口的人稍微少一点时,再过去,可是食堂的玻璃厨窗后面,就只有几个大盆张着空空的大口,就只在盆的边缘挂着些菜叶和盆底的剩汤。 食堂工作人员告诉他们,饭没有了,下午记得早些过来。 这天中午,所有七八十个演员没有吃上饭。经过跟校长反应后,食堂加班,给他们每人煮了碗清汤面。还一再叮咛他们一定要注意吃饭时间。 下午,仰亚他们和一个在上体育课的班级一起,听到最后一节课下课的铃声,学生娃们还没等老师喊下课,就飞一样朝寝室跑,拿上自己的碗,‘当当当’地敲着就朝食堂飞跑。 仰亚他们有了早上的教训,也加快了脚步。 可是等他们赶到食堂时,几大排长长的队伍,在食堂门口一直排了有五六十米远。队里的男孩女孩,打打闹闹,还有那跳皮的男孩插队的。仰亚他们又被挤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没办法,也不可能去跟一群学生娃挤吧。等了好半天,仰亚他们才接近窗口,可等待他们的,还是几口空盆。 这天,仰亚他们吃了第二餐清水面。 第二天,只得由学校派出值日老师,把其中的一个打饭窗口让出来,给仰亚他们排队,才吃上饭。 在训练上,仰亚他们和学生一起起床,一起参加了他们的跑步,然后等学生回到教室,他们就开始练。先是压腿、阔胸等热身运动。 热身运动做好后,就是集体的舞蹈动作。 集体舞的动作不难,难的是相互之间的配合协调一致。你想,一个七八十人的队伍,要把一个动作练到完全一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手、脚、步子、表情都等着老师来一一纠正。 做好了第一个动作后,再接着练第二个动作。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劲。 大家别觉得舞台上,演员们跳出来的那些舞姿,柔美轻盈、灵巧妩媚。可是,当你看到他们一遍遍重复着那些没有任何变化的基本动作时,你就能理解,他们训练得到底有多苦多累。 每个单一的动作都容易,但同时把几个动作连贯起来就难了。一个人单独跳一个动作容易,要把几个动作叫一伙人跳出来,而且还要保持一致,那更是难上加难。 哪一行的饭都不是那么好吃的! 就凭着仰亚他们这种有一定基础的人,凑在一起,也只能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去练习,再合并,再练习,再合并,一个个地练习好才又慢慢地组合起来,叠加起来,才得一段舞蹈。 就这样,仰亚他们一天下来,最多也就能练习好两三个动作。所以,看起来只是三个节目,可是,一个星期的时间,要全部训练出来,他们不得不加班加点。就连他们这种一天天蹦蹦跳跳的演员,两三天下来,也觉得有些腰酸背痛、茶饭不思。 还有那些女孩,有的差不多被练得差点吐饭。 第三天的下午,就有一个女孩直接练得当场晕倒在场地内。结果不得不把她送到人民医院,吊了三瓶盐水,休息了一下午才稍稍缓过劲来。 医生看着都摇摇头: “哎呀,你们这哪是练舞呀,简直是修炼成仙呀!照你们这样练法,不出一个月,你们一半的人就能腾云驾雾了。” “嘿嘿。医生你放心,我们就只练一个星期,所以你说的,应该在我们这里不会出现。” 可训练的老师有什么办法,时间短,任务重,上面下达的命令,只能服从,遵照执行,领导只要结果不看过程。教师也不是神仙,不出点血,怎么能训练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比爬雪山过草地差远了,你敢对领导抱怨吗? 还有更甚的。像仰亚他们这种一身兼‘两职’的,即又要跳舞又要吹芦笙的,只能加倍。 所以,仰亚等几个吹芦笙的,早上起得比鸡还早,而且还不能影响了祖国未来的花朵们。所以,他们只得远远的跑到操场的另一边角落,轻轻地吹,悄悄地对口形,想吹出来又不行,不吹出来,效果又出不来,有时,简直比憋屁憋尿还难受。 晚上十二点钟,一定要等祖国的花朵们睡下以后,其他的演员可以倒在床上,可仰亚他们,又要悄悄地跑到操场角落继续吹继续练。 仰亚他们不敢相信,这样憋着吹出来的芦笙曲,到时是不是能用,又是不是领导想要的效果。 好在,这真的没有比爬雪山过草地难,大家坚持着练着。 到最后一天,所有的训练还是按领导的要求顺利完成,领导亲自下来检查时,给了仰亚他们不少的掌声,也给了他们不少的官话鼓励。最后,仍由张县长联系了人民大会堂那边。 好在,会堂那边经过一个星期的加班奋斗,会场里面的装修也接近尾声,里面的那样框框架架收拾得差不多了。所以,仰亚他们被拉到了会场,结合场地最后再来一次,也就算对这几个综合节目的一次彩排吧。 训练终归是训练,拿到具体的场地上来,还是会出现很多的问题。在大操场上,那是一片广阔的天地,信马由缰,任你驰骋。多一步少一步,也算不了什么。只要大家统一协调一致,效果就很好看了。再加上那课余时间,学生们羡慕的目光,有的是真的欣赏舞蹈,有的是看比自己大的美女帅哥。都是投来敬仰的目光、掌声、口哨还有尖叫。这也让仰亚他们感觉很有成就感。 可是,今天,一拉到会场里,他们总是觉得非常的拘谨,放不开来。 这样,又在会场里来来回回、重重复复了n多遍,一直到当然天晚上十二点过。连学校的清水面也没能吃上。 好在,最后,张县长总算是满意了,还特意请了大家在国营饭店吃了宵夜。 直到登上半夜,仰亚他们才回到那间上下铺、味道很浓的寝室,不大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高低转折、抑扬顿挫、此起彼伏的鼾声。 就连有着心事的仰亚也一起合奏起来。 这可比他的芦笙曲好听多了。 一曲来自男生宿舍里的半夜交响曲。 0042、夜归来 0042、夜归来 第二天早上,大家稍微喘了口气,然后在县人民政府开了个激励会,又到县革委开了个总结动员会。最后,县革委请了仰亚等这些演员及下属各公社的相关人员就在县革委食堂吃了一餐晚饭,来来去去,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等仰亚他们吃完晚饭,已经快天黑了。 仰亚他们不想再在县里呆着,回到那个学生宿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可是,现在,乡村的公共汽车是肯定不跑了。怎么办? 经过多方联系,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联系到一部手扶拖拉机。大家把这几天自己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搬上车后,爬上了拖箱,随着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摇摇晃晃地朝公社开去。这一阵摇晃,又把早就已经接近散架的身子摇得差点没全身麻木过去。 又是一个多小时,仰亚等才终于到了公社、到了宣传队。 现在,下车的人,已经什么也不想了。唯一的愿望就是赶紧回到自己那个窝里,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仰亚拖着浑身无力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爬上了二楼,其他的人早已经睡了好久了。仰亚怕打扰了他们,轻手轻脚打开了自己宿舍的门,轻轻地走了进去,没有开灯,把随身带着的包往地上一抛,手脚也顾不得洗了。倒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 今夜,也许会有一个美好的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身上、脸上太脏,或者是没有脱掉的衣服太紧,仰亚还是在梦中醒了过来。可是,疲倦到腰酸背面疼的身子,还是没能让仰亚想要起来。他继续迷糊着,想第二次进入梦里。 就在仰亚迷迷糊糊中,从隔壁的房间里传过来一种迷迷糊糊的声音,那有节奏的床摇动的声音以及那压抑不住的轻哼声,仰亚当然知道隔壁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隔壁不是住着守门的老李头吗?今夜这老头------’ 老李头是抗美援朝回来的老兵,当时,在部队里也是一个文艺兵,所以,转业后就被安排在了宣传队。可是由于老李头在那异国的战场上,他的左腿还是受了点伤,年轻时还不觉得,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老李头的那条病腿,连走路都困难了。 这样一来,老李头不仅不能做一些文艺兵能做的事,就连普通的工作也是件难事。宣传队里考虑到他的具体情况,就安排他做一些队里的保卫工作。 一开始主要是看管队里在的一些道具等,后来因为老李头也不经常回家,因为他家里也没其他什么人了,他回不回家,跟他在队里一样,都是一个人。 原来,老李头转业回来,已经好大一把年纪了,早已经错过了农村相对像的年纪,别人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所以,他也就没认真找过对像,错过了真正的结婚年龄。 三五年后,才由别人介绍了一个半老寡妇给他。没办法,老李头也只好将就着过呗。可是,老李头那军人般的脾气,再加上自己的腿不方便,就总是看着人家寡妇这不顺眼那不顺眼的。还时不时地对人家动拳脚。 就这样,床头打架床尾和地过了十几年,半老寡妇终于走了。 半老寡妇本来带着两闺女来的,可是,就老李头那脾气。他们之间,也没能培养出什么感情来,再加上,现在的两闺女早已出嫁,没有了半老寡妇妈妈,两闺女根本就不可能再回来看老李头。 所以,其实,现在的老李头就算是一个根本没家的人了。 老李头在道具房、在门卫室都有住的地方,可是,宣传队里的地方有的是,而且一开始,老李头就住在现在仰亚住的隔壁这一间,没人想要老李头把房间让出来。 老李头其实大部分是住在道具房那边。这一间,主要就是放一些人家觉得没用,但他却觉得很重要的东西,他也只是偶尔在这边住住。目的,他说的是,经常来住住有点人气,才不至于变成耗子的家。 可是,这一个多星期仰亚不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老李头难道有了新欢?! 越是有这种声音,仰亚越是睡不着。而且那声音还一直持续着。仰亚暗暗佩服,这老李头还真行。 姜,还是老的辣啊! 仰亚也不能干涉人家的私事,只好由着他,直到隔壁的声音经过一番激情荡漾后停了下来,直到听到隔壁传来那满足后的鼾声,仰亚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等仰亚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十点过了。刚刚回来,队里也没让仰亚他们马上上班训练。所以,难得的,仰亚睡了一个懒觉。 仰亚在床上伸伸懒腰,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可此时,隔壁房间里早已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仰亚还是好奇,昨天晚上,隔壁到底发生了什么?老李头又成功找到一个?是长期的?还是暂时的? 仰亚赖在床上又睁着眼睛躺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地爬起来。 洗漱、下楼。 等不到队里中饭,仰亚走出了大门,想到外面去找些吃的。 走过宣传队大门时,不由得让仰亚又好奇地朝门卫室里面看了几眼。老李头不在,不过好像被子比以前整理得整齐了一点。难道真的是有老太帮老李头收拾了? 此时的街上也没什么东西好买,国营饭店里的东西也不是随便就可以买得到的。仰亚只得在粮油供销门市里买了一包饼干暂时充饥。好在马上要吃饭了。 仰亚顺便逛了一圈回来,心里的那个疑团,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找到老李头问个清楚。他刚刚走到门边,这次,老李头在了。 “李叔,你好啊?” 老李头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 “啊,仰亚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回来得太晚了,所以,好多人都不知道。昨天,你也没发现我回来吗?” “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仰亚心想,这老头,做了‘好事’,还真能装。 “李叔,今天,你这里收拾得挺干净的哈?是不是有人帮你收拾了?” “我这哪天不干净?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谁帮我收拾。你倒是帮我找一个呀。” 平常,一个单位的,也经常开一些这方面的玩笑,所以,仰亚这样说话,也不算过分。 “真的?真没有?那我可要真的帮你介绍了哈。” “哎呀,年轻人,别拿你大叔我开玩笑了,我这,连上厕所的力气都没有了,哪还有心思想那个呀,就算你帮我介绍了,也会让人家女人失望的。” “李叔,不会吧?你这退伍军人的身体,就算老点,也不比我们年轻人差啊。” “唉!年轻人,还真不是我夸,真的我要是再年轻十岁,那方面,说不定还真的比你们这些毛头小伙子强。” “我看你现在就很强的,是吧?” “老了,不跟你们年轻人说这些香嘴的事情了。”说着,老李头提着用刚开过的一壶水,去帮自己泡茶去了。 仰亚看问不出什么来,心里面还是不甘。这时,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没有抽调县里面的人员也训练室里排练出来。 “仰亚哥,你回来了?” 好多人都过来跟仰亚打招呼。 “嗯,回来了。” “县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你跟我们说说?”好多人都围了过来。 “先走吃饭吧,我这都饿得不行了。”仰亚说着,和大家一起转到了办公楼背面的食堂。 大家打了饭,还是朝着仰亚围了过来。 “哎,你说说呗?” “唉,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字,就是累。” “有我们这累吗?仰亚哥,你不知道,自从你们走后,陈团长从县里回来,可把我们练得够呛。你不知道,我们这一个星期下来,身体简直就要散架了。” “我们不也一样的累。你们以为我们在上面轻松,我们每天和学校的学生一样的,还没天亮就起床,还要和学生一起跑步。晚上,等别人睡了,我们还要在操场上多练习一个多小时。更气人的是,每天还和学生一样排着好长的队挤饭吃。” “真的呀?” “不是真的?你以为我骗你们?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叫你们也一起上县里去,享受享受。” 一大伙人都在围着仰亚,交流着这一个星期以来大家所受的‘罪’,半天,才看到翁妮走过来,站得距离仰亚远远的。 “仰亚哥,你回来了?”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 嗯?这不像是以前翁妮的样子呀,一个星期,变化有这么大吗?仰亚觉得是不是自己变了,他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 “你们看我有什么变化吗?” “仰亚哥,你变胖了。” 旁边一个女生说。 “哎呀,不会拍马屁就别说话,你说你那话靠谱吗?”另一男生呛着那女生说。 “怎么就是拍马屁了,仰亚哥本来就是变胖了嘛。” “好,你就当我没说,好吧?你也不想想,刚刚仰亚哥才说,这一个星期,他到上面和我们在这里一样的累,一样的辛苦,那能变得胖来吗?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这一个星期,你变胖了吗?” “我就是变胖了,又怎么样,我又不想跟你说话。”女孩说着,转身走了。这里大家看着她的背影,哈哈哈哈地又笑了起来。 大家又围着仰亚说了会话,吃完了饭,各自回到寝室。仰亚的精神也比昨天好多了。 由于早上睡了懒觉,现在也没什么睡意,仰亚就躺在床上,把枕头边的一本书随便地翻着。 ‘咚咚咚咚!’ “谁?进来,门没关。” “仰亚哥!” 莫仰走了进来。 “莫卯,有事吗?” “没什么事,看到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你呗。” “啊,我还以为有什么事。这久,练得怎么样?” “还不是像你刚才在食堂说的,就是累。” “啊,这挺正常,遇到大型演出,排练都是这么累的。” “具体是哪天到县里去演出,通知了吗?” “还没,大概还有一段时间吧。” “啊,我也没什么事,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说着,莫卯走出了仰亚的寝室。但是却没有听到莫卯下楼的声音。一会儿却听到隔壁房间在开锁。 怎么,莫卯有隔壁老李头房间的钥匙。 仰亚马上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 “莫卯,你有老李头房间的钥匙?” “啊,仰亚哥,我现在住在这里。” “你住在这里?你不是住在后面那栋楼的单身宿舍吗?” “没,我搬过来得有好几天了。” “啊?!” 仰亚好像明白一些事了。 0043、又一对恋人 0043、又一对恋人 仰亚跟着莫卯走进了隔壁寝室,这里,俨然是两个人生活的房间。一些女生生活用品,很自然地挂在室内。 “莫卯,你不知道在宣传队里,男女生之间是不能谈恋爱的吗?” “没有,我们只是悄悄地谈,现在,也只有你知道,仰亚哥,你别告诉团里就行。” “我?我可以不告诉团里,可是,我没告诉团里,不等于团里就不知道你们的事了。” 两人呆在房间里,莫卯也不知道怎么跟仰亚解释,仰亚也不知道再跟莫卯说什么。 不一会儿,门被轻轻地推开。 “翁妮?!” “仰亚哥,你回来了?” “这、这、这,就是你们两?” “仰亚哥,既然你知道了,我们也就不再隐瞒你了。我和莫卯已经好上了。” “翁妮,你们俩,不知道团里,是不允许男女队员谈恋爱的吗?” 原来,就在仰亚走的第一个晚上,是莫卯代替了仰亚原来的领舞位置,带着大家一起训练。 在训练的过程中,翁妮一直都找不到和仰亚配合的那种感觉来。这样,也让莫卯感到很不好意思。 训练完以后,众人散去,翁妮一个人坐在训练室里面发呆,慢慢地想起了仰亚哥,她担心,没有仰亚哥在,她怕自己这个‘锦鸡头’的领舞练不出来,达不到表演的目的。 这样,翁妮就着训练室旁边放着的粉笔,在地上划着。 莫卯,早已经跟着众人走出了训练室,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训练室门口一直等着翁妮。想就自己今天训练时的别扭和不专业向翁妮说声抱歉。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翁妮出来,莫卯转身又轻轻走进了训练室。他看见翁妮一个人还在训练室的一个角落里发呆。便悄悄走了过去,却看见翁妮一直在地上写着仰亚的名字。 “嗨!在写什么呢?” 翁妮还真被莫卯吓了一跳。她赶紧把划在地上的名字给擦了。 “别擦了,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我只是随便在地上划划。” “只是随便?我可看见了是在写一个人的名字。” “别乱说,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你不是写的仰亚哥的名字吗?” 翁妮一阵脸红,赶忙为自己解释。 “我只是想,如果仰亚哥在,我可能会练得更好一些,今天跟你这样练的,我怕我到时是会练不出来的。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不走?你回来干吗?” “唉!其实,我一直都还在门口等你。” “你?你等我干吗?” “我,想起了呗。” 这倒是莫卯的真心话。 说实话,自从第一天进入宣传队里以来,莫卯也不知道怎么的,第一眼就喜欢上翁妮了。只是一直,他也没机会靠近翁妮,更没机会向她表白。也从第一天开始,他们都知道团里的演员们是不能谈恋爱的,要是谈了,一旦团里知道是要被开除的。 莫卯不想被开除。 可今天,莫卯的这一句话,不知道在翁妮的心里激起了几重浪花。翁妮在心里也是一颤。她站起身来,两眼直盯着莫卯的脸上看。莫卯想从翁妮的脸上读出点什么来,但又怕引起翁妮其他方面的误解。只好接着说: “我一直在门口等你,也是想向你说一下,我当然比不上仰亚哥,没有他跳得好,所以,想等你出来,当面向你说声对不起。” “唉!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你也是刚刚来的,哪能赶得上仰亚哥,我们也只能慢慢练着,等仰亚哥回来呗。”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也会更加地努力,不能说在仰亚哥回来之前有进步,但至少不能把仰亚哥走之前学到的那些动作搞忘了。” “行,那从明天起,我们就多加点时间练习。这样,才不至于真的忘记了。” 两人越说越投机,也就慢慢地走出了训练室。 从这晚以后,莫卯和翁妮每天都自然地增加了训练时间。也是这一晚以后,莫卯看到翁妮对于那天晚上自己说出‘想翁妮’的话,翁妮并没有生气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计划’。 第二天晚上,两人主动加班训练。并且还得到了团里老师的表扬。训练结束,莫卯走进男更衣室,匆匆冲洗完后,就来到女生更衣室门口等着翁妮。 “你还没走?” “我等你,咱俩一起走。”说着,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几片小饼干,递给翁妮。“训练很累的,饿吗?给你两片,算是加加餐。” “嗯?你还买有这些?”翁妮也不客气,接过莫卯手中的饼干,就放进了嘴里。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莫卯一直把翁妮送到女生宿舍门口。 其实,两人就住在同一栋宿舍,莫卯和其它男生一样,住在二楼的男生集体宿舍,就是像学生宿舍那种,一个寝室里住上六七个人,上下铺的那种。三楼,女生宿舍的情况也一样。 走到三楼的门口,男生是不能再进去了。翁妮走过了门,转过头来,挥挥手,向莫卯再见。这夜色朦胧中那回眸一笑,更是让莫卯神魂颠倒。从此,那张年轻、美丽的笑脸,更是让莫卯念念不忘。就连梦中,莫卯都想着那张青春荡漾的脸。 这夜,梦中,莫卯出事了。第二天一大早,他提前起了个大早,提着脸盆,悄悄跑去了厕所——昨晚‘跑马’了。 在洗漱间哗哗哗哗的流水声中,莫卯想了很多,他不想再在集体宿舍住了。 当天中午,莫卯特意上街买了一包‘蓝雁’,笑眯眯地走进了门卫室。 “李大爷,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找我有事?” 莫卯就在门卫室里一个小马扎上,也不等老李头再招呼,自己就先坐了下来。然后,从怀里抽出烟盒,打开,递了一只给老李头。然后,就和老李头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 聊来聊去,莫卯和老李头还有一点转折亲戚。 聊了一会,莫卯又递了一支烟给老李头。 “哎呀,老表叔,其实我也不怎么抽烟,这包烟就放你这了。” “哎呀,莫名其妙,我要你的烟干吗。你自己留着吧,我这里有的是土叶子。” 两人又相互劝了一下,老李头终于还是把烟留下了。 两人继续聊着。慢慢地莫卯就打起哈欠来。 “小伙,昨晚没睡好呀?” “哎呀,老表叔,不光昨天,我这是天天都没睡好啊,你想,像我们这个年龄,白天训练又那么累,晚上住的那集体宿舍,你打鼾我磨牙的,还有臭脚臭汗的,哪天能睡好呀。” “这,就是你们年轻人骄情了,你想啊,我们抗美援朝的战场上,那是站着就可以睡着的,哪像你们现在呀。” “也是啊,不过,你们那,不也是没办法吗?可是我们现在不同呀,有床却不能睡好,唉!” “唉,集体宿舍也就这样了呀。习惯了就好了呀。” “唉,我真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单人间,哪怕只是用来睡觉也行。嗳!老表叔,听说仰亚哥住的前面这栋楼,他的隔壁,有一间是你的?能不能暂时借给我住住啊?” “你为什么要住在前面这栋楼来?单身宿舍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资格住的。仰亚是什么级别,人家可是现在团里的台柱子、锦鸡王。你是什么?不就一个刚来的小兵吗?” “哎呀!表叔,我也不是想要团里给我分一间单身房间。只是暂时借用一下,我也不是向团里要,只是向表叔你开口借而已呀。” “------” “表叔,你想,我现在正在跟着仰亚哥学吹芦笙,学领舞,如果能住在他隔壁,不就更方便我向仰亚哥学习吗?你说是不是?” “唉,就知道你那两支烟没什么好事。” 别说,军人的性格就是那么豪爽。 就这样,老李头就同意莫卯住进了他的那间单身宿舍。不过,只是暂时的住进去,理由是方便莫卯有更多的时间向仰亚学习讨教。房间仍然是老李头的,白天,莫卯要尽量少到这边来,而且,莫卯也仍然保留集体宿舍那边的床位。 好在,莫卯前几天刚刚又领到了一个月的工资,所以,莫卯就用一个月的工资到供销合作社买了一套简单的被褥。就在这边,重新安了一个单人床。 接着的几天,莫卯有意无意的在语言上、眼神上、行动上、身体上向翁妮传递着另一种信号。 终于,在第五个晚上,莫卯在更衣室门口等待翁妮出来时,他站在了门边。 翁妮穿好了衣服,朝着外面走时,莫卯却没有让开,也没有自己走在前面而是一直则着身子,留下了门的小半边。 “走呀,你还站在着干吗?” “没干吗?你过来,我就走了。” 等翁妮走近门边,莫卯突然伸出双手,把翁妮抱在了自己怀里。 “翁妮,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好,可以吗?” 翁妮突然被这么一抱,先是身体上一颤。 “莫卯,你、你、你要干什么?”说着,想用手推开莫卯环抱着自己的双手。可是,莫卯并没有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 “翁妮,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和我好,好吗?” 翁妮挣扎了几下,没有再反抗。静静地在莫卯的身边停住了。莫卯轻轻在喘了口气,把一个炽热的吻印在了翁妮的脸上。 翁妮浑身一抖,赶紧把莫卯推开。 莫卯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强迫翁妮。他松开手,顺势在翁妮的背上抚摸了几下。翁妮走了过去。接着,莫卯还是把翁妮送到了女生宿舍门口,等翁妮再次转身和他挥手再见时,翁妮看到了莫卯眼中的那一团火。 这晚,翁妮也失眠了。 她想着莫卯,又想着仰亚哥,有时又两者重合。 仰亚哥,那是一个伟大的向往,在翁妮的眼中,有那么一点点的仰望。更何况,仰亚哥已经有了务妮,务妮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而且他们才刚刚结婚。这样,或者一段时间,甚至很长时间,仰亚哥都不可能再接受自己。可是,莫卯,从长像上,比仰亚哥也差不了多少。自己跟着莫卯,是会有真正的结果的。 这样一对比,翁妮今晚的梦里,就再一次出现了莫卯的模样,那可爱帅气的脸、那还萦绕在耳边的私语、那虽然短暂却很炽热的吻。 第二天,在得到老李头的首肯后,中午,莫卯找到了翁妮。 “翁妮,中午你有空吗?陪我上街买些东西。” 经过昨晚梦里的权衡过后,翁妮已经默许了莫卯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买什么东西?” “你跟我走不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供销门市部,通过翁妮的参考,莫卯选了翁妮喜欢的颜色,买回了一套被套,好在,这是热天,也要不了什么厚的棉被。 “你不是有被子了吗?还买这个干吗?” 莫卯笑笑,没有直接回答翁妮。 两人用黑色塑料袋把被条装好,一起回到了宣传队,莫卯直接就上了前面仰亚他们住的二楼。翁妮停了几步也跟了上来。 “这、这不是仰亚哥住的隔壁吗?这不是守门的老李头住的房间吗?你怎么有他房间的钥匙?” “以后,你跟我一样,就叫他表叔,不能再叫他老李头了。” 莫卯轻松地打开门。里面,莫卯已经提前收拾干净了。 “你过来帮我一下。” 说着,翁妮走过来,帮着莫卯把买了来的被褥铺在了床上。 刚刚铺好了床,莫卯就从背后抱住了翁妮。 “这,以后,就是我的房间了,啊,不,是我俩的房间了。” “什么?你的房间?我俩的房间?我可不敢。老李头,啊,表叔答应给你了?团里答应了?” “没有,团里不知道,这仍然是我表叔的房间,只是,他答应我可以暂时住在他这里。” “可,团里不是不让演员们谈恋爱吗?” “我们,悄悄谈,不让团里知道就行了呀。” 说着,莫卯就想抱着翁妮往床上推,被翁妮拒绝了。 最后,也就在仰亚回来的这个晚上。 莫卯和翁妮在其他演员训练完走了以后,两人又加班训练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两人各自在更衣室冲洗了一下,双双走出了训练室。莫卯又在训练室门口搂着翁妮亲了起来。 这次,可比上一次要深入、激烈得多,翁妮都有点解受不了了。她只感觉到全身酥软,像醉酒一样,只想往莫卯的怀里倒。 一阵激情过后,翁妮就如梦似幻地随着莫卯来到了这边。两人悄悄地上了二楼,悄悄地打开了锁,没有开灯,悄悄地倒在了那新买来的床单上—— 一阵风雨过后,两人进入了梦里。 等他们第一次醒来,隔壁房间里的仰亚已经回来了。 等他俩又重燃战火时,这也才有了仰亚晚上听到的一切,也才有了第二天,仰亚误以为是老李头有什么‘好事’而去向他打探。 是仰亚错怪老李头了。 0044、接待领导(前奏) 0044、接待领导(前奏) 转眼三个多月过去了。 通过三个多月的紧张训练,仰亚他们的锦鸡舞排练得差不多了。他们同样期待着领导的早些到来。 这天,终于接到县里的通知,中央领导视察团就要来了。 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虽然是大家一直盼望着的。可是,真正到来的时候,大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 接到通知的当天,已经是下午的两点过了,演员们正在排练厅里排练。陈团长突然冲进了排练厅,挥手让大家停下来。 “大家停停,停停!中央领导来我县视察的具体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后天,也就是这个周末。” 排练厅里,大家一时的高兴和紧张都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有的甚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今天晚上,我们决定再重新把整个舞蹈排练一次。” 下面还是鸦雀无声。 晚上,大家提前吃好了饭,整整齐齐地回到了排练室。陈团长也按时到来。在陈团长的指挥下,全体演员一起走进了舞场,按照各自的位置站好。 几天之前,县里面已经把陈团长他们要的服装都送了过来。 今天的彩排,所有演员都穿上了正规的演出服。这一看过去,没有舞动,就有一种百鸟齐聚的感觉。 仰亚的服装是一身短打,头上戴着两根长长的锦鸡羽毛,下面是一圈的黑色头围着,脸上也涂上了红色,身上,是一身的红黑相间的‘羽毛’,腿上,也缠上了有如锦鸡足部的裹脚。特别是两条胳膊上,也按装上了两个大大的翅膀,随着眼睛的灵魂,俨然就是一只威武的公鸡一样。 与仰亚面对面站着的,晃眼一看,还真的不知道是谁。其实,她就是已经化好妆、穿上了演出服的翁妮。 其他的人,也都穿戴一新,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陈团长又走过来,针对每一个人的站姿、动作进行了纠正。几分钟后,回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仰亚手握着已经缠上红色绸缎的芦笙,面对着翁妮站着。翁妮和所有其他人都面对着仰亚。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团长一声令下。 陈团长看着仰亚。 “准备好了吗?”仰亚向他点了点头。 陈团长慢慢地举起右手: 一、二、三——开始! 仰亚把芦笙放到嘴边,节奏感明快的音乐就从他的嘴中吹了出来。 翁妮高高伸出自己的右手,把手形做成锦鸡头的形状,随着仰亚的芦笙曲调慢慢地柔动起来。 跟在翁妮后面的,也慢慢地随着翁妮一起舞动。 一遍、两遍、三遍—— 一个晚上,陈团长带着大家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他认为满意为止,才叫早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的演员们停下来。 等大家都散去以后,陈团长又把仰亚和翁妮留了下来,又针对整个节目的编排,对他们俩作了重点的提醒,并强调再三,才放两人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人民公社的刘书记等领导也过来了,寻问陈团长这边的情况。 陈团长又叫大家重新排练了几遍,在感觉上没有任何问题了,才算整个检查结束。 当天下午,所有演员准备好自己的行装,把需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公社书记才把大家又集合在宣传队院子里。 “明天,我们就要到县里去执行我们的接待任务了,中央领导的到来,是我们县的荣耀,我们能够参与这次接待工作,也是我们每个人的荣耀,希望大家珍惜这次机会。我们公社的宣传队,是除了县宣传队以外最大的宣传队,这次能够得到上级的重视,也是和我们平时的努力分不开的。特别我们宣传队编排的锦鸡舞,那是我们公社宣传队的标志,也是我们公社的骄傲。当然,也是我们县的骄傲。以前,我们公社的宣传队也接待过几次。但是,以这次接待最为重大和重要。所以,我希望大家一定要充满信心,把这次接待工作搞好。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当然,我也知道,对于我们很多年轻人,这也是第一次面临这种大事,心里难免会紧张。这没什么,任何人,第一次做任何一件事都会有紧张,这不要紧,大家保持好心态就行,我相信大家一定能把这次工作做好。” “另外,这几天的接待以及演出,对于我们宣传队,乃至县里都很重要,我们的队员们,也一定要管理好自己,在纪律上、在生活上,都要以一个精神饱满、充满激情的青年展示在领导面前,让领导看到我们青春朝气的一面。千万要杜绝那些不良行为,那些腐杇封建思想的侵袭,做一个新时代的新人。” “明天早上,我也要和大家一起到县里去,为的也是这次接待工作。所以,我们也要做到尽我们人民公社最大的努力,以减少大家的负担和劳累。所以,明天,我特意调用了我们公社的那辆公共汽车,和公社的吉普车一起,把大家一起送到县里。明天早上,我们仍然在这里集中,我叫车子过来接大家。” “好,在走之前,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些,希望我们的队员能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按质按量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 一阵掌声过后,公社刘书记示意陈团长上前,他自己也从前面退了下来。 陈团长站在了刚才公社书记站着的位置上。 “好啦,该说的,刚才刘书记都已经跟大家说了。其实我们自从三个月前接到上级的通知以后,都一直在准备,大家都知道,特别是我们这一行,那才真的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艰苦训练了三个多月,现在是检验我们的时候了。这三个月,大家是不是真正地在学,是不是真正的在进步,现在就是你们表现的时候了。” “当然,我相信,我们大多数队员都是认真的,都是努力的。我也相信大家通过这三个多月来的训练,能够规范或掌握学到的东西。那么,明天、后天,就是我们把我们学到的东西展示出来,让大家检查,让领导检查的时候了。” “我们团,素来都有能吃苦,能拼搏,敢于突破,有创新而成为县里的典型。要不,我们也不会在县里仅有的几个保留下来的公社层面的宣传队里保存下来。而且,正因为我们团处在一个民族地区,很多保存下来的民族文化遗产方面的东西,就是我们团的优势。所以,我希望大家一定要有信心,相信我们能够做到更好,心里面有了自信,才能够正常地把我们学到的东西展示出来。” “通过近三个月来的努力,我相信大家,通过昨天以及今天的排练来看,我也相信大家是尽了最大努力的,我满意大家这三个月来的表现。我也相信大家,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能让我满意,同时也是让公社书记满意,让县里的领导满意。” 啪啪啪啪啪啪!下面吃起了热烈的掌声。 “同时,我也要作几点纪律上的要求: 第一,服从组织的安排,听从指挥:进到县里,我们就是一个统一的整体,每一个人,代表的就是我们这个集体,而不是你个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这个集体,也代表着我们整个人民公社的形象。所以,每一个,都要严格要求自己。” 第二,胆大心细,沉着稳重:这次任务,是一个要求很高的任务,也是需要我们认真严肃地去对待的一次考验,但是,我们也没必要在做事情的时候紧张而浮躁,要做到心里面要重视它,工作上要认真的对待它,但又不能因此而手忙脚乱,晕头转向。 第三,纪律严明,杜绝一切不正常举动:接待中央领导,是整个县里的大事,要做什么和不要做什么,县里都有明确的规定,没有得到上级指示的,我们不要擅自去做,更不要有违反要求的行动,一切听从上级的安排,保持良好的精神面貌和我们的专业素养。” “还有,明天清早,我们就要出来发了,大家在今天晚上,再把自己要带的东西,和团里要带的东西,再认认真真的检查一遍,包括服装、道具、器材等,千万不要丢三落四的,带了这样,又忘了那样。到时,要用的时候找不到而弄得手忙脚乱,甚至影响到我们的接待和演出。” 陈团长讲完,又叫就一些小事作了交待,然后大家回到自己的寝室和训练室,打包自己的行旅以及团里要用的道具、器材等。 当天晚上,好多小队员都紧张得睡不着觉,其中也包括翁妮。 仰亚虽然不像小队员那样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可在心里,还是比平时多了一点冲动。 第二天一大早,公社刘书记的吉普车和那辆绿色公共汽车准时来到宣传队大门前。陈团长第一个迎了出去。 “大家赶紧到后面食堂吃早餐,吃完早餐后,马上把自己要用的东西搬到车上来,然后统一到训练室里搬道具、器材。” 听到陈团长的喊声,队员们陆续出寝室里走出来,加快步伐跑向厨房。 几分钟后,陆续有人把自己的东西搬了出来,有提着一个大布口袋的,也有提着发黄的木箱子的,还有的,就用现有的床单,把要用的东西包在里面,再把床单的对角交差着捆扎起来,把一个大大的包袱挎在了肩上。 提前到来的几个男孩,已经从公共汽车尾部的楼梯,爬到了汽车顶棚上的货架上,再一个一个地把后面大家带过来的包袱、箱子等往上接。陈团长就在旁边指挥着,就像一个即将出海的大船长。 等大家把所有的东西都送到了汽车货架上时,开车的司机也爬了上去,然后和几个男孩一起,把所有东西都绑了个严严实实、牢牢固固。 不到半个小时,在公社书记的吉普车带路下,两辆车开出了宣传队的院子,向着县城里开去。 一个多小时后,慢慢地接近了县城。 此时的县城,和前几天的县城,已经是大不一样了。 前几天,没有来过的人不知道,像仰亚他们这些来过的,前几天还是空空荡荡的街道两旁,那些大大小小的街道树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横幅标语和各式彩带。 ‘热烈欢迎中央领导到我县考察研究!’ ‘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我县指导工作!’ ------ 就连那靠近城边的坑洼不平的马路,都重新的洼地处铺上了新的石子或沙土。现在,车子走过,都不那么摇晃了。县城的水泥路面,更是清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旁边的门面、石柱等,也都贴着各种标语,挂着各种彩带,有的,甚至挂上了一串串气球,真的就像过年一样。 两辆车在县城里的国营招待所前停了下来。这几天,仰亚他们就住在国营招待所里了。 国营招待所一楼是两个大厅,平常是用来接待时停车用的。现在,已经把以前脏亏亏的油污等,能洗的,都已经清洗掉了,还有些洗不去的痕迹,好象又用白石灰书刷了一遍。今天和后面几天,这里就变成了仰亚他们存放道具的地方了。 在仰亚他们还没来之前,已经有从其他公社抽调来的演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住进来了。其他几个公社,抽调的人都是少数,有的就是几个人。所以,他们占用的地方也不是很多,一楼的两个大间,其中一个留着其他公社的人在用,而另一个相同大少的,专门留给了仰亚他们宣传队。 住宿的安排也一样,四层楼的房子,从中间有一道楼梯上去,左边,是其他公社来的人住,右边的从二楼一直到四楼,都留给了仰亚他们。 从下面公社来的演员,都是女孩多男孩少,这样,女孩就住了招待所的三楼和四楼,二楼住的就是男生。 仰亚他们把要用的道具搬到一楼的大厅后,提着自己的东西到了二楼、三楼四楼。 招待所里,每一间的房间不是很大,可就在不大的房间里,每间都横着放了三张床,床与床之间,也就能容一个人刚好走过,要让人过去的话,就只能其中一个人躺倒在就床上了。 床的尾部,放着一个大的木柜,旁边还用铁丝从柜子上面拉到窗子边上,上面挂好好些的木质晾衣架。招待所里的各个房间里没有厕所,只在每一层楼的两头,各有一间洗漱间兼厕所。 这样忙了一天,从公社里搬出搬进,又在这边搬上搬下,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一天的时间也就快过去了。 匆匆吃过饭,县里面的安排,就以文件的形式发到了陈团长他们手上,明天的具体接待,就都在文件上了。县政府过来两个人,就明天的工作纪律作了一定的交待后,走了。 时间紧,任务重,大家也就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想其他的了。 天刚刚黑下来,累、加上紧张,大家马上就进入房间,躺在床上,睡了。 一夜无话,等待仰亚他们的,就是明天紧张的接待。 0045、接待领导(迎宾1) 0045、接待领导(迎宾1) 睡梦中的仰亚,突然被一声清脆的哨声惊醒,睁开眼睛,窗子外面,一点儿要天亮的痕迹也没有。 这到底是几点了? 没有手表的仰亚,什么也不知道。这铃声又是否与他们有关? “起床集合啦!起床集合啦!快点!” 仰亚和所有的队员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以军人的速度把被褥整理好,拿上自己的包,就朝着楼下冲了下来。 他们要赶到县区边境的第一个接待点去。 不是下午两点才到吗,用得着这么早就过去吗?仰亚在心里暗暗的嘀咕着。 可是,哨声就是命令。 所有在招待所里住着的演员们都陆续冲了下来。这可苦了三四楼的女生们。女生起床,可没男孩那么方便,至少要把头发整理一下吧。而且,作为演员的她们,头发又都是那种特别长的。 一下子把大家搞得手忙脚乱,可是谁也不敢出一口大气。只能在楼梯上边跑边整理着,有的还要把头发挽成本地的盘顶式头饰,就更是难了。 等大家都在招待所的院子里站定后,县里的一个领导就在前面发话了。 “立正!稍息!现在是早上五点,把大家叫起来,是有点早了,但是,我们一部分人要起来到我县边境区的第一个接待点去,宁可早些安排,以防万一。下面,我点到名的,都站在我左手边,也就是要跟我一起到第一接待点去的。没有点到名的,也要开始作好准备,特别是女生们的头发,要按照平时我们地方的民族头饰整理好了。然后提前赶到第二接待点,也就是人民广场那边。” 点完名,仰亚和他们宣传队里的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了第一接待点。 这时,国营招待所门口开过来了三辆大型公共汽车,就停在了招待所门口。 “好,点到名的,先上车吧。” 上了车,随着出城车子在那条还没有灯光的路上驶着,没有睡够的男孩女孩,有好些又睡了过去。 等他们来到本县边境时,天也正好刚刚亮了。 但是,最吸引他们的,不是刚刚升起的太阳,而是那将近两公里的路的两旁还没有熄灭的灯光。 原来,仰亚他们作为参与演出接待和迎宾的人员,可是最后一批才来到这里,其它打前站的,早在昨天就到了。 看着那些微弱的灯光,也许他们就在一两个小时之前才睡去。 走上垭口,道路两旁,除了能够留来停车的地方外,其他的,不管是原来就生长在路边的行道树,还是这两天新增的‘树子’,都用本地一种叫做‘猴子草’的常绿色草藤缠上了好大一圈,然后又在前面,垂直地倒挂下来,就像一排排春天的柳条一样。 当然,‘柳条’之间,还有各式各样的彩带,有由彩纸做成的,也有用绸缎等布料做成的。整个一条道路,就如一个五彩的时空隧道。 ‘隧道’的最前面,还用当地的一种长长的柳竹,扎成了一个高高的拱门,拱门上,挂起了几个红色的灯笼。灯笼的最前面,是一幅横拉在路两边的两棵大树下的红色标语: ‘热烈欢迎中央领导到我县考察调研指导革命工作!’ 看完了这些,旁边一条小的叉道上,还新扎起了两个简易的工棚。工棚里面,听到这边有人过来了,里面走出了两个人来,他们一边弯着腰出来,一边往光着的身子上套上单薄的衣服,能看得出来,他们才刚刚醒来。 他们就是提前一天过来的场地布置人员,前面这一切的创作,都是他们的杰作。 带队来的县领导,走过去跟这两个人握手。 “你们辛苦了!” 工棚里面的人也陆续走了出来,一一跟领导握手。 “所有的都准备好了吗?” “所有的都准备好了,请领导放心,不过,领导你再看看,还有什么时候需要改进的地方,你说出来,我们马上改进。” 带队领导看了看,觉得也没什么需要改进的了。 “也没什么了,现在还早,你们昨天肯定都忙了一夜了,你们再休息一会吧。有事,我们再叫你们。” 领导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谁还能在这种情况下睡得着。 又是几声长长的哨子响起,同来的三辆车上的人都集中在了领导面前。要开始布置具体的接待队形了。 第一车里下来的,是县城里的几个业余的龙灯腰鼓队。大约有七八十人,在来之前,他们都已经换好了衣服。他们都是一伙中老年人,有男的也有女的,不过大都以女的为主。 他们青一色穿着白色宽松的花灯服,妇女们,头上都扎着红色头巾,男人们都缠着黑色头巾。红色的腰鼓,都用红色的带子斜挂在胸前。 他们从高到矮,在路的两旁站成了两排。等队伍站好后,在领导的指挥下,他们整齐地敲起了一通腰鼓,随着他们身体的扭动,伴着鼓声,一种喜庆欢乐的气氛马上就体现了出来。 第二组上来的,是二十几个穿着当地民族盛装的女孩,她们都戴着高高的牛角。然后,其他的几个工作人员从后面一辆货车车箱里搬出来十几张小型的长条四方桌。 这就是要摆上的十二道拦客迎宾酒了。 十二张桌子,沿着路的一边,间隔一两米摆放一张,一直摆了约有**十米。每一张桌上,都摆上了一个用红纸包过的酒坛。盛装女孩们手上,都握着一个缠着红色绸带的牛角。还没有打开酒坛,还没有到上米酒,就已经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了。 对于这个队伍,在排好以后,领导也同样指挥了一次预演。随着盛装女孩们简单而轻盈的舞步,牛角杯里到上了米酒,歌声慢慢地从女孩们的嘴里唱出来,旁边已经站好队伍的腰鼓队也配合着敲起了节奏,气氛在刚才表演的基础上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第三排,就轮到仰亚他们了。青一色的帅小伙,长裤束腰,短衣彩边,红绸扎头,一看就让人精神抖擞。 他们也分开在路的两旁站成两排,站在最前排的,两边各三人,手里握着高出人四五米的高排芦笙,红绸轻飘。接着两边各三个男孩,芦笙又稍微低些,但也有两人多高。接着的芦笙又稍微矮些,直到最后,是跟着的两排由十几个小男孩排成的,每个孩子手上握着一把小芦笙。最后面,是一排年纪稍微长一点的中年男人,每个人身前都放着一把有如大腿粗细的芒筒,他们就是芒筒手。 这就是当地有名的高排芦笙迎宾队。在长长的高排芦笙的带领下,整个芦笙队伍,无形中就有一种庄严感和仪式感,让人肃穆起敬。 接在芦笙队后面的是由当地小学生组成的儿童少年迎宾队,他们每一个孩子都穿着民族服装,女孩们手上都拿着两朵大大的彩纸花,男孩们则握着一把小小的芦笙。还没有开始,就不停地举着手中的花和芦笙喊着——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精力永远过剩的孩子们,有时喊起来,声音甚至超过前面所有乐器的声音。这就是孩子们的力量,也是未来的力量。 几个参与编排的领导和老师,每排好一个队列,就让大家重新演示一遍,队伍在慢慢地壮大,演示出来的效果也越来越好,越来越强。旁边零星住着的寨子里的百姓,也都慢慢聚了过来。 这可不是一次一般的老百姓家有喜事的拦门拦路酒,有认得字的,看了看前面长长的横幅,告诉了身边其他的人。 ‘这是有中央领导要来呀!’ 消息一传出,一传十,十传百,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了,而又带动更多的老百姓围了过来。 有些,也许是从自家上学的孩子那里得到的消息。她们一边看着,一边在那群小孩当中寻找那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也许就是她们家的最小的小孩,或者是自家的孙子。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好奇而又幸福的笑容。 接近中午了,所有的队形都布置好了,编排的领导老师们,又重新让整个队伍演示一遍。一时间,腰鼓声、花灯舞;高排芦笙、芦笙曲;银装舞步、敬酒歌;孩子的童声欢迎和晃动的手花,整个山湾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还有因好奇而跑过来的小野生动物,还有因激动而附和着一起唱歌的鸟雀。 树尖摇了,它们听懂了那些动听的歌曲; 云彩动了,它们在为这山间的热闹伴舞。 领导和指导老师们又重复了好几次,确信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后,才停了下来。想让大家在视察调研组还没到来之前,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以便等一下,精神面貌更好一些。 这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过了。 两个简易工棚里面,根本不可能为这么多人准备中饭。所以,早在大家刚刚到来之时,就有负责后勤的人员,已经跟附近的两户百姓大妈家联系好了。就在大家在路边排练、演示的同时,他们已经在大妈家开始为大家准备午餐了。 纯朴的农村大妈,并没有觉得这是给她家带来麻烦,反而觉得,能把这样的事情安排在她们家,那是她们家的一大荣幸。所以,两位大妈都很主动地给大家帮忙,还把自己地头的好些菜都自动、免费地供应了出来。 “大姐,你不用把你家的菜拿出来,我们都已经从县里带来了,每个人都按粮票给他们安排了的。只是借你家锅灶煮熟就可以了。”后勤人员一再地对大妈说。 “哎呀,难得你们愿意到我们家来,又是县里这么大的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能有中央领导到我们县来,也是我们的荣幸呀,我们就能出什么就出点什么呗,几棵菜算得了什么。按理说,你们来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客人,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们拿出来招待你们和上面领导都是应该的。你看,现在。你们什么都是自己带来了,我们出几棵白菜,又算得了什么。这又不费钱不费米的,自己多劳动一下就有了。” 好意难却,后勤人员也只好接受了两大妈的无私奉献。最后,走时,想给两大妈些钱,两大妈也没有接受。 几个后勤人员,加上几个大妈的帮忙,就在路边接待组把所有接待队形都编排好后,中饭也如期准备好了。为了不耽误时间,领导干脆就派了几个壮劳力,直接把大妈家煮饭的甄子都抬了过来。炒好的菜也用大盆搬了过来,大家一起,就在路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大家饿了,还是这乡村里的饭菜真的好吃,只看见一个个吃得连头都没有一个人抬起来。 爱热闹的孩子们,更是对这种野外的吃饭方式感到兴奋,他们都能从简单的吃饭中找到无限乐趣。十几个孩子,端着碗,从这一桌窜到那一桌,又三五个聚在一起,好象能把这饭都吃出其他的味道来。 几个帮着做饭的大妈,此时,完全充当了农村办喜事的主人角色。她们没有吃,只是在旁边,不是往这一桌里用大瓢加菜,就是抢着帮吃完饭的人碗中加饭。还永远满脸笑容地对大家说: “大家多吃点哈,我们不是你们城里的大厨师,做的饭没有他们做的好吃,大家也要多吃点。有什么不够的,我们再添,再去做都行。” 所有人嘴里都早已塞满了饭菜,只能一个劲地点头‘嗯嗯嗯!’。 不到半个小时,除了几个孩子还在端着碗东游西逛,其他的人早已经吃饱了。 “几个小孩,你们快点,要不,就要让你们几个洗碗了哈。” “啊!啊!啊!” 把碗里面已经玩得冰冷的饭粒拨进嘴里,飞跑过来,把碗放在了大妈们的菜篮子里,嘴里还充满着、咀嚼着,又跑开了。 看着大家吃完,几个大妈满意地抬着锅碗瓢盆笑眯眯地又回去了。 饭刚刚吃完,就在几位大妈刚刚抬着锅碗离开,远远地就听到远方传来了几声汽车喇叭声。 是中央考察调研组就要来了? 几声长长的哨声,大家马上行动起来,马上进入了一种紧张的工作状态。 领导要来了,接待就要开始了。 0046、接待领导(田间地头) 0046、接待领导(田间地头) 队伍刚刚站齐,两辆军绿色吉普车就开了过来,刚刚爬上那段上坡,一个紧急刹车,就停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嗯?不对呀,难道领导来的就是这么两辆吉普车吗? 可是大家也不敢怠慢,锣鼓齐鸣,芦笙响起,酒歌开唱,牛角酒也端在了手上。 “停!停!停!停下来。” 从车上下来几个人,挥手示意大家把音乐停下来。县里最大的领导——县革委王书记迎了上去。 两个人走了过来,握住了王书记的手说: “我们是来打前站的,领导们马上就要过来了,上面让我们先过来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 时间刚好是中午的一点,看来,领导们的车还是提前了些。 一声喊停,队伍里没有了声音,大家都静静地站着看向这边。没有了音乐,看着排列有序的队伍,还有热情洋溢的脸,红红的标语,五彩的花及彩带,明晃晃的银饰,随风飘扬的酒香。没有一样不会让上级领导不满意的。 几位上级领导在迎宾队伍里走了一圈后停了下来。 “嗯!还不错,准备得很充分,按照你们安排的,开始准备吧,领导们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所有的迎宾队伍严阵以待。县革委的王书记和几个过来通报的领导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大约过了有十几分钟,山湾里的公路上,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几辆车,还伴随着轻轻的鸣笛声。队伍里的每一个人,没有出一点声音,眼睛和脸都朝向了同一个方向,那就是车来的路口转弯处。 几分钟,一辆蓝白相间的吉普改装的警车,鸣叫着警笛缓缓开了过来,它的后面,就是一辆红色红旗牌小轿车。紧接着就是两辆黑色轿车,然后跟着的就是几辆吉普车,一路延着蜿蜒的公路开了过来。 “来了,来了,就是他们,赶快准备好,准备好!”刚才过来通报的人跟着叫了起来。 接着几声长长的哨声响起。 一时间,迎宾歌,腰鼓、芦笙、孩子们的欢迎声一起响起。最前边路旁的两棵大树上,已经挂好了的几串鞭炮也已经被点燃了。叭叭叭响声音大起、烟雾弥漫,整个山湾里都回旋起欢乐的声音。 车子近了,虽然在山坳上有一定的斜坡,但所有的车还是迎着斜坡停了下来。 县革委王书记和几个刚才过来的人,一看到车子停稳,马上小跑着跟了过去。车门刚刚打开,他们就向车里伸出了手。 “欢迎领导的到来!欢迎领导的到来!” 从车上站起来的,坐在第一辆红色红旗牌轿车副驾驶位的,是一们近六十岁的老人,中等身材,微胖,但看着精神很好,一脸和谒可亲的样子。 他刚刚从车门边直起腰来,就伸出手来,带着笑脸,一一跟大家握手。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大家辛苦了,辛苦了。’ 后面几辆车里的人也陆续下了车。王书记等人一一走过去握手,又回到最前面,领着大家向前走。 旁边的鞭炮还一直在响着,腰鼓的声音,芦笙的声音;这时,要数孩子们的声音最大,他们使劲舞动着手里高高举起的纸花,男孩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小芦笙,把音量放到最大——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这声音几乎盖过了前面所有的声音。 领导们慢慢地向迎宾队伍靠近,穿着盛装的女演员们,手捧牛角,站在了小长条桌后面,一边唱着迎宾歌,一边把手中的牛角举了起来—— 欢迎远方的客人 你的到来,我们内心里欢喜 没有什么好的招待你们 请喝上一杯 我们心中的美酒------ 在县里几位领导的指引下,领导们亲切地弯下腰,把嘴凑到了牛角边,轻轻地喝上了一口。 清甜的米酒,比女孩们的歌声还要迷人—— 祝福远方的客人 我双手捧着米酒 这是我们最真诚的祝福 祝福你们健康长寿 祝福你们永远快乐开心------ 第二道酒又伴随着歌声送到了嘴边。 第三道、第四道------ 领导们醉了,心也醉了。 直到最后一道,也就是第十二道。领导只得举起双手,深深一鞠: “感谢这里的父老乡亲,感谢你们的真诚接待,感谢你们的热情好客。” “领导的到来,是我们最大的幸福,祝福你们,感谢中央领导对我们的关心!” 最后,领导们还是依照当地的礼节,把嘴凑到牛角杯边沿,轻轻地喝上了一小口。 等所有的领导都喝到了最后一道酒后,所有的人都欢呼了起来。腰鼓声、歌声、芦笙声都达到了最**。就连站在周围的老百姓也把巴掌拍得最响。 领导们也跟着鼓掌。并不时地向着周围的老百姓躹躬。 领导又一一跟所有的人员握手,甚至包括像仰亚他们这各表演人员。当领导向仰亚伸出手时,仰亚立即停止了吹奏,把手伸向了领导。 “你好,小伙,你们都辛苦了!” 一句亲切的问候,一个和蔼的笑容,让仰亚都感觉到内心热呼呼的。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一直把仰亚的手紧紧地握着,同样让仰亚感到一股暖流,赶到心田。 领导们走到孩子们面前,领导弯下腰来,把热情温暖的大手伸向孩子,他和每一个孩子轻轻握手,最后,他蹲下身来,把最后面的一个男孩和女孩抱在了自己怀里,并在他们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上学了吗?” 在领导怀中的小男孩,伸出手来,做了一个军礼: “报告领导爷爷,我今年八岁,我叫小栋,栋梁的栋,我上小学二年级。” “报告爷爷,我叫小花,今年七岁,我也上学了。” “嗳,啊啊啊,国家之栋梁,祖国的花朵,好!好!上学好呀,上学好呀。爷爷就是想看看你们每一个孩子都有学上,都过得快快乐乐。” 接着,领导又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口,才把他们俩放了下来。 后面,就是自发来到现场欢迎的当地老百姓。领导走过去,也一一一跟他们握手,并不时地问着: “你们好呀,今年多大年纪了。身体还好吗?” “好好好,谢谢领导关心!” “今年的收成怎么样呀?家里有饭吃吗?” “有,谢谢领导的关心。” “你好,大哥,今年有七十了吧?家里有几头猪几头牛呀?” “啊啊啊!今年七十六了,谢谢领导关心,家里有三头猪,两头牛。” 大家不敢相信,作为中央领导,还能知道百姓家这些事情,而且问得这么的详细。都对领导从心底由衷的钦佩,又感觉到特别的亲切。 领导们一边问着,一边跟所有的老百姓握手,一边向前走着,后面的队伍也慢慢地跟了上来。女演员们仍然手捧牛角,一路唱着本民族的歌;腰鼓队、芦笙队、小孩等,都在跟着领导缓缓向前。 领导在县革委王书记的陪同下,走过人群,放眼四周,青青的田野,青青的山峦。 他手搭凉棚向四周看去。 “你们这边的山就是好呀,比北方好多了,空气清新,林木青翠,一尘不染,连这一片片稻田都那么干净。哎呀,想起战争年代,到处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再想起现在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这种幸福感,没有经过那段战火,再看到如此美丽的田园山色,是感受不到的。等有一天我老了,放下工作,像陶渊明一样住在这样的田园里,那才是最幸福的晚年呀!” “祝福领导永远身体健康,我们随时欢迎领导到我们这里来。” “哎呀,我到是想呀,可是,谁又能知道,我多久才能又回到这美丽的田地间!” 走过前面,和公路并行的是一条小小的河流,河水清清,有两个大妈正在河边浣洗着。旁边一架水车,不紧不慢地在那里转着,几只白鸭悠闲地游着,时不时把好看的嘴壳插进清清的水里,连它们那在水里划着的金黄的脚都看得一清二楚。 从公路到小河边,有一排围着菜园子的小栅栏,领导就要朝着下面走去。 “领导,那路滑,你就别下去了。” “这有什么呀,以前战争年代,比这更难的路我都走过了,这点算什么。” 说着,领导手扶着木栅栏,敏捷地朝着小河边下去。下面的两位大妈,本想伸出手来扶这位‘老人’。可是他早已经下到了小河边。 “两位妹子,你们在洗些什么呢?” “嗳,没洗什么,就一些小孩的脏衣服,这乡下的小孩,一天一个脏的,天天洗都洗不完。” “哎呀,妹子,有小孩脏才好呢,哪个小孩不跳不脏的。如果有一天,小孩不跳不脏了,怕也要吓着你们家长了!” “也是,只有生病了,小孩才不跳不脏,那也真是要把大人吓得半死了。” “嗳,把你们手中的棒槌给我试试,看我还会不会洗?” 一个大妈不好意思地把手中的棒槌递到了这位和蔼然可亲的老人手里。 领导提提自己的裤子,就在河边的大石板上蹲了下来,左手把大妈放在石板上的衣服放到水里搅了几下,再提起来放在石板上,右手提着棒槌有节奏的在衣服上捶起来,既熟练又自然。 重复了好几遍,他才从石头上站起来。 “哎呀,老了,这腰不行了。你们自己来吧。” “哎呀,大叔,听说你是中央的大领导,你还会洗衣服呀!” “哈哈,什么领导,我小时候,就住在这样一个有一条小河的小村庄里,也经常和奶奶到河边去洗衣服洗菜的。后来,打仗了,就出来了,唉!这都有几十年没有回去了。我的奶奶也在我走后不几年就走了。” 领导捶捶自己的腰,又在小河边蹲了下来,把手伸到小河里,轻轻地在河水里荡漾着。然后,掬起一抔水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领导,这河里的水不能喝的。” 两位大妈想阻止,可是,领导早把水吞进了喉里,还津津有味地咂着嘴。 “这么好的河水,为什么不能喝?” “这、这不是脏吗?我们还在这洗衣服,那对面的还有鸭子在游呢!” “呵呵,你们说的是这个呀,你们刚才洗衣服的水,不是早就已经流走了吗?至于鸭子,我们还吃它的肉呢,不脏。” 说着,旁边的两大妈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吧,你们忙吧,我也要走了,有时间真想在这些地方多呆一会,我总觉得这里和我的家乡有些相像,一看到这里,就有一种亲切感。” “领导大伯,你要愿意,就在我们这留下来呗。随便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热烈欢迎。” “哎呀,大妹子,我倒是想呀,可是还有好多的工作呀!” 这时,小河岸上的人们都跟了过来,什么腰鼓、芦笙、歌曲都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领导在跟老百姓亲切交谈。 领导爬到了路边,对县革委的王书记说: “这距离你们县城还有多远?” “啊,领导,不远,也就二十几公里吧。” “啊,那好,也不急,我们再在周围转转。” 领导说是要转转,其他也只得再转转。 “其他的人也不用老跟着了,没事的人就先回去吧。”领导向大家挥手,示意大家不用跟着他。 这倒是给了仰亚他们一个方便。 确实,走在田垦上,还用得着这些表演迎宾队吗? 这样,王书记安排所有的表演队提前回了县里。当然,也顺便嘱咐他们做好下一站的准备。 领导倒背着双手,在王书记等人的陪同下,就沿着小河,慢慢地在田间走着。 时儿弯下腰,理理开始弯腰的谷穗,时儿伸伸手,摸摸玉米头上红红的胡须。 “嗯!稻子开始弯腰了,田里的水应该放走了,要不就赶不上种植冬小麦了。嗳,你们这,冬天应该是可以种植一季小麦的哈?” “是的,领导,我们这春天种植一季水稻,叫大季,冬天可以再种植一季小麦、油菜,叫小季,不过,他们这些田,是不用来种植小麦、油菜的。” “不种小麦、油菜,那种什么?” “他们这叫做过冬田,田里的水是不用放干的,他这稻田里面还放有鱼,水稻收割后,每个大队或者小队,都会留下一小部分水田来,把其他地方养的鱼放回到这里来,有些留着,特别是春节,队上就会抓些鱼来,分给大家过年吃,一部分也可以卖出去。收入也不比种植冬小麦、油菜差。其他的稻田是要放干水种植小季的。” “嗯!那这种做法也不错哈,不但保证了收入,还能保证有鱼吃,嗯嗯嗯,不论怎么经营,能让老百姓吃饱穿暧就行。现在都社会主义了,老百姓还吃不饱穿不暧,那就是我们这些领导的责任了。” 领导又沿着田间地头转了一圈,碰到在地里干活的老百姓,又蹲下来,跟他们聊上几句,或者是陪着他们来一袋烟锅,了解下目前他们的生活状况。 这样,足足转了有一个多小时,才又回到刚才的河边。 上了车,徐徐朝着县城开去—— 0047、接待(团圆舞) 0047、接待(团圆舞) 仰亚等演出及迎宾人员,得益于领导要在田间地头视察,他们能提前回来,对于第二个接待点表演人员的补齐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县城人民广场,其实就是靠近通往县外的那条公路,也就是说,今天接待的领导,是要先经过人民广场才进入县城的。 县人民广场,除了塑有伟人的巨大雕像外,其实这里,也是本县一个公园,也是早期的烈士陵园。最早应该是本县的烈士陵园。后面才改造成为现在的广场和增加了伟人的雕像。 在伟人雕像的后面,就是一排排的烈士陵墓。本县各个时期的英雄人物大多安葬在这里。有抗日战争时期的人民英雄,也有解放战争时期的英雄,更有一些土改时期、本地剿匪时期的烈士们。 当然,这些烈士中,有当地的,也有跟着解放军一起来的战士。不管是当地英雄,还是外来烈士,他们都把自己宝贵的生命奉献给了这片土地,贡献给了这一方人民,他们都是人民的骄傲。所以,把他们安葬在这里接受人民的敬仰和缅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今天,把这次接待的第二站选择在这里,其实也是上面的安排,本县的大多数接待,也都会这样安排。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是先烈们用血和生命换来的。他们理应‘参与’这种活动。 仰亚他们这些提前回来的表演人员,一下车,就看到距离广场几百米远就开始拉上了一幅幅的标语,彩树、彩旗、汽球等挂满整个街道两旁。县城里的老百姓也自发在围在了过来。 这里的接待规模更大,腰鼓队、秧歌队;盛装迎宾队,各部门的人员都分成各个区域,站在街道两旁。 刚刚进入广场,舞狮队已经摆开了架式,两头狮子分列广场大门两边,笑脸相向,舞动着前肢,不停地点头。 仰亚他们的芦笙队,被补充到伟人塑像的两旁,仍然按照芦笙的长度分站成好几排。前面是一排小孩,手持精致的小芦笙,这种芦笙,不能吹出完整的歌曲,可是加入到队伍后,它吹奏出的短促、清新的声音,给后面的大芦笙加入一种点缀,就像一首成人演唱的歌曲中,适当加入的童声伴唱。 孩子芦笙队后面,一排普通芦笙,一排多管芦笙,一排多管芦笙,最后才是仰亚他们这群专业人士的高排芦笙。本来这个队伍,就已经非常有气势了,现在又加入了从第一站支援过来的人员,三四排,将近一百多人,芦笙一响,整个广场的气氛爆涨。 仰亚他们排好队不久,就看到最前面的人群一阵躁动。 领导们过来了! 车队没有直接驶进广场,在迎宾队伍的最前面就停了下来。车停稳后,领导从车子里面缓缓下来。街道两边的掌声、欢呼声以及锣声鼓声,歌声及芦笙一齐响起。 领导在县革委王书记及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慢慢向前面走来,面带微笑,伸出双手,向大家致意。 “父老乡亲们,大家辛苦了!” “欢迎中央领导的到来,我们不辛苦!” 走到学生团队前面,两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从少先队队旗下,抱着鲜花走了出来。慢慢地走到领导面前,高高地举起右手,向领导行少先队队礼。 领导微笑着弯下腰,从他们手上把鲜花接过,交到了旁边工作人员的手中,然后弯下腰来,握住了小朋友的手,并在孩子的脸上轻轻抚摸着。最后,领导牵着两孩子的手,慢慢地向前走。 前面的腰鼓队,也从两边走出来,一边跳着,一边在前面引路。一直把领导引到广场正门前。 两头狮子,已经最大限度地在正门两边舞动着。 领导刚要转过身,迈进广场,旁边两排身着民族盛装的迎宾队员,伴着叮叮当当的银饰碰撞声,手捧牛角,唱着敬酒歌走了过来。 酒,是本地的一种民族文化,任何时候都少不了酒。县境边上的十二道拦路酒,领导已经喝过了。这里,这些银装少女们,就利用旁边的狮子以及狮子所站用的桌子,摆成了一套‘高山流水’。 本地山高水长,人们敬山爱山;水流清澈,是人们生命的源泉。在长期的生活过程中,这种山高水长孕育出了一种独特的酒文化—— 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是当地民族最隆重的敬酒仪式,也是敬酒的最高境界。它是借用当地山高水长的自然环境,而演化成了这种独特的敬酒方式。 只见十几个银饰盛装女孩,唱着歌,举起酒具,站到了领导面前。把领导围在了正中间,然后两位女孩首先把一个酒樽捧到领导面前,双手朝上,唱着歌敬酒。领导盛情难却,用手轻轻扶着酒樽,把嘴凑在了酒樽边缘。 后面的十几个女孩,一边唱着歌,一边把手中的牛角或酒海高高举起,从最高的牛角里慢慢地向下面的酒海、酒樽里,让酒慢慢地流下来,有如一注高山上的清清水流。整个过程,就像一处山涧溪流一样,潺潺流下。 所以,这种敬酒方式又叫做‘高山流水’。也得名于我国古代名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遇知音。 酒逢知己千杯少。 这就是本地人民特殊的表达方式。 领导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敬酒,不在乎酒喝多少,在乎的是与民同乐。所以,领导接受了这份诚诚的‘酒’意。 领导没喝多少,但他已经醉了。 更多的是醉在了人民的欢乐当中。其他随同的领导也一一尝试了这种敬酒,有能喝的,多喝了两口,不能喝的,把嘴凑到酒樽边缘,浅尝则已。 走过了双狮迎宾,走过了高山流水,面对前面高高耸立的伟人雕像不足百米。两旁修剪过的行道树,把欢迎的人群隔在了一边。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鼓掌、挥手、欢迎。 走过这里,领导的脸上,刚才的笑容可掬却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肃穆和庄严,连身子也挺立了起来。 以欢快为主的鼓、锣等乐声已经停了下来。以仰亚他们的芦笙为主的管弦乐器,一改刚才的节奏,奏起了那首《义勇军进行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 把我们的血肉 铸成我们新的长城 ------ 在有力而严肃的音乐声中。领导一步步地慢慢向前走着。音乐停止,领导刚好走到伟人雕像面前。 突然,领导一个有力的立正姿势,举起右手,对着雕像,同时也是对着雕像后面的英烈们,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然后,他从身边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刚才两小孩献给的鲜花,轻轻地放在了雕像面前。 旁边,四个身着军服的军人,斜抬着一个花圈,正步走了过来。对着领导敬了个军礼。同样,领导也还了他们一个军礼后。接过花圈,认真地放在雕像下面。 仰亚他们的芦笙队,齐奏了一首当地的献礼歌,把他们的敬意连同领导的缅怀一起送给那些曾经的英烈。 人们久久地站在伟人雕像面前,或远或近,庄重而肃穆。能看得出来,好多人的眼里都噙着泪水。 好久,领导转过身来。 “今天,感谢当地的工作人员以及广大人民群众,感谢你们对于我这个老革命的接待。能看得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生活得健康幸福快乐。可是,站在这里,特别是站在这位已逝伟人以及无数英烈的面前,我们才真正地感觉到我们今天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我们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数的革命先烈们用血和生命换来的,没有革命先烈的付出就不可能有我们今天的幸福,没有先烈的奉献,就没有我们今天的美好生活。” “今天,我们过着平安快乐的生活,他们却长眠于地下。我们知道,他们不后悔,他们一样的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能看到今天的一切,他们在地底下也会和我们一起微笑的。” “不忘历史,才是一个民族的前进的动力!” “不忘历史,也才是我们民族屹立于世界的脊梁!” 说到这,隐隐看到领导眼中有微微的泪光。领导默默地低了下头,几十秒钟后,才慢慢地抬起来。 “好,我们缅怀先烈,是要更好的生活,是要做出更好更大的成绩来回报他们。所以,我们更应该以欢乐的气氛与先烈们一起同欢同乐,这也才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 这时,旁边的工作人员带头鼓起了掌来,听到掌声,所有的人,才又开始欢呼起来。 锣鼓响起来,芦笙吹起来,歌舞跳起来。 一时间,广场上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欢乐场面。 在县革委王书记的安排下,国营照相馆的老师傅早已经扛着一套黑色的支架,安放到了伟人雕像面前,全体人员都分别和领导合影。最后,听从领导的安排,所有人员,以团队为主,轮流跟领导照相。 仰亚他们的芦笙表演队,也被单独安排跟领导一起合影。仰亚抱着长长的高排芦笙,就站在了领导的后面。 这是仰亚第一次跟这么大的领导一起合影,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等所有的人都围着领导站好后,照相馆的老师傅钻进了黑色遮光布下面,又伸出头来,走过来,把几个人的姿势重新调整了一下。 “好,大家准备好了哈,都朝着我这边看,别闭上眼睛了,我数一、二、三、就开始。” “一、二、三、开始!” 一道镁光灯一闪,这就是仰亚一次最有意义的留念。 等后面的几个团队照完,广场上已经开始了一些简单的群众性节目表演。 这不是正规的演出,是一些民间的文艺表演形式,他们把一些民间文艺表演给领导看看。当然,领导是更想看到这种与民同乐、与民亲近的活动的。 第一个表演的,就是一群城里的大妈们,她们自编了一个《欢迎领导到家来》的花灯舞: 今早喜鹊叫喳喳, 原来领导到我家, 喜得我脸上开了花, 忙把胭脂往脸上抹, 叫上我们的姊妹花, 哎哟,领导辛苦了! 欢迎,欢迎;坐下坐下! 快喝上一口我们的迎宾茶。 边说边唱,边唱边跳,唱完,两大妈真的端着茶碗来到了领导面前。 领导也不推辞,接过碗就喝了起来。 花灯队大妈还没退场,穿戴整齐的小朋友们就整齐地跑进场来。在老师的带领下,唱起了嘹亮的歌—— 我们是**接班人 沿着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爱祖国,爱人民 鲜艳的红领巾 是我们骄傲的名称------ 唱完了歌,所有的小朋友一起走到领导面前,举起手,行队礼。 “领导爷爷好,祝福领导爷爷健康长寿,永远快乐!” 领导从座位上站起来,也朝着小朋友们挥手。 两个小朋友又走向前来,走到领导身边,解下自己的红领巾,把它戴在了领导的脖子上。 “谢谢小朋友,好好学习,争取做一个自豪的接班人!” “谢谢领导爷爷,我们一定努力学习,做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 领导带头给小朋友们鼓掌,旁边的掌声跟着响了起来。 又有几个表演队陆续进入场地进行了表演。 仰亚他们也有节目,他们的节目被在了最后面,他们要跳的是芦笙团圆舞。 前一个节目跳完,几位民间老芦笙手就吹着芦笙走进了场地。伴着芦笙的韵律,仰亚他们的芦笙也跟了进去。 慢慢地,盛装演员队走进场地跳了起来。其他的人紧跟在后面跳起来。 这时,两个盛装女孩走了过来。 “领导爷爷,也请你过来和我们一起跳吧!” “我也能跳吗?可是我不会跳呀!” “没事,这个舞很简单,只要跟着芦笙的节奏就行。” 县革委的王书记站了起来,走到领导面前。 “领导,能跳,这就是我们民族的芦笙团圆舞,是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参与的舞蹈,她象征团圆,象征和睦。” “好,我一定和大家一起跳一跳这象征团圆的芦笙团圆舞。” 领导走进了舞场,和老百姓们手拉着手,跳起了芦笙团圆舞—— 声声芦笙是我心灵的歌 轻轻舞步表达着我的快乐 我们手拉着手 我们肩挨着肩 我们笑脸对笑脸 诉说着今天的幸福 诉说着美好的明天 —— 0048、接待(汇报会) 0048、接待(汇报会) 第二天早上,接待领导的工作汇报会在县革委四楼会议室召开。 县革委四楼会议室,是一个可以容纳六七百人的大型会议室,每年县里的人大代表会议都是在这里召开。有时,一些内部的汇报演出也在这里进行。 会议室前面有一个稍微略高出下面大约有一米左右的‘舞台’,开会时是主席台,演出时,也是舞台。 今天,主席台的前上方,高高的挂着一幅标语: ‘欢迎中央领导莅临我县视察工作汇报会!’ 主席台上放着三排座位,前面一排的桌子上,还放着各位领导的座位卡,也就是各位领导的名字。整个一排,除了最左边有一张是县革委王书记的座卡外,其他的,全部是中央及上级领导的位置,县里的四大班子,都排在了后面两排。 主席台最左边前沿,有几个台阶可以走上主席台上,台阶旁边,是一张摆着鲜花的主持桌,约有半人多高。 会议室已经在昨天就布置好的了。 早上九点,领导们准时到达会议室。县四大班子热情地邀请中央领导到主席台上就座,可是,中央领导却拒绝了。 “我今天是来听大家汇报工作的,不是来作指示的。所以,我本来就应该坐在下面的听众席上。” 大家没办法,按照上面领导的意思,把领导们安排坐在了前面第一排。把上面的座卡也迅速拿下来,对应地放在各位领导的前面。 其他的部门人员,包括来自各人民公社的部分干部,有的早就已经来到了,有的,在中央领导到来时,也陆续到达。九点半钟,所有参会人员已经基本到齐。会议马上开始。 在会议未开始之前,主席台两边的大音响里就一直播放着那首欢快而有力的《我的祖国》——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 准时九点半,县广播电台的年轻主持人,一身正装走向主席台,走到了主持桌前。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以及各位同志: “大家,早上好!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也是我县的一大喜事,中央考察调研团的领导来到我们县里,将要对我县进行实地考察调研。下面就让我一一跟大家作介绍: 他们是: 第一位:中央,他也是这次考察调研团的团长;” 坐在前面第一排最中间的中央领导,站起来,转过身,向着后面挥了挥手。 后面响起了一阵阵掌声。 “第二位:中央农业部。” “第三位:中央民族事务局。” “第四位:中央教育部” ------ 主持人介绍完了中央考察团的,接着介绍省、市级领导,他们同样在前面的第一排就坐。 “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中央代表团团长部长给我们讲话,大家欢迎!” 整个会场里一片掌声。 领导从位置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向主席台。然后转过身来,对着下面深深一躬,下面又是一阵掌声。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工作人员,大家早上好! “首先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个会议。其实,这个会议,主要是我听取大家的工作汇报,所以,要说的应该是大家,既然我是刚刚到来的客人,又得到大家的热情款待,那我就先说两句吧。 “从昨天进入到这个县的第一眼,就让我感觉到,这里的山美水美,这里的人也更美。 “山美水美,我们是看得到的,我们周围的青山绿水,田园庄稼,牛羊炊烟,都是山水美的表现,这说明解放三十年来,我们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是起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正在向着我们的宏伟目标一步步迈进。 这也体现在我们人的美上。 人美在哪?人,美在心灵;人,美在精神。 昨天的一路上我也看到了,不管是迎接我的工作人员,还是各种身着民族服饰的表演队伍,还是活泼可爱的孩子,还是田间地头正在劳作的父老乡亲,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健康、喜悦,都写着幸福和满足。他们都精神饱满,他们都积极热情,他们热爱生活,他们都好客真诚。这就是我们新时代人的美。这是祖国的安宁给我们带来的,也是社会的进步给我们带来的。 那么,下面我就要听听我们各部门是怎样把一个过去的穷乡僻壤、交通闭塞的民族地区,改变成现在这样的欣欣向荣的。” 领导环顾了一下四周,下面没有人答应,他继续说话: “好,我看,就由我来点名吧。我能安全顺利地到达这里,首先是道路交通的建设,那就请地方交通建设方面的领导说说吧。大家欢迎!” 分管县交通建设的副县长,没想到领导第一个点到名的就是他,他有点紧张。不过,对于参加这样的汇报会,他遇到的不是第一次。早在好久以前,就得到了通知,说中央领导要来,所以,从那时起,每个人每个部门都在准备着。 分管交通的副县长,五十岁左右,高瘦,但精神挺好。作为工作汇报,他也不第一次,听到上面领导点到了他,他拿着自己的讲话稿走上了主席台。 领导在台上向他伸出手来,握握手,领导走下台来。 他清清嗓子,把话筒稍稍抬了抬: “好,那我就先说说吧。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早上好,关于我县的交通建设,我向领导汇报如下: 大家都知道,我县,乃至我省都是一个‘九山半水半分田’的西部山区省份,山高坡陡。解放前,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公路可言,最主要的路就是用本地的石头堆砌而成的茶马古道,过去我们的运输,主要靠的就是肩挑和马驮,唯一的水运,也只能通到我省的很少部分地区,交通的落后,长期制约着我县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 我省的第一条铁路——湘黔铁路,早在1936年国民政府就与德国签订修建铁路的借款协定,并进行初测,后因抗战爆发而被迫中止。经测量,仅仅我省境内段,湘黔铁路就有隧道及明洞185座,桥梁183座。建国后,于1958年至1960年曾两次复建又两度停工,直到1970年9月再次复工,1972年10月建成通车,前后历时37年。到现在,能够正常运输,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 可想而知,我县乃至我省的交通建设有多落后。解放以后,在党中央的大力支持下,加上我县人民群众团结一心,共同努力,才使我县的交通事业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就我县而言,解放三十年来,我们除了重新维修好了这条通往外界的省际公路外,县城的路面硬化也得到了较好的改善,下面的各个区,也都修通了县道。所有人民公社所在地也都通了公路,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大队、村寨有公路可通。 近年来,还成立了国营公共汽车站,每逢赶集天,都有公共汽车来往于各区、各公社。大大地方便了广大人民群众。 “不过,我们的努力还远远不够,要想早日让广大人民过上好日子,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我们还要继续努力。这里,我向中央领导保证,我们一定努力带动我县广大人民群众,继续发扬老一辈革命家艰苦朴素精神,艰苦奋斗,战天斗地,让我县的交通事业上一个新台阶。” “好,我的汇报完了,谢谢领导!谢谢同志们!” 分管县长走了下来,下面又一片掌声。 中央领导接过话说: “我也知道,对于我国西部各省,路,确实是一个大问题,要想让老百姓生活再上一层楼,交通建设必须走在前面,有了交通,人民才有更多的交流,有交流才有更大的进步。我也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县的交通事业一定会在各级部门的努力和带领下,后进赶先进,向其他县份看齐,向其他省份看齐。” “好,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任何时候,‘三农问题’都是我国的大问题,也是主要问题,每年的中央第一号文件,都是针对‘三农’的。下面,就请分管农业的县长,说说本县的农业。” 分管农业的县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留短发,微胖,一看就是那种豪爽又有使不完劲的那种。 她风风火火走向主席台。迅速地一躬,就开始了。 “大家好,领导好,刚才分管交通建设的县长也已经讲了,我县我省是一个半山半水半分田的山区,农业的发展,可不是像外面的平原那样。可是,我们有这么多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山区的人民,我们要用我们自己的双手,向梯田要粮,向山地要粮。 我们仅有的平原面积,不足我县总面积的百分之十,再加上长期以来,广大人民自发或者是在我们的带动下,开垦出来的梯田,修筑水渠引水灌溉,近年,我们开垦梯田亩。增加粮食万斤,除了大季的水稻种植外,我们大力发展冬小麦、油菜等冬季的种植,应地制宜,充分利用旱地,以增加人民收入。 同时,在上级部门和领导的大力支持下,我们的农业现代化也在逐步的进行着。机械化耕作也在逐步推进。目前,我们和交通部门联合,修建农村农用公路公里,基本上修通公路的大队、村寨,依靠上级有关部门的支持,依靠当地群众的投工投劳,大部分田地都可以用上机耕操作。 现在,我县掌握的农用拖拉机平均每个公社达到50台,大队10—15台。农田,百分之五十以上,能达到农业现代化。 “下一步,我们努力让更多的群众用上机械化,减轻群众负担,提高生产效率。争取三到五年的时间,实现我县队队有机耕,粮食产量再翻一番。” “我的汇报完了,谢谢大家!” 听完了女县长有关‘三农’问题的汇报,领导说: “山区的农业,不比我们中原地区的大平原,现代化的机械操作,可能达不到平原地区的那种水平,我们也不能用大平原的那一套来要求我们山区。总之一句话,我们山区的农业现代化,要实事求是、因地制宜,不能搞一刀切。更重要的是结合当地山多、坡高路陡,多发展其他的种养殖业、畜牧业、林业等,才是适合山区发展的具体模式。总之。能让人民群众提高生活水平,就是好的方法和措施。” “生活的提高靠农业,未来的发展靠教育,分管教育的领导说一说。” 教育局长由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兼任,这是一个从建国以来就一直拼搏在本县教育事业上的高级知识分子,几年前,在那场‘文化革命’中,他被下放到最远的山区农场,当了三年的大队农场饲养员,七八年前,才又回到教育行业,后来,才从本县唯一的民族高中优秀老师升为校长,再到教育局长,再到分管教育的副县长的。 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及教育局长,年近六十。 六十岁,四十多年工龄及教龄。 “我县,虽然是少数民族自治县,但是由于长期邻近于汉族居住区,一大部分与汉族大杂居。从建国以来,都和汉族地区在教育上有多方面的交流与勾通。所以,本地的教育,可能比不上中原地区,也比不了发达城市。 但是,在本省,我县的教育还是名列前茅的。在过去一段时间以来,我县的教育事业确实受到一定的影响,但自从国家恢复高考以来,第一年,我县的高考成绩就取得了本民族自治州的第二名的好成绩。这是我县长期以来重视教育的结果,也是上级领导关心支持的结果。近年来,我们又在各区各公社,开设了几所初级中学,大大地增加了我县七年义务教育的普及率,也使得我们的初中升学率达到全省水平,小学入学率达到百分之百。 同时,我们还带领全县教育战线的全体教职员工,大力开展农村夜校扫盲班。近三年,我县文盲扫除率提高到百分之八十,农村脱盲人数达到万。 “但是,我们的努力还是不够,总的来说,我们与中原地区、城市的文化水平还有不少的差距,每年能够进入大学学习深造的毕业生不多,以至于各行各业人才紧缺。达不到实现四个现代化的要求。 还有,农村文盲率还不能彻底杜绝,文化意识不高,受封建意识影响还时有存在,农村一些封建迷信活动还时儿发生。这也是我们在教育方面的不足,我们将在下一步工作中,努力提高,为我们地方的教育事业,也为我们县的下一代,更加的努力。” 领导听了后,说: “教育事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中原地区、大城市文化水平的提高,有他一定的历史基础,民族地方的教育事业,关系到地方的发展,关系到地方的未来,我们只能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提高。” 教育部门的领导讲完,其他的工业、医疗卫生、民政等部门也都作了汇报。 中央领导面面俱到,给了各部门工作的充分肯定,也给了大家一定的鼓励。同时,部门中存在的问题也作了详细的分析。对于一些不能明确的中央政策给予了适当的说明和解释。 总之,综合各方面的汇报,领导是满意的,也是高兴的。 建国三十年来,各地、各部门、各行业都在蒸蒸日上、你追我赶,一派繁荣景象,是社会的进步,是国家的荣耀。 汇报会整整开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十二点,会议才匆匆结束。 0049、接待(演出) 0049、接待(演出) 县人民大会堂,今天焕然一新,比上次仰亚他们看到的,有着天壤之别,经过重新装修过的人民大会堂,简直可以用金壁辉煌来形容。 仰亚等所有演员们,早上十点过钟吃完饭后就来到了这里。为的是准备今天晚上的演出。会堂门口的所有亭台楼阁,都安装上了一排排彩灯。虽是在白天,还看不到霓虹闪烁,但是,那大概的梭角都能想象得出,在今天晚上天黑后有多么的耀眼夺目。 仰亚他们走进会场时,会堂里面,有几个灯光师还在试灯,在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里面的炫彩,仰亚还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炫耀。尽管会场内响起的是轻音乐,可是,那种室内特有的立体效果,对于仰亚他们这种乐感极强的人来说,身体上的节奏感,不用调动都跟着振动起来。 舞台上,红色的幕布还没有拉开,只有几束灯光从幕布后面漫射过来,有如幻境。 所有的100多演职人员全部集中到了会场的最前面,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开始说话: “今天,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是一场什么性质的演出,这将关系到我县的整体形像和整体精神。我想,不用我再动员,大家都能够把这场演出搞好。至于具体的演出安排,就由县艺术团的总指挥杨导来给大家布置了。” 杨导,是县里的老文艺专家了。如今已经是八十岁高龄,他早就已经退出了表演行列。可是,为了这次中央领导的接待汇报演出,县革委的王书记不得不再一次让‘老将出马’,才能让他放心。 而作为参加文艺活动一辈子的老杨导也义不容辞,欣然接受了这次任务。 杨导满头白发,仙风道骨、精神矍铄。站在了还没拉开幕布的舞台最瓣沿,清了清嗓子: “呈蒙县领导的厚爱,在这样的时刻,让老朽作为这次接待演出活动的临场总指挥,本人深感荣幸而至诚惶诚恐,但鉴于任务的艰巨,老朽虽不才,也愿意为我县的发展以效犬马之劳,让我这把枯骨再次发挥余热,有做得不到的,万望领导及后辈贤才们多多指教。” 说完对着台下深深一躬,久久不能起来。 在一阵掌声过后,老杨导拿出那张节目单,按照节目的顺序,实打实地在舞台上又过了一遍,时间就已经是下午的五点过了。 演出是在晚上的七点钟进行。 六点半,领导们就要进场。这样,仰亚他们来不及出去吃饭,或许也早料到时间不够,县里,马上把盒饭送到了会堂里面。 “一人一盒,不够的可以加餐,马上吃完,演出就要开始了。”大家来不及细想,端着碗,或站或坐或蹲,各种姿势就开始扒拉起来。好在仰亚他们从下午开始彩排是就带着装的。 这时一声长哨,整个会场马上紧张起来。 “大家准备好了,十分钟后,领导们将要到会场,大家马上到会堂门口,盛装迎接。” 所有的演员全部来到门口,站成两排,银晃晃有银饰盛装女孩站在前面,仰亚他们芦笙手就站在女孩后面。 大家刚刚把队形站好,中央领导就在县革委王书记的带领下,款款而来。一时间歌声、芦笙声、掌声立即响起。 领导们微笑着跟大家挥手,慢慢地走进会场,两边的人群也在挥手、鼓掌、欢呼。 等领导进入会场后,早已围在两边的观众也跟着挤进会场。仰亚他们,从侧面的通道,回到了舞台后面。 晚上七点准时,演出开始。 舞台上,随着所有灯光的熄灭,从会场后面的上空,射过来两束光线,直直地打在红色的幕布上。旁边配以那首《我的祖国》的进行曲。 在进行曲中,幕布慢慢拉开,两位主持人走了出来: “各位领导,各位佳宾,以及各位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我们中央考察调研组的领导: 大家晚上好! 今天是我县的一个好日子,我们迎来了中央领导的到来,你们的到来,一定能让我们全身鼓舞,干劲十足,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大道上走得更快更好,为了表示对于你们到来的热烈欢迎,下面有请我县革委会王书记上台致欢迎辞,有请王书记,大家欢迎!” 王书记走上台来,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了他: “从前天以来,啊,不,应该是从几个月之前,我们得到了中央领导要来我县考察调研后,我们早已经抑制不住我们内心的喜悦,我们日日睁,夜夜盼,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今天我们能和各位欢聚一堂,这是我县的荣耀,也是我县的自豪。这将表示着中央对于我们这些偏远地区的关心和支持。你们的到来,是对我们最大的鼓舞。我们一定要在中央的大力领导下,奋勇向前,争取早日实现我县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以饱满的热情以及顽强拼搏的精神来回报中央对于我们的关心。 下面,我请中央考察团的领导们给我们讲话,大家欢迎!” 在大家的欢呼声中,中央领导走上的舞台。 “今天,我们能来到这里,得到各级各部门乃至广大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和热情接待。首先,我为这一欣欣向荣的境像而感动,也为我们广大人民的欢乐幸福而感到自豪,这是我们伟大的祖国近三十年来翻天复地的变化,我们广大的劳动人民翻身作主做了主人,我们正在社会主义的伟大旗帜下大步迈进。从这几天我的耳闻目睹和亲身经历,我相信,我们广大人民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地方也会越来越富裕。 在此,我衷心地祝福大家,健康、快乐,幸福永远!谢谢大家!” 演出开始了。 首先上场的是《迎宾舞》。 随着灯光的慢慢亮起,身着民族盛装的女孩,手捧牛角,亦歌亦舞地款款走来—— 踏树枝丫起 踩砂浑水出 见客心欢喜 一起来作伴 尽心再离开------ 然后唱着歌又由台上走到了台下,走到了领导们面前。一杯杯牛角酒敬到了领导们的面前。 歌甜酒美,酒美人醉。 领导们轻轻弯下腰来,香甜的美酒慢慢地进入口中。 台上,又一排穿戴整齐的男孩吹奏着高高的芦笙走向台来。歌声如醉,舞步轻盈,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就是仰亚。 又一排女孩手捧着锦带走上台来。歌如醉,舞蹁跹;向着领导们走来,举起双手,把锦带虔诚地挂在领导们的脖子上。献上了本民族最美好的祝福。 所有的演员都慢慢地走到了台上,一起喝着那首迎宾曲,跳着当地的迎宾舞。台下有会唱的,也跟着唱了起来,会跳的,也跟着跳了起来,整个会堂里一片歌舞的海洋。 歌舞声中,两位主持人慢慢走了出来—— “酒歌迎宾,是我们民族的一种礼节,每当客人来到我们村寨,我们整个寨子都会到芦笙场来接待你们,我们村寨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会代表整个寨子给你们敬酒,祝福你们,祝福远方的客人——” 随着幕布的慢慢拉上,第一个节目‘迎宾曲’结束。 “苗岭,是我们生活的家园,苗岭也是我们生活的圣山,我们是一个迁徙民族,我们的家在遥远的东方,耕织海边,渔猎海上。我们从远古而来,是一个农耕民族,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天早晨的日头升起,就是我们整个民族生活的开始—— 下面,请欣赏:芦笙曲——《苗岭的早晨》” 灯光慢慢地从远处打来,舞台上的银幕上,一轮红日慢慢升起,一个遥远的芦笙声音,从远方传来—— 山脉、白云;炊烟、农人; 河流清清,水车滚滚; 鸡鸣、狗吠、农耕------ 舞台上,一排没有正面光线的背影,高举芦笙,不停地变幻着各种造型。 悠扬的曲声继续。 此情此景,早把人们带到了田间地头,一派和协的田园景象,让人无限向往;一阵花开,有如陶公笔下的‘世外桃源’。 芦声如幻,境如幻。 这里,已不再是舞台,也非人间。 这是天堂。 ------ 当曲终灯灭时,大家都还沉浸在那份梦幻中。 “这是我们生活的世界,这是我们生活的家园,我们的生活如诗如画,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就连我们的大妈大叔们,也跳起了欢快的秧歌舞——下面,请欣赏大妈大叔们的秧歌舞——《打起腰鼓迎贵客》” 音响里,欢快的节奏马上响了起来,大妈们一身鲜红,扎着绸带,身背腰鼓,大叔们一身白色,也跟在了后面。 大叔大妈们身体轻盈,动作夸张,满脸笑容,幸福和快乐就这样洋溢在他们脸上。下面的观众激动得给他们打起了节奏。 演出一直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着。最后,到了仰亚他们的锦鸡舞了。 “锦鸡,是鸟中之王,也是我们民族的象征和图腾,由于我们长期生活在山区,鸟、无时无刻不是陪伴在我们左右。所以,我们在日常的生活中,就以鸟的各种姿势,编成了我们民族独特的舞蹈。 下面,请欣赏芦笙锦鸡舞——《百鸟朝凤》” 灯光暗了下去,趁着灯暗,仰亚如飞般来到了舞台中央,半蹲下身子。 背景灯从银幕下边打了过来,投影中,仰亚如一只独立的锦鸡站在高高的树颠。 抬头、观望;曲身、变幻; 各种锦鸡的动作栩栩如生,刚劲有力又活泼可爱。 灯光再一次暗了下去,芦笙曲慢慢响起,是那么的遥远和悠扬。有如森林深处的一汪清泉。 已经化妆成锦鸡头的翁妮轻盈地飘了过来,举起右手,一只正在四处观望的锦鸡,正在梳理自己的羽毛。 其他所有演员跟了上来,配合着翁妮,在舞台上,‘做’成了一只大大的‘锦鸡’。 芦笙响起,百鸟唱和。 一时间,‘森林’中: 山风轻送,流水潺潺,鸟语花香,百鸟齐鸣; 不见百鸟,只闻鸟声。 黄鹂叫了,它在树尖轻摇; 画眉叫了。它在呼唤着另一半; 喜鹊‘喳喳喳!’在向人们报着‘喜事’; 布谷在‘布咕’着,另一个‘山上’的布谷给它回应。 松鼠从树洞里爬出来,‘笑着’加入了它们的舞会 锦鸡一声长啸,它的领唱开始了。 舞台灯光亮起来,一个陶醉的男孩(仰亚),正用芦笙逗弄着山中的百鸟。那只‘领唱’的大锦鸡就站在他面前。 锦鸡歪着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想加入我们百鸟的演唱会吗?’ 芦笙里发出只有锦鸡才能听懂的答复: ‘我能,我比你们中任何一位演唱家都唱得好!’ ‘哼哼。我们鸟类可不喜欢吹牛!’ ‘不信,你试试?!’ ‘我们可仅仅只是唱歌,我们还有舞会呢!’ ‘跳舞?那我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芦笙响起,仰亚伴着舞曲,轻盈地跳了起来。旁边的‘鸟们’看得如痴如醉。 ‘嗯,还不错,那你做我们的领舞吧!’ ‘好的!’ 仰亚用芦笙学着各种鸟的叫声,远处的小芦笙,也在远远地附和着。仰亚轻移舞步,‘鸟们’慢慢地跟上了节奏。 一步、两步; 五步、十步; 整只锦鸡,整个鸟群—— 仰亚的芦笙向左,锦鸡及百鸟向左,仰亚的芦笙向右,整个百鸟都向右。跟着仰亚,它们时儿在林中漫步,时儿在树梢企望,时儿在地上觅食,时儿在空中舞蹈------ 鸟鸣林中: 有吟唱附和、有相互应答、有母子亲昵、有情侣对歌; 整个舞台上,就是一个和谐的森林大家庭: 天地和谐,山水和谐; 百鸟和谐,人鸟和谐; 这已经不再是舞台,人们看到了一个百鸟吉祥的世界。 渐渐地,人鸟合一,仰亚和整只‘鸟’、整群‘鸟’合在了一起。仰亚或者说是芦笙,俨然成了鸟们的指挥棒,芦笙移到哪,它们跟到哪,芦笙响在哪,它们跳到哪。 上下翻飞,左右逢迎。 在台下看来,整个台上,步履轻盈、栩栩如生。 可是,只有仰亚和翁妮他们知道,他们自己已经满意身是汗、精疲力尽。 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仰亚给了翁妮一个鼓励的眼神,翁妮会心地笑了。 就只有最后一个动作了。 仰亚再一次给了翁妮鼓励。然后,仰亚转过身,面对观众,站稳,等待着后面的翁妮轻盈地‘飞’过来,站上他的肩上,作最后的‘亮相’。 仰亚的芦笙,已经调到了最后的长鸣。四周的芦笙也吹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候。翁妮舞着后退了几步—— 起步、向前、‘飞’—— 突然翁妮眼前一黑—— 仰亚一直在等着,好久,只感觉到背上重重一击—— 仰亚倒下了,翁妮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身后—— 台上、台下一片哑然—— 仰亚醒了过来,睁开眼,他的手,正被翁妮压在身下。 “血!血!血!翁妮她——” 0050、走访 0050、走访 今天早晨的天气特别的好,静静的小城,在一片朝阳的照射下,宁静、安祥。 一群哨鸽在小城的上空飞着,你追我赶,不时发出一阵阵哨声。 东边的那一片白云,还染有几分彩霞,与远处青青的山交相辉映,恬静而安然。 县革委招待所前的小院里,中央领导早早地就起来了,他一身休闲的白色宽松装,在那短短的林荫道里走着。旁边,有几只挂在树枝上的鸟笼,关在笼里的画眉鸟,每当看到生人走近,都会不停地在笼中焦急地蹦跳。没有人时,它们又会很自然地叫上几声,并等待着对方的呼应。 中央领导知道这些鸟的脾气,他也不好靠近它们,怕打扰了它们的歌唱。他远远地看着,时不时学着鸟的叫声,不明真像的鸟们,朝他看过来。 “领导,你起得这么早呀!” 县革委王书记,步子有些紧张地走进来。 “啊,你来了?坐吧。”领导说着,招呼王书记和自己一起坐在了林荫下面的休息凳子上。 “昨天那女孩没事吧?” “啊,没事,我们都把她送到医院去了,就是一个女孩特殊的卫生期,我们大意了。” 王书记不敢直接看着领导,把头埋得低低的,对领导说。 “啊,没事就好,要照顾好人家女孩,是不是太累了,别影响了身体。” 王书记悄悄转过头,用手在额上抹了把汗水,说: “昨天,不好意思,我们没把演出搞好,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我们------” “这没什么,还是不错的,那女孩没事就行,演出还是可以的。” 王书记听了,暗暗地在心头舒了口气。 “啊,今天这么早把你叫来,不是因为这事,是有其他的事情。” “有什么事,领导你说。”王书记的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 “你们这有一个叫做牛栏山公社的吗?牛栏山公社下面有一个牛角尖大队,你知道吗?” “有,有,有,昨天晚上演出,最后跳‘百鸟朝凤’芦笙舞的,他们就是牛栏山公社的。牛角尖大队应该就在他们公社。” “啊?有这么巧?我正要到牛角尖大队去找一个老人,他叫科保,你知道吗?” “啊,这,这我还真的不知道。” “那昨天跳舞的那一伙人,他们还在吗?要不问问他们?” “啊,不在了,他们昨天晚上连夜就回去了。” “那这样,我也还有一些需要考察的事情,如果你有空,就陪着我一起到这个公社这个大队去一趟。” “好,吃一点早餐我们就一起走。” 在牛栏山公社,领导们没有到公社去,而是直接到了公社宣传队。陈团长在会议室接待了大家。当王书记对陈团长说明了来意后。陈团长惊奇地对大家说: “科保老人,我认识,也是一个老芦笙手,早年,还是陈团长他们的同事兼师父,不过,这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老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健在。” “那,你带我们去看看他?” “嗯,好的,啊,我想起来了,我们团里的仰亚好像就是这个牛角尖大队的,要不,我叫他来问问?” “好,那你把他叫来吧。” 这一段时间,大家为了演出,特别的累。昨天演出完毕,又连夜赶回了团里,直到现在,仰亚等还没起床呢。听到陈团长说有人找,仰亚才爬了起来。简单洗漱后来到了陈团长的办公室。 “啊!是中央领导到我们这里来了,领导好,王书记好!” “仰亚,你家就是牛角尖大队的吧?” 仰亚刚刚坐下,陈团长就问仰亚。 “是,我家就是牛角尖大队的。” “啊,那我向你打听个人,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中央领导马上接过话来。“有一个叫科保的老人,你知道吗?” “科保?” “嗯,就叫科保,他的真实名字我倒搞忘记了,好像当时,大家都是这样叫他的。如果还在的话,应该有八十多了。” “科保?八十多岁?那、那、那是我爷爷。” “啊?是你爷爷?” “科保是你爷爷?咋从没听你说过呢?”就连陈团长也惊讶起来。 中央领导半闭着眼睛,向仰亚盯了半天。 “嗯,还真有点像。你爷爷还在吗?” “不在了,去世有七八年了。” “啊!” 大家都非常疑惑,从遥远的首都来的中央领导,为什么会认识一个山寨里很少出门的老人,而且还从这么远的地方来,说是要找他。 领导看了大家一眼,也看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他笑着开始了他的故事—— “刚刚全国解放没几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会议在首都召开,来自全国各地的各民族群众代表都聚集到首都。 会议一直开了七天,有几个晚上,都安排有各民族兄弟姐妹们的民族表演。其中的一个晚上,一个民族文艺表演节目深深吸引了中央某领导,让某中央领导对此节目赞叹不已,后来,在分组讨论中,某中央领导刚好又分到了这个组,参加了大家的讨论。 某中央领导特别高兴,讨论结束,大家又针对民族文化的传承和民族文艺表演作了交流。最后,在中央领导的邀请下,这个穿着朴实的民族服装的、五十多岁的‘老人’又吹起了一首动听的芦笙。那首芦笙曲直接让某中央领导激动得流出泪来。 原来,这个领导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能够听到吹芦笙的地方,并且,他也曾吹响过芦笙,那时他还小不可能吹出完整的芦笙曲。后来,由于战乱和逃荒,离开了故土。再后来又参加了革命,他再也记不起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了。 这一下子突然听到这久违的童年的声音,所以,激动得领导流下泪来。 领导从那人手中拿过芦笙,可是,他怎么吹,也只能吹出他很小的时候吹响的那几声。但是,他已经很满足了。后来,他又跟这个比他大十几岁的‘老人’吹了好几个钟头的芦笙,才作别而去。” 听了领导的诉说,大家才知道,原来仰亚的爷爷和某中央领导还有这么一段感人的故事。等大家喝了一口茶,领导继续说: “我,当时,就是这个中央某领导的秘书,从那次以后,某领导常常向我提起这件事,也常常说到想来看看这位老人。可是,由于工作的原因,一直到现在,也没能成行。 现在,某中央领导已经退居二线了,却还是没有时间过来。这次,听说我要到这边来考察调研,就委托我来看看,拜访一下这位老人。可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我爷爷到过外面去呀?吹芦笙,我倒是听我爷爷说起过,说他以前也很喜欢吹芦笙。” “那,领导,仰亚他爷爷已经去世了,我们还要到他家去吗?” 领导沉默了一会,说: “唉,既然来了,这近在咫尺,我们还是去看一眼吧,哪怕在老人坟前去跟他说说话也行。” 一行人,就在团里吃了中饭,就着领导的车,朝着牛角尖大队开去。 田野里,已是农忙刚过,嫩油油的秧苗,在稻田里轻轻地摇着,沿着小公路边的小溪,一路欢唱着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车,没能直接开到仰亚他们家,到寨子的山脚下就没有路了,大家只能下车走路。 一层层的石板路,干净而光滑。 仰亚作为‘向导’走在了最前面,跟在他后面的就是中央领导。 “小伙,你今年多大了?” “告诉领导,我今年二十四了。” “啊,不要再叫我什么领导了,直接叫我爷爷就行了,你看,我这不跟你爷爷的年纪差不多吗?” “不,你比我爷爷年轻多了。我爷爷如果还在,应该有八十多了。” “嗯,我今年六十多,你爷爷是比我大些。哎,你的背影还真有点像你爷爷。” “我们寨子,好多人也这么说。” “你是跟你爷爷学的吹芦笙吗?我看你昨天的表演不错的。” “小时候,跟我爷爷学过一点,后来上学了,就没有再学了,再后来,就是跟着我们团的陈团长学的。” “那你们陈团长的水平也应该不错哈。” 陈团长也跟在后面,听到前面领导的话题说到了自己,他接过了话来: “其实,仰亚的爷爷也应该算是我的师父了,我有好多的芦笙曲子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那时,我刚刚进入公社的宣传队,就是仰亚他爷爷带的我们,他也跟我们说起他曾经进京开会演出的事。他进京的时候,我还没有来,后来,因为师父身体不好,就没有再去,我是五八年那次进京的,也参加的中央代表团的汇报演出。” “啊,那你们这就算是师徒祖孙三代了,看来,你们的民族文化传承做得还真是不错啊。” “哪里哪里,我比我师父仰亚他爷爷差多了。仰亚现在比当时的我要好得多了。我就算师父不争气的徒弟吧。” “嗯,仰亚确实吹得不错,从昨天的演出,就让我想起了他爷爷。我也相信,他一定会比他爷爷吹得更好的。” “是的,领导,我们仰亚,前几年就被大家公认为我们本地的‘锦鸡王’了,这个荣誉,我吹了一辈子都还没得到呢。只是现在不能再叫他‘锦鸡五’而已。” 陈团长顺着就开始吹起了仰亚,也许吹起仰亚来,也是他的一份自豪吧。 一伙人一边吹着,一边走着。几声狗叫,仰亚他们就来到了仰亚他们寨子前。 这是一个纯木质结构民族的寨子,有的木屋上还盖着树皮。沿山势而建的吊脚木楼,层层叠叠、鳞次栉比。一栋栋木楼不大,但却干净整洁,袅袅炊烟,更显示着乡间民居的惬意与淡然。 “阿爸阿妈,这是县里省里的领导,还有中央领导,这位领导爷爷,说他见过我爷爷,所以,今天来看看爷爷。” 从来没见过大领导的阿爸阿妈,一时间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好一个劲地给大家让座。 “哎呀。领导们坐坐坐,你们看你们看,我们这农村,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哎呀,兄弟、妹子,你们也不用忙这忙那的了,我们自己来,自己来,这就很好了,比起以前,还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呢。” “嗯嗯嗯,我们现在的生活,是比以前好多了。” 虽然最大的领导都这么说了,但是,阿妈还是觉得非常惭愧地把仰亚拉到了边,说: “你这笨人,要来这么多人,还是什么中央领导,你怎么没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呢,你看我们这家,这样------” “哎呀!阿妈,我们昨天才在县里演出结束,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要来咱们家呀。” “那你今天也不知道提前跑来,告诉我们一声?” “哎呀,今天早上,我还在团里睡觉呢,他们就来了,就叫我给领导们带路过来,我好意思一个人朝前面跑来家吗?” 这一对母子在相互埋怨着,阿爸赶紧进到家里,提出一大壶茶和一摞碗来。 “哎呀,各位领导,不好意思,我们家也没什么好茶,这就是我们平常喝的茶,到碗茶给大家,先解解渴。” 领导接过茶碗,没有慢慢的品,而是仰脖就咕噜咕噜几大口,把一大碗茶喝干了。 “嗯,这才是茶的味道,能解渴。”领导的这个动作和说是出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大家也学着领导的样,把茶当水喝了。 院坝里的气氛稍微好了一些。 坐着坐着,慢慢地大家开始又聊到了仰亚的爷爷。 可是,一提到这个话题时,仰亚的阿爸阿妈,好像有什么忌讳一样,脸一下子就不好看了。阿妈转身,找个借口走进了屋子。阿爸停停了一会,才站起来,尴尬地又给大家到茶。 “哎哎哎,大家口干了,多喝杯茶,多喝点多喝点。” 到完茶,阿爸也悄悄地走进了屋里。 这一转变,连仰亚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院子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好久,仰亚才跟进屋里,却看见阿爸正把一把老式的芦笙拿在手上,正在惊慌失措地找地方藏。 “阿爸,这到底怎么了?这芦笙?” “没什么,你出去陪领导们坐吧,这里没什么。” “那你们怎么都进来了呢?这芦笙,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呢?” “出去出去,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 仰亚还想伸手去摸摸那把芦笙,却被阿爸重重地拍了回来。 这芦笙—— 0052、我有喜了 0052、我有喜了 早上,仰亚起了个大早,阿妈正在厨房里煮猪食,仰亚走了过去,伸了个懒腰,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阿妈。 “放开我,你都多大了,还来抱你阿妈。没大没小的” “阿妈,我多大都是你儿子呀。” “今天不睡懒觉了?这久不是很累的吗?怎么不多睡一会?” “早点起来,我出门去了,我要到务妮家去了。” “啊,我已做好了早餐,你吃点东西再去吧。” 仰亚揭开锅,抓住两个烤面饼就跑了出去。 阿妈看着仰亚的背影,默默地摇了摇头,‘看人家,和你一样大的,孩子都会跑会跳了,就你还疯疯癫癫的。’ 仰业转个头来,一笑,没听清阿妈在说什么,蹦跳着下了路口。 大长腿的仰亚,还嫌自己腿太短步子太慢,他是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务妮身边。 山风吹着,仰亚把手指放到嘴里,一个长长的口哨吹了出来,在山和山之间回响着几个回旋。 风动了,树摇了,小鸟在树林间对着他笑。 不到半个时辰,仰亚就来到那栋熟悉的吊脚楼下。 “阿妈。就你一个人在家?” “啊,是仰亚来了。你阿爸到田里去了,阿妮也去了山上。你吃过早餐吗?你到县里演出回来了?还是从家来?还是从公社直接过来的?” “嗯,前天就结束了,昨天有领导到我有来,我就跟他们一起回来了。阿妈,务妮在哪里山上?我去接她。” “她赶着牛背着背篓出去的,应该在游方场后面那一片坡上吧!” “啊,我知道了,阿妈,那我找她去了。” 还没等务妮的阿妈说话,仰亚早已跑得不见人影了。 仰亚来到游方场那棵大枫树下,再跑上那一段石台阶,前面就是一片梯田,梯田的尽头就是一片荒土与浅山,正好是放牛的好去处。 再远一点,就是那片树林。 啊,还有那山洞------ 一想到那山洞,仰亚的身上就有些发热发烫,他忘不了上次那山洞中撩人的画面。 远远的,仰亚就看到务妮家的两母子牛在荒土坪上悠闲地吃着草。务妮在更高一点的一块土边,背着背篓弯着腰采割着猪菜。 仰亚顺手从旁边的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边,悠扬的木叶声就响了起来。 远处的务妮一听到木叶声,就抬起头来,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把手搭在前额上,朝这边望了过来。 心有灵犀,难道她知道是自己来了吗? 仰亚反而不急,躲在一棵树后,完整地吹了一首情歌。 务妮在那颗石头上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静静地听着。歌声一停,她就朝着这边招手。 仰亚不好意思再躲了,飞一般地跑了过去。 “阿妮,你咋知道是我来了?是我在吹呢?” “我听得出来呀!” “你咋听出来的?”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你这么空闲呀!我们寨子里几个会吹木叶的人都不在家了,那还有谁。” “啊,原来是这样啊!” 仰亚有些被耍了的感觉。他走过去,紧紧地捱着在务妮的身边,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们演出完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过来了。” 咩—— 一直站在旁边的小牛犊,突然地叫了一声。把仰亚两人吓了一跳。 该死的小牛犊,你是猴子派来故意捣乱的吧?! 务妮赶紧推开仰亚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你?!” “哎,别闹了,旁边山上有人呢。” 仰亚还不甘心,紧紧拉住务妮的手。 “要不——” 说着,仰亚指了指不远处的山洞。 “呸!想得美,谁跟你钻山洞。”说完,务妮跳下石头,自顾着在旁边割猪菜去了。 ‘哼,反正是自家的菜,炖久点也没关系。’仰亚默默地自己说话。 他在石头上又坐了一会,等这一切恢复了平静,也跳下石头,跟着务妮一起割猪菜。 “来,我帮你背吧,这么重。” 务妮也不推迟,把背上的背篓放下地来。仰亚走过去,蹲着身子,把两根背带往自己肩上一挂: “起!” 却不想,一个前扑,却趴在了地上,一背篓的猪菜就这样全着盖在了他的身上。笑得旁边的务妮胸口都开始疼了。 仰亚不好意思地爬起来,说: “不好意思,我用力太大了。” “还好意思说,你在家就没背过背篓?” “嘿嘿,在家,一个男孩,我背什么背篓呀,以前,都是我阿妈背,现在,是阿妹背。” 一个农村孩子不会背背篓,务妮也觉得好笑。接近中午,两人回到了家,下田干活的阿爸也回来了。 吃过了中饭,仰亚带着务妮就朝仰亚家走去。 一路上,两人幸福地唱着跳着,还不时逗逗树上的小鸟。 “阿妮,说不定,过几个月,我就要出国去演出呢!” “啊?出国演出?真的?什么时候?” “现在还没定,能不能出去,还要等上面确定。” “啊!”务妮脸上露出幸福而又羡慕的表情。 晚上,阿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儿子回家了,媳妇也过来了,哪个阿妈不是总想着把所有的一切给自己的孩子们。 还没开始吃,阿爸阿妈就不停地把好菜往务妮的碗里夹。 “阿爸阿妈,不要再往阿妮碗里夹了,你看,她都不好意思了。吃多了她怕长胖。”仰亚本想给务妮推脱。可是,阿爸阿妈的菜却劝得更勤了。 “妮,别信他,农村孩子,哪有什么长胖的,吃得才有力气干活,吃得,身体才好。”说着,菜又夹了过来。 “阿爸阿妈,真的,我碗里太多了,吃了我自己夹吧,太多了。” 吃完了饭,务妮抢着洗碗,阿妈早就站了起来。 “你坐吧,就几个碗,我洗了就行了,不用你再弄脏手了。” “阿妈,还是我洗吧。” “阿妈,你就让务妮洗吧,她不就是你媳妇吗,留她干些活呀。” “你,傻子一样,几个碗,要那么多人动手洗吗?你俩就先洗洗,休息去吧。” 还是阿妈过来人,都懂! 农村没有电视,从公社接过来的、挂在寨前大树上的大喇叭,早就在放完新闻联播后就停了。今晚,就连大喇叭里单田芳的评书,阿爸也没时间听。阿爸借故出门去了,说是要找几个叔伯说些事,也不知是真是假。阿妈也有意不与两人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叫两人早点休息。 坐了一会,两人洗漱完,走进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还留有一丝丝淡淡的清香,不知是彼此的身上发出的,还是房间里本来就有的。 两人双双坐在了床沿上。 “这久,累吗?” “不累,我们那累什么,还是你在家累些,你看,这脸都变黑了,你瘦了。” “瞎说,好多人都说我变胖了。” “变胖?谁说的?” “你管他谁说的。反正我也觉得我变胖了。” “没事,你变胖也好看,胖我也喜欢。”说着 仰亚借故上了厕所。等仰亚回来,务妮已经躺下了。在那微弱、昏黄的灯光下,折射着几道迷人的光线。 想像着—— 酝酿着—— “仰亚,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你猜?” “我怎么猎得着,还是你说吧。” “我有了。” “你有了什么?” “傻子,不跟你说了。笨猪一样。” 说着,务妮转身又翻了过去。 “你不说,我哪知道你有什么。” 慢慢的,务妮又转了过来,说: “我有了。” “有了?” “嗯!我、我有喜了。” “啊?你有喜了?” “嗯!” “真的?” 仰亚楞了有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就像乞丐看到天上掉馅饼一样地不敢相信。好久,他才又一骨碌钻进被子里傻笑起来。 “你太能干了,你真行,我就要当爸爸了,我要有儿子了。”仰亚高兴得差点就叫出声来。 “你咋知道有了?有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我有两个月没来了。有时吃饭还想吐,我就把我的情况告诉我阿妈,我妈就说我有了。然后找来大队的赤脚医生检查,她说,我是真的有了。” “真的呀?!” 务妮点了点头。 “哎哎哎,你轻点,别动着孩子。” 仰亚才停了下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不理他了。 “让我摸摸,看有多大了。” 务妮又一手把他的手拍开。 “傻子,才两三个月,就能摸得到吗?” “那要多久才能摸得到?” “我也不知道,大概要五六个月吧。” 这一夜,仰亚幸福地躺着。他知道,自己就要当爸爸了。 0053、尴尬的农村娃 0053、尴尬的农村娃 第二天一早起床,仰亚迫不及待地就告诉了阿妈。 “阿妈,我告诉你一件大喜事。你听了一定比我还高兴。” “什么大喜事?” 仰亚把嘴凑到阿妈的耳边: “我要当爸爸了,也就是说,你就要当奶奶了。” “啊?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哈。” “阿妈,我骗你干吗,是昨天晚上务妮亲口对我说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她。” “我去问什么务妮呀,有多久了?” 务妮说,大概两三个月吧。我也不知道。” “你这傻孩子,自己什么时候有的都不知道?亏你还为当爹这么高兴。”阿妈说着高兴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务妮跟着后面走进来,两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看得务妮都不好意思了。 “你俩干吗这样看着我,笑话我?我脸上脏吗?”说着话,自己抹了下脸,没感觉到脏呀。 “傻孩子,没笑话你,我俩正为你高兴呢,为我们家高兴呢。阿妮,你真行,就要给我们家生小宝宝了哈。仰亚不在家,你咋不早点告诉阿妈呢?” 务妮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高兴的事呀。阿妮,既然有了,就要注意身体了,多吃些东西,对宝宝有好处。你坐着,阿妈这就去为你准备煮鸡蛋汤。” “阿妈,还早着呢,你不用去忙这些,要吃什么,我自己来做。” “不早了,现在多吃些有营养的,好坐胎。营养充足,以后宝宝才壮。” 阿妈快脚快手,马上做好了一大碗鸡蛋汤端到务妮前面。四个白里带黄的盒包蛋,飘荡在热汽腾腾的汤上。 “阿妈,你咋做这么多,我吃不了的。” “吃得,多吃些。万一吃不了,就叫仰亚帮吃,有宝宝了,也让他沾沾光。” “嗳,是呀,有宝宝了,也有我的功劳呀,那我先吃一个。”说着,仰亚伸过筷子来,夹起了一个。阿妈一筷子打在仰亚手上。 “等下,阿妮吃过了你再吃。” “为什么?阿妈,你是不是偏心呀,我吃一个留三个给阿妮还不行吗?” 务妮在旁边笑了。然后伸过筷子,把一个盒包蛋夹到仰亚碗里,又夹起一个,放在阿妈的碗里。 “阿妈,你也吃,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阿妈还想把鸡蛋夹回来,被务妮按在了碗里。 吃过了早餐,阿妈告诉仰亚: “今天你爸到大队去了,说有事,等下你就把牛放出去守一下。” “好,阿妈,那我也跟他一起去。”务妮抱着仰亚的胳膊说。 “你别出去了,就跟我在家休息吧。” “阿妈,没事,她想去就让她和我一起去吧,哪有那么娇贵呀。” “就是,阿妈,你这样,我反而会更紧张了。” “好,那你去吧,路上可要小心点。” 两人从牛棚里把牛赶出来,这是一大一小两母子牛,务妮家养的是黄牛,仰亚家的是水牛。 “仰亚,我俩就真的只是去放牛呀,这么大两个人,也怪不好意思吧?要不,你带上柴刀,我守牛你砍些柴回来吧。” 仰亚想想也是。七八岁的孩子上山放牛都不是带柴回来,就是背猪菜回来。仰亚不能背,那就自己抬柴呗。 仰亚拿上柴刀,两人赶着两牛慢慢地朝山上去。 仰亚家这边的山,说近不近,说远也不是很远,但稍近一些的,那是大队的封山育林,他们只能在山林边上砍一些杂柴杂树。其他培育起来的杉木、枞木,甚至青杠、麻粟等都是不能砍的。杉木枞木,留来建房用,青杠、麻粟等用来集体烧碳。 仰亚和务妮,把牛赶到山林和荒土交界的地方,这里已经有好些小朋友也把牛放到这里来了。 “仰亚哥,你咋现在才放牛来呀?我们的牛都快吃半饱了。” “谁有你们这么早呀,晚就晚点呗,等下我晚点赶回去不就得了。” “哼哼,等下,你家牛可不一定等你晚点回去,万一我们赶牛走了,你家的牛跟着回去了,怎么办。” “真的呀,那我还要砍柴呢,我不跟你说了,得赶紧砍柴了。” 一大伙牛在一起也不会有谁家的牛擅自跑远的,仰亚跟其他小朋友说了一下,本来要留下务妮来守牛的,可是有这么多小孩在,牛都在一起也不用看,务妮就要求和仰亚一起进山砍柴。 另外,务妮虽然和仰亚结婚有三个来月了,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自己家,与这边的小朋友们也不熟,所以,她也不想和小朋友们呆在一起。 仰亚和务妮走进山,仰亚却不知道怎么开始砍柴。握着这一根,务妮说砍不得砍不得,那是松树,是要留来建房子的。握了那一根,务妮又说是青杠,是队上留来冬天烧碳的,万一被队上发现,是要罚款的。 看半一天,仰亚才认训这些树。可是,仰亚砍起柴来,才知道,看着别人砍柴都很容易的,怎么自己就是砍不来呢?手一动,刀子就偏了,不是被旁边的杂草给挡住了,就是套在了旁边的荆棘上。仰亚拉了半天。不小心,又把荆棘拉到自己手上,剌出血来。 把芦笙吹得潇洒自如的仰亚,干起农活来,却有点惨不忍睹。 仰亚很小的时候也砍过柴,可是,不知怎么的,现在拿在手中的刀子却不听使唤。 “仰亚,亏你还是农村的,你没砍过柴吗?” “砍过呀,很小的时候,后来上学了,还真没有再砍柴了。” “别人回家来都要干活的,你回来,就不用干了吗?” “那时,我大多住校,回来的时间也不多,所以,也就没时间砍柴了呗。” 好不容易,仰亚砍够了一堆柴,他按着小时候的记忆,把一根柳条似的小树用手扭得更柔软,横在地上,然后把其它的柴放在上面,整理得差不多了,再把柔软的藤条挽起来,套住,把其它柴禾扎紧了,这样,就得了一捆。 可是,仰亚却怎么也不满意自己捆的柴禾。 别人捆的,那是根根整齐,长短一致。可仰亚捆着的,却歪歪斜斜,长短不一。 捆好了,才又开始砍第二捆,务妮看着仰亚那蹩手蹩脚的样子,自己手上都感到痒痒。 “哎呀,还是我来吧,看着你砍柴我都想上厕所了。”说完,务妮从仰亚手中接过刀来。仰亚也不觉得有什么来好意思,也顾不得务妮已有身孕了。因为,仰亚的手确实太辣了,而且那把刀,在仰亚的手上,要多不听使唤就有多不听使唤。 务妮三下五除二,就砍来了一堆。然后自己轻车熟路地把它捆好了。 他俩看了看荒草坪上的牛,有些,已经被赶回家去了,还一些还在,可能等一下要在这边干活,就没有回去。有好几头埋着头吃草的,仰亚知道自己家的牛还在,他俩坐下来休息。 “哎,我们放牛来晚了,等一下,等它多吃些再赶回去吧。” 由于累,仰亚躺在地上,闭上眼睡就了过去,务妮在旁边没叫醒他。看得出,其实仰亚这久挺累的,那张俊脸上,肉都比以前小了好多,眼睛也比以前深了。 务妮坐在旁边,认真地看着仰亚,虽然那张俊脸上略显疲惫,务妮还是横看竖看都觉得好看。 睡了一会儿,太阳都些**,仰亚才醒过来。 “哇,太阳都这么高了,我们回家吧。” 说着两人就抬着柴走下山来就过去赶自家的牛。 还有大大小小七八头牛在山上,仰亚看到有两母子牛正在吃草,就走过去。 “吃饱了吗?我们要回家了,没吃饱,下午再放你们过来吃。” 牛肯定不会回答仰亚的问题,小牛崽不会,老母牛也不会。可是,它们也没有顺着仰亚要赶的路口出来,甚至朝着更深的草丛中走去。对于仰亚爱理不理。 “嗯?好久不放你俩了,不听我话了哈,出来,要回家了。” 两母子牛还是不理他,一边吃着草,一边还是朝着坡上走。务妮走过来帮忙。 “你家的牛,为什么你都叫不听呢?” “可能是我好久没有跟它们在一起了,认生呗。” 两人从不同的方向把牛围过来,才慢慢地赶着回到路上。刚准备上路,寨子里的一个大叔扛着犁走了过来。 “仰亚,你咋把我家的牛赶走了呢?我正要过来准备去犁土呢?” “这、这、这是你家牛?” “嗯!这不是我家牛吗?我家小娃刚刚一起放来的,我要过来犁土,所以,才叫他把牛留在这里。” “这不是我家牛吗?老母牛、牛崽,两个。” 大叔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原来你是把这两牛看成你们家牛了。你好好看看,这是你家牛吗?” 仰亚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 “仰亚,在外面跑多了,连自己家牛都不认识了啊。你好好看看,我有牛,小牛崽是母牛,你家的,小牛崽是牯子牛(公牛)。” “嗯?我家小牛崽是牯子牛吗?” “你都不知道你家牛崽是公是母啊,难怪会把牛看错了。” “务妮,你看清了?我们家小牛是牯子牛吗?” “我也没注意。” “快回去吧,你家牛早就跟着大伙的牛回去了。”大叔说着,轻轻地拍了拍那牛,牛就跟着大叔往回走了。 仰亚终于懂了,难怪刚才自己怎么吆喝,那牛都不听他的,原来这两牛不是他家的。 大叔把牛赶走了,务妮在仰亚的身边笑了起来。 “你真的不认识你自家的牛?” “我哪知道,我看都差不多的呀。” 这时,远远地听到了阿妈在喊他俩。 “仰亚,阿妮,我们家牛都回家了,你俩咋不在山上呀?” 仰亚和务妮远远地答应着,跑到路口,挑起柴往家走。 可是,仰亚还没把柴挑出多远,这边肩换到那边肩,两边肩膀都已经被压得酸溜溜的。务妮说是让给她抬,仰亚又不好意思。只好龇牙咧嘴在前面抬着。 抬抬晃晃,左偏右撞。 ‘哗!’ 从挑着的一头掉下了两根柴来,刮到了地上。 这就更是不好抬走了。 “仰亚,你捆的柴,现在都生出‘马崽’来了(本地把这种挑着就能掉下来的柴叫做‘生马崽’)。” 仰亚哭笑不得,肩上又被压酸痛了。他停了停,想把扁担往另一边肩上换过去,一抖,更多的‘马崽’又掉了下来。都把跟在后面的务妮笑死了。 务妮拉住了仰亚,停下,又重新捆了一次。务妮穿上扁担,准备自己挑。 “还是我来吧。”仰亚走过去。 “我挑吧,看把你累的,一头的汗水,你歇歇吧。” 一个大男人,哪能自己空着手,让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挑着。仰亚的肩再疼,也不好意思。走过去紧紧抓着扁担。 “没事,还是我来吧。” 务妮争不过他,只好从自己肩上把柴禾放下来。仰亚接过,压到自己肩上,又是一阵酸痛。 仰亚咬着牙,艰难地向前走着。 好不容易抬到了家门口,还没等到该放柴禾的地方,仰亚再也忍不住了,双手一抓,一摔,把柴捆丢在了路上。 阿妈走过来,看着仰亚那扭得苦瓜一样的脸,轻轻一举手,把仰亚抬来的柴禾放到了该放的地方。 “这牛早就回来了,你俩咋现在才回来。挑不动就少挑点呗,看都累满头大汗的。” 仰亚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说话。 不一会儿,阿妈从家里端出水盆来。 “阿妮,你先洗吧,洗把脸吃饭了。你洗了,仰亚再洗。” “阿妈,我没事,你拿给仰亚先洗吧。” 看到阿妈没动,务妮接过盆来,端到了仰亚面前。 “你先洗吧,我歇歇。”仰亚喘着粗气。 务妮轻轻地扭干了毛巾递到仰亚的手上。 “给你,自己抹抹。” 仰亚接过来,在自己脸上来来回回地擦着。旁边的务妮看了看仰亚,又看了看阿妈,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妮,你笑什么?”阿妈问。 阿妈一问,务妮更是忍不住笑了。 “你自己问他,连自己家牛都不认识。” “嗯?不认识自己家牛?” 仰亚不好意思,假装着把毛巾一直在脸上捂着。 “你家仰亚,砍柴的时候,一直说牛还在吃草。可是等我们把柴砍好了,再去赶牛时,那牛却怎么也不听他的,好不容易把那两母子牛围到了路上,人家大叔说,那牛是人家的。阿妈,你说好笑不好笑。” 阿妈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原来这样啊,怪不得牛都回来了,人还在山上。我咋有个这么笨的儿子呢!” 仰亚不想让务妮再说下去,手捧着盆里的水,就想朝务妮洒过去,务妮赶紧朝屋里跑。 “阿妮,你小心点,别摔了。” 说着,阿妈伸手在仰亚的脸上扭了一把: “说你傻,你还不服气?这下服了吧?” 这次,仰亚呆在家里休息了整整一个星期,与阿爸阿妈享受着天伦之乐,与妻子相亲相爱,陪伴着还未出世的孩子。 可是,等仰亚一回宣传队,就听到说莫卯和翁妮被开除了,原因是乱搞男女关系。 0054、演出事故 0054、演出事故 却说仰亚在家整整休息了一个星期,一回到宣传队,就听说莫卯和翁妮被双双开除了。 这是为什么? 原来,那天晚上在县里的演出,最后由仰亚他们表演的芦笙舞‘百鸟朝凤’已接近尾声。还是在上次训练时,翁妮跌倒的最后造型动作上,翁妮没能顺利地站到仰亚的腿上,并做好动作。最后撞到了仰亚身上,两人重重地摔在了舞台上。 前面的幕布拉下来过后,众人走过来,正要把倒地的翁妮抬回后台,却不想,翁妮的腿下,一大滩的血。 为了不影响演出,后面的节目继续,而翁妮这边,被紧急地送往医院。 到了医院,翁妮也慢慢地醒过来。大家都以为只是一个女孩的正常生理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由于那边还在继续演出,所以,除了留下两个和翁妮一起演出的女孩外,其他的人都又回到了人民会堂。 第二天,县革委王书记陪同中央领导到牛栏山公社牛角尖大队去了。他只知道有一个女孩因演出不小心跌倒了,而且正是生理期。可是等他送走中央领导又回到县革委时,却有人告诉他,那女孩不是生理期,而是流产。 啊?流产? 王书记和中央领导下乡之前,他也对县革委的同志说了,还是应该再到医院去看看那个女孩,也就是翁妮。 王书记走后,县革委的一个副职中午就到了医院。翁妮还躺在病床上。县革委副领导来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我们那个女孩没事了吧?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主治医生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医生,他从厚厚的老花镜上面用眼睛望过来,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副领导,说: “回去?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们这就叫人家女孩回去?她是跳舞的吧?你们总应该叫她的父母亲来一下吧,这就能出院了?还早着呢!” “有这么严重吗?医生,不就是一个女孩生理期问题吗,你也别太吓唬我们了。” “女孩生理期?谁跟你说的是女孩的生理期的?她这是流产!” “流产?哪里来的流产啊?这都还没有结婚的女孩呢?” 可是,这话,县革委副领导没敢当着医生的面说出来。 “啊,有这么严重?那我再与她们家联系一下。”说着,他走出了医生办公室。副领导也不敢把这事告诉翁妮,更不敢把这事告诉还在乡下陪着中央领导视察的县革委王书记。只得让翁妮就这样在医院里养着。 等王书记回到县里,他才把这情况对王书记作了汇报。王书记立即就把陈团长叫了过去。 第一句话就冲着陈团长说: “陈团长,我这里要恭喜你了,你们的队员有喜了。” “嗯?队员有喜?你说什么?王书记,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 “怎么搞的,你们的演员不是不准谈恋爱的吗?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小孩都要生出来了。” “小孩都要生出来了?王书记,我还是不太懂。” “你自己到医院去看看吧,这都是你们这种宣传队带出来的好演员。幸好中央领导已经走了,幸好中央领导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否则——” 陈团长还是一团迷雾,不知道为什么王书记对自己发火。旁边的副领导忙把陈团长拉出了王书记办公室。 “老陈呀,你不知道,前天,你们团里那位在舞台上跌倒的女孩,现在还在医院呢。” “啊,是吗?等下我马上就把她接回去,领导你放心,等她出院了,这次的演出失误,我也会处理她们的。” “这不光是演出失误,你还不知道吧,当天,这个女孩并不是什么生理期,而是流产。” “怀孕流产了?这不可能,我们的队员都不准他们谈恋爱的。哪里还有可能怀孕?” “哎呀,不信,你自己到医院去看看吧。” 陈团长来到医院,翁妮还躺在病床上,脸上是一种没有血色的白。一番客套的病人问侯过后。陈长也不好直接问翁妮,翁妮也有意思地避开了陈团长的视线。 陈团长转身来到了主治医生办公室。 “医生,你帮我查查23床叫翁妮的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病?” 老医生同样从老花镜上面看过来: “你是她什么人?父亲?还是?” “啊,不是,她是我的演员,我只是她们的团长,我姓陈。” “团长?演员?你的演员都怀孕了,你们还叫她去跳舞,你们呐,是想要人家女孩的命了吧?” “她,这是真的?” 老医生把病历夹丢过来: “你自己看看吧,我还会跟你说假话,还好你们送来及时,要不,真的要害了人家女孩一辈子的。” 陈团长看了看病历,虽然那些龙飞凤舞的医生专业字体他没能完全看懂,可是,‘剧烈运动性’几颗字,陈团长还是看明白了。他客气地对医生说了声谢谢,退了出来。 在这之前,早有人把翁妮的情况告诉了莫卯,因为莫卯和翁妮之间的事,不管他们做得有多隐秘,但始终纸包不住火。团里还是有好些人都知道了,当然也包括了翁妮在团里的几个小姐妹。 这几天,莫卯是想来照顾又不敢过来照顾,就只好趁医院人少时,悄悄地来看翁妮,给她送些吃的,然后再陪她说说话。 现在,陈团长刚刚回到病房坐下,莫卯就提着东西进来了。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莫卯还想回避,但终归要面对现实。 莫卯看到陈团长坐在了那里,他立马站住了,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去。 “莫卯,你过来。”还是陈团长先说话。 莫卯走了过来。 “团长!”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是,团长。是我。” “你们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两三个月吧,我们——” “两三个月,你这不刚刚进宣传队三个多月吗?你不知道团里有规定,我们的演员是不准谈恋爱的吗?” “知道,团长,对不起,我、我们错了,我们——” 陈团长停了下来,莫卯也不敢再说话。床上的翁妮大颗大颗的眼泪在流着。 “团长,我们错了,对不起,我们是双方自愿的。”翁妮哭着说。 “啊对,团长,我们是自愿的,我们是真心相爱,我不会做对不起翁妮的事,以后,我会对翁妮负责的。” “好好好,什么也别说了,什么也不要说了。” “团长!” “团长!” 陈团长站起来,走出了病房。 可刚刚走出去,他又转身回来。 “现在,你们什么也不用想,莫卯,好好在医院照顾好翁妮,有事,都等她出院了再说,我先走了。” 两天后,莫卯和翁妮回到了宣传队,两人找到一个没太让人注意的时间,来到了陈团长的办公室。 “团长,我们回来了。” “啊,都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团长。” “休息好了就好,你们也知道,团里有规定,我们这里所有的演员包括工作人员,是不准谈恋爱。现在,你们也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吧?收拾你们的东西,准备回去吧,回去后就到大队开个证明过来,在公社领了结婚证,然后两人好好生活。” “团长,我们,对不起,可我们还是想留下来。我们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没有以后了,而且你们这样的事,也不是团里出现的第一次,以前,我们都是这样处理的,我们不能留下你们。我们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你们说过了,从你们进入团里的第一天我都在强调。可是,你们却就是不听。好,谁都年轻过,这个年龄,**,谁不想呀,你们还是好好地回去,回到家,结了婚,再随便你们怎么吧。” “团长!可我们——” 陈团长站起来,转过身去,向莫卯和翁妮挥挥手。 莫卯和翁妮一直跪在地上哭着,可是,没用。陈团长已经走出了办公室。 莫卯和翁妮慢慢地退出了陈团长办公室。 窗外,热得有点让人难受,天边,一片乌云黑压压地飘了过来。看来,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莫卯和翁妮来到了那间他们刚刚从门卫老李头那里要来的房间里面,这里,有他们深深记忆,也是他们这久来,相偎相拥,幸福的所在。 可是,过后的一切,他们想过,又是否重来没认真考虑过。他们也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来得这么的快, 两人相对着坐在床沿上,相对无言,室内的气氛有种让人压抑到窒息,窒息到疼痛的感觉。 窗外,一声闷雷,轰隆隆。 接着,一排排雨水,向箭一样打了下来,直打到地面上,溅起无数的水雾。 翁妮有些害怕地朝莫卯靠过来: “我们该怎么办呀?” 莫卯一时也没了主意。是呀,要作出一个关于一生的决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回去种地呗。” “回去种地?就以这种身份回去种地,人家问起来怎么说,就说我俩有事了,被开除了?那还有脸活吗?”说着,翁妮开始哭出声来。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乱来,我做了,我承担责任,我娶你做我的老婆,这样,还怕什么?” “不怕,到时,唾沫星子都可以把你我淹死,还有那些长舌妇,还不一天到晚在寨子里把我俩的事当故事讲。” 翁妮已泪如雨下。 窗外的雨仍然在不停地下着,而且越来越大。 “别说回到家,就连这宣传队的门,都不知道有什么脸出去。早知道这样,当初——” “做了就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 翁妮哭着趴在了莫卯的腿上。 好久,翁妮才止住了哭声,扬起脸来。 “反正我没脸回去,我也不想回去。” “好,那就不回去。翁妮,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从今天开始,无论我走到哪,都会和你在一起。” “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就只有你了,要是你再对我不好,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两人相拥着,窗外的雨变小了,两只躲在房檐下避雨的燕子,也在看着天空中慢慢飘着的雨。无奈的偎依着,在相互取暖。 莫卯和翁妮,不好意思到食堂去吃饭,也不好意思回到后面翁妮的寝室,就这样一直在房间里呆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 团里,因为前一段辛苦的演出,放了大家一个星期的长假,有好些人都还没有回来,其中也包括仰亚。 而已经回来的,已经在后面的排练厅里训练着,或者三三两两地约着出去了。 莫卯和翁妮一直等到天黑,看看各处大家都不在的时候,收拾好了这边的一切,才又回到后面的女生寝室。 翁妮还是舍不得离开。 这可是她一直想来的地方,呆有这么久,每一样东西都能让她回忆起在这里的时时刻刻。而现在,却要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了,怎么叫翁妮不伤心呢。 正在他俩收拾东西时,寝室的一个小姐妹跑了回来。 “翁妮,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要走了吗?” “走了!” “你们再去跟陈团长说说呗,下次你们俩不这样了还不行吗?” 看来,这个女孩也已经知道了他俩的事了。 “说过了,不行了。” “可我们也想你留下来呀。” 翁妮转过身来,抱住了这个姐妹,眼泪又要出来了。 “那,你们俩准备到哪里去呀,回家?” “我们也不知道,到时再说吧。” 翁妮再次抱了一下她,算是告别。 排练厅里,那熟悉的音乐传了过来,翁妮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随着音乐的节奏震动起来。 可是,她还能跟这她喜欢的节奏去跳、去舞、去生活吗? 莫卯看看四下没人,他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出去,来到了门卫室,把那把房间的钥匙取了下来,交给了老李头。 “表叔,这是你房间的钥匙,明天我可能要出去一趟,我先把钥匙给你。” “你就拿着呗,出去了,你回来,不一样的要住吗?” “不,这次出门时间有些长,我怕你到时要进去要什么东西不方便。” “你要出门多久?出差?演出?” “嗯嗯嗯!出去演出,可能一个多月吧。” “啊!”老李头接过了钥匙,看来,老李头还不知道他和翁妮的事。 莫卯和翁妮又回到前面他住着的老李头的房间,一直在静静地坐着、等着,等到后面的排练厅,还有门卫室都没有了亮光,他俩才带上自己简单的行旅,关上门,悄悄地走出了宣传队的大门。 走出了好远,两人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朝宣传队的大楼看了又看。 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 0055、半夜哭声 0055、半夜哭声 仰亚听到了翁妮和莫卯被开除的消息,觉得惊讶但也不意外。这是从他第一次听到隔壁房间里有那种响动那天开始,隐隐感觉得到的。但是,对于这两人的离开,从内心里,仰亚也感到为他们惋惜。 仰亚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开除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莫卯和翁妮,确实是两个能把芦笙舞跳到最好的、有灵性的孩子。 仰亚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不由自主地走到隔壁房间的窗子下瞅了一眼。室内已经空空如也,老李头的那两床老式军用被子,又被整齐地铺在了床上。 回到自己的房间,仰亚躺在床上,午休起来。 下午,当仰亚走过大门时,老李头叫住了他: “嗳!仰亚,莫卯不是说要到外地去演出一个多月吗?你没有去?”是的,老李头也知道,团里面要出去演出,像仰亚这样台柱子似的人物,是不可能不去的。所以,他才有些疑惑不解地问仰亚。 “没有要出去演出呀,谁说是要出去演出?我咋不知道呢?” “嗯?前天不是莫卯跟我说,你们要出去演出的吗,而且还要出去一个多月,你看,他把你隔壁那间房子的钥匙都交给我了,还说,怕出去了时间长了,我要到房间里去要什么东西不方便,所以才把钥匙留给我的。” “交钥匙给你?一个月的演出?这是他对你说的?” “嗯,对呀,所以,现在看到你,我才觉得奇怪。我们团要出去演出,你怎么会不出去呢?” “老李叔,莫卯真是这么跟你说的?说是去演出?” “是呀!” “他真的没告诉你其他的?” “没有,这有什么事吗?” “唉!亏你还是他表叔呢,莫卯被团里开除了,你还不知道?其实,这事,还应该有你一份责任的。” “开除?为什么?我也有责任?” “是呀,当初,你为什么要把你住的那间房的钥匙给他。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做出这事,也就不可能被团里开除了。” “房间?钥匙?” “嗯!就是,就是你那间房间的钥匙。” 说完,仰亚就把他上次回来,听到隔壁有声音的事,还有莫卯和翁妮之间的事告诉了老李头。 老李头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后悔地说: “哎呀,我哪知道会出这么个事来,那孩子,他只是说,他往在后面的集体宿舍,有时晚上睡不着,又想住过来,和你近些,好有时间多跟你学些本事,哪知道------” “那你不早点告诉我,他也没说是过来跟我学什么吹芦笙、跳舞呀?他就是骗了你,得到了你房间的钥匙,然后方便自己晚上谈恋爱、干那事。现在倒好,不注意,把人家女孩肚子搞大了,而又在县里面跳舞时,直接在舞台上大出血、流产。” “哼!不争气的东西,还把我老头给骗了,还到我的房间里干这事。开除也好,省事,想女人了,回家天天睡去。早一天让他阿爸阿妈抱孙子去。” “他们告诉你,是两个一起回家去了吗?老李叔。” “没有呀,我连他们出事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回家了还是去哪了。” 告别了老李头,仰亚盲目地在街上转了一下午,回到团里,吃过晚饭就又躺床上了,对于莫卯和翁妮的事,还在自己的大脑里转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睡了过去—— ‘呜呜呜!’几声幽怨而遥远的哭声,若有若无、忽远忽近地从远方传来。仰亚似在梦中,又像是已经醒来。 是的,宣传队后面的那个小土丘上,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哭声经常发生。 仰亚记得他第一次在夜里听到这哭声,还是在他刚刚来到团里没有多久的一个晚上—— 那时,经过几次的试演,陈团长像发现宝贝一样地直接从学校把仰亚要了过来,对于仰亚这样一个学习不是太好的初中生来说,这何尝不是件好事。只是在阿爸阿妈的一再阻拦下,才费了一番功夫,最后,仰亚还是进到了团里。 陈团长没有把仰亚放到后面的集体寝室,而是把仰亚一个人安排在了他现在住的这间单人宿舍。陈团长慧眼识珠,仰亚也不负所望。三年下来,仰亚的芦笙水平和舞蹈水平飞一般的提高,并在一次全县比赛中,取得了事实上的‘锦鸡王’的称号(虽然现在革命宣传队里大家从来不敢这样叫仰亚),但事实上,仰亚就是传说中‘锦鸡王’。 那时,仰亚一个人回到单身宿舍,累了,倒是一着床就睡了过去。可是,这一夜,仰亚却怎么也睡不着。半夜里,仰亚醒来,就听到房子后面的土山上,传来一阵阵惨人的似人似鬼的‘哭声’。 那声音,时儿遥远,时儿又很近。时而大声,时儿又小得几乎听不见。时儿萦萦绕绕,时儿如泣如诉。一时间把仰亚吓得,连大气也不敢于出。 听了好久,仰亚越听越害怕,一个人直接往被子里面缩,背上的凉风和冷汗嗖嗖的冒。 那一晚,仰亚都不敢闭上眼,不时从被子里面探出头来,直到最后看到了窗子外面一丝光明—— 天亮了,仰亚才敢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一起床,仰亚迫不急待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大家,问大家是不是也听到了‘鬼’的哭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若无其事的笑着走开了。 后来好久,才有人告诉仰亚,那是一对刚刚被团里开除的男女演员,因为乱搞男女关系,结果出事了,被开除了,而他们俩的孩子却早产了,是个男孩。被埋在了后面的小土山上。 那夜,就是他们俩过来埋孩子。 听了这些,仰亚才把人和鬼区分开来,晚上睡觉也不那么怕了。 后来,仰亚也到过后面的那个小土山。其实,叫它小土山都有点大了,它其实就是一个稍稍高出附近的一些田土等的一个小土堡。小土堡上不知何时种上的一棵松树,树不高,枝丫却很茂盛,阴阴地遮住了整个土堡,更显得土堡比周围的田土阴冷些。 小土堡上,此起彼伏、隐隐约约的一些土堆,有的插上一小块木牌,写上几个歪歪斜斜的毛笔字;有的,在前面放上一个不大的石头,算是一个墓碑的记号。 周围,也不知是由于树荫的遮挡,还是经常有人来往,草不多,稀稀拉拉,更显得那些不大的土堆有些显眼。 一阵风吹过,风和松针间不知发生着怎样的摩擦,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这天,幸好是白天,要是在晚上,那声音也会让仰亚身上发汗的。 没过多久,也是夏天。 这夜,月亮很亮,照得整个宣传队院子里都有些洁白。仰亚训练回来,到公用厕所里冲了阵凉水澡,一个仰脖,躺倒在了床上。 半夜,仰亚又听到了那隐隐的哭声。 这久,也没有听说团里谁和谁又发生了那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呀,怎么又有人在后面小土丘上哭呢? 这次,仰亚没有再害怕,他听了一阵后,出于好奇,他爬起床来,悄悄朝着后面的土丘走去。 “我还没出世的儿子呀,今天我和你阿爸来看你来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冰冷的地下,这都是我和你阿爸的罪过呀,我们当时为了一时的快活而有了你,而又因为年轻负气而把你做了。也许,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吧,自从打了你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怀上第二个了,我的命咋就这么的苦啊。呜呜呜——” “好好好,不要再哭了,让旁边有人听到不好,没有就没有呗,我又没嫌弃你,又没离开你,不是还和你一起生活的吗!怀不上,过两年,我俩去捡一个来养呗。”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走开,要不是你当年只想着自己舒服,只想着做那事,而一次次的叫我去把孩子做掉,也不至于我连一个自己的孩子也没有。” “就做了那几次,后来,不是你自己没有怀上吗?这也能怪我?” “怎么不怪你?你以为我这是魔术师那口袋?说变就能变出东西来?等你想要时,你再努力,也没用了。别跟我说那些你和我在一起的话,你的那些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从宣传队里出去以后,你背着我又睡了多少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今天,能再来看一眼我们的孩子,我也心满意足了。至于过不过下去,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你要是再敢这样对我,你小心,说不定哪天晚上,我一剪刀把你那东西连根带毛一起剪了,你信不信?” 男人再也不敢出声。 女人还在嘤嘤地抽泣着。仰亚听清了,也不好意思再往前走,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但是,这个时候自己肯定是不好露面出去了。仰亚又躲在旁边看了一会,才慢慢地退了回来。 今天,仰亚重又听到了这哭声,仰亚确信自己是醒着的,再一听,确实那声音是从后面那土丘处传来的。 是莫卯和翁妮? 可是,他们的孩子不是还没成型吗?他们的‘孩子’也没在这里呀,不是‘留’在县城医院里吗? 仰亚又躲着听了一会,声音若有若无。仰亚还是决定起来再到后面去看看。 夜风,静静地吹着;那棵大松树上的针叶,还像上次那样响着。月亮,正慢慢地朝着一片黑云里走着,在黑云的边上,留下一圈白色的光边。 距离鸡叫的时候还早了些。四周的山和树,包括房子,都只留下了一道模糊的黑影。 仰亚在上次站着的地方,停了下来,想象上次一样地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想听听是不是真的是莫卯和翁妮。 可是,一时间,那边却没有了声音,好大一会儿,都没有。等月亮再一次从那片黑云中慢慢爬出来。才又看清周围一点点。 大松树在又一阵风中,松叶又叫了几声。可是,土丘上却没有了任何动静。 啊?刚才不都还有两个人影的吗?这会—— 又一阵风吹来,松树上发出了几声怪叫。仰亚的背上出了几滴冷汗。 仰亚是不相信鬼的,尤其是不相信刚才那是鬼。他相信那一定是人,而且十有**那就是莫卯和翁妮。 可是,就只这一会,人又到哪去了呢? 仰亚迟疑了几秒钟,还是朝着土丘走了过去。 土丘上什么也没有,只是在众多的土丘之间,仰亚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小土丘。那上面还有新拢上去的泥土。 土堆的前面,也站立着一个脚板大小的石头。仰亚俯下身子,把那块石头拿了起来,凑到自己的眼前,借着月亮微弱的光亮,他看见了上面新划上去的几个字: ‘孩子,你睡吧!’ 仰亚轻轻一吹,还能从石块上吹出一层灰来。 仰亚慢慢地又把石块放回到原来的位置,还用力地压了压,确信比刚才安得更牢固后,才放手。 就在石块的旁边,还有一小撮刚刚燃过的灰烬。旁边还有零星的几片纸片。 仰亚慢慢地捡起来,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排字: “孩子,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是你阿爸阿妈对不起你。------妮” 然后另一小片纸片上,有半个‘莫’字。 这真的是莫卯和翁妮回来了,把他们才三个月大的‘孩子’也‘埋’在了这里。 也许,他们早就已经听说了宣传队里以前的事,还有这个小土堆的‘故事’。 虽然青春年少,虽然也只是图一时快活后的‘意外’,但是毕竟那也应该算是自己爱的‘结晶’、自己身上的骨血吧? 这一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泰然处之和冷漠视之。 仰亚把地上还没燃尽的纸屑,重新慢慢地归拢了起来,把它们放在了一起,再从自己的衣袋里抽出火柴,轻轻地划上一根,点燃。 一小团微弱的火苗在新刨开的泥土上跳着,弱得经不起一点点风吹草动。 就像那埋在土丘里微弱的生命; 就像那青春年少不成熟的爱恋。 等最后一颗火星都慢慢熄灭,仰亚用一根小树枝刨开石块下面新的泥土,把那一小撮灰烬埋到了那个小小的‘坟堆’下面。 仰亚抬起头来,四周仍然死一般的寂静,也没能看到任何的身影。 远处,一声幽幽的鸡鸣。 是否,天,就要亮了。 0056、出访国外 0056、出访国外 半个月后,宣传队确实收到了中央领导的来信,定在今年年底,仰亚他们团里的芦笙舞表演,将随团出访。出访的地点是欧洲的音乐之都——维也纳。 得到这一个消息,整个团里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能随中央代表团一起出访,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也是对整个团的一种荣耀,这不得不让人兴奋。 仰亚他们又重新招入了几名队员,加紧时间训练着。算算也只有半年的时间,半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要到世界最高级的音乐大厅去演出,可一定要把自己的节目作好充分的准备。 日落月升,挑灯夜战。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又在仰亚他们团里体现了出来。 半年时间,转眼就已经过去。 明天就要到省城去与中央代表团汇合了。 这次出访的整个节目,基本由仰亚他们团演出,适当从县里面和其它的几个公社宣传队抽调了部分人员,一同组成了出访演出队。 队伍在县里集中,由县革委王书记带队。 “这次,能随中央代表团出访,这是我们整个县的荣誉,也是我们整个民族文化的体现,‘民族的即是世界的’,我国素来有多彩的民族文化,也有悠久的历史,发扬民族文化,向世界展示我们的民族文化,让世界了解中国,了解中国五彩缤纷的多民族文化,才是我们出去的真正目的。所以,我们代表的是一个民族的形像,是代表整个国家的荣誉。这是我们的自豪和骄傲。” “在这里,我将代表我们整个县、整个民族祝福你们,祝福你们旗开得胜、载誉归来。” 带着县革委王书记的祝福,仰亚等一行人坐上了县里最豪华的那辆班车。车身的两则,还挂上了两幅标语: “祝福我县芦笙舞代表团出国访问演出!” “祝福我们的文化演出代表队取得好成绩!” 县革委门口、一直到县人民广场,两边都站满了欢送的人们,有来自于县城小学的少先队员们,他们戴着鲜艳的红领巾,舞动着红丝带,打着腰鼓,不停地喊着祝福的口号。 还有自发地赶来的老百姓以及县城各部门的干部、工作人员。在县里的这种欢送场面,不难看出,只有每年秋天的欢送新兵才有。 告别了家乡父老,车,平稳地朝着省城的方向开去。 车内,一群年轻人的兴奋劲,一点都不比在团里、在县里低,大家一路欢歌,一路尖叫着,直到最后,一个个精疲力尽慢慢睡去。 仰亚没有大家那么的兴奋,毕竟,作为曾经的‘锦鸡王’,仰亚参与的演出要比现在的这一伙人要多得多,出去的时间也比大家多得多。只是,这出国演出,对于仰亚来说,还真的也是第一次。 等大家都歪着头你靠着我,我靠着你睡过去以后,仰亚静静地一个人把眼望向了窗外。 窗外,一排排风景飞速向后退着,近的树,远的田园、乡村。 远处的山顶,还有一小片积雪,轻轻地覆盖在圆圆的山顶,像一朵刚刚打开的蘑菇,又像一把撑开的雨伞。 虽然这已是冬季,但漫山遍野的青松和杉林,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萧条,在一抹冬阳暧暧的照耀下,却是另一种冬季里乡村的休闲之美。悠闲的牛羊,飘渺的炊烟,还有那自由玩耍在田间地头的小孩。 仰亚又想起了自己的孩提时代,不也和现在这群男孩一样吗?满脸灰尘,满意尘烟,你追我赶,杀声震天,不亦乐乎。 看着看着,连仰亚自己也笑了。 班车继续向前面开着,不知不觉早已经驰出了本县,仰亚也慢慢地靠在了后背上,合上了眼。 县城,距离省城还是有一些远,具体的距离,仰亚也不知道,只知道本县已经接近了另一个省份。听说,到省城,基本要一天的路程。也正因为这样,中央代表团才考虑到长途跋涉。所以,由中央代表团来到省城,与仰亚他们汇合,再由省城直接坐飞机出国。 车里静了,有些人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任由着汽车载着他们的想像和梦,向前、向前—— 中午,他们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几个女孩一下车就吐了。 “陈团长,还有多远啊?” “哦,这还早着呢,这才中午,我们要到天黑才能到省城的。” “啊?!团长,我是真的不想走了,再坐一会车,我都要吐得不行了。” “哎呀!坚持坚持,等到了省城就好了。先吃点东西吧。” “你看我们这,哪还吃得下啊,吃了也是要吐的,还不如不吃。” 陈团长看到几个女孩确实晕车得厉害,就多休息了一会。不过,最后还是要走的。 几个女孩及不情愿的上车。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汽车也慢慢地驰进了一片灯的海洋——省城就要到了。 汽车在省城里宽阔的街道上转了几圈,终于在省城的汽车站停了下来。 车一停稳,上次陪着中央领导一起下来的一个省领导热情地走了过来,和下车的人一一握手。 “哎呀,你们怎么现在才到呀,你们这可迟到了一个多小时了。” 几个女孩一下车,就又蹲在旁边干呕着,一路上,她们胃里已经再没有东西可以吐了。 县革委王书记指了指几个女孩。 “唉!孩子们很少出来,一上车就吐了,一路上又停下来吐了好几次,所以,我们就迟到了。” “哎呀,哎呀,没关系,只是跟你们开开玩笑而已,快走吗,中央代表团的领导,还在等着你们呢。” 几个女孩听说又要坐车,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没事,没事,不远。不远。就几分钟就到了。” 听说只要几分钟就能到,几个女孩死活都不愿再坐车了,愿意就这样走着过去。领导们也没办法,只好由一个工作人员带着她们,其他愿意坐车的人先走。 接待仰亚他们的小车,停留在一栋特高大的大楼前。四周的灯光,和整个省城街道一样,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仰亚第一次看到有这么高的大楼。他默默地数了数,大概有三十几层。整栋楼,成一个稍向后弯曲的扇形,每一层里都透出明亮的光来,几颗红色大字,在红蓝相间的灯光里闪烁着—— ‘大酒店’ 仰亚随着大家一起,在一个穿着红色正装的女孩的带领下,走进了大楼。 等大家都进行了必要的身份登记后,从车站一直步行过来的几个女孩也已经赶到了。大家被分成几批,坐上了电梯。 这是仰亚第一次坐电梯,一开始,他还不知道那个正装的女孩把他们带到这个小门前来干什么。不是要先到住宿的房间里去放行旅吗?旁边有着楼梯,怎么不朝楼梯处走呢? 正装女孩按了下墙上的一个按钮,只见按钮的灯光闪了一下。没几秒钟,‘门’就被打开了。仰亚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这么小的‘房间’就只能装下七八个人,这是要干什么?正在仰亚看着周围发愣时,那扇‘门’关上了,紧接着,一阵失重,仰亚也感觉到有些头晕。 旁边墙上的一个指示灯一直亮着—— 10、11、12、13------20、21、22、23、24! 仰亚又感觉到一阵失重,停了。然后‘门’慢慢地打开。 “好啦,这就是你们要住的二十四楼,大家赶紧把你们的行旅拿到你们相应的房间里去,然后出来,我们再一起坐电梯下到二楼的餐厅吃饭,领导们还在等着你们呢。” 仰亚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刚才坐的是电梯,这已经是上到了大楼的第二十四层了。 仰亚按着刚才在大厅里正装女孩的说明,把手中的一张卡片,插到了房门上的插口,一声响后,门自动地就打开了,随着,房间里的灯自动地亮了起来。 仰亚走过去,把行旅扔在床上,走过去拉开了对面的窗帘。 窗外,就是整个省城的夜景,万家灯火,有如一片闪烁的海洋。比天上的星星可亮多了。 很快,大家又一起回到了二楼。中央代表团的领导们早已经到了。就站在门边,和进入餐厅的每一位握手。 上次的那位领导,也就是到过仰亚家看望他爷爷的那位。站在队伍的后面,仰亚一眼就认出来了。 “哎!小伙,仰亚,你好呀,你们怎么现在才到呀?快过来,快过来,坐坐坐。” 仰亚也赶忙伸出双手,握着。 “哦,爷爷,你好,我们的车开慢了点,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没事,好饭不怕等,你们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整个一个大厅,大约摆上了十几张桌子,桌子上早已经摆上了碗筷,菜也已经摆上来了。 大家经过一番礼让后,都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好,现在,我们的人都到齐了,吃饭吧,大家一定都饿了。其他的事,吃了饭再说。” 所有的人也不客气,端着碗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看来,大家是真的饿了。 埋着头吃了一会,几张桌子上,有喝酒的,陪着中央领导们一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举着酒杯走了过来: “好,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来,我敬大家一杯。喝一口酒,晚上好好休息,精神好了,明天才好赶路。” 大家也举起酒杯,没酒的,旁边的服务员把酒到上。都把手中的杯子举过来,与领导的杯子碰了一下,喝干了。 吃完了饭,就在饭厅的隔壁,领导把大家召集到会议室里。 “今天,大家也辛苦了,由于时间紧,我们就这样开个小会吧。 这次外出访问,我们代表团一共有200多人,其中有第一次出国的。特别是我们民族文化演出团的。我们是第一次应邀出去代表我国的民族文化演出,这一点很受中央的重视,半年来,中央也通过不同的考察及走访,最后才确定由我们少数民族‘芦笙舞’代表队出访。 中华民族,本就是一个古老的民族,我们有着悠久的历史,也有着灿烂的民族文化,我们各民族的文化,都是我们中华民族悠久文化的精华。 能代表中华民族文化到世界上去演出,向世界展示中华民族文化,尤其是到遥远的欧洲)——一个世界文化、音乐的殿堂,充分说明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影响力,在世界上,也是越来越受到重视,越来越吸引着相关文化发展与研究专家的关注。所以,我们每一个人,代表的都不是我们自己,而是代表着我们整个民族,代表着我们整个国家。” “你们的表演,我上次也已经看过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比上次更让我惊喜,我们也是通过长期的调查与研究,层层筛选,最后才定了,带你们民族的这个‘芦笙舞’出去。我们相信,通过你们的表演,一定能在国际舞台上引起国际专家们的注意,引起世界人民的轰动。” “不过,在交流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也要尊重其他国家和民族的表演,尊重其他国家的民族文化,虚心向别人学习,吸取精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吸取别人的长处,有什么不好呢?所以,我们也要善于学习,虚心请教,争取把我们这次出国演出做到更好,争取让我们的民族文化能够引起国际相关人士的关注。希望我们能够高兴而去,载誉而归。” 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 “明天下午,我们就要从这里直接坐飞机起飞了。今天,大家早些休息,明天,大家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抓紧时间准备一下,下午准时集中,我们一起去机场,别误了飞机了。” 开完了会,仰亚回到了寝室,和他同一间寝室的,也是他的老搭档陈群。 “陈群哥,第一次坐飞机,你不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坐飞机吗,上飞机就睡觉了,一觉醒来,也许就到了。” “也是,那好好休息吧!” 陈群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真的睡了过去。 仰亚还是有几分紧张和兴奋,他没那么快就睡得着。他爬起来,再次拉开了窗帘。 这城市的夜空,也许是由于他们住得高吧,旁边的房子比起仰亚他们现在住的这座高楼要矮了不少,这也让仰亚觉得视野特别的开阔,一眼望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城市的灯光亮着,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甚至比天上的星星更亮。 仰亚想象着,省城都能这么漂亮,那首都、那国外,不是会更漂亮吗? 仰亚丰富的想象,他的心等不到明天的飞机了,已经在这城市的夜空里提前‘起飞’了。 他想象着更远处的风景,也想象着更美好的明天。 明天,仰亚就要一生中第一次坐飞机了,而且还是出国,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上发生了许多好笑的事。 0057、第一次坐飞机 0057、第一次坐飞机 第二天下午,省委的几部小车,一起把仰亚他们送到了机场。 在进入候机厅前,所有相关的人员都停了下来,包括省委的各个领导、包括从县里一直跟着仰亚他们来的县革委王书记。 大家整齐地站在门口,跟进入候机厅的人一一握手拥抱告别,千叮咛万嘱咐,千言万语,弄得大家都有点‘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亏不复还’的感觉了。 候机室里等了约有半个小时,播音广播里传出了女播音员温柔缠绵的话语。 要上飞机了。 排了好长的队,绕过了好几道门,仰亚终于挤进了最后一道玻璃门。仰亚刚刚站定,站在他前面的一个穿制服的女警察手执警棍,反映着旁边的一个台阶,说: “站上去,脱。” 仰亚好像没听清楚。女警察又说了一遍: “站上去,脱。” 这是要干吗?仰亚也不敢不从,因为他的前面就有刚刚已经‘脱’下衣服,现在又穿上的。 仰亚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下来,放在了旁边的一个小框里,正准备解开裤腰带继续‘脱’时,女警察却叫了起来: “啊?你干吗呀?谁叫你全脱的,穿上,快穿上。” “你,你不是叫脱衣服吗?我——” “行啦行啦,我也没叫你全脱呀,把裤子系上,只脱了外衣就可以了。” “啊!”仰亚赶紧把内衣穿上。仰亚曾听说过有很多检查,包括体检参军等都是要全脱的,所以,他以为,这出国检查是不是也要全脱了检查。 仰亚穿好了内衣,女警察拿着‘警棍’,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然后又用手在几个关键部位摸了摸,摸得仰亚有些发痒想笑,最后才停了下来。 检查完毕,仰亚等又走过一个长长的‘过道’,直接进入到了飞机里面。 啊?怎么这就进入飞机里面了,怎么不像电影里看到的,飞机门了门,滑梯伸过来,然后领导走出机窗,对着外面挥挥手,再慢慢地走下飞机呢。 仰亚按着自己机票上的数字,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刚好是一个靠窗的位置。后面陆续进来的人,陈群刚好就坐在他的邻座。这让两人又高兴了一会。 空姐们走过来,做着各种演示动作。以前,仰亚也听说过,空姐们都特别漂亮,可是,今天,近距离一看,仰亚一点都不觉得。也许是因为仰亚作为一个表演人员,本身自己也够帅吧,还有,平常跟仰亚一起的,也都是一些能歌善舞的漂亮女孩,所以,仰亚有这样的想法也属自然。 空姐们演示完毕,飞机就开始滑动了。 经过几分钟的滑行,飞机一个加速,开始起飞了。仰业通过身边的窗孔,看着外面的风景在飞速地向后退,向下移动。心口一阵紧张后,飞机离开了地面。 机场边的风景在慢慢地下降、在慢慢地变小。仰亚从刚才的失重状态下清醒过来,慢慢的看清楚了外面的变化。 山变小了,田园庄稼哟从天津模糊,房子变成了一个个小方块;路,只是一条条白色的带子,在路上跑着的车子,就像一个流动的小点。沿着省城边缘的那条大河,也变成了一条白带。 飞机慢慢地进入了云中,在地上看着密密的白云,现在,在仰亚看来,却变成了一团团雾气。更没能看到飞机真正‘穿’过云层的感觉。 几分钟后,飞机就来到了云层上面。仰亚再看时,一朵朵的白云,却又像贴在了地面。再望向天空,啊,原来在地面看到的,白云在天空上飘着,可是现在,穿过了白云,天空却还是那么高啊。现在反而看到,白云是在地面飘浮着了。 飞机在云层的上面飞行着,看看周围,却没能感觉到飞机在前进,只是时不时的感觉到飞机有一个小小的抖动,才觉得飞机不是静止的。 窗外,一朵朵白云,贴在地面,就像一个充满泡沫的大海。透过云与云之间,看到的地面,就只有一些朦胧的山景,还有几条白带、一个大概的山与山、山与水的分界。 远处,云层却更加的密集,一直延伸到蓝色的天‘尽头’。没有海天相连,也没有远山近影,有的只是白茫茫一片,和天空的蔚蓝。有时,仰亚也有一些错觉,总觉得云层的边缘会出现大山,会有一个远远的山影,可是,几分钟、十几分钟,外面的景色都一样。 突然,飞机一个折身,仰亚没有注意到,只感觉到窗外的白云和天空突然翻转起来,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仰亚再看看飞机的翅膀,才知道是飞机在转弯,而不是外面的云层和天空在转。 “看到了什么?让我看看,飞机外面的风景漂亮吗?”旁边的陈群趴了过来。 仰亚也说不出外面有什么风景。他把靠在圆形的小窗上的头抬了起来,说: “什么也看不到?除了云层和天空,你自己看看吧。” 陈群趴了过来,望向了窗外。 “怎么?这窗子外面,就只有白色和蓝色?” “是呀,一开始,我也觉得在天空上看大地,一定非常好看,非常壮观,可是,看多了,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收回了头靠在座位上,这时,飞机又开始抖动起来。仰亚和感到奇怪,这在空中飞行的飞机,又不用爬坡又不用下坎,怎么还会出现抖动呢? 抖了一会,仰亚突然对陈群说: “陈群哥,你觉不觉得,这坐飞机,我总觉得有点像我们回家坐的手扶拖拉机呢?是那种有篷布的拖拉机。” 陈群忍不住笑了起来: “亏你想得出,坐那么高档的飞机,你却想成坐农村的拖拉机。” “真的,你不信?” 陈群躺着沉默了一会,把嘴凑到仰亚的耳边,说: “不过真是,你不说,还没有感觉,你这样一说,还真和农村坐拖拉机一样。有点抖,有点闷。” 天空慢慢地黑了下来,窗外也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挂在飞机机翼上的两个灯一闪一闪。 机仓内,是永远不变的灰白色,每个人都几乎是不变的坐姿、后脑勺。仰亚和陈群微闭着眼,觉得再没有比这更无聊的了,在想像中,坐飞机,那是多么高档多么惬意萧洒的事情,可是现在,却觉得还没坐车舒服。坐车,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还可以朝窗外多望两眼,清楚或者模糊都总能看到一些不同的风景,可是这飞机上,却永远是一个固定的颜色、固定的画面。 这时,空姐的声音又从座位上的小孔里传来。昏睡中的仰亚,在这黑暗的夜晚,在这枯燥的机仓内,这一声婉转动听的声音,有如久渴后听到水滴,闷热中吹来凉风。 “各位乘客,现在是晚上九点,我们的飞机正在大海上飞行着,这里,我们为您准备了晚餐,我们的服务员会依次推到您的座位前,有需要进餐的,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领取。” 仰亚没有想要吃东西,在沉闷的机仓内,他一点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他突然想到,那几个坐车都要晕车的女孩,现在该是什么样子。想着,仰来抬起头在机窗内寻找,几个女孩早已披头散发、东倒西歪地相互靠着,早已经失去了一个爱美女孩的天性了。想来,她们是晕机了。 空姐们把食物推了过来,并且清甜地叫唤着。 “先生,不要吃点东西吗?” 仰亚昴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先生,还是吃点东西吧,我们的飞行时间还有十几个小时呢!要不,您先喝点水,休息一下再吃东西?” 是呀,还有十几个小时,不吃,可能又抵抗不了那么久。仰亚笑着向空姐点了点头。空姐微笑着把一瓶水和一袋热面包递到了仰亚的手上。 这时,仰亚才觉得现在的空姐们,比刚上飞机时要漂亮多了。 窗外,一如既往的黑,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两颗机翼灯仍然一闪一闪地亮着。全机窗的人吃完了东西又昏昏欲睡,静静地听着飞机轻轻的飞鸣声。 几个小时后,空姐们又送了一次食物和水过来。一直睡不着的仰亚,要了一瓶水,眼光紧跟着空姐转了大约有180度。没办法,空姐就是这漫漫飞行的飞机上唯一的风景。 “陈群哥,你觉得这飞机上的空姐漂亮吗?” “人家都说空姐漂亮,当然漂亮啦,你觉得不漂亮?” “嗯!漂亮。一开始上飞机,我觉得没什么,这会儿,除了空姐,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啊,原来空姐漂亮,是这样来的哈。” 两人说着,悄悄地笑了起来。暂时忘记了这长途飞行上的疲倦。 天要亮了,温柔的播音声又从头上传来,整个机仓里面的沉静才稍稍回缓。 仰亚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云层少了,这是一个好的天气。 仅有的几片白云,把大片的视野让了出来。仰亚看到,远远的一片蔚蓝,那应该就是大海了。飞机的正下面,能看清楚的,也和仰亚刚上飞机时的景物不同了,特别是那小小的房子,更是不同。一片片草原,早已没有了高大的山坡。 半个小时后,播音员告诉大家,飞机将在半个小时后着陆,叫大家作好飞机着陆的准备。 这时,好多的人都醒来过来了。漫长的旅途就要结束,终于可以又回到地面上了。 仰亚和大家的心情一样,回到地面,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哪怕这只是在一个异国他乡。却让仰亚和他的队伍有更多的期待。 窗外的云层和天空又开始旋转了起来,飞机也加重了抖动感。慢慢地,仰亚也感觉到飞机在下降。 没过多久,飞机就钻入了那几片云层,慢慢地在向下滑翔。 看清楚了,那山、那河流,那房子、那道路。 那舒缓的山坡,那起伏的草地,那草地上的牛羊。还有那不同颜色、不同样式的房子。 飞机终于降到了跑道上,一阵缓冲后,在机场上停了下来。 飞机还是没有仰亚从电影里看到的画面,即打开飞机的门,红地毯铺路,领导走出机仓默默地向接机的人挥手的场面。他们还是通过一个封闭式的通道,几个转拐后,就来到了出机口。 机场接机处,这才是仰亚想看到的。 仰亚等中国代表团刚刚走出大厅,一大张横幅就拉到了大厅旁边。 “热烈欢迎中国文化交流代表团的到来!” 同时,标语的下面,还有一排仰亚小学时学过的‘拼音字母’。仰亚想,那应该是就外语了吧! 是的,这是我国驻奥使馆接机人员以及该国文化艺术接待人员正在等待着他们。 要不,如果仅仅是仰亚他们,都不知道怎么跟对方交流了。 接机人员看到一群黄皮肤黑眼睛的人员,就知道这一定是来自遥远的东方大国——中国的代表团了。隔着栏杆就朝这边热情地挥手。 “欢迎,欢迎,欢迎来自祖国的代表团,欢迎你们的到来。” “欢迎,欢迎,欢迎来自神秘东方的贵客,欢迎你们的到来。” 旁边的一些外国人也跟着挥手。 “哎呀,我们早就在机场等着你们了。能看到来自祖国的你们,我们是多么的高兴呀,你们就是我们的亲人,听到你们的话,就是我们的乡音。我们感到无比的亲切。” 说着,就有两个人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走在前面的人,眼泪从他们的眼里流了出来。 他们也许是离开得太久了吧。 所有代表团的两百多人,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走出了机场。 这又是另一个世界,这就是地球的另一边。 刚刚走出机场,仰亚就被这截然不同的世界所吸引。房子、人、乃至墙壁上的画,都给仰亚一种不同的感觉。 同样,机场外的人,也把这一伙与众命不同的黄种人看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好多人都对着仰亚他们微笑,并善意地跟大家打招呼。 接待仰亚他们的车,就停在机场外面的广场上,同样在车子的两边挂上了迎接中国代表团的标语。 车子向着机场外开去,车子两旁展开了一幅幅异国风景。车子里播放着一首仰亚似曾相识的音乐。那是一首世界著名的交响乐。它就来自于这个国家、这座城市: 蓝色多瑙河畔,奥地利作曲家小约翰·施特劳斯最富盛名的圆舞曲《蓝色的多瑙河》—— donausobu,sosch?nundbu, durchtalundauduh, dichgru?tunser silbernesband knuftndanndundfrohlicheherzen schgenandeenstrand schldhereilst ------ 0058、蓝色的多瑙河 0058、蓝色的多瑙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充满着古朴而又诗情画意的异域风情的建筑上,柔和、美丽而生动。这是这座城市留给仰亚的第一印象。 今天,出访的中央代表团,有其他的交流内容,这跟仰亚他们没有太多的关系。所以,仰亚他们得以放假两天,也让他们有心情去领略一下这异国他乡的风景。 一大早,仰亚他们就出了门,昨天在飞机上晕得抬不起头的女孩,今天也格外地梳妆了一把,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叽叽喳喳地就出了门。 太阳刚好爬上东边的房顶,斜射的光线,还带着一丝丝金黄,照在古老的建筑上,照在街道两旁的古树上,也照在仰亚这伙人的身上,把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早上的行人不多,也没有那种赶着上班的紧迫感,人们悠闲的在街上走着。这一伙不同肤色的年轻人,倒成了这个早上,街头的风景,这伙‘外国人’同样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一间奶茶店里,几个白发白胡子的老人,从窗口处看过来。善意地向仰亚他们招手。两个牵着金毛和雪纳端的贵妇,也不知道是她们在溜狗,还是狗在溜人。还有两个小型的泰迪,被抱在了后面两个女人的手上。 “嗨!”她们对着仰亚等人笑着。 “嗨!”仰亚他们也只能还以一个微笑,算是打过招呼。因为大家都知道,相互的语言不通,也不知道怎么说话。 沿着古街慢慢地向前走着,不时走过来几辆马车。小矮马不高,比中国的马矮了三分之一。两匹小马拉着一个装饰精致、窗帘考究的小马车,‘得得得’地走过石板街,给这宁静的早晨带来了一种新的一天就要开始的节奏。 旁边的烤肉店里飘出了烤牛肉的香味,大家才知道出来时,都还没吃过东西。烤肉店里,戴着高高帽子的大叔走了出来,微笑着向大家招手,做着欢迎进店的手示。 既然来了,总要尝尝这异国他乡的口味。 大家就顺着大叔的招呼走进了店里。 店里,除了门口有两张不大的招牌外,说是招牌,其实仰亚他们也不知道,只是看着招牌上有着正在烤牛肉的画面,再加上从店里飘出来的香味,所以才断定那是招牌。 进入店中,却不像中国似的餐厅一样。这里面,与其说是一个餐厅,不如说是一个优雅的音乐厅。刚一进入大厅,就听到一阵舒缓的轻音乐。仰亚他们似懂非懂,不过好在这一伙人也是搞表演艺术的,平常或多或少也听过一些国外的曲子。大家知道,这放的,都是一些著名的世界名曲,正在播放的就是《蓝色的多瑙河》。 整个大厅,中间是几根白玉石柱子,若大的大厅里面,只在大厅的边缘放上几张小小的餐桌。来吃早餐的人不是很多,他们更像是来听音乐的。 仰亚他们分坐在几张餐桌旁,才看到餐厅里稍稍有了人的感觉。 “你好,先生们女士们,我能帮你们的忙吗?” 中年大叔走过来,用生硬的对仰亚他们说。 “你好,先生,你会说中国话?” “你们的国家,是东方的神秘大国,有很多人都会到我们这里来,所以我们也学会了几句你们的语言。” 能听懂中国话,那就好多了,大家接过大叔手上的单子,看不懂外文,就看着上面的图片,一个一个指着问大叔多少钱。 大叔真的会的不多,除了开始的几句,后面的,也只好一边说一边比划了。 成交后,早餐很快就送了上来,大多以牛排和牛奶为主。大家看着旁边的人,拿起了盘上的刀和叉,十分别扭地撕起来。 吃过了早餐,大家又一起向前走着,满大街都能看到不同形状的雕像。其中,在一个四方亭子里面的一个金色雕像吸引了大家。那是一个栩栩如生、如痴如醉的拉着小提琴的雕像,仰亚他们知道那人叫莫扎特,是世界上著名的音乐家。 可是,更深层次的,仰亚他们就不知道了。正在大家都不知道怎么看下去时,就从刚刚仰亚他们走过来的那条路上来一个女孩: “嗨!” “嗨!你们等等!” ‘嗨!’,这是中国话还是外国话?好像中国话和外国话都有‘嗨’这种叫法呀。 “嗨!我在叫你们呐,你们等等。” 这时,仰亚他们才确信,这个女孩就是在叫他们。 女孩走近,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可是,他的汉语好像还真的不错。 “你是在叫我们吗?” “是呀,我叫你们等等我。” “可是?”这样一个外国女孩会找我们有什么事呢? “啊,我是一个高中生,就在这里上学,我爸爸是中国人。所以,我也应该是中国人吧。”女孩说一一连串流利的汉语,仰亚他们感觉到这个女孩亲近了许多。 “今天刚好星期六,我一回到家,我爸爸就叫我来跟你们当向导的,叫我来带你们看看这里的风景,充当翻译和导游。” “啊,谢谢!那你爸爸是------” “啊,我爸爸就是中国驻奥地利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他今天刚好有事,没有时间来陪你们,所以就把我叫来了。” “好,好,好!有你跟我们介绍,我们就能看懂这时里的风景了。” “好!” 说着,女孩带着大家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这个国家叫‘奥地利共和国’(德语:reublik?sterreich,英语:thereublicofatria,所以简称“奥地利”(atria)。 奥地利,国土面积83855k2。首都就是这里,这个城市叫‘维也纳’,人口超过170万,是奥地利最大的城市。 公元前400年左右,有多个凯尔特人的部落在此地活动。 公元前15年罗马帝国占领了凯尔特王国并设立为行省。罗马帝国衰落后,奥地利曾先后被匈奴人、法兰克人占据。 “听我爸爸说,匈奴人也就是以前东方的中国人,是吗?” 在女孩一直滔滔不绝的介绍中,突然问起大家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大家还真的答不上来。 “哎!姑娘,一个口气说了这么多历史,你是学历史的吧?” “是呀,我就是学历史的,我喜欢历史,我将来还要考大学的历史系呢,我不光是要学奥地利的历史,我还要学中国历史呢!听我爸爸说,中国可是一个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那一定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我很感兴趣。” “那你要到中国去学习吗?” “那是,我一定要去的。” 说完,姑娘又开始了她的介绍—— 其实,早在公元788年,有一个叫‘查理曼’的人就征服了这里,并引进了基督教。后来查理曼帝国一分为三,包括奥地利地区在内的东法兰克由巴本堡王朝继承。该地区被称为“alis”(“东方边疆领”之意),976年被赠予巴本堡的利奥波德。 随着另一个叫‘普鲁士’的国家的崛起,奥地利开始了与普鲁士之间长期的争夺德意志地区霸权的斗争。 1806年神圣罗马帝国解体,而在此两年前,神圣罗马帝国的二世皇帝宣布自己为奥地利帝国的皇帝,统治范围是以奥地利为中心的王朝世袭领地。 1867年,为了化解奥地利在1866年的普奥战争中的失利对帝国的冲击,哈布斯堡王朝被迫对帝国内强大的匈牙利贵族做出妥协,宣布将奥地利帝国更改为奥匈帝国,匈牙利地区在理论上升级为奥匈帝国内部的一个王国,并拥有自己的国王(在奥匈帝国半个世纪的历程中,匈牙利国王始终由奥匈帝国皇帝兼任),议会和海关系统等;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为止。 1908年,奥匈帝国吞并了波黑,引发了1914年的萨拉热窝事件,成为一战的导火索。 在一战中战败的奥匈帝国被分割为多个小国家,其中原先内莱塔尼亚的一部分成为了奥地利第一共和国,并被禁止与德国合并。 1938年,德国实现了德奥合并,奥地利到二战结束前的7年都受其统治。 德国于1945年战败后,奥地利被同盟国和苏军分别占领,直到1955年奥地利国家条约签订为止。在奥地利宣布成为永久中立国之后,占领奥地利的各**队陆续撤离,奥地利最终获得独立并成为今天的奥地利第二共和国。 小姑娘一大通的介绍,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听懂。 “哎呀!我这都以专业的历史讲解员给你们讲解了,其实,你们也没必要了解那么多哈。” “没有,你说吧,要不,我们怎么能够了解那么多这里的故事呢。” “那,你们还想听些什么?” “随便你说什么都行,反正对于这里,什么都是我们没有听说过的。” 小姑娘抬头看了周围一圈。 “啊,你们看看,远处的那座山,它叫做‘阿尔卑斯山’,是欧洲中南部最大的山脉,也是我们奥地利的圣山。我爸爸曾经对我说,阿尔卑斯山系自北向南延伸,穿过南欧和南亚,最终连接到中国的喜马拉雅山脉。我爸爸说,就是因为阿尔卑斯山与遥远中国的喜马拉雅山连接,所以,才有了他和这个遥远的奥地利国家的联系,也就才有了他和我妈妈的联系,这样,才有了我。所以,我又是两座大山连接的纽带,也是两个国家连接的纽带。所以,我肯定要到中国去的。 “小妹妹,这样说来,其实你应该算是中国人啊!” “是呀,我爸爸也说我是中国人,可是我妈妈说我只是奥地利人,因为我和中国人长得一点也不像。” “长得不像也没关系呀,就是像你们这样的外国人,不也有人到我们中国居住吗,我们欢迎你去我们中国。” “好,我一定会去的,那,你们中国的喜马拉雅山漂亮吗?” 仰亚他们当中,还是有人懂得一点中国地理的,也就给小姑娘介绍起来—— “喜马拉雅山肯定漂亮呀,那可是世界上最高最大的山。喜马拉雅山,用一种梵语来解释就是‘雪域’的意思,用我们国家生活在喜马拉雅山下的藏族语言,称为“雪的故乡”。 喜马拉雅山脉由19条主要河流排水,主峰是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又名圣母峰,是藏语第三女神的意思,海拔高达884443米。” “哇,它有这么高吗?那一定非常的漂亮吧?” “是呀,那上面一年四季冰雪覆盖,可漂亮、可壮观了。” “这么漂亮,那我能到上面去玩吗?” “哎呀,那是要特别训练的登山队员才能上去的呢,到目前为止,连登山队员都才有不足100人能够上去呢。” 听到这些,小姑娘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和向往。看来,这个一半的‘中国人’是真的被‘神秘’的中国吸引了。 大家继续向前走着,走过一排排古树旁,慢慢地看到了一条清清的河流。河边的草地上,有一些悠闲的人们正在草地上躺着、玩着,几个小孩、几条小狗在草地上追逐着、嬉闹着。 “啊,这就是我们奥地利最大的河流了,它叫做多瑙河—— 多瑙河,在欧洲是仅次于伏尔加河的欧洲第二长河。它发源于德国西南部的黑林山的东坡,自西向东流经奥地利、罗马尼亚等9个国家,是世界上干流流经国家最多的河流。 多瑙河,在中欧和东南欧发挥过极其重要的作用。它两岸排列的城堡和要塞形成了伟大帝国之间的疆界;而其水道却充当了各国间的商业通衢。 “啊?这就是多瑙河?多瑙河不是蓝色的吗?这怎么看到的不是蓝色的呢?” 仰亚他们感到好奇,也许他们在平常的音乐中,早就把‘多瑙河’和‘蓝色’联系在一起了。 小姑娘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河水。笑着说: “你们可能是听到‘蓝色的多瑙河’那首曲子了吧?所以,才一听到说多瑙河就想到了他应该是蓝色的。其实,多瑙河并不蓝,也许是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地方不蓝吧。其它的地方是不是蓝色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蓝色的,那怎么又叫做‘蓝色的多瑙河’呢?那‘蓝色的多瑙河’这个曲子的名字又是怎么来的呢?” “其实,关于‘蓝色的多瑙河’曲子—— 《蓝色的多瑙河》,全名《在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畔》,是约翰·施特劳斯最具代表性的一首曲子。 1866年,奥地利在普奥战争中惨败,维也纳陷入了深深的消沉之中。为振奋人心,作者受维也纳男声合唱协会领导人的委托,写作象征维也纳生命活力的圆舞曲。曲名和创作动机源自德国诗人卡尔·贝克题献给维也纳城的诗句—— “在多瑙河旁,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 其实,这其中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1867年,奥地利维也纳男声合唱协会,急需一首供表演用的合唱圆舞曲。 当时,约翰·施特劳斯已经创作了大量圆舞曲,于是大家提出叫他来写。 多瑙河是流经中欧的一条主要河流。约翰·施特劳斯不知多少次泛舟多瑙河上,漫步在她的两岸。那湛蓝的河水,如画的风光,村民朴实的舞蹈,美丽动人的传说,使作曲家感到犹如投身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之中,经常留连忘返,不愿离去。 他更喜欢阅读诗人们赞美多瑙河的诗篇。 所以,当赫尔柏克提出要他创作一首以多瑙河为主题的圆舞曲时,一幅幅多瑙河秀丽景色的生动画面和柏希的诗句—— “在那多瑙河边,在那多瑙河边……” 立即浮现在作曲家的脑海里。 约翰·施特劳斯把自己的感受讲给友人格涅尔听。这位诗人也有同感,他很快写下一首歌颂多瑙河的诗歌。 当约翰·施特劳斯拿到《美丽的蓝色多瑙河》诗篇时,乐思如同奔腾的河水,激荡在他的心头。 关于约翰·施特劳斯是怎样创作《蓝色的多瑙河》圆舞曲的。后来有了很多传说。 有人讲:那天,他忘了带谱纸,于是在自己的衬衫袖子上匆匆记下了这些乐思。这天夜里,他没有回家,直到清晨,他才回到家里脱掉衬衫入睡。 他的夫人杰蒂·德雷弗丝是一位歌唱家。她发现丈夫衬衣袖上的乐谱,知道这是他的什么新作,就没有动它。可是,当她有事出门归来时,发现这件写有乐谱的衬衣被仆人当作脏衣服拿去洗了。 她不由得一惊,急忙跑出去找。幸好洗衣妇刚刚将衣服丢进洗衣盆里。杰蒂从水中将衬衣捞出。还好,乐谱墨迹还未泡掉。所以,今天,人们能听到这支动人的圆舞曲,真应该感谢杰蒂救谱之功。” 又一个动人的故事,让大家听得如痴如醉。大家在小姑娘的带领下,就在这条充满美感的河流旁边走着。 微风吹过,水波荡漾。 远远地又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钢琴声。曲子,就是那首闻名于世界的《蓝色的多瑙河》。 0059、震撼金色大厅 0059、震撼金色大厅 到国外有好几天了,仰亚他们在‘导游’的带领下,也玩了不少的地方。这几天,他们也有针对性地进行了一些排练。 明天,就要到世界最著名的音乐大厅——维也纳金色大厅去演出了。今天,在有关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仰亚他们到金色大厅来熟悉环境,适应场地。 到了现场,仰亚他们才知道,金色大厅并不是一个单独的房子,也就是说,不是一个单独的音乐大厅,它是一大排的房子组合,有大型的音乐厅,也有稍微小一点的音乐厅,还有收藏馆、档案馆等。 整个房子的外观,大多由红黄相间两种颜色组成,远远看去,都给人一种金壁辉煌的感觉。而在每一个房子的屋梁顶上,都雕塑着不同造型的雕塑,有的在舞,有的在唱,有的在跳,还有的手里拿着不同的乐器,整个屋顶,就像正在演出的一场剧一样栩栩如生,仿佛都能从那里听到音乐来。 走进一楼,旁边就有一个展厅,工作人员告诉仰亚他们,这里的所有展厅和档案馆,每星期对外开放一次。今天,这里并不是规定的开放时间,而是针对像仰亚他们这种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化交流团队而特别开放的。 现在已是中午的十一点过,虽然不是开放日,可是,前来参观的人却不少,有的是专门针对这次音乐会而来的。而有的,就像仰亚他们一样,本身就是参加这次音乐会的人员。当然,也有些慕名来维也纳旅游的,那参观维也纳音乐大厅就是他们必不可少的旅游项目了。所以,也会顺便参观的这里的收藏馆及档案馆,了解这里的文化历史和音乐背景。 收藏馆里,有很多的音乐史、手稿、乐谱、乐器等藏品。定期举行收藏品展览,也是为了供人参观。这也是一些音乐、艺术爱好者来参考学习的好地方,所以,一进入厅内,刚刚还在外面叽叽喳喳的人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因为厅内的气氛,让你叽喳不起来。 厅内,在柔和的灯光下,有的人捧着乐谱,用桌旁做着笔记,还有的,三三两两轻声地交流着。 这是一种气氛,由不得你想发出与这优美的环境不同的声音。这,就是所谓的‘环境’。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该有什么样的素质。 仰亚他们,虽然也是搞文艺的,可是,这高深的‘文艺’,对于他们来说,还是难懂了些。更何况这里每一本书打开来,都是青一色的‘外语’,仰亚他们是看不懂的。最多也就是能看懂几个五线谱。 不过,就是从最简单的了解中,仰亚他们也能感受到这音乐殿堂里那份神圣的音乐氛围。再加上工作人员的介绍,仰亚等早已经沉醉其中了。 参观完成收藏厅,工作人员又带着仰亚他们来到档案室。 档案室里,又与刚才的收藏馆不同,档案室一边的书架上放满大量历代手写的、木刻的、铅印的音乐书籍和乐谱;另一边是一排铁箱子,工作人员告诉大家,箱子里,收藏的,都是音乐大师们的乐稿、书信和其他手迹,其中就有著名音乐家莫扎特的乐稿:《最后一个交响曲》、音乐家舒伯特的手稿:《未完成交响曲》等。 屋子中间是一长排桌子,供研究者查阅资料之用。 在仰亚他们观看这些档案的时候,工作人员告诉他们: 档案室原为音乐家勃拉姆斯的办公室,他临终前一再嘱咐,要把他珍藏的几千册音乐书籍和乐谱全部捐献给档案室。 走出档案馆,隐隐就听到一阵音乐声,这就是从金色大厅里面传出来的。 明天就要举行世界音乐交流演出了,已经有好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演出团体,都在里面熟悉场地、试演。所以,隔着好远都能够听到音乐声。 同样,仰亚他们也有近两个小时的场地熟悉和适应训练时间,不过,是在下午才安排到仰亚等中国演出团。 可是,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先进去看看别人的表演不是更好吗?大家跟领队的工作人员一说,也没有受到阻拦,这样,仰亚他们就提前进入了大厅。 金色大厅,还真不愧叫‘金色大厅’,一进入大厅,在厅内灯光的照耀下,比较起大厅外面,更显得金壁辉煌、耀眼夺目。炫丽的金黄,加上柔和的线条,再加上流动的灯光,让音乐飘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真让人有一种进入仙境的感觉。 刚进入大厅,演奏的音乐就飘了过来,整个大厅里已经挤进了不少的人,大家已经分不清这只是一段小小的预演。当然,预演的音乐、舞蹈也和真正演出时的一样好看、一样好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前方的舞台上,传过来的是一首钢琴曲,那清脆的钢琴声,伴着其它西洋乐器的混响。已经把整个大厅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混响音响,人在其中总有一种震憾的感觉。仰亚他们早已经听得入了神。一曲歌罢,听到掌声响起,他们才从音乐中回过神来。 中场休息,下一个将要上场的表演团队,先是对自己将要表演的节目着了一番声情并茂的引说,然后才开始自己的表演。 几轮过后,终于轮到仰亚他们出场了。 当带领他们的工作人员把台上主持人的话翻译给他们听时,他们才知道下面就是自己的预演时间。 仰亚他们一听,才感觉的心里有些小小的紧张。仰亚的手心都开始微微冒汗了。 仰亚他们走上台,下面的观众都瞪大了眼睛。这是一伙来自什么地方的人啊?他们也能在这里来演出吗?他们会演出吗?他们能演出精彩的节目来吗? 仰亚他们,当然不知道舞台下面这些人异样的目光。虽然对于这世界闻名的金色大厅里演出是第一次,可是对于演出,他们是再熟悉来过的了。他们相信,只要音乐一响起,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会跟着音乐的节奏跳动起来。 音乐响起,仰亚他们随着音乐,几秒钟的紧张过后,就开始行动自如地吹了起来、唱了起来、跳了起来。 几分钟的场地适应时间,仰亚他们不可能把一个节目完整地跳出来。再加上,这只是适应场地,也就不会有人给台下的人作太多的解释。这倒真的让下面的观众看得云里雾里的,还真是看不懂。不过,有些动作和音乐,倒是他们真的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对于他们,总算有一点点的好感了。 预演线束,台下的掌声不够热烈。仰亚他们也有些担心,都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上旁边的领队。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尽到我们的努力就行,毕竟我们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大家看不懂也很正常的,等明天正式演出再说吧。” 正式演出安排在第二天晚上,下午四点左右,仰亚他们就提前来到了会场,今天,可是正式的演出,所以,所有演员们都穿上了自己隆重的演出服,也就是她们的民族盛装,每个人都带好了自己的道具。比如仰亚的手上,当然是那把永不离手的芦笙。女孩们的民族盛装上面,一身的银饰,一时间银兴闪闪,叮当作响,走起路来,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银铃声,这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厅前的观众。 刚刚走到金色大厅门口,却不想,这么早,就已经有好些人都来了,正等着观看今天晚上的演出呢。 仰亚他们一到,立马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大家都在为这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方民族盛装而惊叹,纷纷拿起自己手里的相机对着女孩就是一阵的闪光。还有好些的女性都争着与盛装女孩们合影。 仰亚他们好不容易才挤过人群,进入大厅,走进后台。 参与今天演出的演员们,大多已经来到了,都在后台里忙着化妆、试镜。 虽然他们对于这群来自东方的演员们身上的衣着感到稀奇,可是却没能更近更仔细的看看。因为大家都在忙着,而且各自有各自的区域,也不太方便跨‘区域’地过来‘欣赏’。 等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演出的时间也就到了。 仰亚他们的节目安排得稍后些,大概前面要有七八个节目才到仰亚他们。可是,前面的演出,仰亚他们也看不到,也不知道别人的水平到底如何。 这时,就是想偷偷地看看别人的精彩表演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只能一边在后台热热身,想互相补补妆,相互再确定一下动作要领等。 前面的节目,仰亚他们是看不到的,可是,前台传来的一阵又一阵掌声他们是听得到的。 几阵掌声过后,就轮到仰亚他们上场了。所有的演员们,大家挤在一起,拥抱着,大吼一声,算是给自己加油鼓劲了。 前面的幕布还没有拉开,仰亚他们来到了舞台中央,按照各自的位置站好了。 幕布前,终于出现了有的报幕。这是使用双语在报幕,先是由一个主持人用把内容报出来,再由另一个主持人,用英语重复再报一遍—— 女士们、先生们: 大家晚上好,我们是一支来自于东方文明古国——中国的表演团队,我们给你们、也是给世界带来了我们中华民族最美的节目,也是我们民族文化的精华,她代表着我们中华民族悠久的文化历史,也代表着我们文明古国灿烂的文化。 中华民族是一个多民族国家,每一个民族又都有着自己精彩的民族文化。今天,能够带给大家的,只是其中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如果能够通过今天的演出,让你对于我们中华民族多姿多彩的文化感兴趣的话,欢迎你们到远方的中国来。我们会以最美好的美酒迎接你们,欢迎你们—— 下面,请欣赏来遥远的东方古国的舞蹈——《锦鸡舞——百鸟朝凤》: 幕布被徐徐拉开—— 仰亚双手举着芦笙,以一个金鸡独立,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背对观众。 他的身前,是由一群盛装女孩‘排成’的一个还在沉睡中的孔雀(锦鸡); 背影灯轻轻打了过来,聚光灯聚在了仰亚身上。 一秒、两秒、三秒—— 仰亚舒缓双臂,带动着芦笙,轻轻舞了起来,几个栩栩如生的锦鸡动作后,仰亚把芦笙凑到了自己嘴边—— 水滴、鸟鸣、风吹—— 天空在慢慢苏醒、大地在慢慢苏醒、森林在慢慢苏醒—— 鸟叫了,那是夜莺; 又一只鸟叫了,那是黄鹂; 公鸡叫了,画眉叫了,喜鹊叫了。 可是台上,就只有仰亚的那只芦笙,所有的声音都是从他的这只芦笙里发出来的。 天亮了! 森林里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从远近不同的地方传来—— 灯光打到了整个舞台。 仰亚面前,一整只大的‘锦鸡’在慢慢苏醒—— 它抬起了头,尖尖的嘴张开,打了个哈欠,抖了抖头上的三根羽毛,轻轻舒张了翅膀,打开了漂亮的尾巴—— 旁边的几只鸟飞了过来。向锦鸡致敬,它们握手,它们亲嘴,它们欢笑—— 台上其他的芦笙里,也发出了不同的鸟的叫声,整个一个‘森林’鸟语欢腾。 仰亚舞动了,他吹着芦笙,引领着锦鸡,在整个舞台上舞动起来。仰亚在用芦笙曲子与‘锦鸡’交流—— ‘嗳!你好,森林中最美丽的生灵!’ ‘嗳!你好,你是来和我们森林里的百鸟一起舞蹈、一起唱歌的吗?’ ‘我就是一只前世的鸟儿,芦笙就是我的歌唱,我还会很多你们都不会的歌曲、舞蹈呢。’ ‘那你能教教我们吗?’ ‘当然可以,那我做你们的领舞吧!’ ‘好呀!好呀!’ 由几十个女孩合拼成的锦鸡,在仰亚的领舞下,踩着芦笙曲子的点子,慢慢跳了起来。旁边的几只芦笙也跟着响了起来。还有更多的‘鸟’也跟着跳了起来。 仰亚与‘锦鸡’配合着,时儿上下,时儿翻飞,时儿腾跃,时儿倒立。‘锦鸡’也在他的带动下,舞出了各种不同的动作—— 欢叫、抬头; 梳理、交流; 腾飞、展翅; 跳跃,滑翔------ 其他的芦笙配合着,一时间,‘森林’里群雄并美、争奇斗艳;风鸣水响,鸟语花香—— 仰亚就如投入到森林里的一个精灵、一枚仙子,穿梭在林间,穿梭在群鸟里,穿梭在音乐里。 他又似那百鸟的驯者、领舞。在群鸟的前面,他第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让鸟们心领神会,都能够相应地做出不同的舞蹈动作来;他的每一声芦笙也都能让鸟们唱出不同的歌来。不管他做出如何高难度的动作,锦鸡和群鸟们都能够给他做出相应的配合,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协调一致,整体合一。 他们早已投入到这‘森林’的盛会当中了。 这是一场森林里的音乐盛会,参与者是整个森林里的生灵,锦鸡就是它们的精神领袖,仰亚就是它们舞蹈的灵魂。 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是在舞台上,是在异国他乡的舞台上,是在一群蓝眼睛、黄头发、目光挑剔的音乐圣殿的维也纳。 舞台下面还坐着几万的观众,瞪着几万双好奇、审视的眼睛。 这时的台下,一片鸦雀无声,几万人的金色大厅,就如一个静静的夜空,静得只有天上的星星,这个来自遥远中国的舞蹈,早已男人才能大家带到了森林,带到了群鸟盛会,带到了鸟的天堂—— 节目进入了尾声,又到了那个,‘锦鸡’要飞到仰亚的头上来,做最后的亮相的结束动作了。 几声欢快的芦笙后,仰亚几个空翻,稳稳地落在了锦鸡的最前面,稳稳地站住了。 旁边的几只芦笙也拼了过来。所有的芦笙齐鸣。饰演锦鸡头的女孩,带着整只‘锦鸡’飞了过来,飘飞、点头、展翅—— 她稳稳地站在了仰亚的肩上。 这时,台上,整个画面凝固了,音乐停了下来,灯光集中在了一点——就是整个一群鸟和锦鸡的身上。 台下的画面也凝固了,每个人都保持着刚刚的神态和表情‘凝固’了,所有的一切全部‘凝固’,包括声音。 好久好久,整个大厅里静得连一颗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够听出来。 “啊,难道是我们跳错了吗?失误了吗?” 仰亚他们暗暗地问自己。 没有,一点都没有,所有的结束动作都和他们预想的一样的好,‘锦鸡头’也稳稳地站在了仰亚的肩上。 这是一次最完美的演出,也是一个最完美的结束造型。 一秒、两秒、三秒—— 六秒、七秒、八秒—— 结束造型! 管不了台下了,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 最后,所有演员一排站齐,深深地对着台下,行了一个最中国的礼——鞠躬! ‘叭叭叭!叭叭叭!’ ‘叭叭叭!叭叭叭!’ ‘叭叭叭!叭叭叭!’ ‘叭叭叭!叭叭叭!’ 直到这时,台下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久久的停不下来。 仰亚他们也只好不停地在台上答谢—— 鞠躬!再鞠躬!再鞠躬!!! 拥抱,欢叫,蹦跳! 直到让下一个节目整整推迟了十几分钟。 0060、维也纳之夜 0060、维也纳之夜 今天晚上的演出,无疑是中国演出团的演出是最为出色,最受观众喜欢的。这现场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就能听得出来。 这也是我国第一次代领少数民族文艺演出队到国外演出,也是中国第一个到维也纳大厅演出的少数民族文艺节目。 一开始,大家都是抱着出来学习交流的心思来的。节目的好坏、成功与否,只要我们尽力表演、把我们民族文化的东西展示出来就达到我们的目的了。 今天的演出,从一开始演出时的不被人看好,到演出过程中大家的怀疑和不可信,到最后节目结束时现场的一片寂静。再加上语言交流上的差异,大家都觉得这次的演出不会有太好的宣传交流效果。可是,演出结束时沉浸其中的安静,和马上爆发如雷鸣般的掌声。这些都告诉仰亚他们,他们的演出成功了。 演出一结束,好多的观众、游客都争相向前来跟中国的表演团队合影,并都伸出了大拇指。由于语言不通,这就是他们最好的认可方式。 这次文艺交流会的主办方,也没有想到,这个来自遥远东方的小小的民族表演团队,能够在这世界性大舞台上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得到那么多人的认可。 第二天一大早,维也纳市最快的报纸就报道了这件事。通过报纸,整个城市都把这个来自东方的节目表演看成了今天本市最大的新闻。争相而来想一睹真容的人们,还没到中午就全部围到了金色大厅前面。要求主办方,一定要要求这个东方来的表演团再现一次当时的情景。 没办法,主办方只好找到中方代表,要求中国文艺代表团能否再加演一场。 当天晚上,仰亚他们决定在金色大厅的另一个小些的表演厅里再演出一次。 演出的节目,除了昨天表演的《百鸟朝凤——锦鸡舞》外,由于是独立的一场演出,所以,仰亚他们把原来团里的一些节目也加了进去,比如斗鸡舞、芦笙演凑、芦笙圆舞等。 又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台下时不时响起一阵阵如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演出结束了,可是台下的观众却久久不愿意离去。仰亚他们在台上对着台下的观众一连行了十几个鞠躬礼,台下掌声不断、叫声不断、欢呼声不断。 就这样,仰亚他们在盛情邀请下,连续演出了三天,每一场的演出都还是那么的人山人海。 甚至有一场比一场人更多的感觉。 可是,演出不可能一直的演下去呀。最后,这次国际文化交流活动主办方,授予了中国少数民族代表团最高的荣誉。仰亚就是这个优秀演出团队里最优秀的,同样授予了仰亚最高的个人荣誉。并受到了这次活动方最高领导的接见并合影留念。 这样,仰亚他们的出国交流团队比原计划推迟了好几天。 在准备回来前的一全晚上,这次文艺交流活动主办方主席亲自在多瑙河畔的一家本市最大的酒店里接待了中国文艺代表团。 古老的西式建筑,面临着多瑙河,远处的阿尔卑斯山上,还覆盖着一层层白雪。河两岸的树,古木苍苍,象征着这座音乐之都的久远与古朴。 沿河面,几艘游船,悠闲自在。一个背着手风琴的碧眼小伙,正在船上向着对面的女孩表演着,面带微笑。 他是在向自己心爱的人求爱吗? 琴声是那么的幸福和欢快。就连传到仰亚他们这边,都还是那么的悠扬。真不愧是音乐之都,每一个表达方式都跟音乐有关;每一个表达方式,都是那么的优雅浪漫。 有人告诉仰亚他们,这里叫‘维也纳森林’。 今天的聚会在三楼的一个大厅举行,本次音乐会主办方主席是一个大服便便的中年男人,年纪大约在六十岁左右。今天,他身着一身白色西装,带着一条红色领带,看上去显得格外的清爽和精神。 等大家都坐好后,胖主席举起了手中的高脚酒杯—— “今天,我很荣幸,我认识了一伙朋友,他们来自遥远的东方,来自于一个叫做中国的古老国度,他们为我们带来了一段美好的回忆,一段可以吟唱的记忆。” “当然,这不仅仅属于我,也属于我们大家,属于这座城市。这几天,我相信大部分人也已经领略了他们带来的这份天赖之音,这份与众不同的艺术之美、音乐之美。她甚至超过了我们这座音乐之城、艺术之城里的任何一次音乐交流会。” “这里,我代表这次交流会的主办方,向远方的客人敬上一杯我们的葡萄酒,祝福我们远方的客人,音乐、艺术就是我们连接的纽带,让我们一起在音乐、在艺术中携手遨游。” 在场的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眼里都露出满满的祝福。 胖主席端起酒一饮而进,举起杯子,环顾了一周,演讲继续—— “可是,艺术是无限的,也是不可穷尽的,你走进了这个殿堂,就永远有让人新奇、让你陶醉的地方。所以,不可能在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完全欣赏到东方如梦幻般的音乐之美、艺术之美。不过,带着遗憾,我还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也是我们今天在坐的大多数人的愿望吧。阿门,我的朋友,你们想要吗?” “想要!”大殿里马上有人附和。 “好,那请先把杯中的酒干了,我再来告诉大家。” 大家又一口把杯中的酒干了,几十双眼睛注视着胖主席。可是主席却给大家卖起了关子。 他接过旁边服务员手中的葡萄酒,打开,慢慢地给自己倒上一杯,慢慢地举起来,慢慢地用眼睛在人群中寻找起来。 然后,他举起杯子,微笑着朝另一张桌子走去。 他走到了仰亚面前。 除了表演,对于仰亚来说,他只不过就是这个表演团队里最普通的一员,对于这种宴席上的应酬,这决不是他所擅长的,也不是他所要表现的。所以,从一开始,仰亚就坐在了距离较远的一个角落里。 仰亚永远也想不到,这次国际艺术交流会的主席,会在这种场合里,在众人之中找他。 “呵呵,孩子,除了舞台,今天,你也应该是这里的主角,不是吗?我在这几十双眼睛里找到你,还真是不容易呀。今天,本大叔想与你喝一杯酒,你愿意吗?” 通过旁边翻译人员的翻译,仰亚终于听懂了胖主席的意思。 “谢谢主席的邀请,谢谢,我非常愿意。” 说着,仰亚也举起了杯子,跟胖主席碰了一下,四目相对,一饮而进。 “我的孩子,今天,大叔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主席,你说吧!” “你这来自东方的百灵鸟,能再满足一下我一个小小的愿望吗?你美妙的演奏,当然,我想这也是这里大多数人的愿望。”说完,胖主席双肩一怂,双手一摊,渴求地看着仰亚的眼睛。 仰亚还不能太理解胖主席的意思,可是整个大殿内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翻译人员又在仰亚的耳边说了一下,仰亚这才明白。 仰亚看着身前的胖主席,再看看整个大殿里多少双等待、期盼的眼睛。他举起杯子,一仰脖子,干了。然后顺手拿起了放在身后的芦笙。 大殿内静了下来,等待着仰亚的表演。 在几个简单的笙孔里,瞬间响起了一串串清脆的乐声—— 仰亚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屋后的那片森林,回到了务妮家后面的游方场上,回到了森林中百鸟之间。 只见仰亚嘴角运气,五指灵动,整个一个森林百鸟的欢唱又出来了。亦真亦幻,似梦非醒------ 大楼外的森林里,几只鸟飞了过来,停在了窗棂上。它们也不敢相信,除了它们,这里还有那么多的‘鸟’在‘开会’。 一曲歌罢,仰亚停了下来,轻轻舒了口气,气定神闲。 ------ 胖主席好久才从仰亚的音乐中清醒过来。 他听到大家的掌声后,才知道仰亚已经吹完一曲,停了下来。他如梦初醒,举起了双臂,向着仰亚就扑了过去,紧紧拥抱着仰亚,一个劲地在仰亚的脸上亲着、笑着,满足得眼里都流出泪来。 当然,这一切也逃不过大殿里的几个闪光灯,这一切都被他们拍了下来。 “孩子,你就是我中心的百灵鸟,来自于东方古国的表演,让我陶醉了,我要到你们的国家去,去享受这消魂的音乐,去感受这不一样的艺术。” 这西方的礼节,倒是让仰亚有些不好意思了,仰亚用手抹抹自己的脸,害羞地低下了头。 胖主席又给了仰亚一个紧紧的拥抱。搂着仰亚尽情地让镁光灯闪烁。好多人也凑了过来,争相和仰亚一起合影,和中国代表团的演员们合影(这些照片,第二天也送到了仰亚他们手里,这也是仰亚多年后,值得骄傲和留念的纪念)。 这夜,仰亚等人与国际友人举行了尽情的狂欢,葡萄酒的美味也让他陶醉其间。 直到很晚很晚,仰亚他们才回到驻地,仰亚早已经是翩翩欲仙了。 星光如水,月光如澜。 这艺术之都的夜,已经让仰亚陶醉其中了。 仰亚全身软绵地在同事的搀扶下,来到了酒店。一进门,就倒在了绵软的床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仰亚,这次,你真的是太出尽风头了。你的芦笙演奏水平,想不到在国外也这么受好评。” 和仰亚住同一间房的,恰恰是一直和他搭档的陈群。陈群没有忌妒,他是从心里感到对仰亚的佩服。就像对自己家一个特有出息的弟弟一样的佩服。 “没、没、没有,陈群哥,原谅我的年轻,原谅我的疯狂。其实,我就是想让他们听听我们中国的芦笙,看看我们中国少数民族的音乐、看看我们的舞蹈。 “其实,我们民族的音乐并不比他们差。我愿意疯狂地让他们赞扬,赞扬我,也赞扬我们民族的舞蹈、民族的音乐。” “当然,这也是我们的愿望,你能完美地表现出来,让这音乐之都的人都感到诧异,为我们的民族文化艺术而感叹,这是我们也想去做的,仰亚,你也让我们都长脸了。” “陈群哥,别说了,这次,我们赢了。” 说着,两人躺在床上,举起了手,‘啪’地击了一掌。 仰亚酒劲上来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仰亚又回到金色大厅演出的现场,节目结束时,台下人的愣症,然后疯狂的尖叫和掌声; 节目结束时,整个演出团队在台上的疯狂; 节目结束时,胖主席捧给他们的最高荣誉奖章,还有他个人的最高荣誉和胖主席紧紧的拥抱; 还有一连几天演出里,他们一次次地接受台下经久不息的掌声和他们一次次的答谢; 还有今天的酒筵上,胖主席在众多人群中对他的寻找,还有那些让人有些脸红的亲吻。 这些,每一个动作都能让梦中的仰亚笑出声来。 他做梦了。梦里,仰亚又回到了家,看到了阿爸阿妈迎面走来的笑脸,看到了躲在暗处既渴望又害羞的、自己心上人务妮的脸,还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看到了弟妹们向他扑来,抱着他大大的荣誉证书和那些与胖主席亲吻他的那些照片,羡慕着、崇拜着—— 这可是他获得的无尚的荣誉,是从世界最大的演出大厅——金色大厅里获得的荣誉,照片里站在他身边的,可是世界音乐盛会的首。 第一个影像,都能让梦中的仰亚美得像喝了白天喝过的葡萄酒一样的美,每一幅画面也都能让梦中的仰亚笑出声来。 夜很静了,静得只听到两人均匀呼吸的声音。 一束月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了进来,刚好照在仰亚挂在墙上的芦笙上。这时,仰亚也刚好从梦中醒来,正看到那束月光下,那把光滑油亮的芦笙,反射出一股静静的中国红。 那是中国芦笙的本色,也是仰亚这一生值得骄傲和拥有的颜色。 看着月光的流动,仰亚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这把芦笙,默默地感谢着这一方舞台——这属于他的舞台。 仰亚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月光已经移出了窗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挂在墙上的芦笙却突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有什么事情了吗? 仰亚没有发觉。 直到天亮,他也没有发觉。 0061、归心似箭 0061、归心似箭 如果你不曾离家,你不会知道家有多远; 如果你不曾离家,你不会知道月有多圆; ------ 明天就要回家了,可仰亚想家的心情却更加迫切。静静的夜,他不知道那一轮月是否也照在遥远的家的上面。 听说这里,隔着中国远着呢。甚至,在中国是白天的时候,这里还可能是夜晚。仰亚从初中的地理课本里也听老师讲过,地球是圆的,地球围绕着太阳转,地球和月亮都不会自己发光,只有太阳照射在它们上面时,它们才能反射太阳的光芒。 可是,太阳怎么又不能同时照亮这里和中国的月亮呢?! 如果真的如老师所说,现在这里是夜晚,那在中国就应该还是白天了,阿爸阿妈也许还在田地里劳作呢! 阿爸阿妈辛苦了,在这漆黑的‘夜晚’。 仰亚拿起身边的芦笙——就是那把昨天晚上他睡觉时跌落下来的芦笙。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在他回来时,是把芦笙牢牢地挂在了墙上的,怎么就能掉在了地上。今天早上起来,仰亚问同寝室的陈群,陈群好像也听到了半夜里芦笙跌落的声音。可是,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仰亚拿起芦笙,轻轻地抚摸着几根棕红色、发光发亮的竹管,把芦笙口凑在了自己嘴边—— 他吹起了那一首熟悉的《思乡曲》。 笛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是否穿过了重洋,穿过了万水千山,把仰亚的心带回了国内,带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山村,带回了阿爸阿妈身边。 可是,仰亚却总是觉得,今天,他的演奏,连手指都是颤抖的,心里的那一股气也永远冲不上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仰亚有些心烦意乱。 就要离开了,飞机在徐徐起飞,异国他乡的风景在慢慢地退去,慢慢的退去。飞机上,只有那微微的‘颤抖’和让人有些烦乱的轰鸣声。 仰亚无心观看窗外的风景,那虚无缥缈的云朵,就像仰亚的心一样无作无落。仰亚也不知道为什么。 “仰亚,你这是怎么了?我咋感觉你从昨天以来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呢?是不是生病了?”坐在仰亚旁边的陈群一直观察着仰亚的表情,终于忍不住问了仰亚一句。 “陈群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点感觉不踏实,总感觉到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哎呀,能有什么呀,想家了呗,想媳妇了呗。”陈群笑着对仰亚说。 “陈群哥,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别想那么多了,再有两三天,我们就可以回到家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到家不就知道了吗?” 仰亚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把头靠在靠背上,微微闭上了眼,任由飞机带着他那颗不安的心,在半空上七上八下。 飞过千山,飞过海洋。 仰亚时不时睁开眼睛,朝窗外看看,他总却得飞机好像停留在了天空一样,一点前进的痕迹也没有。就好像静止的一样。 此时,仰亚有些归心似箭。 经过了几十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一个朝阳升起的早上,降落在首都机场的跑道上。仰亚的心也踏实多了,一颗吊着的心终于和地面有所接触了。 刚刚走出机场,门口就有人拉上了一大张横幅,敲锣打鼓地在欢迎着。 一开始,仰亚他们还以为这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可能是在迎接其他的什么重要人物吧。走近一看,横幅上明显写着—— ‘欢迎我少数民族文艺代表团载誉归来!’ 这不就是欢迎仰亚他们的吗? 原来,仰亚他们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取得的成绩、引起的轰动早就在他们还没回来之前就传到了国内。当然,最先知道的就是首都北京的领导和各新闻媒体。然后再通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广播,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听说我文艺代表团是坐这一趟航班回来,中央的相关部门早就在机场上等候了,当然,来的还有各相关媒体。 等仰亚他们走近,中央领导跟每一个人握手,并亲切地问候。 仰亚随着人流慢慢走过,当走到中央领导身边时,他也伸出了双手,礼貌地跟领导握着。 “啊,你就是仰亚吧,你就是被这次音乐会主办方主席称着‘东方百灵鸟’的仰亚吧?哎哎,一表人才,真不愧是我们的‘锦鸡王’,你为我们的民族文艺争脸了,好样的,年轻人。” 仰亚很有礼貌地笑着,向领导点了点头。 接着,仰亚他们所有人被安排上了旁边的几辆小车,转出了停车场,朝着前面开去。 仰亚以为是要送他们到另一个机场或者某一个火车站,把他们送回家。可是,车队却一起开进了首都大城市,然后在一座大酒店前停了下来。 “这不是要回家了吗?怎么又开到这里又停了下来?”仰亚等正在猜疑时,刚才与大家握手的中央领导站在前面发话了: “我知道,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现在,你们先在这酒店里休息,然后叫酒店里做一餐可口的中餐给你们吃。国外的美食虽好,可是,哪抵得了家乡的饭菜味道呀。你们好好的吃一餐吧,然后晚上我们再开一个座谈会,也把你们这次学习交流的成果给我们大家分享一下。” 虽然仰亚特别地想早些回家,可是,几天来的疲累和长途飞行,他还是躺在床上,不分白天黑夜的美美地睡了一觉。 吃过了晚饭,座谈会就在宾馆的礼堂进行。 好在座谈会也不复杂,首先是领导们肯定了仰亚他们这次出国演出取得的成绩,再就是仰亚他们这边的代表作了汇报。 这是我们国家第一次少数民族团体的出国交流演出,也是第一次我国少数民族文化的对外展示。能取得如此的成绩,能在这样一个世界性的舞台上得到认可。这是我们国家丰富多彩的民族及民族文化的一次对外展现,也是一次很好的尝试。 这说明我们这样一个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文化的文明古国,正在一步步被世人关注。 座谈会从晚上七点一直开到十点过,大家都在热烈的气氛中交流着,交谈着。没有什么领导的指示,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纯粹就像一场学术交流会。就连像仰亚他们这样的演出人员,也轻松的发了言,把自己的感受与大家分享。 在首都国际宾馆住了一晚,本来中央领导是要安排仰亚他们去登一次万里长城的。可是,大家回家心切,都一致要求想早些回家,所以,领导也只能答应了。并告诉大家,下次大家再来到首都时,他一定带大家去爬爬中国的万里长城。 第二天早上,仰亚他们上了火车,又是一天一夜的长途旅行。第三天中午回到了省城。 省城里对于仰亚他们的接待,一点都不亚于首都的那一场。省领导安排的表彰会,可比中央领导的座谈会还要隆重得多。 在会上,仰亚作为这次出国演出的代表人物,被要求必须在会上作成功经验交流报告,这可把仰来给难倒了。 这,可不是仰亚的强项。 不过,在经过一个下午的准备,再有团里以及‘各方’人士的协助下。晚上的汇报会,仰亚还是昂首挺胸地走上了主席台。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大家,晚上好! 首先,我代表我们整个演出团队,对各级领导以及大家对我们的关心和支持说声‘谢谢!’,谢谢你们的鼓励,也谢谢你们长期以来对我们的支持和爱戴,没有你们的支持,也就没有我们今天的成绩------ 如果说我们这次出国演出取得成功,那不是我们的成绩,那是我们这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祖国悠久文化的成功,是我们这个有着多彩的民族文化的民族的成功,我们只是这个悠久历史、多彩文化的国家一个小小的展示者,一个民族文化的传播者。 ------ 通过这次出国演出,让我们深深地体会到了,民族的即是世界的,我为我能代表祖国而去国外演出而骄傲,也为我是一个民族文化的传播者而感到自豪。 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更加地努力学习我们民族的文化知识,学习我们中华民族的东西,做一个合格的民族文化传播者,把我们国家的、民族的文化传播四方,传向世界!” ------ 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会后,省领导又授予了仰亚以及仰亚他们的演出团队最佳民族文化传播贡献奖以及最佳精神文明建设奖。 就在会场,所有参加会议的领导以及其他人员都一起进行了合影。仰亚他们出国演出回来的演员全部站在了最前面一排。 仰亚他们没有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坐上了长途汽车,终于在当天的下午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仰亚回到了公社的宣传队。 仰亚没有心思再在宣传队里呆下来。越是距离家越近,想回到亲人身边的愿望就越是迫切。 也不知是为什么,这一次,仰亚比以前任何一次外出演出都想早些回家,早些回到亲人身边。 仰亚来不及作太多的整理,只匆匆地换上了一套衣服,匆匆地带上那几个荣誉证书和奖状,连一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就走上了那条走了千百次的回家的路。 夕阳西下了,天边留着一片红红的残阳。仰亚没有心思欣赏夕阳,他觉得今天的夕阳有些太艳,甚至有些艳得剌眼。 夜归的山雀叫了,它们好像不是在唱,而只是在喊,喊那晚归的孩子,喊那迟归的伙伴。 路边的那几棵大树,已经看不清树上的翠绿了,在黑夜来临之前,它们更像几个高耸在身前的黑影。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在慢慢地归于夜的寂静。 可越是安静,仰亚越是想快一点回到家,回到亲人身边。仰亚出汗了,也喘气了,甚至也听到了自己‘突突突’的心跳。 仰亚有些心慌,一不小心,他踢到了路上的一个小石子,自己打了一个趔趄。挎在背上的帆布包也摔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 仰亚知道,那张有玻璃镜片的奖状,玻璃镜片被摔碎了。 仰亚在心里埋怨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一次这样的心慌意乱。 转过了那座山头,仰亚马上就在看到自己的家了。家里人都还不知道他是今天回来。 可是,有好几次,阿妈也是无意识的在家门口等待着,却等到了仰亚回来,然后他和阿妈互相埋怨着。 阿妈埋怨仰亚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回来;而仰亚却埋怨阿妈这么晚了,还站在外面等他,小心感冒了。可是母子之却又在心里高兴着,高兴着那久别以后的母相见。 仰亚终于看到了寨子上的灯光,他站在那块平常用来歇脚的石凳上向‘家’的方向望去,看是否心有灵犀——这次,阿妈也会无意识地在家门口等待。 一阵凉风吹过,给仰亚送来了一丝丝凉意。 ‘咚!咚!咚!’ 一连三声,那是本地一种特有的‘铁炮’。 哎呀,寨子上哪位老人又去了。 仰亚加快了脚步,说不定还能赶上帮一会忙。 转过那个山坳,再弯过几处田湾,然后再爬上一排长长的石阶,那就是仰亚家所在的民族村寨了。这是本地寨子的特色,他们总喜欢把吊脚木楼建在高高的山上,住在高高的、向阳的山梁。 仰亚急急地赶着,虽然黑夜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可是,这条路,仰亚闭着眼睛就能走过。 最后的台阶,仰亚差不多都是一步几个台阶地跨。 ‘咚!咚!咚!’ 又是三声铁炮。 还有隐隐的芦笙曲: 仰亚听得懂,那就是最有名的那首送别曲——《仙去》。 借着寨子里传来隐约的灯光,最后几个台阶,仰亚都是跑着上去的。 芦笙曲、锣鼓声好像就是从自己家里传来的。 仰亚不敢相信。 仰亚真的不敢相信!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铁炮再一次响起,直震得仰亚有些心慌。 放炮的,正是仰亚十二岁的弟弟。他背对着仰亚,一身白色的孝服白帕,从头上一直拖到了脚下。 “阿弟,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弟转过身来,一眼看清了站在他身边的就是阿哥,是半个月前出国演出、日思夜盼的阿哥。 “阿哥——”一声大哭,扑进了仰亚的怀中。 灵堂里,飘渺的枞油灯照了过来,阿妈的遗像就摆在一排青青的松叶之间。 “阿妈——” 仰亚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跌倒在了阿妈的灵前。 0062、《仙去》 0062、《仙去》 母亲走了,走得是那样的平静安宁,走得是那样的无声无息。就在三天前的那个下午,也就是仰亚远在维也纳的那个晚上。 从挂在墙上的芦笙跌落的那一瞬间,仰亚总感觉到会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可他不知道,带给他的,是这样一个天塌地陷的噩耗。 连仰亚都来不及把自己演出时得到的奖状给阿妈看一眼,甚至来不及见阿妈最后一面。 原来,就在那天,在维也纳的夜里,有着明亮的月亮。可在中国、在仰亚的家乡,却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 这天,刚好是周末。早上,阿弟把家里的牛放到了山上。下午,他要赶到学校去上晚自习。 “阿妈,我已经把牛放在坡上了,下午我要去学校了,你记得去把我们家牛赶回来哈。” “你去吧,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嘞。等下我就去赶牛。” “啊!好的。” 阿弟走了,朦朦细雨中,阿妈干完了地里的农活,才赶到山上。 今天,山上的雾特别的大,大得半山腰都全遮盖在雾里。 天也慢慢地黑了下来。 阿弟走时,只是说把牛放在了这片山里,但是面对着这一片茫茫大山,那具体位置又在哪里呢? ‘哞——’ 阿妈学着牛的叫声,想把牛从山里引出来。可是,她学了好几次,都没有听到自家牛的回应。阿妈只好继续地向山里找去。 找了好久,才在一片大石壁下找到了自家的牛。 牛已经吃饱了,已经躺在这块能挡雨的石头下,慢慢地回嚼着。看到阿妈走过来,它摔了摔自己的耳朵,用尾巴打了下自己身上的蚊子。 “死老牛,我这么叫你,你怎么就不回叫一声,你看看天都快黑下来了,快些回家吧。” 老牛听懂了,它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过阿妈的面前,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天,越来越黑;雾,越来越浓;雨,也越来越大。山路上的每一块石头上都吸满了雨雾。 牛,在前面走着,阿妈在后面跟着。 突然,阿妈的脚下一滑,她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就跌到了悬崖下面。老牛转过头来,看着阿妈跌下的高坎,焦急地看了好久,它想下去,可是,那么高的高坎,它是下不去的。老牛对着高坎下面喊着,却没有听到阿妈的声音。 老牛在上面转了好久,它不停地叫着。叫了好久,也没有听到任何反应。它朝着家的那条路上走去,一边喊着。走了好久,它又赶了回来,回到了阿妈跌落的地方,用脚刨着地,并且不停地喊着,它一步也不想离开。 好久,阿爸回到家,还没有看到阿妈回来,而且牛也还在山上,他才朝山上找来。老远,阿爸就在喊着阿妈的名字。 老牛听到了,又朝着家的那条路走去,并且不停地对着阿爸来的路上喊。 听到牛的叫声,阿爸很快就找了过来。跟在老牛的后面,找到了阿妈跌落的地方。 等阿爸艰难地下到阿妈跌落的地方,阿妈早已昏迷了过去,旁边流着一大滩血。 阿爸抱起阿妈,使劲喊着阿妈的名字。好久,阿妈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你怎么摔得这么厉害?好,起来,我们回家吧。” 阿爸轻轻地想把阿妈抱起。可是,他刚一动手。阿妈‘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不行,我,不行了。” 阿爸知道阿妈伤得太重了,伤得再也不能把她放在背上背着出去。怎么办?阿爸想了一下,只得回家找人来帮忙。 “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家叫人来,我们拿担架来把你抬出去。” 阿妈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又闭上了眼睛。 阿爸飞快地爬上了悬崖,也顾不得老牛了,飞一般地朝家的方向跑去。老牛还在悬崖上看着阿妈。 等阿爸找来寨子里的人,大家一起来到悬崖下面,把阿妈绑在担架上抬出山来,抬到了公社人民医院。可是,终因时间太长,失血过多,伤势太重,阿妈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妈还年轻,到现在,她也不过刚刚满五十岁,她还没能看到自己就要出生的孙子呢,甚至连出国演出的儿子,她也没能等到看他最后一眼。 阿妈走了,仰亚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总想着,这或许只是一场梦,或许只是一次玩笑。 阿妈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她一定还会回来的。就像仰亚小时候一样,阿妈走外婆家,最多不过两天就回来了,每次回来时,还会给仰亚和弟弟娃娃带回好多好吃的。 可是,仰亚不是小孩,他知道,在他面前,阿妈走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阿妈走了,是真的走了。 从此,留给仰亚的,只能是阿妈以前的那些美好回忆—— 那时,仰亚还小,阿妈上山时、下地时总把仰亚背在背上,那时,阿妈的背是那么的温暖,走过山路,阿妈从路边摘下一颗红红的三月泡,转过头来,把泡喂到了仰亚的嘴里,然后甜甜地看着仰亚笑。 仰亚,永远记住了阿妈的那个微笑回眸; 那时,鸡生蛋了,母鸡在鸡窝里高声的叫着,蹒跚的仰亚朝着鸡窝走去,用小手拿起还有些余热的鸡蛋,蹒跚着走回来,走到阿妈身边: ‘阿妈,蛋,阿亚要吃。’ ‘啊,鸡又生蛋了,我家阿亚又想吃鸡蛋了,好的,阿妈这就给阿亚做去。’ 火灶里几把柴火,一碗热汽腾腾的鸡蛋汤端了过来,阿妈一口一口喂到仰亚的嘴里。 直到现在,仰亚也没吃过比这更香甜的蛋汤; 那时,仰亚上学了,一放学,仰亚顾不得满头满脸的泥巴和灰尘,一钻进家,把阿妈用毛线织成的小书包往旁边一放,就去翻锅灶。 ‘你慢点,先洗了手再吃吧,然后,打来温水,给仰亚的小手、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从厨柜里端出鱼汤。汤里,阿妈早就把鱼肉撕成碎末,鱼剌早就被阿妈剔出来,像一个个小小的蒲扇,放在火炉上烤着,发出来的那阵鱼香,比碗里的鱼汤还好闻。 直到现在,仰亚哪怕走到国外,都还回味着。’ ------ 仰亚一场场一幕幕地回忆着,抑制不住内心的阵阵心酸;泪,也跟着慢慢地流了出来。 心,无以寄托。 仰亚拿起身边的芦笙,默默地吹响了那首《仙去》—— 放下操劳 放下牵挂 放下一切凡世的留念 走吧! 前方就是无忧的极乐世界 放下哀愁 放下劳累 放下一切现实生活的挣扎 走吧! 前方一路上充满鲜花 ------ 在村寨里,人们并不把人的生死看成是一种悲伤、一种痛苦的离别,反而觉得‘死’,是让人到了另一个极乐世界。这从这首《仙去》的芦笙曲里都能听懂得出来。 可是,仰亚却怎么也乐不起来。阿妈是真的走了。任何一个母子的离别都充满哀伤、充满难舍。 昨天,终于把阿妈送到了山上,全寨子的人,比阿妈小的,都穿上一白衣,抬着阿妈向山上走去。无论是抬的,还是拉绳的,还是走在前面引路的,都走得那么的艰难。每一步、每一个人都舍不得迈开,都想珍惜这和阿妈一起的机会多一点,再多一点。 阿妈沉沉的棺椁,压在寨子里每个人的肩上,也压在寨子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阿弟和阿妹穿着长到脚底的白衣,走在最前面,他们端着阿妈的灵牌和遗像。每迈一步,都似有千斤之重;每迈一步,都有泪水像线一样的落下。 仰亚亲自接过寨子里老芦荟笙手手中的芦笙,他要用自己吹奏的芦笙曲再送阿妈一程,借以慰籍自己没能见到阿妈最后一面的深深遗憾和愧疚。 风,呜咽着;雨,哭泣着。 沉沉脚步,迈不动仰亚与阿妈沉痛的离别; 声声笙啼,诉不尽仰亚心里无尽的惆怅。 天地同悲,日月同泪; 仰亚内心里有一股血在往上涌,涌得仰亚的胸口像刀割一样的疼痛。 这是一首最难吹的曲子。 尤其是今天,仰亚感觉到,他不是在吹,而是把一滴滴血泪往笙眼里灌。 墓地到了,阿妈的灵柩被停在了墓穴前面的那块空地。寨子里所有的妇女们都转了过来,围在了阿妈‘身边’。 就像以前阿妈在寨子里一样,她们是否又在讨论今年的庄稼是否有好的收成;她们在讨论,谁家的小子又娶了一门好亲;谁家的闺女又要出嫁了,大家又该一起为她绣那花边的嫁衣。 所有的芦笙手都围着阿妈吹着,所有的妇女都围着阿妈转着。这是大家与阿妈最后的欢乐,最后再送阿妈一程,大家围着阿妈,跳起了看似欢乐,实则沉痛的芦笙舞。 《仙去》的芦笙曲一遍遍的响起。仰亚又陷入了对阿妈深深的回忆—— 就在对面的那片山上,阿妈教会了仰亚唱第一首山歌。那时,仰亚还小,可却总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总想着帮助阿妈做些事情。阿妈上山砍柴火,仰亚也拿起了自己的小柴刀跟了过来。砍累了,就坐在阿妈的身边,听阿妈唱那温暖的情歌。 ‘阿妈,你唱得真好听,我也想学唱歌。’ ‘好呀,那阿妈教你!’—— 就在这一片田园,阿妈和阿爸一起在为秧苗锄草,趴在田边的仰亚突然看到水田边有一串串透明的小球: ‘阿妈,你快来看,这是什么?这么好看,这能吃吗?’ 阿妈停了手中的活走了过来: ‘傻儿子,那不能吃,那是青蛙的蛋,过几天要生出小蝌蚪来的,蝌蚪和青蛙都能帮我们捉田里的害虫,不能碰它的。’ ‘啊,那我再把它们放到田里去。’ ------ 舞跳完了,芦笙停了。 可《仙去》的声音却永远在仰亚的心里挥之不去。 大家又一起动手,把阿妈抬到了那个土坑前,仰亚和阿弟阿妹齐齐地跪在了地上。 那一抔泥土盖上,从此世界上再没有阿妈了。也再没有了阿妈的微笑、阿妈的呼喊。 阿妈走了,一连几天,仰亚还没能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宣传队里的人也来了,他们是特意来看仰亚阿妈的,来和仰亚一起送阿妈最后一程。 等阿妈安葬后,他们也要走了。 “陈团长,我------”仰亚话没出口,泪已经在眼边了。 “啊,没事,仰亚,阿妈才走,你就在家多呆几天吧,一来陪陪家人,再一个也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可,团里面------” “唉,团里,现在也应该没什么事了,现在,有的是时间,有些事,还是等你休息好了,回到团里再说吧。” 仰亚很感激团里对他的理解。是的,现在,仰亚没有什么心思上班,更没心思吹奏音乐、跳舞。同时,他也想多一点时间陪陪家人,特别是爱人务妮。 这几天,务妮跟仰亚一样的悲伤,更何况她还带着大大的肚子,那可是阿妈日思夜盼的孙子。 自从务妮的身子越来越‘显身’后。阿妈就把务妮接了过来,两人一起为小生命的出生准备着,小衣服、小鞋子,甚至小尿片。阿妈一边准备着,一边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笑着说: “我就要看到我的孙子了,这是我们家的福气,务妮,你真是我们家的好媳妇好闺女。” “阿妈,这还没生呢,看把你高兴得。” “这马上就要生了,我就要当奶奶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我还得抓紧时间,多为我家孙子做几套衣服呢。” 可是,还没等阿妈的孙子出来,阿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其实,自从有了身孕后,陪在务妮身边最多的就是阿妈。现在阿好走了,务妮和仰亚他们一样的伤心。再加上这几天的操劳和疲累,务妮整个身子都跟着瘦了一圈。 一连好几天,仰亚一家都还没能从阿妈离去的悲伤中走出来。一连好几天,寨子里的人也和仰亚他们家一样高兴不起来。 一开始,仰亚还觉得,大家因为他们的家的悲伤才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太高兴。可是,这都过去了半个月了,怎么整个寨子的人还是一个个忧心忡忡的呢? 仰亚搞不明白。 又过了几天,仰亚才从旁边了解到,原来大家忧心的,不是怕仰亚家不高兴,而是听说,现在整个农村要搞什么‘分田到户’了。 ‘分田到户’? 队长告诉仰亚,‘分田到户’也就是‘家庭联产承包制’,也就是把原来集体的田土山林全部分到每一户农户的手上,自己管理,自己经营,自己收成。 这,不搞大集体了? 不是所有的田土都属于国家吗?怎么又过回去了呢?田土都属于了个人,那不是又变成地主了吗? ‘分田到户’、‘家庭联产承包制’,这都是仰亚第一次听到。 0063、家庭联产承包 0063、家庭联产承包 自从听到了要搞什么‘分田到户’后,寨子里的人各种的表情各异。 有一种人说,分田到户好,自己种田自己吃饭,自己想种什么种什么,想什么时候种就什么时候种,自己想做就做,不想做就玩、就睡大觉。他们认为,一直以来,都在集体做事,辛辛苦苦做的人也是那么多工分,一天天出工不出力的人,也一样的那么多工分,这本来就不公平,分田到户了,这一伙人看他还能偷懒挣工分不。 当然,这是一群家里有劳力,也愿意动脑筋的人的想法。 而另一种人表示,自己家里本来就劳力欠缺,家庭底子又不是很好的,要投入没投入,重活做不了。如果所有的田土都要自己亲自去种的话,这怎么还能养活一家人呢。所以,从心底里面讲,他们是不想把田土分到每户的。 当然,平常在大集体时,劳动不认真,得过且过、磨洋工的,也就不好说什么了。现在,占不到别人的便宜了,分田到户,自己也吸能咬着牙自己干了。 而另有一些年纪偏大的人,他们大多是从旧社会过来的,有的原来就是什么地主家的雇农或者佃农。现在,国家又要把土地分给个人,而不归集体,也不归国家,这么又活回去了吗?是不是又要出现地主了,他们家是不是又会变成帮地主家干活了。 有几个老人,就在闲谈时担心得哭了起来。 仰亚和这些人的想法都不同,仰亚虽然也还是农业户口。可是,自从他长大,他都没怎么干过农村的活,他只知道吹芦笙、跳芦笙舞。好像这些事情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一样。再加上阿妈刚刚去世,在仰亚的心里,对于什么分田到户,他就像没事人一样。 这天晚上,生产队里终于通知大家开会了,会议的内容就是关于‘分田到户’即‘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生产队里开会,人们稀稀拉拉,通知七点钟开会,等大家基本到齐时,已经是八点过了。在满屋的烟雾弥漫中,老生产队长先掐灭了自己的老烟锅,开始说话: “今天晚上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开个会,会议的内容大家应该也了解一些了,现在大家商量一下,我们生产队也要搞‘分田到户’了,大家看有什么意见,今天都提出来大家商量。” 下面,没有人说话,大家也不知道说什么,包括对于‘分田到户’,高兴的、不高兴的、担心的,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生产队长看大家不说话,接着又说: “其实,大家也不用担心,这也不是我们这里才搞,人家其他的地方去年都已经搞了,所以,现在,县里面才发动我们也要搞。 “为什么要搞呢?社会发展到了现在,大家一起劳动吃大锅饭,已经严重地阻碍了我们社会主义生产力的发展,满足不了社会生产关系的发展,也调动不也大家的积极性,所以一定要有一种新的劳动分配方式,才能重新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以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这是生产队长到人民公社开会时学到的文件,他是按文件上的‘精神’传达给大家的。可是,什么‘生产力’,什么‘生产关系’‘分配方式’等的,大家也听不懂。然后,队长不得不又跟大家解释了一遍。 等大家都听清楚了,下面的人也开始发言: “队长,我们能不能不分呀,像原来一样的,每天早上,你喊我们出工我们就出式,你叫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这不挺好的吗?为什么一定要分呢?大家都是一个寨子的人,分得这么认真,以后,这不大家都生分了吗?” “不不不,我觉得还是分的好,分开了,各做各的,想做就做,不想做也没人管你,多自在呀!” “自在什么呀,没有了集体,要是哪天你家的农活做不来了,没有了饭吃,你找谁去?” “队长,我从来都是跟着你一起干活,这分田到户了,每天,你不叫我,我怎么知道我应该去做什么呀?” 也是,以前,有人喊着,好些人都还不知道做什么,这各顾各家了,有好些家里,还找得到活路做吗? “队长,分了以后,不会干活的人会不会越来越穷?劳力多的家会不会越来越富,然后穷得没办法的人,是不是就又要去给富人干活,这不又成地主和长工了吗?” ------ 以前开会,还真的没这么激烈。以前,大家来了,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女人来了,胳膊上都挎一个小竹篮,竹篮里放着家里从老到小的、那些已经穿不了的衣服,就趁着开会的时候,要么大的改小,旧的拆来补破的;实在是没有一块好布的,就留着秋收后用来浆布壳做鞋底地用。一两个小时的会开下来,几个月的破衣服破被子都补好了,然后散会、回家、睡觉。 而男的呢,屁股一坐下,就把老烟管掏出来,相好的几个,从会议开始一直吹到会议结束,烟,也一直抽到会议结束。要不,就是还没等队长说上两句话就开始睡觉,连鼾声带口水带鼻涕地在角落里响着,让其实的人看了,想笑又不敢笑。 要不,就找各种借口,不停地跑到门口那几棵大树下,肆无忌惮地掏出‘老东西’,唰唰唰地撒尿。一回到家,第二天一问,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大家听得都特别认真,因为这关系到每一家每一户的利益,也关系到每一家每一户以后的生存和发展。 对于上面大家提出的问题和担心,生产队长也不得不就像他们在公社开会时一样,总要给大家作个解释,要不,这去上级开会学习文件不就白学了吗。 “分田到户,这是国家的政策,也是我们以后必须要走的路,大家不用担心,这不是在后退,这是在前进。人民公社,从解放以来,在我国,已经实行了三十来年了,它已经不适应现代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必须要有一个新的劳动方式和分配方式,才能促进社会的发展。这,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分田到户’,也就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 “至于那些平常都要我这个当队长的喊去喊来才知道去干什么的人,这开始一年两年,一季两季,我可以随时提醒你们一下。可是,长期以后,你们也要自己学会管理自己的家了、管理自己家的田地、农活了。也正因为你们只知道被动地跟着我干活,而不用自己怕脑子,所以,才没能把集体的活干好。分田到户了,也就是要调动起你们这些人积极性。自己劳动自己吃,如果这样,你们都还养活不了自己,那你们自己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不是分不分的问题,分,是肯定要分的。现在,我们要说的是怎么分的问题。” 那到底要怎么分呢? 队长首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们生产队,所有的田,基本可以分成三类:一类是坝子上的那一部分,也是我们队里最好的水田,土地肥沃,水源丰富,光照好,是收成最好的,我们把他定为上等田。 “还有,就是靠近我们寨子前后的这些梯田,产量稍微比坝子田差些,但离家近,施肥、干活等都近。这一部分我们把它看成是二等田。 “还有的就是山里的冷水田,那些地方的田,虽然都有充足的水源,但由于长年都处于山中,光照差,泥脚?,产量不高,我们把这些都定为三等田。” “按着这样三个等级的田,我们分成三部分来抓阄,谁抓到什么算什么,抓到哪一丘就是哪一丘。大家看行不行?” 大家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想想这也还算是公平。平常,在寨子里,好多决定不下来的事情,大家都是通过抓阄来决定的。 就这样,几个生产队委员,就用一本小学作业本撕开来,做成了三种类型的‘阄’,把它们分别放在三个不同的碗里,大家按顺序分别来抓。 等大家都把‘阄’抓到手后,一一打开,一些人心里又不平静了。特别是有妇女一起跟来开会的。 “这、这、这,不公平的,我们家抓到的是最差的一丘,产量是最低的,我要重新抓。” “我这里也不行,我家抓紧到的是坝子最下面的一丘,等春天要用水时,那不是都等你们上面的用水完了才到我们家,那我们家还练什么田、插什么秧呀!不就看着你们家秋天收谷子吃米饭了吗?” “你们看看我家,七口人就抓到最小的一丘,他们家三口人却抓到了这一片最大的一丘,这也不对呀。” “我也要求要重新抓,你们看,我抓到的这一丘,就在他们家猪圈鸡圈旁边,还没等谷子成熟,恐怕早就被你们家的鸡鸭等吃光了,那我们家吃什么?打死了你们家的鸡鸭,我也下不了手呀,你们也不愿意呀。” 是的,原来在大集体,这些问题都不存在。那时,不管好田坏田,高产田还是低产田,大家一起劳动一起收割,得多得少大家一起分,鸡鸭吃了的不算,浪费掉了的不算。谁会为这些而斤斤计较呢。 现在,可不同了,‘分田到户’,那以后就是自己家的事情了,每一颗谷子都是自己家的,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 没办法,队长的解释大家也不能都满意,争吵了一阵后,队长只好又把所有的阄收回来,重新又抓了一次。可是,等大家打开来时,大家的争吵比第一次还要厉害。 当然,这其中也有在第一次抓到不好阄的,这次抓好了,抓到自己想要的了,或者说是觉得自己占了一点小小的便宜的,就躲在墙角里暗暗发笑。 可是,那些抽得比第一次差的,有了第一轮抓阄的先例后,反悔要求再一次重来的人就更多了。 就这样,三番五次地折腾,都老半夜了,问题可是一点都没有解决。也就是说,连一丘田都还没能分落实,更别说还有后面的什么土呀山林什么的了。 仰亚家,今天是仰亚来参加会议,自从阿妈去世后,这么多天来,仰亚突然觉得阿爸在一天天变老,本就已经花白的头发,这几天好像都全白了。这几天,仰亚还在家,所以,好多事情,就都改由仰亚来参加、来决定。 仰亚倒是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吵一起争。他抓到的‘阄’,有的,连在哪个地方他都搞不清楚,更别说知道什么好中差了。严格地说,仰亚就好像一个不是农村的农村人。农活不会干,农事不知道。就连放到山上的、自家的牛,仰亚都能够认错,他还能懂多少农村的这些事来。 再加上,仰亚又吹了这么多年芦笙,他觉得自己吹芦笙就能养活自己了。所以,一直以来,他也不太关心这些农业方面的事。 仰亚看着大家平时都叽叽喳喳、和睦相处。这会儿,就因为这‘分田到户’闹得面红耳赤、鸡飞狗跳,仰亚不习惯,他也学不会。他坐在角落里,大家叫他再抓一遍,仰亚就再抓一遍。叫他跟谁换一粒‘阄’,他就跟谁换一粒‘阄’。 整个生产队会议室,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再加上那些自家来开会的人这么晚上还不回去,又有一些人赶了过来。这后面来的,特别是妇女更多,这些又加入进了争吵的行列。所以,整栋楼里就更是热闹了。 仰亚没心思跟大家争吵,他静静地走出了生产队会议室,一个人在室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来来回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时间又过去了好久,仰亚走进会议室,大家还在争论不休。仰亚都有点心烦了,他正想一个人提前加家,等大家争吵清楚了,明天再回来,要到自己家的那一份就可以了。 仰亚正要抬起脚来准备走出会议室,自家阿弟却提着灯笼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仰亚说: “阿哥,阿哥,你、你、你快点回、回、回家吧。大、大、大嫂她------” “啊,务妮?阿弟,你大嫂怎么了?你快说,快说呀。”仰亚焦急地大声叫了起来。 “大、大、大嫂,她、她说她、她肚子痛,阿、阿、阿爸说,可能是准备要生了,所、所以,叫、叫、叫你赶紧回去。” “怎么?你大嫂她要生了,务妮就要生了?” 仰亚拉着阿弟的手,两人飞快地朝家的方向跑去。 0064、喜得贵子(1) 0064、喜得贵子(1) 仰亚跟着阿弟一起,匆匆地赶到家,仰亚和务妮的房间的灯还亮着,堂屋里的灯也在亮着。远远地,就看到了阿爸站在了吊脚楼的美人靠旁,伸着脖子,看着仰亚他们来的方向。 老远都能看得出来,阿爸早已着急得不行了。 其实,就在今天下午,仰亚还没有去生产队队部开会前,务妮就感觉到身体有些不舒服。天还没黑,她就进了房间,躺在了床上。仰亚问务妮,她说没什么。所以,仰亚才代替阿爸到队部开会的。他以为过去一下子也就回来了,却不想这一去,一直到半夜也还没能回来。 这久来,务妮的身体确实有些虚弱,但是距离生产,还是有一段时间的。 可是今天,务妮躺着躺着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对。一开始,她也没在乎,可是肚子里的疼痛却越来越严重。仰亚又不在家,所以,务妮只好忍着,直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告诉了阿爸。 阿爸听了务妮说的具体情况,他估计应该是要生产了,虽然比预产期有所提前,但应该还属于正常,只是比估计的稍微提前了一点点而已。 真是要生产了,阿爸怎么办,作为阿爸的自己,在这种时候,也不好自己进去照顾呀。 务妮疼得开始在房间里叫了起来,阿爸只好隔着窗户对务妮说: “阿妮,你是不是要生了,疼得厉害吗?” “阿爸,我的肚子真的是越来越疼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 这样,阿爸才赶紧叫阿弟到队部去把仰亚叫回来。而他自己就一直在外面守着,时不时地隔着窗户又问问务妮。 看看仰亚和阿弟回来了,阿爸的心里也才稍稍安定了些。 “阿爸,务妮怎么了?” “你快进去看看吧,她可能是要生了?一直在叫肚子疼。” “要生了,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你懂个啥,哪都有预计的那么准时吗?稍微提前些、推后些都是很正常的。” “啊,那,阿爸,应该怎么办?” “哎呀,阿亚,你咋啥子也不懂啊。你先进去看看,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吧。” “啊,好。”仰亚说着冲进了房间。 阿爸又对阿弟说: “我们这都几个男人,也不方便进去看你阿嫂,你快去叫你婶过来帮看看吧。” 阿弟还没来得及进屋,提着手上快要燃尽的火把,又朝着婶婶家跑去。 仰亚进到房里,只看到务妮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两手捂着肚子,还在不停地叫疼。脸已经被烧得通红,更是满脸满额的汗水。 “阿妮,你这是怎么了?” “仰亚,我、我、我肚子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没事,你放心,我就在你身边,可能是快要生了,阿爸已经叫阿弟去叫婶过来了。” 其实,仰亚来到务妮身边,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除了口头上能够安慰务妮几句,连自己也已经手足无措,不停地在那里抓自己的头发。不停地朝着窗外看,阿婶是不是来到了。 没几分钟,阿婶就到了,简单地在门口问了阿爸几句,就开门走了进来。 “阿妮,你没事吧?让婶看看。” 阿婶伸出手,摸摸务妮的脸,又伸进被子里按按务妮的肚子。 “阿妮,怕是真的要生了,要不赶紧去医院吧。” “她婶,你看,如果要去医院,我们就马上去准备。”阿爸也已经来到了门边,听阿婶这样一说,他焦急地接过了话。 “还是去医院吧,队上那些接生婆,随到顺产倒是没什么,如果不顺利,到时还是得去医院,我们这里距离医院又远,路上又不方便。” 大家都觉得应该去医院。可是这是夜晚,半夜呀!寨子上又没有现成的车子,这该怎么办。 还是老方法。 阿爸叫仰亚和阿婶在家里守着务妮,陪着她说说话。他转过头就朝着门外跑去。他叫来了几个和仰亚玩得好的,也有几个是阿爸一起的自家兄弟。大家一起到后山上去砍来了几根楠竹,几个七手八脚地把其中一根砍每成半人高的几节,又把其中一根直接用篾刀破开,再破开,直到破成能用的竹篾。 然后大家一起,把剩余的两根竹子拿过来,摆在一起,再用已经砍短了的竹子绑在了上面,然后用竹篾相互绑了起来,缠牢固。这就做成了简单的担架。 阿婶早已经从仰亚他们房间抱出了一套被子,迅速地铺在了‘担架’上面。 务妮还躺在床上,只是喊疼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积。 “阿亚,你去把阿妮抱出来吧,放在担架上,我们大家抬着她去医院。记住哈,用抱,不能用背哈。” 要不是阿婶提醒,仰亚还真有可能想去背务妮的。经阿婶提醒后,仰亚再看看务妮的肚子,才知道为什么阿婶要叫他背出来而不是背。 阿婶先把一床被子平平地铺在担架上,然后叫仰亚轻轻地把务妮放在上面,然后再把另一床被子盖在了务妮的身上。 “她婶,你看这,阿亚他阿妈刚走,我们家也没个人能够照顾一下阿妮,要不,就麻烦你帮我们一起去,一路上照顾一下媳妇。” “他大伯,你说啥子呢,这不都是自家的事情吗?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就放心把,我跟你们一起去,阿妮会没事的。” 大家轻轻地把担架提了起来。阿弟提着灯笼走在了前面。 “阿弟,你明天还要去上学呢,你就别去了。” “阿哥,我去帮你们照亮呀。” “小二,你在家,我去。你看好家就行,明天自己收拾好了,就带着阿妹去学校。”阿爸说话了,阿弟只好把火把递给了阿爸。 这时,已经是山村里的下半夜了,月亮已经落到了屋后坡的山下,刚刚有月亮的时候还有一点亮光,现在,就更是显得黑暗了。 山路上是一级级的石阶,虽说是有几把火把照着。可是,就在这窄得平时走路两人相遇时都要稍微让让才能过去的石阶路,现在,又要抬上一个将要生产的病人,哪里能照得见路。几把火把,也只能是前前后后的让大家能看到一丝丝亮光而已。而有时,反而晃得你看不清脚下的路来。 一前一后,四个人抬着,旁边还有几个人跟着,抬累了又换两个人上去。阿婶不管路有多窄,都一直坚持手扶着务妮的担架,走在她的旁边,不停地跟她说话: “阿妮,没事,有婶在你旁边呢,你什么也不用怕。” “阿妮,闺女,你再忍忍,我让大家把你抬平稳些,再忍忍,到下面的马路上就好了。” 自从上了担架,务妮倒是比在家里好了些,没有再不停地喊肚子疼了,只是时不时地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看来,她也是在尽力地忍着,好让大家不要太多地为她担心。 仰亚,从家门前一出来,他就坚持要自己来抬着务妮,过了好久,有人要过来换他,他都说自己没事,就让他再多抬一会。 大家知道,平时,仰亚在家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大多是务妮一个人在家,就连孩子都快要出生了,仰亚都还觉得他和务妮好像才刚刚结婚一样,就在半个月前,都还跟随着中央访问团到国外去演出。 所以,他觉得他亏欠务妮太多。 现在,务妮就快要生了,仰亚也知道,女人在生孩子时,是最痛苦的。所以,他能为务妮做点什么,他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抬了好久,一开始,仰亚觉得肩膀上有些发热,比身上其他的地方都要热得多。又抬了一会,他觉得肩膀有些辣辣的。其实他不知道,他的肩膀已经是磨破了皮了,所以才会感觉到辣。像仰亚这种很少挑抬东西的肩,突然坚持抬了那么久,已经算仰亚忍得住了。 抬着抬着,仰亚总喊着不停地换肩。刚刚把担架放在这一边肩膀,还没走两步,又喊着要换另一边。 最后,还是阿爸看出了问题。 “仰亚,你下来吧,换我来。” 仰亚还想说些什么,阿爸已经走了过来,把火把交到旁边另一个人手上,一手撑起担架,一手把仰亚从担架下扯了出来。 “看你那肩膀,做那么一点事都不行,亏你还长在农村。” 阿爸这样一说,大家也才注意到。 “哎呀,仰亚,你肩上都出血了。磨破皮了吧?” 仰亚摸了摸自己的肩,除了有一种辣辣的疼外,还摸到一股湿湿滑滑的感觉。 真的是出血了。 仰亚在心里有点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感到有些惭愧。 大家交换着总算把务妮抬到了下面的稍微宽阔一点的公路上。可是,虽然说是到了公路上,这半夜三更的,也不可能会有车的。这白天都只有赶集天才有的一两趟车,现在,根本就没必要去望路。还是努力地抬着走吧。 说是公路,也只是比刚才的石板台阶好走那么一点点。这路,平常长期的雨水冲刷,牛羊踩踏,同样也都是坑坑洼洼的。不过,这对于务妮来说,就好得多了。在山路上,虽然抬的人都已经是万分的小心翼翼了,可是,在务妮那,除了上下坡的倾斜外,还有前前后后的摇晃。务妮已经是咬着牙在忍了。 现在,到了这公路上,虽然也是坑坑洼洼的,但大家还是基本能保持平稳平衡地抬着务妮。务妮也觉得舒服多了。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慢慢地就能够看到公社那边集镇上还有的点点隐隐约约还存在的灯火。 可是,大家都知道,公社的卫生院,也就只能开些感冒药呀,打些预防针呀什么的,或者是一些轻微的跌打损伤的外包扎。不是万不得已,像出生小孩这样的事情,大家是不敢放在公社卫生院来做的。 可是,这要到县医院去,如果没有车,那可是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啊。再加上,务妮这都已经坚持了老半夜了。 她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所以,是去公社卫生院,还是去县医院。大家还决定不下来。 还是守在务妮身边最近的阿婶说话了: “哎呀,要不这样吧,我问问阿妮,看她的情况怎样,能坚持的话,我们还是到县医院去吧。” 嗯!对,这事由务妮来决定。 “阿妮,闺女,你觉得怎么样了,我们这也快到公社的,不知道你的情况怎样,如果你还能坚持,我们就干脆到县医院去,放心些。” 务妮满头大汗地看着大家。 “婶,没事,我还能坚持,还是到县里去吧。”务妮努力地说了出来。 “好,那就去县里。”阿爸转过身来,就要抬着务妮朝前走。 “阿爸,要不,我到我们公社去看看,如果能找到一辆车子,不更快一些吗?” 阿爸想了想,说: “那这样,我们一直抬着务妮朝县里走,你赶快去公社看看,如果有车,你就一路上赶过来追我们,哪里追上我们就在那里上车,找不到车,也没耽误我们往县里送。” “好!”仰亚说完,扭头朝公社的方向跑去。 跑腿,这倒没让仰亚担心。挑抬东西,肩膀不行,跑腿,绝对没事,而且还快。 仰亚来到了宣传队门口,静静的,院子的大门还关着,院子里也没能看到团里那辆唯一用来拉他们下乡演出等用的货车。 仰亚没有等,也没有叫醒看门的老李头。转身又跑到了公社办公楼那边。这边门卫室的灯,倒还是亮着的(其实,仰亚不知道,现在已经快天亮了),这边看门的老头已经起床了。 “大伯,公社这里有人在吗?书记他们的车子在吗?” “啊,你是宣传队那边的仰亚呀,这么早,有什么事吗?你是要找书记呀,还是问公社的车子啊?” “不,大伯,我想找书记,想借用一下他的车子,我家爱人就要生小孩了,我们一直把他从家里抬了过来,还要抬到县医院去,我想借公社的车一下,帮我送一下我爱人到县医院去,时间长了,我怕------” “啊,是这事呀,可是,书记的车子昨天就开到县城开会去了,这里已经没有车了啊。” “啊?那怎么办呀?”仰亚看找车没有了希望,转身就想跑去追上务妮她们。连‘再见’都来不及对大伯说了。 “哎哎哎,孩子,你先别急呀。” 我能不急吗?这里又没有车,还不如我早点赶回去,和大家一起快些抬着去县里。仰亚心想着,脚步也没停下来。 “你别急,我帮你再问问。” “啊?大伯,你------” “我家侄子有一台拖拉机,我帮你问问,如果可以,我叫他送你们一下吧,生小孩,这可不是小事。” 仰亚有如得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转过身来,焦急地看着大伯。 “他家在哪,能找到他吗?还来得及吗?” “小子,你先别急,没事的,他家就在学校后面这个寨子,我到外面叫一声他就能听到了。”说着,大伯走到前面的院子边缘,对着另一个寨子就叫了起来。 还真的,没几分钟,就有一个人跑了过来。 “伯,啥事,这么早,你叫我------” “这位是宣传队那边的一个孩子,他家在乡下,他爱人就要生了。大家正抬着往县里赶,你就开你的拖拉机帮送他们一下?” “啊,是这事,行!” 其实,他的拖拉机就停在公社后面。他跑过去,突突突,几下,就把拖拉机摇叫了,开了过来,叫上仰亚,朝着县城的方向开去。 没多久,他们就追加上了务妮他们。 大家把务妮连人带被子,放在了拖拉机上面,开着车朝着县城跑去。 可是,拖拉机虽然比人快得多,可是,拖拉机上那‘突突突’的抖动,把务妮抖得更难受。没几分钟,把务妮都抖晕车了。 再一突突,务妮感觉肚子比刚才更疼。 好不容易咬着牙抖到了县医院门口。车一停下来,大家就揭开了务妮身上的被子,准备把务妮朝医院里抬。可是,一揭开,却看到了务妮身体下,有了一大滩的血。 医院的医生也赶了过来。医生一看就急眼了: “这么多血,你们还让她坐这样的拖拉机?你们怎么这么晚了才送她过来?你们这不是要人命吗?” 0065、喜得贵子(2) 0065、喜得贵子(2) 一路上,务妮都被紧紧地捂在担架上、车上,从还在家开始,她都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路上,阿婶都一再叮嘱她不要揭开被子,所以,务妮就这样一直忍着。刚刚把她放在车上没多久,其实务妮就已经感觉到身上,特别是下面,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她只以为是自己汗水太多了。 直到现在,医生揭开被子,说是她出血了,她才知道。 其实这一路上,务妮都是在坚强地忍着。现在,看到了医院,也看到了医生。再加上医生说她已经出血了。务妮一时紧张,就再也没能控制自己,医生抱着她时,务妮已经慢慢地昏了过去。甚至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快,先把她推到急救室,其他的事情,等她缓过气来再说。” 仰亚和阿爸、阿婶,还有寨子上一起抬着务妮来的人,听到务妮已经昏了过去,都在旁边紧张起来。可是,他们却帮不上什么忙。 “医生,你们得救救我家媳妇呀,还有我家孙子。” 阿爸说着,伸手拉住了医生。 仰亚也在旁边急得说不出话来。 “好啦好啦,要我救你们家人,就不要再在这里干扰我们工作了,都让开吧,快,快,你们把病人往里面推呀,还愣着干什么?” 旁边几个年轻的护士和医生赶紧推着急救车往里走。阿爸、仰亚、阿婶和寨子里的人,紧紧地跟在后面。 务妮被推进了急救室。只看到急救室的两房门自然地向外一关,门上的红灯就亮了起来。仰亚等人被挡在了门外。 “你们不能进来,到一边去等着,有什么事情,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整个医院楼道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可仰亚他们的心却久久不能安静。他们的心,早已经随着务妮一起进入了急救室,提心吊胆地等着,心神不定地看着急救室门上的红灯。 没过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仰亚他们正要冲过去问时,医生连同务妮一起被推了出来。 “医生,这是怎么了?我家务妮没事了吧?” “没事了,现在我们马上要把她送到妇产科,你们到那边去等吧。” 这也就说明,务妮的身体是没事了,可接下来的生产,是不是正常,那又是一个不能预知的问题。所以,仰亚等一伙人又急急忙忙地跟着医生跑到了妇产科。 务妮又被推了进去,仰亚等人还在红灯下等着。没过多久,一个年轻的医生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你们谁是家长?请在这上面签个字。” “我是家长,我来签吧。” 阿爸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走了过去,从医生手里接过了笔,正准备在本子上签字。 “仰亚,这个字,还是你来签吧。” “嗯?我来签?” “是呀,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出生后,你就是他的阿爸了,你不应该跟他签字吗?” 仰亚想想也是,自己的孩子出生,怎么会要别人签字呢?哪怕是他自己的爷爷。有阿爸在,理应由出生孩子的父亲来签呀。 仰亚走了过去,接过笔来,很虔诚、很神圣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这签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啊,不是,签字并不是说明有什么问题,里面的孕妇很正常,但是,这也是我们医院应该做的手续。” 这还真的把阿爸、仰亚吓了一跳。 签好字,关上了门,过道上又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门上的那颗灯还在慢慢的闪着。 又等了好久,仰亚有些坐不住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前去,把脸凑在了门缝里,想用眼睛朝里面看。可是,仰亚什么也看不见。 “仰亚,你不用那么紧张,阿妮会没事的,孩子也会安全地生出来的。”阿婶在一旁安慰着仰亚。 “可是,婶,我还是有些担心。” “到医院就放心了,不像在家,接生婆那里才让人担心,这是在医院,会没事的,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一会儿就好了。” 阿爸也有些着急,好几次,他都想把手伸进衣袋里,想掏出旱烟管抽上几口,但看看对面墙上贴着的‘禁止吸烟’,又想想自己马上就要出生的孙子,好几次,他都又忍往了。 又过了一会,门上的灯灭了,旁边的那颗绿灯却亮了起来。 “阿爸、婶,你们看,绿灯亮了。”仰亚第一个看到了绿灯,他高兴地对阿爸等人喊了起来。 “啊,总算过去了。”阿婶已经是双手合一,在向上天祈祷产房里的母子平安。 阿爸一直凝重的脸上也看到了一丝微笑。 门开了,医生走了过来。 “医生------” “医生,谢谢,谢谢你们了!你们辛苦了。” “孩子生下来了,孩子和母亲都平安,你们就放心吧!”医生对着大家说。 仰来激动得转过身就想往里面钻,却被医生给拉住了。 “哎哎哎,孩子是生下来了,还是有些偏早产,你们不要都撞进去,派个女的进去看一眼就行,其他人,过一段时间再看。” 医生还以为旁边的阿婶就是孩子的奶奶呢,所以允许了阿婶进去,仰亚等其他五大三粗的男人,都被医生挡在了门外。 阿婶看了看阿爸,又看了看仰亚。 “放心,我先进去看,有什么,我出来再告诉你们。” “你进去吧。”阿爸对阿婶说。 阿婶一个人走了进去,推开了手术室的门,再进入里面一间病房,才看到了务妮躺在手术台上。 务妮已经虚弱得躺在床上,连转过头来的力气也没有了。护士已经把一张白色的毛巾放在了她的前额上,身上的被子也紧紧地盖着。 “阿妮,阿妮,我是婶呀,阿妮,你辛苦了。” 务妮听到声音,好久才转过头来,睁开眼,微微地看向阿婶。 “婶!” 务妮轻轻地喊了一声,眼里的泪水就涌了出来。 “孩子,没事了,没事了,孩子已经安全地生出来了,你别哭了,现在哭可不好,这上时候,千万别哭,哭多了,以后会影响身体的。”阿婶说着,轻轻帮务妮擦干了眼泪。 “阿妮,是个胖小子,你看到了吗?” 这时,务妮才意识到,孩子,她伸出手摸摸身边,又两边看了看,然后把疑惑的目光看向了阿婶。 阿婶也以为孩子就在务妮身边,她看到务妮这样的表情,也开始惊讶了。 这时,一名护士走了过来,看到了两人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孩子还在育婴室里呢,还不能把他抱出来,由于早产,他太虚弱了,还要放在里面观察几天呢。” “啊!”阿婶和务妮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那边,你可以过去看看。”护士对阿婶说。 “好,我过去看看,回来再告诉你,阿妮,你好好躺着。” 务妮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育婴室,就如一个小小的摇篮,上面还有一层玻璃罩着,一看里面的灯光就觉得很温暖。 小小孩被放在了一张白白的床单上,还戴上了一顶白白的帽子。睡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阿婶把手放在了玻璃罩子上面,就好像放在了小小孩身上一样,默默地看着。看了好一会,并默默地跟他说起话来: “我们家的宝宝,你终于平安的来了,来到了你阿爸阿妈的身边。老天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快快地长大。” 阿婶说着、想着,突然,她在一旁默默地流出泪来。 孩子他奶奶盼了好久啊,要是她现在还在,她该有多高兴呀,可是,她现在却看不见了。 抹过了眼泪,阿婶是第一个看到孩子的,还是挺好高兴的,她又围着育婴室看了好一会才转过来,来到务妮的身边: “阿妮,你放心吧,孩子很有好的,你也挺累了,先好好休息吧,明天,你就应能看到他了。” 务妮默默地对着阿婶点头,眼里有两滴高兴的泪。 停了一会,阿婶也被护士赶了出来。 “婶,你出来啦,务妮怎样?她还好呣?孩子呢,孩子怎样?” 一看到阿婶走出病房,仰亚就凑了上去,拉着阿婶的胳膊就问。 “务妮很好的,孩子也好,只是,孩子还是有些早产的迹像,医生说,还要在育婴室里保几天。” “啊,那就好,那就好。”仰亚也双手合十起来。他又想着要冲进去看务妮和孩子。阿婶告诉他,现在什么人也不能进去,要等医生把产妇和孩子从产房安排到病房以后才能让人进去看。仰亚又失望地退了回来。 医院走廊上一起来的人,都在向仰亚和阿爸祝福着,高兴着。高兴了一会,却看阿爸,听到阿婶说务妮和孩子都平安后,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默默地朝着楼外走去。阿爸这样的反应,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默默地看着阿爸。看着他走出大楼,来到了院里的树下,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来。 这一袋烟,阿爸忍了好久了,也许是从昨天在家看到务妮叫肚子疼一直忍到了现在吧。 阿爸有些如饥似渴地吸着,就好像两天没有吸到氧气一样。 直到第二天下午,仰亚等才被允许跟务妮见面。 务妮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一看到仰亚进来,就默默地朝着他笑。仰亚走了过去,弯下腰,轻轻地抱住了务妮,轻轻地在她的脸上亲着,轻轻地对她说: “阿妮,你辛苦了,阿妮,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谢谢你!” 务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用力把仰亚推开。仰亚知趣地,也放开了手。 阿爸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刚才仰亚和务妮的那一幕,他也看到了。他不好意思走上前来,远远地看了务妮一眼,就说: “阿妮呀,你就好好休息吧!仰亚,你好好地在这里照顾好阿妮,我就回去了,家里还有猪、牛那些要照看呢。” “阿爸,你这就回去?” “有你在这照顾阿妮就行了呀,家里还有那么多事,阿弟他们又上学去了。她婶呀,还是麻烦你在这里多陪阿妮几天吧。你看,仰亚他妈-----,两个孩子在这里,虽然有医生的照顾,可是两个孩子什么也不懂,你就帮着再照看几天,可以吗?家里有什么事,我再过去帮一下。我回去后,再到务妮家那边,跟她阿爸阿妈说一声,再叫务妮阿妈来换你吧。” 一提到阿妈,病房里高兴欢乐的情绪马上就又受到了影响。 “哎呀,他伯,这没什么,你再这样说,不就生分了吗,阿妮,也不就像我家媳妇、闺女一样吗,我就多在这照看几天没什么的,家里也没什么事,你就回去,跟他叔说一声就行。” 阿爸走了,医院门口,留下阿爸离去时孤独的背影。 直到务妮被安排在普通病房的第三天,也就是务妮来到医院的第七天,仰亚才被允许到保育室去看孩子。这期间也只有阿婶才能看到,就连务妮,也只是听阿婶去看了回来跟她说的。 仰亚被允许去看孩子,他是既高兴又有些小紧张。他轻轻来到了育婴室门口,轻轻地把手放在门上,就连推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就此惊扰了那小小的生命一样。 这是医院统一的育婴室,是有好几个婴儿放在这里面,里面灯光柔和,空气温暖,色调奶白。一个个小玻璃罩内,都是这些刚刚出生的孩子。 仰亚在里面慢慢地走着,寻找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慢慢地看过去,每一个玻璃罩上贴着编号,还有孩子父母亲的名字。仰亚在想,医院还真是,如果不贴上这些,还真的不知道哪一个是自己家的孩子。 在最里面的一个,仰来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没错,这就是自己的孩子,那上面贴着的就是自己和务妮的名字。 仰亚放轻了脚步,忐忑不安地走了过去。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答案马上揭晓。 也不知是护士忘了给孩子盖被子,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了踢被子,还是真有那么一点心灵感应,知道自己的阿爸要来看自己了,就把自己全身展现出来给阿爸看。 仰亚还没走近,好离着老远就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还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一步、两步、三步! 看见了,看见了,那个小家伙还在里面动了一动。 仰亚靠近、靠近、再靠近—— 仰亚还闭上了眼睛。 靠近、靠近—— 默默的深呼吸,放下捂在胸口的手,睁开眼睛—— 仰亚看到的,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啊?这是自己的的孩子吗?’ 0066、祭树祭桥 0066、祭树祭桥 仰亚确实不敢相信眼前的育婴室里躺着的就是他的儿子。因为,在他的想像中,或者是看到别人家的小孩,都是白白净净,胖呼呼的。可是仰亚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又干又黑又瘦又小,小得跟老鼠没什么两样的东西。所以,这才把仰亚吓了一跳。 他又转过头看了看其他的几个小孩也都跟自己家的小孩差不了多少。仰亚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正想转身离开时,阿婶跟了进来。 “仰亚,你干吗?” “婶,你看这、这、这是我家小孩吗?” “怎么不是,你不是还认识字吗?这上面不是写着你和务妮的名字吗?我不认识字我都知道是,你还怀疑什么?” “可是?婶,你看,他怎么这么丑啊!又细又黑又小又丑,这、这怎么看呀?是不是搞错了啊?” 阿婶听到仰亚这么一说,她重新又凑过去看了两眼,和前几天她看到的一样的呀。 “仰亚,就是你和务妮的儿子,前几天我都看过的。” “可是,婶,这以后怎么见人呀,这么丑。婶,我、我不想要这孩子了。” “瞎说,他怎么丑来了?” “婶,小孩不是都应该白白胖胖的吗?你看这------”仰亚哭丧着脸。 “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哟。这都当阿爸的人了,怎么连这点都是不知道啊。小孩一出生就是这样的呀,你看到的那种小孩是长大了的,刚出生的,就是这样。哼哼,我看你是笨得,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瞎说,幸好是我——婶听到,别人听到,不笑话死你才怪。” “阿婶,真的?假的?”仰亚还是有些不相信,以为是阿婶在安慰他呢。 “真的,婶还会骗你吗?你自己出生时也是这样的,你以为你能好看到哪里去呀!小时候,你也没看到你阿弟阿妹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这样?” “没、没有。我记得我阿弟阿妹小时候也是漂亮的。” 阿婶只好在一边笑。这时,仰亚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会儿出到外面,阿婶把仰亚的话跟务妮又学了一遍,逗得躺床上的务妮也笑了起来。 一转眼十多天过去了,在这十多天内,第一次当爹没经验的仰亚闹了好些笑话。好在,几天前务妮阿妈就过来一起照顾务妮了,才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这些天,小小孩真的也在慢慢地朝着仰亚想像的方向长着,脸上的肉肉也开始慢慢地饱满起来,眼睛也慢慢地有神起来。这时,仰亚才觉得躺在床上的、他的儿子才越来越可爱了。 今天,仰亚以及孩子等就要出院回家了。因为,一个小孩的出生,特别是像这种一代人的第一个小孩的出生,是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都非常荣幸和重视的事。所以,回到家,还会有很多有事要做。比如取名,比如栽树,比如祭桥等。还有,就是迎阿婆、做三朝酒。 小小孩回到家的第三天,阿爸就把寨子里理佬请了过来,叫他来给自己刚刚出生的孙子取一个好名字。再看看哪天日子好,准备接阿婆过来做三朝酒。 给小孩子取名是有讲究的,除了要考虑金木水火土等相生相克,父母长辈、兄弟姐妹是否想冲等,还要要根据他的出生日期、出生时候等看是否顺遂。 还有,现在虽然已经是新社会了,自从前一个朝代已经在这里实行的改土归流后。慢慢地,寨子里的人也都有了自己能用汉字写出来的名字。可是,按照老一辈的规矩,每一个出生的孩子,还是要有按照家族父子连名来取的小名,也叫奶名。小名和奶名一直用着,只是在学校里才用汉名,小名和奶名也可以一直叫到孩子长大,甚至到老。 仰亚的名字,‘仰’字,是从阿爸那里继承来的,‘亚’才是他的名字。所以,仰亚的孩子,也要继承他阿爸仰亚的一个字,就是‘亚’字。这就叫做父子连名。 理佬通过各种排列,最后,给了小小孩一个‘略’字,所以,仰亚的第一个小孩的名字就叫做‘亚略’。 亚略有了自己的名字,一家人祭祀了自己的祖宗后。第二天一早,阿爸就自己早早地就起来了,自己在火炉里生了火,准备煮‘红鸡蛋’而到山上去种树、祭树。 煮鸡蛋,本来应该是小亚略的奶奶来煮的,也就是仰亚的阿妈,可是现在,阿妈不在了,务妮现在又还不能动。所以,就只有阿爸自己动手了。 阿爸煮好了鸡蛋,拿出以前阿妈做针线活时用的品红,慢慢地把每个鸡蛋都染成了红色。红色是一种吉利,也是一种一生红红火火的象征。 阿爸带上了仰亚,拿着香纸,带上小亚略的‘生辰八字’,两人一起默默地朝山上走去。 那片大山里,大山里有很多的树,都与旁边其他的树有所不同,这些树,只有杉树或者枫树,而且一根距离另一根都有一定的距离,每一棵树之间,不会再有其他的杂树。每一根都挺拔粗壮。这些,也就叫做‘保命树’,也就是寨子里每一个人生出,都会到这里来种上一棵杉树或枫树,让他和这个人一起生长,一起长大,一起经受风雨,一起迎接阳光。 人们相信,生命树的生命,也就是这个人的生命,如果人有什么病痛、灾难等的,在生命树上也会显现出来。相反,如果看到某棵生命树一段时间内有了问题,那么也就证明这个人要出问题了。 仰亚和阿爸今天来为小亚略种树,一路上都很虔诚、很认真。也很少说话,甚至碰上过路的人,如果实在躲不过去,也很少相互打招呼。这里的人大家都知道,谁家出生了小孩,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手里拿着树苗,背着香纸,这就是到山上去为自家刚出生的小孩种树了。所以,大家看到了、遇上了,也只是默默地祝福,不需要说话。 小树苗,是仰亚和务妮结婚时,就在自己家附近种下的。现在,小孩出生了,就要把它移栽到山上来,它——也要独立生长了。 小亚略的生命树,就栽在了仰亚阿妈的新坟旁边,让她的第一个大孙子的生命树陪伴着奶奶,也让奶奶照看着‘小亚略’。 仰亚和阿爸把小树苗栽好了,又在前边烧上了纸,点燃了香。然后把包来的酒、饭、肉等等也摆在了前面。还有已经煮好的红鸡蛋。阿爸和仰亚一起,把几个红鸡蛋摆在了前面,然后各拿着一枚鸡蛋,慢慢地在那里剥着。剥好了几个,又把鸡蛋慢慢的撕开来,轻轻地放在了地上。仰亚又走过去,把剥好的鸡蛋,也放在了阿妈的新坟前。然后,跪在地上默默地祈祷—— 祈祷小亚略快快长大,祈祷小亚略一生平安。 然后,仰亚和阿爸又来到阿妈的坟前,同样烧上了纸点上了香。告诉阿妈,旁边这棵小树,就是她的小孙子亚略,平常的时候,多帮忙照看照看。 仰亚默默地说着,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泪水流了下来。其实,他多么想,这个时候,阿妈是能看到真正的孙子‘小亚略’的,而不是只是和他的生命树相陪伴。 阿爸的心里同样不好受,可是,他一直忍着,转过身去,卷了一袋烟,叭叭叭,使劲抽了几口,有些恋恋不舍地把烟头又掐灭在地上。 “回去吧,在这里,小亚略的树会长得很好的。” 仰亚默默地跟在阿爸身后,和来时一样,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 这是小小孩出生后的第一件大事。三天后,阿爸和仰亚又要去为小亚略搭桥祭桥了。 祭桥,不是有现成的桥,而是要为小亚略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重新架上一部‘桥’。 祭桥,还有一个传说: 相传很久以前,这里住着一对相亲相爱的年轻夫妇,他们的感情也特别的好。可是,他们在一起好几年了,却还是没有自己的孩子。两人一天天上山干活都愁眉苦脸的。 这天,刚好这对夫妇在山上砍柴,想起这件事,心里都痛苦得直想流泪,两人坐在一起吹起了芦荟笙曲、唱起了歌,歌声和曲声都很好听,可是却就是太过忧伤。 他们的歌声和忧伤打动了正在石壁上筑巢的燕子。燕子飞过来问: “嗨,你们好!平常看到你们俩都高高兴兴、恩恩爱爱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两人就把自己几年来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的事告诉了燕子。 燕子又说: “我们倒是有办法,不过,你们也知道,我们在这岩壁上筑巢,是又累又难又不安全,我们辛辛苦苦一个季节筑成的窝,风一来、雨一来,就又会损坏了。要是你们能答应我们住到你们的屋檐低下去,我们就把能要到孩子的方法告诉你们。” 小夫妇俩答应了燕子的请示,把燕子接到了屋檐下。几个月后,小夫妇俩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燕子告诉他俩,他们的孩子是从桥上过来的,小孩的腿很短,不容易过桥来,你们要在河边、沟边去搭起桥来,小孩才能走到你们身边来。 有了小孩,小夫妇俩按着燕子说的去做了。 所以,后来,人们就把小孩出生说是从‘桥’上过来的,要为出生的孩子架桥,以后每年还要去为孩子祭桥。 今天,阿爸和仰亚就是去为小亚略架桥的。 其实,‘桥’可以架在家里,也就是大门一进门的地方,也可以架在外面。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把桥架在外面。 小亚略的桥,是前几天就由理老看好了地方的,在距离仰亚家不远,走过几丘田坎,有一条小溪,桥就架在小溪的上面。 其实,‘桥’不一定要大得都能让人通过,其实,桥只是个象征意义而已。最小的桥,只要小孩手腕粗细的三根木条拴在一起,再缠上红布就行。长度最短的也就是一米多。 ‘桥’用的也都是杉树或者枫树,要新砍来的,削去皮,用红布拴在一起就行。 仰亚和阿爸把小亚略的‘桥’架在了大桥旁边。然后把从家里带来的酒、肉、饭、红鸡蛋等都摆在了桥的一头,烧香、烧纸。然后又放起了鞭炮。 架桥、祭桥和种生命树不同,架桥、祭桥是巴不得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越多的人知道,越多的人来看祭桥和架桥就是最好的。 所以,鞭炮一响,附近听到鞭炮响后,大人孩子都朝着这边跑过来: “走呀,去看小亚略家架桥、祭桥去了!去分红鸡蛋去了!” 大家围绕过来后,阿爸和仰亚就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分给了大家一起吃。这也就意味着,小亚略已经从桥上走过来了,和大家一起了,一起吃东西,一起玩耍了。 小孩们得到了肉、糯米饭、红鸡蛋,高高兴兴地在旁边吃着。大人们却被阿爸和仰亚邀请到家里一起去喝酒热闹。 这时候,除了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去不了外,所有人都乐意过去喝一杯。毕竟,这不仅仅是仰亚家添了新人,也是整个家族、整个寨子添了新人,这么高兴的事,大家何乐而不为呢。 家里面,早就有仰亚家族中的叔伯兄弟、婶婶嫂子等在家忙活了。都等着仰亚他们祭桥回来,看有多少人一起来祝贺小亚略呢。这种场合,是人越多越好。人越多越热闹,也就证明我们对于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的爱戴。 刚进到家,酒肉饭菜就摆上了八仙桌。里三桌外三桌,把仰亚家挤得满满当当。 阿婶、嫂子们端出一盘盘的红鸡蛋来,每个人都给了一个: “发红鸡蛋啦!吃红鸡蛋啦!吃了红鸡蛋,祈祷我们小亚略快快长大,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仰亚提着酒壶,几张桌子都走了一圈,走到每个人身边,都是满满的祝福。 第一次当爸爸的仰亚,没喝酒就已经醉了。 阿弟也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亚略抱了出来。这是小亚略第一次出来看天,小亚略比起刚刚出生的时候好看多了,脸圆了,有肉了,眼睛也能睁开了,再也不是仰亚说的那像耗子一样的了。 大家又开起了仰亚的玩笑: “仰亚,现在还要不要你家儿子了,你不是说他像耗子一样吗?你不是不想要吗?要不,你送给我算了。” “去!滚远点,我儿子我自己不要,你想要自己生去。” “哎!仰亚哥,你要愿意把小亚略送给我,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你想得美,你知道要一个儿子,我有多累有多难吗?要不,你自己结婚生一个试试。” “仰亚哥,我就是怕结婚累,所以,才跟你商量把小亚略送给我嘛。你和嫂子再造一个不就成了吗?” “是,仰亚,再造一个,再造一个!” 这边,一伙年轻的正在开着仰亚的玩笑。一伙老的,和阿爸一起早就把小亚略接外婆打三朝的事定下来了。 日子就在下个周末,农历十八。 0067、三朝酒满月酒 0067、三朝酒满月酒 小亚略的三朝酒已经慢慢临近了,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准备着。 小亚略的奶奶不在了,其他的堂奶奶、婶婶、姑姑等都自觉地来帮忙。几天之前,她们都将要用的酒烤好了,一坛一坛放在仰亚家的后院。满屋子的香味,让人都感觉到即将来临的喜气。 三朝酒的头一天,仰亚和阿爸一起买来了三头大肥猪,这是三朝酒要用的‘菜’。鸡蛋,也准备了好几箩筐,那是用来染红鸡蛋的,套来把红鸡蛋放在套里面。每一个来到的小孩都可以领到一个红红的、套好了的鸡蛋。当然,吃的鸡蛋是另外的。有些喜欢的孩子,会把套着的红鸡蛋背着好几天。 三朝酒即是小孙出生的满月酒的一种方式,满月酒是指在小孩子满月的时候办的,三朝酒则可以在满月之前任何时候办。所以,不叫满月酒而叫三朝酒。三朝酒是农村三大喜事之一,提前一天,阿爸就把寨子里的‘理事’请了过来,农村都叫他红白喜事‘大总管’。 大总管来了以后,家里一切的安排都听大总管的。哪些人买菜,哪些人借桌子碗筷,哪些人负责在厨房办菜,哪些人负责接待客人,这些都得一一地听从大总管的安排。 务妮的阿妈,也就是小亚略的外婆,自从小亚略出生以后,由于仰亚的阿妈不在了。所以,一直是外婆在这边来照顾务妮坐月子,当然也就是照顾小外孙亚略。 “亲家,家里不方便,并且我也已经到这边来了,要不,就不用再安排接阿婆的事了。”务妮阿妈这两天看着仰亚和阿爸忙前忙后的,于心不忍,就劝说亲家一切从简。可是,家里添了一个大孙子,当爷爷的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些事情哪里能简化呢。 “亲家,我们家添了孙子,你也添了外孙,而且是第一个,哪能不操办操办,这不是让人笑话吗?再怎么说,也要按我们农村的规矩办呀。你说是不是。” “道理当然是这样,但是,亲家母不在了,我看着你们两个大男人忙前忙后的,也怪可怜的,所以------” “没事的,他外婆,这种忙,我们愿意,为了我们家大孙子,为也小亚略,再累,我们也愿意。” 这边,仰亚和阿爸已经在轰轰烈烈的准备了。务妮阿妈也要告诉务妮,她也要回去准备了。三朝酒那天,她再过来。 务妮坐月子已经有二十来天了,身体也在慢慢的恢复。基本可以在屋子里走动了。只是大人们一直强调不能到外面去吹风,所以,她才不得不呆在家里,要不,她早就想跑出去吐吐气了。 谁说坐月子舒服,务妮一点也没有感觉得到。虽然有好吃的,可是却吃不下,一家人都把自己看成是大熊猫一样地保护着,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务妮真希望这什么‘坐月子’早些过去,好带着小亚略到外面去看看这个对于他来说新鲜的世界。 阿妈回到家,务妮阿爸一见面就问: “小外孙怎么样?” “哎呀。小孩嘛,都好着呢。前几天你不是到看过了吗,怎么,这才过来几天,就又问了?” “哎呀,想我小外孙了呗。” 然后外公外婆就开始准备起来。 阿妈翻出自从务妮出嫁以后这一年多来自己所做的针线活。从务妮出嫁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在为这一天准备着,什么小小孩衣小孩帽等,阿妈做了一件又一件,就连那小小的婴儿鞋,阿妈都做了四五双,还有那好看的围脖,又叫口水兜,阿妈也做了三四个。 每一样,阿妈都绣上了最好看的花边和图案,每一针都缝得又密又紧,又细又扎实。 最好看的,就数那三套花背带了。打三朝,大家都会争相来看外婆都送了些什么给小外孙,而最看重的就是花背带。外婆能不能干,外婆对外孙有多爱,这都体现在了那一片片绣片上了。绣得好的,会引来所有人的称赞,绣得不好的,在这个时候,外婆是最不好意思的。所以,好多‘外婆’都只能事先做一个人来帮忙,把要做的花背带提前做好。 小亚略的外婆不用,她自己就是绣花的、数一数二的好能手,还经常帮着别人绣呢。 阿妈把这些都整理了出来,还有一些需要买的,也提前找人去买了。三朝酒的头一天晚上,阿妈就约好家族以及亲戚中的女性,也就是小亚略的伯外婆、叔外婆、姨外婆等等,都要一起陪她去打三朝。 第二天一大早,外婆们挑的挑,抬的抬,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朝着仰亚家去。 仰亚家门口,早就有人通风报信说外婆们来了。 家里的人一阵手忙脚乱后,就在村口一直到家门前,摆上了十二道拦门酒,唱着歌,只等着‘外婆’们的到来。 外婆们来到了,还没碰面,首先歌相向。两边还有吹奏的芦笙。 “欢迎外婆们到来,谢谢你们,这么远,花钱费米地来看我们家小亚略,你们辛苦了,来,先喝杯酒。” 设置第一道拦门酒的,是寨子里最年老的几个老人,按辈份,应该是小亚略的太爷爷太奶奶辈的了。举着牛角酒,几首古歌,所有的人不得不喝。这是寨子里最隆重的接待仪式。 第二道,是属于仰亚同辈的年轻人、女性,也就是小亚略的姑姑、叔妈、姐姐等的。这一关,可就不同于第一关了。 第一关,那都是老人,这么尊重的老人向你敬酒,你还有理由一再推辞吗?所以,第一道,大家都默默地喝下了。而且,真的是第一杯酒,走了那么远的路,能有一口酒喝,其实大家也是愿意喝的。 难就难在后面接着来的十二道酒了。 你有喝下十二道酒的海量,那也就不用在这里推三阻四了,一直喝下去就行,也不会再有什么人为难你,还会在心里对你暗暗地佩服呢。如果没有这种海量,那就要看你的口才和其它婉拒的理由了。 不过,不管你说出一万种理由,拦门酒你都得喝下去,只是喝多喝少而已。唱歌,是一种能免除喝酒的最好方式。所以,从第二道拦门酒开始,就只能‘八仙过活,各显神通’了。唱一首歌,能免除半杯酒,唱歌以后,你可以只在杯缘上?尝一点即可。 吹芦笙的,当然,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尤其这种场合,有的芦笙手,就是特意请来吹奏芦笙热闹现场的。所以,他们不是客人,却是比客人更加受人尊重的人。所以,酒,是不能少了他们的。 吹芦笙与喝酒,每个人就一张嘴,要同时喝酒又要同时吹奏芦笙,其实也是一种技巧,你要是因为喝酒而把芦笙停了下来,那要受到别人的笑话的。这也是大家考验芦笙手的一种方式。一个人就一张嘴,你要把敬给你的酒喝下去,同时又必须保证芦笙曲子不断,那才值得人家佩服。 配合好的两位或者几位芦笙手,在这种时候,如果其中一位遇到敬酒,他最多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接酒杯,另一只手一直按着芦笙,其他的芦笙手,就要配合着把芦笙曲缓慢地过渡过去。而接了酒的人,就要趁着音乐节奏过渡中稍微的停顿时刻,迅速把手里的酒喝了。然后把杯子、牛角等递给敬酒的人,然后再迅速恢复双手吹奏芦笙。 其他人,动作同上。 这样,就不会让音乐停下来,这需要相互间密切的配合和信任,虽然在这种过程中,音乐有故意拉长的嫌疑。可是,一旁的人是听不出来的,除非像仰亚这样的专业人士。 仰亚这边,同样也要安排有芦笙吹奏接待,他们就站在十二道拦门酒的后面。不过,今天,仰亚是来能参与吹芦笙了。今天他是主人,是小亚略的阿爸。当然会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十二道拦门酒,一道比一道热闹,有敬酒的,有拒酒,一个恨不得把所有的酒都让你喝了,一个又巴不得自己少喝一点,你来我往,笑的,打闹的,动手的,逃跑的,你来我往,热闹非凡、觥筹交错。 一阵热闹过后,一起抬来的担子,早就被这边接客的人抬走了。所以,这种场合,一直持续了好几十分钟。一起陪同来的‘外婆们’才得以进家。 ‘外婆们’是要被接到小亚略的房间里去的,大家一进到小亚略的房间,就一起挤到了小亚略的床边。你亲亲我抱抱,弄得小亚略都不知道今天这世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亲亲我抱抱,甚至连小屁股也没放过。 这是世界末日了吗? 亲过抱过以后,外婆的那些东西都被翻腾了出来,小衣服要拿给小外孙穿穿,小鞋子也要拿来小外孙试试,小帽子戴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把小亚略折腾得大哭不止,大家才停下来。 这人间的爱呀,真有点让人受不了,就连刚出生的小孩。 这,就是你们所给予的所谓的爱吗?又是那一句——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三朝酒,就是要吃吃喝喝三天,白天喝酒,晚上唱歌。三朝酒上的芦笙曲、芦笙夜歌,是以祝福小孩健康成长的,也有祝福双方父母快乐的。当然,最幸福的就要数仰亚和务妮了,他们得到的祝福也最多。小亚略也最幸福,总是被人搂着抱着,被人亲着摸着,尽管他有很多说不出的不愿意。可是,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 晚上唱夜歌的时候稍微好一点点。 唱夜歌的形式是,主家和婆家分别坐在堂屋里拼接起来的两张八仙桌的两边,桌上有酒有肉,也有水果花生葵花糖果等,大家一边唱歌,一边劝酒吃菜吃水果。主人家一首‘感谢外婆’,外婆家又一首‘恭喜主家’。然后又是一通敬酒喝酒,直到凌晨三点。 第三天,外婆们终于要回去了。 这几天,务妮得到了众多人的照顾。特别是有阿妈的一直陪伴。自从出嫁后,这次是与阿妈相处得时间最长的一次。务妮有点恋恋不舍了。 陪着外婆一起来的亲属,一个个地来向务妮告别,来向小亚略告别。 “阿妈,你能不能不回去?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傻孩子,我这不陪了你快一个月了吗?” “可是,我还是觉得没够啊!” “那我也总要有家要照顾呀,还有你阿爸和小弟在家呢!” 务妮也不清楚,今天为什么对阿妈那么的留恋。 务妮和阿妈对看着,看得两双四只眼睛都流出泪来。 “好啦好啦,我和大家一起回去,帮你阿爸和小弟洗些衣服等的,我就来陪你,帮你照顾小亚略。” 务妮这才抱着阿妈的腰破涕为笑。 门口早已又响起了歌声。外婆们要回去,只能以歌‘开门’了。 门口,好几条板凳拦着,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酒杯,唱着歌。外婆们只得又一首首歌的回答,一道道‘门’的打开。主家把一条条毛巾、被单等围在了外婆们的身上,一杯一杯酒地敬着。 仰亚和几个要送外婆们回去的小伙,早已在家门外好远的地方等着了。可是,这‘回门’的事才刚刚开始呢。 主人和婆家人借着酒意,都慢慢地达到了**。相互间你拉我抱,又是唱又是跳的,以酒为乐。 有人开始唱歌了,可是却没人能听清楚她到底唱的是什么。有人开始跳舞了,可是,那舞步却如同醉拳,东倒西歪,扭扭捏捏。 有人顺势拿起了身边的小马扎(小木凳),双手击打着搞出节奏。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大家一起敲着、跳着—— 这就是‘板凳舞’。 带着醉意、带着欢乐。 跳着、笑着—— 叫着,摇着—— 三分醉意,七分忘我。 所有人,围在家门前的空地上,跳着、舞着。跳了好几圈,另一个节目又要开始了。 ‘好,我们要送外婆们回家了。’ 随着一声喊,又一伙人从家里面冲了出来。她们的手上都抹上了不同的颜色,有黑色的锅灰,有红色的品红,有紫色的植物染料,还有------ 这就是三朝酒上的打花脸。大家不会忌讳,也不会生气,在这种场合下,不论男女,不分老幼,也不管客人还是主家。谁被打得最花,谁就是最幸福的、最快乐的。 几声叫喊和吆喝后,手上抹满了各种颜色的婶子、大妈、妯娌、姑嫂一起,张牙舞爪地就朝着‘外婆们’冲了过去—— 0068、宣传队解散了 0068、解散 三分醉意七分疯狂的婶子、大姑、小姨等的,满手抹上了各种颜色的颜料,嬉笑着向外婆们冲过去。当然,外婆们也不甘示弱,她们也早有准备,做颜料的锅碗瓢盆的,也都在附近。 她们留下一些人在抵挡着来势凶猛的主家女人们,另一伙人赶紧也冲到颜料旁,不管黑白青黄,糊乱抹了两手,也冲了过来。 两股势力,就像一场战争,你来我往,你争我夺,不管脸上、身上,抓住了就往上抹。 没几分钟,所有加入这场‘战争’的女人们,不管是客人还是主人,都一脸面目全非,除了两颗眼珠和一排牙齿,其他的地方都如一幅幅涂鸦的漫画,白里透红,红里有紫,紫中杂黄。一张张脸就像唱大戏的一样。口里还在不停地叫着喊着,手舞足蹈。 直到笑得大部分人趴下,这场打闹才算完结。 主人们把客人搀扶起来,又是一路歌声一路酒,程程相送。外婆们慢慢走远,直到看不见。这场喜酒才算完结。 一场好事,要累倒好些人,特别是主人。 几天来,仰亚和阿爸也累得够呛。送走了客人,回到家收拾好一切。仰亚倒头就睡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别说有多舒服多惬意了。仰亚好长时间都没这么美美地睡一觉了。 休息了两天,阿爸告诉仰亚,家里的事也办完了,该回去上班了。这时,仰亚才想起来。是呀,这前前后后,从出国演出回来,到阿妈的去世,再到小亚略的出生,大概都有一个多月了。 阿妈去世时陈团长他们来过;小亚略在医院出生时,团里的人也到看过,都是那么一句话:‘唉!你家里忙,就先忙吧,有些事你忙完了,回到团里再说。’ 也是,仰亚他们这种演出团,有任务时,通宵达旦地加班排练也很正常,没有演出任务时,休息个半个月二十天的也有。不过,仰亚这次,两件事情加在一起,确实有点时间太长。 现在,就算阿爸没这样说,他也准备马上到宣传队里在去了。 就在仰亚准备去上班的头一天晚上,队上又组织了一次开会。当然,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分田到户。 上一次,因为抓阄的事,最后没能定下来。上次,来的可都是家里的男人们,尚且不能把问题解决。这次,听说是分田的问题,大多数人家里,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小,能来的都来了。女人怕自家男人心好,把好的让给别人,自己吃哑巴亏;老人怕小孩们不知道哪块田好哪块田丑也要来把把关。少的又怕老人太过啰嗦引起别人的笑话。所以,还是能来的都是来了。 又来来回回地折腾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任何结果。不是你得到的好了我得到的差了,就是我家的远了你家的近了。反正,就是没有几个人满意的。 会议最后,还是不欢而散。看来,队上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了,下一次,只有上报到公社,由公社的领导来解决了。 这次会议,仰亚去了,阿爸也去了,仰亚的性格脾气有点随阿爸,不与人争,不与人吵,过去点过来点都无所谓。差点又能怎样,自己勤快些不就行了;好一点又能怎样,你不去做,难道好的田就能自己结出谷子来吗?所以,仰亚和阿爸就一直坐在角落里,等着大家争吵。 最后,没有结果,只好回家。 第二天一早,仰亚早早起来,看了看已经长得肉肉胖胖的小亚略,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小家伙好像也懂了点什么,在阿爸亲他过后,他也动了动自己的嘴和小手,好像在向阿爸说再见。一看到那小可爱的样子,仰亚都有点不想离开了。 “你走吧,你放心,小孩,我会照顾好的。”务妮在劝说仰亚。 “辛苦你了,你看我这——” “没事,你去上班吧,现在有小孩了,平常不忙的时候多回家来看看。” “嗯!” 仰亚搂过务妮,在她的脸上也亲了一口。务妮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仰亚推开了。 太阳升起来了,远处的山边还有一团晨雾,轻柔而飘渺。依托着青山,软绵柔和得像一团絮花。 小鸟叫了,就在那片小树林里,那可是仰亚小时候经常关顾的地方,那里有好多仰亚童年的梦。 沿路一小溪,一直咕咕咕地唱着,为仰亚送行,为仰亚轻快的脚步伴奏。 仰亚,忽略过刚刚走出门时对家的依恋,对爱人对孩子的留恋后,赶着路上的他心情超好,好得他有点想笑,有点想跳,有点想唱。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是一个孩子的阿爸了,已经不再是‘小孩’了,心里一万次地告诫自己,要‘稳重、稳重!’。 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开始在路上小跑起来。 心情好了,路也短了。 没用多久,仰亚就来到的宣传队门口。嗯,今天怎么这里没有人呢?都到哪去了啊? 在仰亚面前,整个一栋宣传队大楼,静悄悄的,好像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是出去演出去了吗?不会吧?如果有演出,团里会不通知自己?就算自己家里再有事、再忙,最起码也会接到通知后,再跟团长请假吧。 可是,整栋楼就是那么的静。 门口的大铁门关着,只留有其中的小门虚掩着;锁,就挂在门上,没锁。既然门没锁,那就证明有人在呀。仰亚看了看门边的门卫室,门关着,窗帘拉上一半。 “老李叔,在吗?” 没人答应。守门的老李头也不在。 既然没人在,自己也没什么事。仰亚转过身来,看了看外面。他慢慢地朝公社集镇上走去。 街上比原来没什么两样,只是好像人少了点。仰亚慢慢地朝前走着,遇上几个店铺里熟悉的人,大家也都跟仰亚打着招呼。可是,仰亚总觉得大家好像比平时客气了许多。 “仰亚回来了啊?吃饭了吗?要不进来坐坐?” “啊,回来了,不了,我也刚刚吃过。谢谢啦!” 要是平时,就不会这样。 “小子,你们宣传队,又到外面疯来了哈!” “那是!趁现在年轻,还不多疯点,再过几年就老了。” “仰亚,你小子才多大?还没结婚呢,老,距离你还远着呢。” 这一下子,大家跟自己客气起来,仰亚多少有些不适应。 对面,就是平常最为热闹的供销合作社。以前,每到这个时候,这里是最人多的。今天,这里也就稀稀拉拉那么几个人。仰亚无意识地走了进去。站在柜台后面的服务员,好像也少了好几个。一两个服务员,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看到仰亚过来了,头也不抬,身也不转。 “要买点什么吗?” 以前可不是这样啊,像仰亚这样从宣传队过来的,人高又帅,这些供销社里的‘过来人’少妇大姐大嫂们,还没到门口,眼睛就直钩钩盯上了,无事找事的: “嗳!仰亚,又要买点什么?不买没关系,进来坐坐嘛。” 今天,这是咋啦。 仰亚不紧不慢地在柜台前转了一圈,也没人跟他多搭一句话。就像素不相识的人一样。这可是仰亚第一次遇到。 几分钟后,仰亚默默地走了出来。继续无神地朝前逛着。前面不是国营饭店吗? 仰亚清早从家赶来,这会儿刚好是中饭时间刚过。按理说,现在,这里该有人在吃饭呀。可是,饭店里就那么稀稀拉拉几个人。仰亚有些饿了。走了进去: “服务员,做一个饭。” 好久,才有一个服务员过来: “一个人呀?” “嗯!” “炒几个菜?” “不用,就一个菜,一个汤就行。”说着,仰亚掏出粮票和钱来。递给服务员。 “哎,你能全部给钱吗?我们不收粮票了。” “嗯?不是一直都用粮票的吗?用粮票能便宜一点。” “便宜不了多少,还麻烦,两斤粮票就抵两毛钱。” “嗯,不是可以抵一半吗?” “没,现在没有了。” 仰亚搞不懂,只好把粮票收了回来,重新把钱给补上。 不大一会,服务员把饭菜端了上来。 “今天,你们饭店怎么这么人少啊?” “啊,这久都是这样。” “以前,不是人很多的吗?好像你们这服务员也少了不少。” “嗯!好多,都回农村的家分田去了。” “分田?” “是呀,农村都要分田到户了,我们好多人都是从农村来的,都还是农村户口,不回去,以后就没田可种了。” “啊!”仰亚好像明白了一点点,这和仰亚的家里一样。 仰亚漫不经心地拨完了饭,走出饭店,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发现,在那些商业、供销、国营等的门店不远处,好像多出了那么一两个店面。没有国营的牌子,也没有商业、供销的名字。 走到街的尽头,农田里面,人们还在劳作,有牛羊在河边悠闲地吃着草,河水流着,风吹着;这些,都和一个多月前没什么两样。 仰亚坐在街头的那座石桥上,掏出烟来,抽出一支,慢慢地点上。看着四周的风景,似有变化,又好像没有变化。路过的人们继续和他打着招呼,桥下的河面上,一群水鸭在自由自在地游着,找着它们自己的食物,与世无求,也与世无争。 仰亚抽完了烟,把烟头往河里一扔,鸭群飞快地游了过来,争相抢着仰亚丢下的烟头,还以为仰亚会抛给它们什么好吃的呢。等其中一只抢到嘴后,用宽大的嘴壳夹了夹,才发现不是吃的。唉!鸭也知道,这世上没有白给的食物。一群鸭又慢慢的游走了。 仰亚走回了宣传队。门开了,老李头回来了。 “老李叔?” “啊,是仰亚呀,你回来了,你家的事办完了?” “办完了。” “你刚到,吃饭了吗?” “不,我刚才来过一次了,你不在,我看里面没人,就到街上逛了一圈,饭,在饭店吃了。老李叔,你刚才到哪去了啊?” “啊,没什么事,我也到街上逛去了。” 老李头走进了自己的门卫室,把仰亚也让了进来。铁锅炉里的煤还烧着,火炉上面水壶里的水开了。 老李头不慌不忙,从旁边的小柜子里取出茶来,又拿来了一个杯子。他先在自己平常一直用的、内缘都一层乌黑的茶缸里,为自己泡了满满一缸后,才把另一个杯里也续上了水。转过身来,示意仰亚在旁边一颗小凳子: “你坐呀,喝杯茶。” 仰亚以及团里的人,早已经习惯了门卫老李头这种不紧不慢的性格。 仰亚坐下,把茶杯端了起来,送到自己嘴边,吹了吹,轻轻地喝了一口,还别说,老李头泡的茶就是好喝。 平常大家夸奖老李头茶好喝时,他总是不紧不慢地对你说: ‘这,就是功夫茶,没功夫泡,哪能喝到好茶。’ 仰来端着茶杯,吹两下,又喝一下,老李头也端起了自己的大茶缸,吹着、喝着。仰亚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最后,还是仰亚忍不住了: “老李叔,这些人都到哪去了,怎么今天一个人也没看到啊?” “------”老李头头也不抬,继续吹着喝着。 “他们是去其他地方演出去了吗?这事,我咋不知道呢?”仰亚心里暗想,自己一直以来,不说像别人说的团里的‘台柱子’。可是,这演出,可重来都没有落下他啊,很多次,即使仰亚家里有事,团里也一定会尽量通知到他,而且尽量要让仰亚能参加。 可是—— 这次,仰亚和团里的几个人到国外演出回来,仰亚家又接连遇到了两件事,确实给团里带来了些麻烦。但是,这期间,除了特别特殊的那几天,其他时间,如果团里有演出,叫到仰亚的话,仰亚是肯定会来的呀。这点,陈团长他们也是知道的呀。 仰亚一边喝着茶,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老李叔转。几分钟,老李头终于在仰亚旁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仰亚,说: “这事,团长真的没告诉过你吗?” “告诉过我什么?告诉我什么事?没有呀,我阿妈去世,团里也有人到过我家,我家小孩在医院出生,团里的人也到看过,他们都没对我说什么呀?” “啊,那,团里也是为了你好吧,可能他们也想,等你家的事情处理好了,回到团里来,再告诉你吧。” 这到底什么事,真是越说越糊涂了。 最后,老李叔看了仰亚两眼,站起来,长长地吧了一声,说: “唉!团里解散了,人都走了,只留下我这个看门的老头还在这里罢了。” “什么?老李叔,你说什么?团里,团里解散了?” “是呀,团里解散了!” 0069、好梦难续 0069、好梦难续 其实,就在仰亚他们还没有出国演出前,就已经在说各文艺演出团队要解散了。只是当时正在紧张地准备出国演出,所以,才没有告诉他们。 全县及至全市,所有的文艺演出团队都将于近期内解散,而且人民公社、大队、生产队也都将改成乡镇、村及村民小组。这都是为了适应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 团队里面其他的人,也是在演出回来到宣传队里得到的消息,鉴于仰亚家连续遇到了两件事。上次,仰亚的阿妈去世,陈团长他们到仰亚家,想跟他说的,其实就是宣传队解散的事,只是当时,怕影响了仰亚的心情,所以,陈团长等才没有直接说,而是丢下了一句‘等你回到团里再说’。 现在,仰亚终于知道了。 可是,这,还真是仰亚从来都没有想到的。他永远也想不到这宣传队有一天会解散,他们的文艺宣传会成为这个社会的不需要。 宣传队解散,团里的人大致分成几种: 一种:原来有一些人是从县、人民公社等各部门,或者各学校等抽调过来的,现在,他们仍旧回到各自原来的单位。这部分人,基本就像陈团长这种年纪比较大的,在团里呆的时间比较长,而且工作经验比较丰富的。 比如,陈团长,原来是从部队文艺宣传兵转业,刚转业时,是安排在县人民广播电台;后来又在国营电影院呆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各公社成立文化宣传队,陈团长才被抽调到现在的公社宣传队来的。 还有,就是和陈团长同时来的,现在资格最老的教导老师刘老师,他是专业的民族学院声乐和乐器演奏毕业。一开始是本公社初级中学的音乐老师。后来,调到了县二中。也是在宣传队成立时被调过来的。老李头告诉仰亚,刘老师已经被调回到县城二小,继续做他的音乐老师。 还有几个年纪大点的,有回到县电影院的,有回到县图书馆的,有回到县文化局的。 第二部分:是宣传队成立过后,陆续从各中专、大专生中直接招来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具体专业和毕业文凭,也都根据自己原来所学的专业,分别被安排到乡里或者乡级、村级各学校去了。 比如陈群,他是本省艺术中专毕业的,他被安排到他户口所在的另一个乡级中学去了。 另有一部分,也就是像上次领导视察时,临时到各大队去招来的演员,特别是年轻的女孩男孩,他们本来就还是农业户口,而且文凭也不是太高,大多只是来到宣传队一年两年,甚至几个月。这些人,被劝回了农村,参与家里联产承包责任田的分配。 至于仰亚,他在团里,应该是个特例,按现在的情况来说,仰亚要朝着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直接从各大中专学校毕业的一起安排,好像仰亚又不够资格一点。要是像刚刚从农村招来的那些一样下放回家去参与分田,好像仰亚又吃亏不少。所以,对于他这个特例,只好作特殊的安排。可是,到底该是怎么安排,一直到现在,上面也还没能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这也就是,前次陈团长到仰亚家、在医院欲言又止的原因。 仰亚终于知道,这一个多月来,团里没有告诉他实情的真正原因。 仰亚听了老李叔说起团里的这些事,他有一种心里面一根支柱就要垮塌下来的感觉。 怎么,宣传就要解散了呢? 仰亚的眼里,马上露出了些许的无助和迷茫。他伸手端起茶杯,却感觉到茶杯有些沉重,自己的手有些无力。他努力地喝了一口,感觉到茶也只剩下了微微的苦涩。 “仰亚,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也许上面会把你作好安排的。” “陈团长几时走的?关于我,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啊,这倒没有,昨天,陈团长都还在。这几天,他也是来来回回的,今天早上他才走。他也问过了我好几次。今早走时,留下话说,如果你回来了,叫你在团里等他,他会时不时回来,关于你的事情,他回来再具体跟你说。” “老李叔,那对于你,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啊!我,老了,还能怎么安排呀!就留在这里呗。” 老陈头是抗美援朝转业的军人,由于有轻微的残废,所以,才没能安排他做什么。一开始,他是在县革委做保安的。后来,年纪大了,不想再呆在那里。再加上他老家本来也就是这个公社的,虽然膝下无儿无女。但落叶归根,是任何一个年纪变大的人想法,所以,老李头就主动申请到这个公社来,结果就被安排在了宣传队。 在宣传队里,一开始是做的物资管理,后来才做了门卫保安。算到现在,老李头也五十出头马上就要六十了。上面给他的答复是他可以考虑提前退休,工资不变。 “老李叔,这可是好事呀,那你就提前退了呗。” 老李头没有直接接仰亚的话,他喝了口茶,慢慢站起来,把头转向了窗外。默默地掏出烟来,点上,抽了一口又一口。 “老李叔,怎么啦?” 几分钟,仰亚都没看到老李叔有任何反应,他也站了起来,走到老李叔身后,说: “啊,没什么。” 仰亚看出来,老李头是在偷偷抹眼泪。 “老李叔,你这是------” “仰亚,你说,我这------,上过战场,打过仗,回来后,党安排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毫无怨言。可是、可是,我怎么就要提前退休了呢?我还能干啊,重的事、大的事我干不了,帮你们整理些道具,看看门,我都可以的,可是,我为什么要提前退休啊!” 听老李叔说得伤心,仰亚心里也有些酸酸的。 “叔,退休也好呀,你看,你也干了几十年工作了,正好退休休息休息,不好吗?” “我,一个人,退什么休呀,在这里,还有你们,有你们年轻人,虽然有去的也有来的,一批一批,和你们在一起,我也感觉到自己年轻了许多。可是,我一退休,我又和谁呆在一起啊!可是、可是,你们也要走了,而且再也不会有人来了。” 是的,别说仰亚,就连马上就要退休的老李头,对于宣传队的解散都有那么多的不舍,又何况仰亚。 仰亚看着老泪纵横的老李头,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在门卫室里站着。 好久,还是老李头先笑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说: “唉!也许是我想多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吗呀,你看,还没问你呢,刚出生的小孩怎么样?身体都还好吧?也没能到家去看你们一眼,很对不起你的。还有你阿妈的过世,也------” “老李叔,小孩挺好的,你这不是不方便吗?陈团长他们都帮你到看了。谢谢你的关心。” “仰亚,要不这样吧,反正现在团里也没人,我去买些菜,晚上,我俩就一起在这里做饭,喝杯酒,说说话?” “也好,那等一下,我去买菜,你在家做就行。” “不,我去买,要不你休息一会也行。在我这?在你的宿舍都行。” 仰来扭不过老李叔,只得答应了。 “好,老李叔,那我先到后面去看看,晚上,就等你的饭了哟。” “没事,反正我也是空着,只要你能陪我聊聊天,我都很高兴了。” 说完,老李头出去买菜,仰亚慢慢地走向后面。 整个大院,仰亚重来没感觉到有这么安静过。安静得让仰亚都有些害怕。那辆解放牌大货车,从来就是从武装部‘退休’下来后才给团里用的。平常,大家上上下下的也没觉得怎么。今天,就这么空荡荡、冷清清的放着,比刚才听到老李头说退休还让仰亚心里难受。 车子旁边的训练场,有几棵小草,已经趁机钻了出来,想占据这演员们曾经训练的园地。单杠上面,两头,还挂着两滴露珠,接口的地方,已经能看出几点锈斑。 仰亚想到后面的排练厅去看看,就没有直接上楼到自己的寝室去。后面的排练厅空着,里面还有几面大鼓,其他的,好像已经搬走了不少,只有墙上那几幅画,还在精神饱满地‘跳’着。那是几年来,仰亚他们到各地去演出时,有摄影爱好者帮他们拍下的。其中就有前几个月接待中央领导时的合影,出国演出的照片,都还没能挂上来呢。 接待中央领导时,仰亚就站在中央领导的后面,看得出来一个个青春焕发,笑容满面。另一面墙上,是各个时期得来的奖状、锦旗,一排排,一直挂了一整面墙。 以前,每一次训练前,特别是新招来的演员的第一次训练,陈团长或者团里其他的老师,总要把大家叫到训练室里来,恭恭敬敬地站在这些荣耀面前,讲纪律,表决心,说斗志,定目标—— 每一次,仰亚都觉得那上面挂的,都是自己心中的自豪,可今天,他只感觉到那一抹红色有些刺眼。 训练室的门没有上锁,仰亚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已经开始有了霉味,地板上的灰尘里,还留着来来往往的脚印子,只是再也看不到那股训练时的热气了。 曾经多少次,仰亚和他的伙伴们在这里挥汗如雨;在这里日日夜夜。仰亚仿佛又听到了那激烈的鼓声,还有那悠扬的芦笙曲。他走过去,用手在大鼓上敲了一下,一声剌耳的震动,才让仰亚从以前的梦中醒来。 此情此景,人已走,只有心如旧。 推开后面更衣室的门,一只灰猫,看见有人进来,睁了睁自己发蓝的眼睛,看了仰亚一眼,‘喵’的一声,跑开了。 更衣室里,是谁落下了一件演出服,或许那根本就不是落下的,而是故意留下来的,或者是根本就不想拿走、不敢拿走。这个梦,对于一群把它看成是自己青春、看成是自己一生的追求、一生的向往时,就这样嘎然而止,谁又能把这个梦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干二净。 最上面一层的一个衣柜里,还有一个护腕,那就是仰亚留下的。自从仰亚第一次来到宣传队,第一次训练就扭伤了手腕。从此,训练时,他总是带上一个护腕,来保护他那只受伤的左手。 以前的训练,不止一次地让仰亚痛苦,让仰亚难受。曾经多少次,都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要是有一天不训练了,不演出了,那该有多好,也不至于这样一天天的忍着痛难受。可是现在,真的如他所愿了,不练了,也不会再有演出了。可是,此时此刻,在仰亚的心里,比起那些在训练、演出时受的伤、忍的痛。现在,他才觉得,那些都算不了什么。只有现在,他才觉得是自己的心在流血,心里有一阵酸楚。 仰亚默默地退了出来,来到了楼上自己的宿舍。打开房门时,仰亚的手都有些颤抖,甚至好几次都没能把钥匙插进锁孔。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结在门上面的一个蜘蛛网上,被仰亚吓得,那只蜘蛛赶紧朝门缝里藏。 仰亚拉开窗帘,搧了搧自己的鼻子,无力地躺在床上。还没闭上眼,从前的一幕幕就出现在了仰亚的头上。 三年、五年,仰亚就在这三尺斗室里,圆他自己的梦。如今,梦没了,这个房间里,留给他的又还能有什么?! 青春?爱情? 荣耀?还是—— 仰亚不愿想,也不敢想。任由自己的思绪在这‘空旷’的世界里,没有着落的乱撞,没有目的的游荡。 “仰亚,仰亚,可以了,下来吃饭吧!” 老李叔的叫声,才把仰亚从纷乱的思绪里拉回来,回到现实,回到这三尺空间。 “啊,马上!” 仰亚从床上坐了起来,习惯性的收拾着床,收拾站自己零乱的想像。 关门! 下楼! 一步步! “哎,也就我俩,我也没准备太多的菜了,就这样了。喝点?” 仰亚默默地点点头。 平时,仰亚很少喝酒,除非万不得已。可今天,他没有拒绝老李叔,而且还主动地把杯子送了过去。 老李叔打开旁边的小柜,取出那他平时很少拿出来的小土坛,撕开表面的一层土纸。那纸,已经陈旧得如同他的脸他的手。他用如纸般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扭开坛盖。 “里面,可能也就剩最后两杯了,今天再不喝,恐怕以后也没人陪我喝了。” 酒,从坛子的小口里慢慢地流了下来,稠稠的连成了一根线。似有多少的恋恋不舍,似有多少的藕断丝连。 小锅里的菜,在煤炉上轻轻的沸着,两双筷子静静地摆在小桌上。两人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杯子—— ‘滴铃铃!滴铃铃!’ 门口有两声自行车响。 “小陈?!” “陈团长?!” 0070、月夜笙笙 0070、月夜笙笙 “小陈,陈团长是你呀?快进来吧,我和仰亚正在念叨你呢!” “陈团长,你也还没吃饭吧?” “啊,仰亚回来了,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陈团长一边把自行车推进铁门,把自行车放在旁边的一棵小树旁边,顺便上了锁。一边对仰亚说。 “都处理好了。” 说着话,仰亚连忙站起身来,去小柜里帮陈团长找碗筷。老李叔已经拿过来一个小杯,正在帮陈团长倒酒。 “陈团长,你坐这边吧。” “没事,坐哪都行。老陈,你这酒,也舍得拿出来喝了哈。看来,仰亚还真有福气。” “没多少了,今天也就我和仰亚在,没什么事,想着喝点酒,慢慢地聊聊天。” 三人各自端起了杯子,举着对碰了一下,把自己杯里的酒干了。然后对仰亚说: “仰亚,今天,你也看到了,这团里,也就这样解散了。” “陈团长,为什么要解散宣传队?” “唉!这也是上面的政策,我哪里知道啊。其实。就在我们出国演出之前,也就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我们这种民间文艺表演队,还有其他的一些社团,都要解散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会来得这么的快。 “具体落实下来,是在我们从国外回来的那个星期,你刚好家里有事,所以,当时,我就没有告诉你。团里其他人的安排,可能老李也告诉你了一些。” 说着,老李头又满上了酒,他看向陈团长,说: “仰亚是今天中午就到的,刚好没事,我就出去转了一圈,他来到团里,也没碰上我,然后我从街上回来,才遇上了他。所以,我也大概的把团里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仰亚,你的情况有点特殊,所以,当时我去到你家,在那种场合,我也不好怎么对你说。才一直想等你回到团里再说。 “说真的,宣传队的解散,我比谁都觉得可惜,我比谁都觉得难受。但我知道,要是在我们团里,最在乎的,我相信,还是你仰亚。 “仰亚,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到我们团里来的吗?” 仰亚点了点头。 他,当然记得。五年前的那一幕,至今都还清晰地在仰亚的脑中—— “仰亚,你还是读完了初中再来我们这里吧?最好还是继续读书,等你高中毕业考取了大学,一出来,你就是国家干部,就有铁饭碗了。” “不,叔,我就想吹芦笙,我已经不想再读书了,你就答应我吧!” 这是当时仰亚和陈团长的对话。 最后,经过陈团长的‘面试’,他惊奇地发现,眼前的这个不爱读书的男孩,确实是一块吹芦笙的料,这无意于一个探宝人在大山里发现了一块宝。以至于后来,陈团长主动找上门去跟仰亚的阿爸阿妈说,破格地把仰亚招进了宣传队。想想当时陈团长的心情,都知道一个伯乐发现了一匹真正的千里马后是什么感觉,就能想像他是什么心情。 仰亚也不辜负陈团长的慧眼识珠,经过团里老师们的精心教导和自己的刻苦努力,硬是在短短的两三年内,学到了别人也许一辈子也学不来的东西。在一次全县的芦笙舞比赛里,仰亚的芦笙征服了所有人。从此,仰亚成了附近有名的、最年轻的‘锦鸡王’。 可是现在,全县芦笙吹得最好的又怎么样?锦鸡王又能怎么样? 说完这些,陈团长举起杯子: “来,仰亚,先喝一杯吧。” 仰亚也举起了杯子,两人相碰,一饮而进。 “陈团长,现在我,上面会怎么安排?” “一直到现在,上面也还没有具体的答复,我们也到上面问了几次,得到的回答都一样,就是叫我们再等等,再等等。哎!仰亚,你也不用着急,我一定不会把你放在这里不管的。你就再等等吧,在这期间,你的工资,虽然没有了演出及出差补贴等的,但上面也说了,不管等多久,你的基本工资照发。虽然是少了点,但是,基本生活还是能够维持的。你就耐心的等待几天吧。” 仰亚也没办法,他知道,陈团长说的是真的。他也相信,陈团长对他的事是认真的,他也肯定一直在努力地帮他。 停了一会,大家都不说话。 陈团长喝了一口酒,说: “仰亚,宣传队是真的不存在了,如果对你个人来说,真的没有演出了,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老李叔也在旁边接了话: “是呀,仰亚,你可不比我这老头,你还年轻,要是真的没有了演出,你想过,自己要去干什么吗?” 这个,仰亚还真的没有想过。 自从读书读到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自从他走进了这个宣传队的大门的那一天开始,仰亚还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不吹芦笙了、不跳芦笙舞了、不参加演出了。宣传队里,不管再累再苦,仰亚都从来没想过自己要退出,要不参加训练,要不参加演出。有时甚至在梦中,说梦话,都是演出、是宣传队里的内容。 仰亚来自农村,他的阿爸阿妈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但说真的,仰亚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回去种地。就算还在读书时,他不止一次地对阿爸阿妈说自己不想读书了,被阿爸阿妈逼着上山去砍柴或者干活,他都认为那只是暂时的,并不是他以后一辈子都要去从事的。 直到今天,来到这他呆了足足有五年多的宣传队,第一次听到说宣传队已经解散了。 “这个,我、我还真的没想过。”仰亚只能这样回答他身边的这两个人。 “啊,仰亚,我也只是是随便问问,你的事,我们不会放下不管的。我想,这次,全县乃至全市应该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这样的问题。上面一定会拿出解决办法来的,我们也会不断努力,争取早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仰亚,你就稍微等一段时间吧。” 除了等,仰亚又还能怎么办?! 三个人就着酒,一边吃着一边说着。想不到老李叔小土坛里的酒却一直到都还有。所以,三个人一直喝到很晚,陈团长才又千叮咛万嘱咐的离开。 仰亚和老李叔又吹了好一阵子,不过,话题都不是很轻松。心事重重的仰亚才告别了老李叔。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寝室里冷冷的,冷得仰亚都有些颤抖。一丝冷冷的月光照射进来,房间里很静很空,空得像仰亚此时的心里一样。这突然而来的变化,仰亚要怎么跟自己解释,又怎么跟自己的家人解释。 虽然不说家里对于仰亚要多少依靠,可是,作为一个已经是一个孩子的阿爸的仰亚,早就应该负起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应该负起的责任了。更何总仰亚也一直在补贴家用。现在,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阿妈又突然不在了,又增添了自己的儿子小亚略。 在离家之前,仰亚还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自己当爸爸也,自己有孩子了,要好好地规划自己的前途,自己要努力地吹好芦笙跳好芦笙舞,把家里的负担多承担一些。正在想着,如何给刚出生的小亚略一个好一点的未来。可是,这一切,就在这一天之间却突然变了,变得让仰亚都措手不及、无所适从。 一阵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喝过酒的仰亚,感觉到身上有一丝丝凉意。 仰亚确实睡不着,哪怕是喝了酒。一个人躺在床上,这么多年的一幕幕有如电影一样浮现在仰亚面前—— 仰亚第一次登台演出,心里有说不出的紧张,连走上台的脚步都是抖的,他知道自己喜欢吹芦笙,喜欢跳芦笙舞,可是这第一次登台,仰亚还是有点心慌。还是团里的一个老教师,悄悄走到仰亚身边,抓了下仰亚的手: ‘仰亚,别紧张,就像你平常训练的一样,你会做好的,不要太在意下面的人对你的看法,也不要太在意你自己吹得好还是坏,正常地完成你该完成的任务就行了。’ 仰亚满头大汗地完成自己的第一场芦笙舞演出,下面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他跑下台来,老教师给了仰亚一个紧紧的拥抱,以至于仰亚激动得流出泪来—— 仰亚第一次拿到奖状,是他第一次代表公社宣传队到倒城参加演出,县里宣传队,还有来自全县各人民公社的其他演出队。在那年的年会上,大家各显神通,都想把自己平常训练的东西都表现出来。 由仰亚和陈群代表的,本宣传队的节目,被排在了稍微靠后。前面的演出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下面的掌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等到仰亚他们上场时,下面差不多都已经开始欣赏疲劳了。可是,仰亚和陈群的斗鸡舞表演,在当地原汁原味的基础上,又加入了团里自己的一些文艺元素,使得这个大家司空见惯的本地民族节目又有了新意。结果,让人眼前一亮,全场的评委都给打出了当晚的最高分。 仰亚他们赢了。 县革高官捧着那个大大的金质奖杯,笑眯眯地来到仰亚面前:‘小伙,跳得不错啊,我们民族的芦笙,就应该这么吹,我们民族的芦笙舞就应该这么跳;继续发扬、继续发扬。’ 那一晚,仰亚的心里比过年的时候还美。 仰亚又想起了前不久在国外,那个大腹便便的艺术委员会主席,想起了他对自己的那一个紧紧拥抱。还有他那温柔可爱的胖脸 ‘我的,东方的白灵鸟,你是我见到过能把几根简单的竹管吹出世界上最美音乐的天使,我要到白灵鸟生活的地方去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变得如此的不可思意,变得如此的让人向往。如果有可能,我要把你留在我们的金色大殿,你愿意吗?’ ‘对不起,我的主席,我是肯定要回到我的祖国我的家去的,那里还有我可爱的阿爸阿妈,还有我美丽的山山水水,我也只有回到那些山水里,回到阿爸阿妈的怀里,我才能吹出这么好听的乐曲来。’ 仰亚不敢相信,他自己那天的口才有那么好,他的回答得到了胖主席的赞许,也得到了中国代表团所有人员的赞许。 而现在,下一次的美好回忆又在哪里?又该在哪里? 仰亚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看着空茫的黑夜,此时,他与景都相对无语。 他转过身,取下了枕边墙上的芦笙,很自然地就把芦笙口对到了自己嘴里—— 他要把那只《笙笙夜曲》吹给同样空茫的月亮听听。 —— 夜来了, 我是那颗掠过夜空的星星 在这黑夜里寻找 寻找那遗失在 夜里的黎明 一曲笙歌 感动不了上帝 也感动不了你 只想把此时 我的心事 说给你听听 ------ 夜,静静的。 仰亚的曲子从窗口处朝外面飞去。 窗外,或远或近,依稀的灯光还在闪烁着。有几家人睡了,又有几家人还在像仰亚一样不眠。一片田园后面是一带模糊的房子,房子的后面蛡带远山一带远山,在弱弱的星光下,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山的那边,就是仰亚家的方向。 仰亚边吹边从床边站了起来,朝着窗的方向走了过去。 以前,总会在这时,也就在仰亚自己的寝室里吹这只夜曲时,总会有其他窗口里飘出和他附和的声音来,或是芦笙,或是歌声,或是木叶声,抑或是那某个窗口上映出的某个舞者的身影。那时,这就是整个团里默契的夜曲。 可今天,能与仰亚对唱是的,只有风,只有黑夜,只有寂寥的月落星稀。 窗外的那棵大松树,又开始动了,是风?还是------ 也许是它也感受到仰亚的无助,在用实它那笨拙的身躯来为仰亚伴舞。才不至于让仰亚‘对牛弹琴’、对着夜空吹奏却没有任何回应。 仰亚吹了两曲,慢慢地转过身来,他要为这自己生活了五年多来的‘三尺空间’也奏上一曲,感谢这三尺空间里的每一丝空气,甚至每一粒尘埃给予他的陪伴。 月落了,风起了。 窗外那棵大松树,好像又发出了那种声音。 是谁又在风中哭泣?! 还有谁会在那棵大松树下呻吟?! 仰亚把自己手中的芦笙停了下来,认真地听了一会,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又把芦笙口放进嘴里,芦笙一响,似否那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 0071、谎言 0071、谎言 从仰亚刚刚来到宣传队起,就听说宣传队后面的那个小土堆上,那棵大松树下,有时会闹鬼。可仰亚从来都没有相信过。 以前也有过几次,后来也都被人证实了。那只是一些离开的人,和在宣传队里有些恩怨、委屈的人的一种发泄或一种倾诉。 今天,难道这里在?! 有了这种想法后,仰亚就故意地又把芦笙吹了起来,而且边吹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情况就和刚才一样,只要仰亚的芦笙一响起,外面就会有隐隐的‘呜呜’哭声,仰亚停了下来,外面的‘哭声’也停了下来。一连好几次。 仰亚有心想到后面去看看。他轻轻地放下芦笙,悄悄地走下楼来朝着后面那棵大松树下走去。可是,等仰亚走到树下时,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到。仰亚又在小土堆上的大树下认真地寻找着,还是没有任何痕迹。也许是因为黑夜吧,有些东西,仰亚也不一定能看清楚。 仰亚也不急,他就在小土堆上坐了下来,想看看到底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阵风吹来,吹得仰亚的身上有些凉意。同时,就在树上,又有一种声音响了起来。是那轻轻的‘呜呜’声。 听了几遍,仰亚终于明白了。这种声音,对于出生在城市里,或者主不是城市,就是普通的、比较大的寨子里、集镇里的人,都肯定不知道这声音是怎么来的。可仰亚,从小就和大树生活在一起,特别是比较孤立的大树,其实就是风吹动树叶或树枝发出的声音,风越大,发出的声音也就越大,那声音,不认真听,还真有点像人呜咽哭泣的声音。 可是,以前大家说的那些,有理有据,活灵活现,却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一样。 仰亚又在树脚下转了几圈,确信没有其他的动静后,才又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可他还是睡不着,默默地躺在床上。突然,后面的宿舍楼里有几声响动,还有一点微微的亮光。 什么?是耗子?还是刚才那只大灰猫? 停了一下,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回可真的不像猫和耗子的声音。仰亚爬起来,又朝着后面的一栋宿舍楼走去。确实有两个人影在晃动。嗯?这才几天,这里没人了,就有小偷给惦记上了?可是,这地方,除了队员们的演出用品外,又有什么好偷的呢? 仰亚走在楼脚,他知道上面宿舍里也没有什么。不过,如果他真的靠近,会不会吓着小偷,或者会因为一种条件反射而对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仰亚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来。仰亚想想,也没那必要。所以,仰亚还在楼下,就对着上面喊了起来: “上面是谁?深更半夜的,你们想干什么?” 这一喊,确实给上面二楼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可接着上面又悄悄笑了起来: “仰亚,是你呀?你怎么会还在队里面?这不是已经没人了吗?” 一听到声音,仰亚就知道是原来宣传队里的人。 “啊?是你们,大半夜的,你们两来这里干吗?”说着,仰亚走了上去。 “唉!我们早走了,还有一些东西要拿,白天又没空,所以,只好晚上回来一趟。” “啊?!”仰亚知道,这一男一女两人,年龄比仰亚稍微大一些,也应该算是团里的‘老同志’了。男的,现在还在团里,而女的,已经离开得有一年多了,不过,倒是经常回来,因为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听说,当时这女的走时,就是与这个男的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才被开除的。是由于他们马上宣布了结婚,而且‘认罪’态度较好。再加上,这个男的好像家庭背景还不错,所以才留了下来。听说,后面那小土堆下,就有他们还没出生的孩子。 啊,这样一想,仰亚就知道,刚才后面大树下,除了风吹大树的声音,肯定还有另外的声音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一定要晚上来取吗?” “其实也没什么了。只是我现在离这里有点远,来回一次也不方便,今天刚好到县里来有点事,所以,只好连夜赶过来要了。诶!仰亚,还没问你,你现在是在哪里呀?” “我,我现在,还、还没定下来呢?” “你?还没定下来?不是我们从国外演出一回来就定了的吗?” “没有,其他人都安排了,好像就只有我了。你现在是在哪里?” “哦,我被安排在我老婆她们家那村里做小学老师。啊,不过,仰亚,你也不用担心,你在团里的表现那么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就耐心地等等吧。” “唉!我不比你们,你们都有自己的文凭,我算什么,一个初中都还没毕业的,能有什么前途呀。除了吹芦笙,我什么也不会。” “那陈团长是怎么跟你说的?你遇到他了吗?” “我也是今天才从家里赶过来,刚刚晚上碰到了他。他也只能说是让我慢慢等。” 那个男的,递给了仰亚一支烟,仰亚拒绝了,仰亚本来就没怎么抽烟。 “唉!仰亚,你看这一直红红火火的文艺宣传队,说解散就解散了,还真是让人想不到呀!我也想不通,这文艺宣传,跟联产承包有什么关系呢,分田到户,难道所有人就不看演出了,就不要精神粮食了吗?” 仰业也只好苦笑着摇摇头。 两人又聊了些什么,等他们收拾好了一切,也就告别走了。分手时,同事也是一再的安慰仰亚,一定会有好的安排的。 仰亚又回到了寝室,已经是后半夜了。可他仍然一点睡意也没有。 这可怎么办呀?自己就这样一直在这里等待?还是回家? 回家,对家里又怎么解释? 现在家里,虽然添了儿子小亚略,也带来了好多喜气。可是,自从阿妈去世后,家里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好。如果真的知道自己所在的宣传队又被解散了,那不是又一次对家里雪上加霜吗。陈团长不是已经说了吗,上面一定会给仰亚一个答复或者一个安排的。那就这样再等等吧。也只好暂时瞒着家里了。 这样想着,仰亚才在床上慢慢的闭上了眼。 第二天,没有了任何响动的宣传队里,再加上昨天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仰亚一直迷迷糊糊的睡到中午十二点才醒过来。他睁开眼,摇了摇头,觉得头有点发胀,用手摸了摸前额,有点发烫,仰亚就继续躺着。 咚咚咚!咚咚咚! “仰亚,还没起床呀?都几点了?” 门外,老李头敲门走了进来。“快起来吧,我已经做好饭了,该吃饭了,我都等你有好长时间了。” “啊,老李叔,你不用等我呀,煮熟了你自己吃呀。” “哎呀,这里,也就我俩了,不等等你,我也没胃口呀。” “叔,要不,你去吃吧,我不想吃,我想再躺一会。” “还是起来吧,想睡,吃了东西再回来睡也行呀。不想吃饭,是不是病了?让我摸摸。啊,你在发烧呢!生病了吧?” “没事,叔,也就是头有点发胀,躺一会就好了。” “你这是要感冒的感觉,你躺着,我给你整点姜汤过来,喝点姜汤再吃两片药就好了。” 说着,老李头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老李头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两片药。 “来,仰亚,先喝点,然后把药吃了,再躺一会就没事了。” 仰亚艰难地爬了起来,从老李头的手里接过碗喝了起来。老李头又把药递到仰亚手里。仰亚把药放进嘴里,又喝了两口水。 “好,你再躺躺,过一会就没事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吧。” “叔,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你有什么事,就忙你的去吧,我躺在这里,没事的。” “哎呀,我能有什么事呀,如果你愿意,我就在这里陪你聊聊?” 仰亚看了看老李头,没说什么。 “仰亚,你可得把身体保护好呀,不论将来怎么样,做什么,都要有一个好的身体呀啊,你说是不是?昨天,陈团长不是也跟你说了吗?再等等。” 除了等,仰亚又还能做什么。 两人又聊了一会,老李头看着仰亚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才走出了寝室。仰亚因为吃了药,又一觉睡到了天黑。还不想起床,老李头把饭菜端了过来,仰亚在老李头的监督下,才勉强吃了几口。 一连几天,仰亚都是这样,一直昏昏沉沉的,说病又不像什么病,说不病,可是又总提不起精神来。好在,一直有老李头在照顾着。 又过出几天,仰亚感觉好了些,这里没有什么事,仰亚又牵挂起家里来,特别是儿子小亚略。一想到儿子,仰亚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这天下午,他爬了起来,对老李头说: “叔,我在这也呆了好几天了,下午我回一趟家。” “嗯?回家?你病好了吗?” “没事,本来身体就没病,应该没事吧。” “你能走吗?这么远的路?而且你现在的样子,回家,不更让家里人为你担心吧?” “没事的,谢谢你的关心。啊,老李叔,我走了,如果陈团长带有什么信息来,你早点告诉我,或者托人给我带信。” “没事的,你走吧,只要有什么消息,我马上带信给你。” 下午,仰亚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风一吹,还是觉得头有点胀,仰亚努力地坚持着。可是,没走出多远,仰亚就感觉到全身都冒出汗来。气也喘得更粗了。 他在路旁坐了下来,想歇一歇再走。 太阳已经接近了西边的山坡,斜斜地照过来,刚好有一抹余晖照在了仰亚前面的路上。仰亚又想起了儿子小亚略。他赶紧从地上站起来,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脚步沉沉的,一点儿新鲜感也没有,仰亚觉得心口有一些闷。路边的树上,有几只小鸟跳来跳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有点紧张地看着仰亚。 天开始黑了下来,西边那一抹晚霞,红得有些剌眼。 一路上,仰亚歇了好几个气,才走到家下面的那一段石板路台阶下面。他继续延着台阶向上爬着。只感觉每一级台阶都比原来高了不少。仰亚把手支撑在自己的膝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爬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仰亚才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 一到门口,他就听到了屋里小亚略的哭声。这哭声,一下子就让仰亚兴奋了起来、紧张起来。他紧走几步,用力地推开了门。 屋里,灯光有些暗,阿爸正在灶台后烧着火,小亚略背在务妮的背上,务妮正在紧张忙碌地在灶台上做着晚饭。也许是饿了,或者是想睡了,所以,小亚略一直在务妮的背上哭着。 “儿子,小亚略,你哭什么呢?阿爸,务妮。” “啊,你回来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啊,我是下了班才回来的,路上又停了一会,所以晚了些。亚略,下来阿爸抱抱吧?” 小亚略好像听到了仰亚的声音,还真是在务妮的背上停止了哭声。仰亚走过去,在务妮身上,把儿子解了下来,连同背带、包被一起抱了过来。 亚略睁开了眼睛,看了看仰亚,两颗大大的眼泪还挂他的在脸上。 “亚略,看看我是谁,还认识我吗?哎哟,我们家亚略又长大好多了,脸上又长好多的肉肉了,也越来越帅了。” 仰亚竖着把小亚略抱在自己胸前,让他的脸对着自己,抖着、逗着。这时,仰亚一路的疲惫和全身的无力,好像都减轻了许多。 仰亚又抖了一会,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腹部有些发热,自己捧在小亚略屁股后面的手上也有些发热。 啊?这小子尿了。 “小亚略,你就是这样孝敬你阿爸的吗?务妮,务妮,快点快点!小亚略尿了、尿了。” “尿了?!尿了,你喊务妮干吗,你不看务妮正在炒菜吗?你不会自己处理吗?”灶台后面的阿爸冷冷地说了一句。 “哦!”仰亚只好抱着儿子到外面去整理、换洗尿布。“务妮,干净的尿布在哪?” “不就那有火的那个烤笼上吗?你自己找找呀。” 仰亚翻了半天,换了半天,也没能帮儿子的尿布换好,还是务妮炒好了菜过来帮忙才换成。好在,小亚略到了仰亚的手上,一直都没哭。刚才,也许是被尿憋哭了吧。 换好了尿片,一家人吃了饭。阿爸自从阿妈去世后,话也少了。阿弟和阿妹还在学校没有回来,他们已经住校,今天不是周末。 吃完了饭,务妮和仰亚抱着儿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们这久忙吗?” “不忙。” “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呀?为什么你这么问?” “你也不自己看看,你这几天都瘦成啥样了。刚才当作阿爸的面,我都不好意思问你。阿爸肯定也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他不说。你没事吧?” “哎呀,能有什么事,我这不是好好地上起班的吗。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 仰亚看了看务妮,转过身去,摸了摸自己胸口。 这撒谎还真是有点心慌啊。 一夜无话。 0072、等待 0072、等待 这次回家,仰亚呆了三天,这可是仰亚自从到了宣传队后,很难得的一个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仰亚的心里一点没能安定下来。一切的一切,他只能在这里焦急地等待。呆在家里,有儿子小亚略绕在身边,也能让仰亚的心里稍稍好上那么一点点。 虽然有时小亚略也很让仰亚非常尴尬。比如那天刚回来时他的尿尿,比如玩到半夜却不愿意睡觉,比如弄得全身的屎屎尿尿。仰亚是一点经验也没有,一有事,就只能朝着务妮喊。 可以理解,毕竟是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当爸爸嘛,没经验,也没有学校可以进修,也就只能慢慢的自学成才了。 这呆在家里,有时也会让仰亚有些分神,有些魂不守舍。好多次发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呆发愣,都被务妮看出来了。可是,一旦务妮问他,他又不敢直说,所以,越是忍,心里就越觉得难受,越觉得慌张。 这天,生产队里又在大喇叭里通知要开会了。今天是在白天,因为要有大队、公社的领导要一起过来,会议的内容还是责任田承包的问题。 因为是白天,所以,会议就在生产队仓库前的晒谷场上举行。提前在早上,生产队的队长,会计以及其他委员,早把办公室里面的几张上桌子搬了出来,就在房子前面搭成了一个主席台。 中午的时候,大队、公社的领导就到了,然后他们还是拿来了一幅标语,也趁空时挂在了房子前面,就在‘主席台’的后面。 ‘生产队家庭联产承包工作会议!’ 还没到下午两点,队里的大人小孩都从各自家里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大多数男人都提着烟斗。女人们照样提着各种花式的竹篮、笸箩等,里面装的,有绣花的,有补衣服的,还有专门拆破布的。队上开会从来就是这个样子。 挂在村口大树上的大喇叭,从早上通知开会后就一直在响着,放着革命歌曲,其中也夹着放了几曲本地民族歌曲。有会唱的,走在路上也跟着大喇叭哼着。 会议开始了,坐在主席台上的领导开始发话: 各位乡亲们: 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们要召开的会议,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了,也就是现有的基本国策——农村土地联产承包制。这是好事,也是我们广大农村的大事。为了调动广大农民群众的生产积极性和主动性,责任田承包到户,这是必然的。 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不是分不分的问题,而是考虑怎么分的问题。我们也听说了,前段时间,你们也在动手做这件事,可是由于各种原因,一直都没有结果。所以,今天,我们大队、人民公社才派我们几个过来,尽快把这件事情落实,以免影响下一步的农业生产。 其实,你们一开始提出的方案都很好的,把你们生产队所有的田土分成上中下三个等级,再按照各个等级、各家的人口数等承包到各户。这就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其他地方也大多采用这种方式。 还有,我们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相互之间也有着各种亲戚关系。就算不是亲戚,乡里乡亲的,过去点过来点又能怎样。所以,大家也不要太在意那一分两分的地了,好点差点又能怎样,不都是还要自己努力地去种才能有收成吗?分得好不如种得好嘛,大家说是不是? “毕竟是上面领导来开会,这样一说,下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又经过领导们的一番动员和解说后,还是按照第一次的方式,把田土都按上中下三等分好,然后同样是抓阄。 先是轮流地每家出一个人来抓第一遍,把抓到的田土登记后,再按照各家各户的具体情况,把余下的田土作为补充。 通过一下午的协调,生产队里的田土承包总算完成了。虽然有些人表示不满意,但是,在大家的统一协调下,也就算接受了。 仰亚和阿爸、务妮都参加了会议。仰亚同样也分到了一分田土,因为他一直到现在,虽然在宣传队里领工资,而大家也都知道,仰亚的工资,不属于‘铁饭碗’,所以,他也还算是农业户口。可是,仰亚对于自己家分到的田土还真的没什么概念,分到哪就算是哪吧。 第二天,生产队里就把各家田土的表做了出来,并交到了各家各户的手上。 吃过了早饭,阿爸就约好了和田土,特别是山林有交界的农户一起,到山上和田土边去确定界线。仰亚也被叫了一起去。 两天的界线划下来,仰亚才对自己家新分到的田土有了一点印象。 这来来回回差不多也有一个星期了。家里也没听仰亚说去上班,也没听说他上班的事。当然,这几天,仰亚找的是家里田土山林划界限的‘借口’,所以,大家也并不怀疑。现在,田土界限的也分完了。仰亚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陈团长是叫他在团里等消息,他也不敢再在家里呆了。 第二天一早,仰亚就收拾起简单的包裹,准备回‘团’里。走时,仰亚的心里确实有些复杂,早已经没有了再看看一路上这些熟悉的风景的心了。 团里的大门虚开着,老李头躺在门卫室的床上喝茶、看报纸。 “老李叔。你在家呀。” “啊,是仰亚回来了。唉,我不在这里,还能走哪呀?!你吃饭了吗?” “在家吃了才来的。老李叔,这几天陈团长有来过吗?” “没有,自从上次来了,遇上了你以后,这久都没再来过。” “那,他,有没有带过什么话来、什么信来?” “没有!” 仰业轻轻的地叹了口气,就在门卫室里坐了下来。老李头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过茶壶,给仰亚倒了一杯水: “哎!仰亚,你也不要急,慢慢等吧,上面总会有消息的,这么大个人,上面也不会不管的。” 仰亚也只能苦笑着。 坐了一会,两人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仰亚就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可寝室里也是无聊。仰亚只能躺在床上假睡。迷迷糊糊地睡到天黑准备吃饭时,老李头来叫他,才起来。 吃过了饭,仰亚继续回到寝室睡觉。 就这样,仰亚吃了睡,起了吃,一直有好几天。可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陈团长也再没有来过。挂在墙上的芦笙,仰亚是想吹又不敢吹,他怕吹起芦笙来,自己的心里会更加的糟糕。 这天,仰亚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他走到了距离宣传队不远的人民公社,他想到那里去问问。以前,人民公社的书记等的,也认识仰亚。他想过去找书记他们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关于自己的一点消息,或者说是像他这样的人的一些相关政策。 刚走到门口,仰亚才看到,原来人民公社的那块牌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新的牌子。上面写着: ‘县乡人民政府’。 人民公社?乡人民政府?仰亚也搞不清楚,这两都有些什么区别。刚走进门,上次的那个门卫大爷就叫住了他: “嗳!小伙,你有什么事吗?请到这里来登记一下。啊?原来是宣传队的仰亚啊。” “啊,大爷,我想进去找一下刘书记,可以吗?” “啊,你说的上次的那个刘书记呀,他已经调走了,调到县里什么单位。唉,我一时想不起来了,现在,好些单位的名字都变了,我一下子还叫不起来。你看,我们这里也已经改成‘乡政府’了,再不叫人民公社了。嗳?仰亚,你们宣传队不是已经解散了吗?怎么,你还在那里上班?还是已经到哪里去上班去了?” “啊?刘书记调走了?啊,我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我还在团里面等呢,上面还没跟我安排。” “啊,那你要找刘书记,是为这个事情?” “嗯!” “可是,刘书记已经在上个月就调走了,不过,你这事,好像不归乡政府这边管吧?你们不是一直由上面县委宣传部、县文化局直接管理吗?可能乡政府这边也帮你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吧?不过,仰亚,你也不用担心,现在不是已经分田到户了吗?你得抓紧到家里去分一份田土,实在不行,就回家去,不也还有地种吗。” “啊,我们家已经分了,他们留有我的一分田土。” “那不就行了。” “大爷,那现在的书记在吗?” “啊,好像也不在吧?早上我看到他出去了,到现在还没看见他回来。” 仰亚对着大爷点了点头,慢慢地退了回来。继续回到自己的寝室‘等待’。 这样的日子,仰亚持续了有两三个月吧。这其间,仰亚也回了几次家里,可他总是一付精神不振的样子,务妮,还有阿爸问仰亚,仰亚也没说什么。 这天,仰亚又是在天快黑时才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抱了会儿子小亚略,一家人吃饭也没什么话。阿爸走出了门口,正在门口歇着。闷闷地一个人抽着烟。等务妮抱着孩子进了房间,仰亚出门来上厕所,阿爸叫住了他: “仰亚,你过来一下。” “啊,阿爸,你有事吗?”仰亚朝着阿爸走了过去。 “你坐下。”阿爸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凳子,示意仰亚坐下。 “阿爸,有事吗?” “你说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阿爸,我能有什么事呀,我这不好好的吗。没什么事,阿爸,你就放心好了。” “仰亚,我是你阿爸,你有没有事,我还看不出来吗?你看你最近的脸色,看看你每次回来的样子。” 仰亚的心里暗暗心惊。看来,自己的事情,还是被阿爸看出来了。可是,仰亚还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阿爸。因为自从阿妈去世以后,阿爸也愁苦了很多,仰亚不想再让自己的事给自己的阿爸增添烦恼。所以,仰亚强作镇定: “阿爸,真的没什么事,你看我也这么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有什么我还解决不了吗?你就放心吧,阿爸。” 阿爸看不能再从仰亚这里问出什么来,毕竟这么大的人了,他不想说的,你再问也没有用。所以,阿爸没有点再追问下去。 “没有就好,那你早点去睡吧。” “啊,阿爸,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仰亚舒了口气,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知道自己对阿爸说了谎话,可是,不这样,他又能怎样做呢? 房间里,儿子小亚略已经睡下了。务妮坐在床头上绣着自己的花。仰亚走这去,把自己口袋里的工资掏了出来,递给了务妮: “阿妮,这是这个月的工资,我交给你。” 务妮迟疑了一下,把钱接了过去,数了数,又把其中的两张递给了仰亚。 “这些,你留着吧。” “不用,我交给你,留着家里用吧。” “你拿着这些,留下这些给家里就可以了。你不是也还要在团里吃饭吗。” 仰亚只得接了过来。 务妮又帮儿子小亚略整了整被子,边整理边对仰亚说: “你这几个月工资好像少了很多,你是用来做其他的了吗?” “没有,你也知道,我们这几个月不是没有什么演出吗,所以,肯定会比有演出时少多了。务妮,我可真的没乱花钱。” “我不是说你乱花钱,也不是说你不能花钱。我是怕少了,你又要把钱拿回家,自己在外面就顾不上自己了。你看,你这久,都瘦成啥样了。说你病,你又说没病。” “务妮,我真没病,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能照顾好自己就行,现在家里,孩子一天天长大,衣服、吃的,都要了。阿爸也一天天变老,你可要认真地工作,好好照顾这个家。” 仰亚从身后抱住了务妮,感激得自己差点流出眼泪来。 仰亚就这样在家和‘宣传队’间来来回回地走着,认认真真地‘上班’。又过了一个多月。这一天,仰亚还躺在床上,突然有人来敲自己的门。仰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打开门,确是自己的阿爸站在了门外。 “阿爸!是你?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阿爸看了看仰亚,又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再看看仰亚的房间里面。好久,才慢慢地走进了仰亚的房间。 “你不是说你没事吗?你这是——” “阿爸,我真的没事,真的。” 这时,老李头也跟到了门口。 “仰亚,你阿爸早就来了,我不知道这是你阿爸,所以,我就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全部跟他说了。” 阿爸看着仰亚,不说话。 仰亚也看着阿爸,也不敢说话。 0073、阿爸来了 0073、阿爸来了 几个月来,仰亚回家时的表情,其实都在阿爸的眼里。自从上次阿爸问过仰亚而他没有说后,阿爸就在默默地关注着他。 阿爸看着仰亚一天天消瘦的脸,看着仰亚游离不定的眼神,和一直有意无意回避的语言。阿爸就知道,仰亚一定是有事了。只是他知道,别说现在的仰亚,就是以前还是小孩时候的仰亚,遇到什么难事也不会轻易地跟阿爸阿妈说的。 可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仰亚不告诉阿爸,不等于阿爸就不操心。相反,阿爸的心里却更加的难受。所以,阿爸一直都想搞清楚自己的儿子仰亚这次到底是为什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难事。 这几天,仰亚没有回家,一直说在团里忙,但是,又不像以前仰亚忙时的情景。以前,只要仰亚说到忙,那一定是团里又有演出了。有演出,仰亚是兴奋的。有演出就要加班加点的训练。可是,越训练仰亚就会越精神。 可是,这次,仰亚说的忙,跟以前一点都不同。仰亚说这话时,连他自己的底气都不足。从眼神到表情,阿爸就能看到,仰亚都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 这天,阿爸对务妮谎称是要到乡里面有些事要办,就直接到宣传队来了。 “这位老哥,这是原来人民公社宣传队吗?”阿爸问门卫老李头。 “是的,老哥,请问你找谁?” “啊,你们这里,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呢?是不是都出去演出去了?” “哎呀,什么演出呀,人都走光了,就只有我一个守门的老头了。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要不,进来坐坐吧。” 仰亚的阿爸走进了老李头的门卫室。眼睛不停地朝着宣传队里面看。老李头递了颗烟过来,点上。 “老哥,你刚才说什么?这里的人都走光了?不是演出?那都走哪去了?” “哎呀,你不知道,我们这里都解散了,调的调走,回的回农村,哪里还有什么宣传队呀!” “解散?调走?回农村?” “是呀,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宣传队了,都解散了,有资格的、有文凭的,都调到了其他单位、部门,新招聘来的年轻女孩男孩,都放回了农村,去参加责任田承包去了。” “啊?是这么回事?得多长时间了?” “大概得有三四个月了吧!” “那你们这里,就没有一个人了吗?都走了吗?” “都走了,就只有我这个看门的老头,在这里等着上面给我办提前退休呢!啊,还有一个叫仰亚的,一直还在这里等着上面的安排。” “仰亚?仰亚他还在这里?还在等着上面的安排?那、那、那他现在在哪?” “你?你是要找他是吗?” “是是是,老哥,我就是仰亚的阿爸,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他的,你快点告诉我,仰亚他现在到底在干些什么?他人,现在到底在哪?” “啊,你就是仰亚的阿爸呀,啊啊啊,他好像还在寝室里睡觉吧。这久,他几乎天天都这样。哎呀,也是怪可怜的。团里也就只有他还在这无着无落地等着。” 看着仰亚阿爸心急如焚的样子,老李头也不知道自己一开始是不是该对他说这些,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说错的地方。 阿爸走到仰亚的房门前,敲门。眼前的一切,让阿爸真的不敢再忍心看下去了。 阿爸从来没来过仰亚这里,他也从来都不知道仰亚一个人在外面是怎么生活的。可是,在家的仰亚,从小在个人卫生、在个人整洁上还是做得挺好的。他自己的房间、被条等,每一次都整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整个房间零乱无章,鞋子、衣服到处乱丢乱扔,洗脸洗脚盆里还放着已经洗过的脏水,连洗脸的毛巾都还丢在脸盆里没有扭干凉起来。桌上,书籍、报纸乱七八糟,你压我我挤你的,上面还放着那把仰亚从不离手的芦笙。也许是昨天睡觉前脱下的衣服,糊乱地堆在凳子上,一边衣服袖子和裤脚拖在地上。床上,半边的被条盖在仰亚的身上,还有半截也拖在地上。 整个寝室里,发出一种霉臭的味道。 ‘咚咚咚!’ “谁呀?进来!” 听到敲门声,背对着门睡着的仰亚,揉揉自己睲松的眼睛,半闭着说:“阿爸,是你?你怎么来了?” 仰亚一看,是自己的阿爸,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对阿爸说。 看到这种场合,阿爸都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了。 “阿爸,你坐,这么早,你过来,有什么事吗?”仰亚站起来,想过去给阿爸倒一杯水,其实也是想避开阿爸的眼神,以免自己太过尴尬。可是,仰亚把那热水瓶九十度地倒了过来,还是没有一滴水掉下来。 “老李叔,你那还有水吗?你看,我这又没水了。” 一直站在门边的老李叔,正不知道是该进来,还是该回去,是该接着这俩父子的话说两句,还是该回避。听到仰亚这么一说,他反应了过来。 “啊,我那边有、有。我去给你拿一瓶过来。啊,老哥,那你跟仰亚聊聊,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阿爸又房间内环顾了一圈,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仰亚赶紧走了过来,把自己放在凳子上的一堆脏衣服、臭袜子之类的,抱着想丢进盆里。可一看,盆里却又是满满的一盆脏水。他只好又把衣服放在床上,端着水盆准备出去。 “好啦,不用忙了。我就坐这里吧。”阿爸说着,就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这两三个月都没上班?” “没,阿爸,你看,我这不上起班的吗?只是------” “只是什么?别人都已经走了,就你一个人还留在里,你上什么班?” “陈团长说了,我的情况有点特殊,比较难安排。所以,他一直叫我在在里等。不过,阿爸,我虽然是在等,可是,团里还是发我的工资的。不过,只是发基本工资,比原来少些。” “不就是宣传队解散了吗,没有演出了吗?没有其他的工作,大不了,你就回去跟我们种地就得了,你也没必要瞒着家里呀。” “阿爸,我、我这不是怕你们为我担心吗?再说,陈团长都说了,我还在等待上面的安排,所以------” “这几个月,好几次你回家,我都看出你有事了,上次问你,还不愿意说。这些情况,你都跟务妮说了吗?” “没!不过,上次,我把工资交给她时,她问了这几个月工资变少了,是不是我拿钱去干别的事去了。” “你看看,务妮一个人在家,还带着孩子,这多不容易呀,而且还要为你担心。你的这些事,连我都看出来了,难道务妮就看不出来?” 仰亚默默的,不敢出声。 “那你准备还要等多久?” “这,我也不知道。” “要不,就回家,队上不是也给你分田土山林了吗?回去种地又能怎么样。” “阿爸,可我------、我还是想吹芦笙。” 阿爸抽出自己的烟袋管,默默地装上一袋土叶子,几口抽过,连他自己也跟着咳嗽起来。 “想吹芦笙,那你也不能这样呀!你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这里渡着日子,真的有一天给你安排个还能吹芦笙的事,你还能吹吗?” 一句话,惊醒了仰亚这梦中人。 是呀,自己这不是自暴自弃吗! 听了阿爸这句话,仰亚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亮了许多。‘知子莫如父’,阿爸的话不多,可是,每一次都能让迷失中的仰亚重新收获信心,找回自我。 这时,老李头提着一杯茶水走了进来,同时还提了一温水瓶的开水。 “来,老哥,先喝杯水,再慢慢地跟孩子聊聊。仰亚这孩子,吹芦笙可是个好手,在我们团里,那是数一数二的,只可惜这宣传说散就散了。唉!” “生活中,有些变化,这也正常,关键是要靠自己怎么去调整自己了。”阿爸接过老李头的水杯,轻轻地喝了一口,淡淡地说。 仰亚不说话,阿爸也不再说什么。老李头刚来,也不知道刚才这两父子说了些什么,一时也插不上嘴。 “好啦,好啦,早上,我还买有些菜,我们一起,就在下面值班室,我们边做饭边聊吧。” 仰亚也在挽留阿爸留下来吃饭。 中午,三人一起,就在门卫室里,做了一餐简单的饭吃,还喝了点小酒。 通过今天阿爸的开导,还有中午吃饭时,三个人的闲聊,仰亚没有再像以前那么的心里难受了。几杯小酒下去,心里面也轻松了不少。下午,阿爸要赶着回家,没什么事,仰亚也跟着阿爸一起回家了。 从家里回来,仰亚又慢慢地吹起了芦笙。他仍然像原来在团里还有演出时一样,每天早上爬起来,就来到宣传队原来的训练场上,练习基本功。荒废了几个月,有些动作还是有些生疏。仰亚就从压腿、踢腿、压腰等开始练习。 练习到身体有些微微发热时,仰亚才停下来,然后又拿过身边的芦笙,慢慢地吹起来。晚上,仰亚也要用一两个小时,在自己的寝室里练习演奏。 现在,仰亚也想通了,陈团长不是要自己在这里等待吗。那自己就不能放松,要像过去一样的严格要求自己。虽然没有了演出,但是,既然自己是一个吹芦笙的,那就在这个时候继续把自己的芦笙吹好了。不管以后有没有用,有一技在身,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这样想过后,仰亚的精神也起来了,气也通了,吹起来的芦笙也和过去一样的动听动情了,每每都能让周围的人们听到后,说这宣传队都解散了,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在吹芦笙呢,而且还越吹越好听。 仰亚管不了那么多,他一如既往地天天早早晚晚地吹着、练着。就连老李叔看着也从心里为仰亚高兴起来。 “仰亚,今天吹得不错哈,要不,晚上,我俩再喝一杯?” “好呀,老李叔,那你去做饭吧,我这就马上去买菜来。” “哎呀,还是我去买吧,你继续练你的,你看,我这不一天天也没事吗?要不,等你也走了,就是想做饭给谁吃,也没有人了。” “不不不,老李叔,今天一定要我去买菜,总不能天天都让你来照顾我呀,我也已经饭来张口好长时间了。你再不让我也做一次,跑一下腿,那以后离开你了,我一个人怎么生活呀,今天下午你就不用动手了,你只负责把饭煮好,由我来炒菜吧。” “好好好,那今天,也就让我这老头也享一天福吧。” 仰亚买菜回来,两个人在门卫室里,仰亚一边做,老李头一边在这教着: “你要先把需要的食材全部准备好了,再来切菜;切菜要看食材来,该切片的,就要全部切片,该切成丁的就要全部切成丁,成条的,全部成条,这样,炒出来的菜才好看; “菜,不要炒得太死,也不要加入太多的各种香料,要保征好菜的颜色; “火候也要掌握好,这样炒出来的菜才能色香味俱全。” 仰亚一一地照着老李叔说的去做了,这一餐菜做下来,仰亚还真的学到了不少的做菜的功夫。 不管这一餐菜炒得如何,心情好了,两人一起,菜的味道也就好了,酒也好喝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着酒。 “仰亚,今晚,你是不是又该去练习吹芦笙了?” “哎呀,老李叔,难得今晚高兴,就多陪你喝一杯,今晚就不练了。” “呵呵,那我倒是巴不得呀,有人陪我这老头子喝酒还不好吗?我是求之不得呀,只怕要耽误你的练习了。” “老李叔,你放心,耽误不了,你不知道我也是团里芦笙吹得最好的吗?我不就是新的锦鸡王吗?还在乎这一个晚上,来来来,老李叔,喝!” 两人一碰,一杯酒又干了下去。 就这样,两人一直喝到夜里十一点过,两人都有点醉了,说话的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了。相对来说,老李叔比仰亚更醉一些。 仰亚扶着老李叔在门卫室里躺下后,自己才一偏一倒地回到自己的寝室,一倒头,早已是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可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仰亚还没有起床,就又听到了敲门声: “阿哥,阿哥,你快起来,快起来,小亚略生病住院了,你快点!快点!” “啊,小亚略病了,已经上了医院?” “嗯!你快点!” 0074、孩子生病 0074、孩子生病 责任田承包到户了,好像每一个家庭都多出了好多农活来。仰亚家也是一样。 现在,务妮本来都还在带小孩。可是,她又要带小孩,又要照顾家里,还总想着能多帮阿爸干些活。还有,她也得知仰亚现在是在等工作而不是在工作,他领到手的就只有那点基本工资。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也为了减轻些仰亚的压力。所以,她就想着现在就给小亚略断奶了,然后多去帮阿爸干些农活。 自从断奶后,小亚略就好像多病了。 这天,务妮做完家里的事后,就背着小亚略一起到了山上。 “务妮,你又背亚略来山上干吗?” “阿爸,没事,家里的活干完了,我来帮你一下。” “这也没活了,风这么大,等下孩子感冒了。” “不会的,我都围上围巾了。” 务妮和阿爸一起,背着小亚略干了一下午活。一开始,小亚略还在背上呜呜呜地跟务妮‘说话’,慢慢地他就睡着着了。直到天黑务妮回家才醒过来。 等回到家把小亚略解下来时,小亚略的小鼻子有些塞。务妮也没在意,把已经湿了的尿片换了一下,又开始在家干起活来。直到晚上,才感觉到小亚略有些发热,而且开始咳嗽。务妮起床给小亚略喂了些药。可是,刚刚断奶的小亚略一点也不配合,小半碗的药,他才喝着了几小口,而且还哭得气都换不过来。 “务妮,小亚略这么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听到哭声的阿爸爬起床来,在务妮的窗口外问。 “没事,阿爸,小亚略就是有点发烧。” “啊,那你喂他点药,然后再睡一会就好了。” “啊,没事了,阿爸,你回去睡吧。” 可是,过了好久,小亚略还是在哭。哭得务妮也有点想哭了。 “阿爸,小亚略是不是真的病了?” 务妮急得跑到阿爸的房门前带着哭腔地问。 阿爸爬起床来,打开门,摸了摸抱在务妮身上的小亚略。 “这是发烧了,快些送医院吧,小孩最怕发热发烧的。快点,快点!阿弟,快快起来,小亚略发烧了,你和我们一起送小亚略去医院。” 阿弟今天正好在家,听到阿爸的叫声,马上爬了起来。 “阿爸,小亚略怎么了?阿嫂,我看看。” “还看什么看,快去打马灯来,点上,你在前面带路,我背着小亚略去医院;务妮,你收拾一下小亚略要带的衣服什么的,快点。” “啊!”务妮把小亚力量递到阿爸手上,转身进了房间。 一路上,阿弟提着马灯走在前面给阿爸带路,务妮拿着一把手电,照着自己,走在最后面。一开始,小亚略还在轻轻地哼哼着哭,这会儿倒是不哭了。 不哭,却更是让阿爸担心。 “务妮,你看看小亚略,是不是睡着了?” 务妮抬起手中的手电,揭开背带。 “阿爸,没事,小亚略是睡着了。” 就这样,三个人一起一直把小亚略背到乡里。 “阿弟,我和你嫂子这就把小亚略带到乡卫生去,你快去叫一下你阿哥,叫他过来,就说小亚略病了,他过来了,如果需要到县医院去我们再过去。” “啊!” 阿弟提着灯笼,就朝着宣传队的方向跑去。 仰亚一听说小亚略病了,赶紧爬起床来: “小亚略怎么病的?你们有哪些人过来,就你阿嫂背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小亚略是怎么病的,是阿爸阿嫂我们三个一起送过来的。” 仰亚和阿弟一边说话,一边跑着,没几分钟就来到了乡卫生院。 “阿爸,小亚略怎么了?” 乡卫生院简易的病房里,就两张床,一颗昏暗的灯光,根本就没能把病房里照亮。 大家都很静,没有人回答仰亚的问话。阿爸坐在一边,手里握着烟管在那里不停地摸索着,想要抽烟却又尽量克制着自己。务妮坐在病房的另一头,正在焦急地看着医生在给小亚略打针。 小亚略已经病得满脸通红,软软地躺在了病床上,眼睛紧紧地闭着,只有医生的针扎进他皮肤的那一下,才看到小亚略微微地动了一下。 仰亚走了过去,走到小亚略的身边: “小亚略,你生病了?我是阿爸,阿爸来了。”然后伸过手去,握着小亚略的小手。小亚略也好像听懂了一样,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朝着仰亚的方向慢慢看了过来。当看到了仰亚后,盯盯地看了两眼,然后嘴角有一个小小的微笑。然后,两个可爱的小眼睛里流出两滴泪来。 仰亚再也看不下去了,自己的眼泪也流了出来。伸出手去帮小亚略抹干了眼泪。 “别动他,他现在要好好的休息。”医生没有让仰亚把手伸过去。 “医生,我儿子应该没事吧?”仰亚焦急地问医生。 “还好,你们算是送来及时,要不再晚点,我都不敢对你们保证了。” 务妮又在旁边抹起眼泪来。 仰亚走过去,把手放在务妮的肩上: “阿妮,没事了,医生说了,小亚略会没事的。” 可是,仰亚哪里知道,这一路来,一直到现在,务妮的心里是多么的担心和后怕。可是,她又不敢说出来。一路走来,她连自己的腿都在打颤。但她还不得不一路地对阿爸和阿弟说,小亚略没事。 现在,仰亚来了,医生也说了。支撑起务妮一直坚强的信念和委屈,才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海一样,不受控制地倾池出来。她伸手抱着仰亚的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阿爸也听到了医生说的,他看了看仰亚,又看了看务妮,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又看了小亚略两眼才慢慢地走出病房,在病房外面的空地上,卷了一袋土叶子,贪婪地吸了起来。 小亚略睡过去了,静静的,脸上看起来很甜。也许是在醒来时看到了阿爸一眼,所以,他睡得很安祥,也很满足。医生出去了,那瓶药液就吊在床前的一个小木架上。瓶子里的药液,此时就像一滴滴甘露一样,慢慢地进入到小亚略的身体里。 阿弟就坐在小亚略的头边,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小亚略的头脸边。眼睛久久地盯着小亚略的脸,就像看一幅永远也欣赏不完的画。 平常,只要阿弟放学回来,都喜欢凑到阿嫂身边去逗小亚略。小亚略更喜欢和自己的阿叔一起玩了。虽然还不会说话,可是只要一看到阿弟来到他身边,总是把脸转过去看自己的小阿叔。不管要转九十度还是一百二十度。还带着一颗甜甜的笑脸,伸出小手手,‘啊啊啊’地‘说着’,想要过去,想向小阿叔求抱抱。只要有小阿叔抱着,不管去玩多久,都不会哭。 今天,一听说小侄子亚略病了,阿哥又不在家。阿弟也有自己的担心,只是他更不好向阿爸和阿嫂透露而已。 现在,小亚略在药力的作用下安静地睡了,小阿叔愿意就这样静静地守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 “阿弟,这一路,你也累了,那边有一个空床,你过去躺着睡一会吧。” “阿哥,我不累,我就这样守在小亚略身边就行。要不,阿嫂去休息一会吧,阿嫂昨夜一直都没有睡觉。” “那,阿妮,你躺一会吧,这里有我和阿弟,没事了。” 务妮确实是累了,不光是这一夜。一直以来,务妮都很累,昨天又担心了一路上。现在,有仰亚在,小亚略也安静地睡了。她真想好好地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她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仰亚拉着她的手,把务妮拉了过去。 没几分钟,务妮就真的在另一张病床上睡着了。梦中,好像都在轻轻的抽泣。 过了没多久,阿爸从外面带了些早餐进来。 “吃点东西吧,大家都饿了。” 阿爸看见务妮还在睡觉,而且睡得很香很甜,就没有叫醒她,把其中的一袋早餐,放在了一边。还有一小盒汤,他也放在了一边,那是给小亚略带的。 其实,早餐也没有什么,就是几个馒头和一小包渍菜,父子三人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仰亚,现在买吃的,咋就不要粮票了呢?” “阿爸,人家现在,早就不收粮票了。不过,你要交给他们也行,只是不抵什么钱了。” “那看来,现在这粮票不是没用了?我还在家里留着好些呢!” “都没用了,你还留着干吗?” “哪里知道,总想着存着一些,遇到什么困难时也有一点换的。现在看来,是真的用不着了。” 父子三人正说着,小亚略在病床上动了一动。仰亚正想着把他叫醒来。医生走了进来,又给小亚略换上一瓶药。 “医生,没问题了吧?”阿爸急着问医生。 “等他醒来后,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我建议你们,还在到县里面的医院去好好检查一下,因为我们这里也没有相着的设备,小孩嘛,再检查一下放心些。” “啊,那谢谢医生了。” 没过多久,等医生输完最后一瓶药进来拨针时,小亚略终于醒了。 小亚略一醒过来,伸出小手想摸摸头上输液的地方,可能是有些发痒吧。可是,他的小手根本就够不到。然后转过身来,看了看陌生的环境,又看了看身边所有的人,从阿妈看到小阿叔,又看到阿爸,又看到爷爷。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仰亚脸上。 “儿子,小亚略,你醒了呀?!”仰亚弯下腰来,对小亚略说。 小亚略好像听到了,把自己的小手舞了起来,想要阿爸抱抱。仰亚伸过手,轻轻地把小亚略抱了起来。 下午,小亚略除了体力上还有点力乏外,精神上看着还不错。已经开始‘呀呀呀’地想跟阿爸和小阿叔说话了。 医生进来告诉仰亚他们,小亚略没事了,要不就再带些药回去就可以了。不过,医生还是建议仰亚他们带孩子到县医院去检查一下。等医生走后,仰亚就对阿爸说: “阿爸,要不你带阿弟就先回家吧,我和务妮带小亚略去就行了。” “不,阿爸一个人回去,我跟你们去县里。”已经差不多有仰亚高的阿弟说。 “你去干吗?明天,你不是还要回学校上课的吗?你去了,明天还赶得回来吗?” “不,我去守着小亚略。等小亚略病好了我再一起回来。” “那你得耽误多少课呀,你跟阿爸回去就可以了。有我和你阿嫂带着小亚略就行了。” 阿弟还想着争取要去照顾小侄子,阿爸发话了: “有你阿哥和你阿嫂就行了。你去了也没多大用,还耽误课,去干吗。” 阿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仰亚和务妮带着小亚略来到了县医院。医生又细致地给小亚略检查了一遍。 “医生,有什么事吗?” “事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这孩子有些营养不良,最好还是在这里观察几天,再顺便开些药。这么小的小孩,发烧这种病最怕反复。回去后,你们还得加强一点小孩的营养。” 能有什么,农村的小孩,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加上,这几个月仰亚又只有基本工资,一家人也是省吃俭用才维持得下来,哪还能考虑什么营养呀。听到这些,仰亚也是觉得自己内心有点难受和愧疚。 听医生的安排,仰亚和务妮就在医院里呆了几天,小孩的病,一旦好了,恢复起来很快的。没两天,小亚回复就开始又是跳又是舞又是‘啊啊啊’地想跟阿爸阿妈说话了。 后面几天,仰亚也带着小亚略在县城的街上多走了几圈。也买了些‘好吃’‘好玩’的东西给自己的儿子。 这天,务妮和仰亚带着小亚略从外面回到医院,正要走进病房时,却看见陈团长坐在了小亚略的那张病床上,正在和给小亚略看病的医生爷爷聊着什么。 “陈团长,你怎么来了?” “哎呀,你看,小不点生病了,我也不知道。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我到了公社,啊啊啊,也就是现在的乡里才知道,你儿子生病了,你和务妮带孩子来县医院看病了。” “啊,你还跑到乡里面了?陈团长,是有事吗?” “就是有事了,所以,才急着来找你的。” “找我?有什么事?团长。” “不就是你工作的事吗?这么久还没帮你办下来,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跟你说了。这回,总算有着落了。” “啊?我的事有着落了,我又有新的工作了?” “嗯,经过我们大家的努力,全县文艺演出团体中,有像你这种情况的几个人,县里面也是看到你们平常的贡献的,所以,县里面都跟你们安排了。” “啊!那太好了。那到底是干什么?” “结合你们的具体实际,也考虑到你个人的特长爱好,你被安排在乡中心校,暂时做民办教师,教音乐。转正的事,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你看怎么样?” “好好好,能安排就好了,我真的不想再等了。” 0075、民办教师 0075、民办教师 民办教师,仰亚不是没听说过,他的小学和初中教师就有几个是民办教师。可是,对于仰亚要当老师,他还真的从来没想过。 他能胜任吗?不过,对于自己的工作总算有了一个结果。仰亚悬着的心总算能落下来了。 这个消息,对于仰亚很重要。现在,小亚略的病也好了。当天下午,仰亚和务妮就收拾起病房里的东西,回家了。 当仰亚把自己的工作已经得到安排的事情告诉阿爸时,阿爸也特别高兴。 “仰亚,这可是上面对你的特别照顾了,当老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后的工作可要认真了。别对不起人家孩子。” 是的,作为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仰亚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什么事情不都是人做出来的,更何况仰亚做的是音乐老师,这可是他的强项。这样想着,仰亚也觉得没那么难了。 “没事呀阿爸,我做的是音乐老师,再说了,不懂的,我也可以问其他老师的,边做边学呗。” 阿爸没有再说什么。仰亚又可以工作了,阿爸还能不高兴吗。 第二天一早,仰亚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要赶到新的学校去报到了。一路上,心情还不错。 说是新学校,其实对于仰亚并不陌生。这个学校就是仰亚原来就读初中的学校。这几年,又有几个村级小学合并过来了,学生人数比原来多多了。教学环境也有了一定的改善。 没过多久,仰亚就来到了学校。轻车熟路,他就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咚咚咚!咚咚咚!’ “请进!” “校长,啊,龙老师是你呀?!” 校长办公室里,一张背对着门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五十多岁、戴着眼镜的中年老师,听到仰亚的敲门声,答应着转过身来。仰亚一眼就看出,这就是原来自己在上学时的政治老师。 “啊,你是?” “龙老师,我是仰亚,你的学生,你不认识我了?” 龙老师,也就是现在的校长,认真地看了几眼,才终于把仰亚认了出来。 “啊啊啊,你就是仰亚?知道知道。” “龙老师好!校长好!” “哎哎哎,还是叫我龙老师吧。啊,你的事,上面已经跟我们说了。” 仰亚顺势把自己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哎呀,你们宣传队咋就解散了呢?你们不是干得好好的吗?”龙校长边看仰亚的介绍信边说。 “哎呀,我们也不知道。” “啊,仰亚,你的档案带来了吗?” “什么档案?我好像没带呢。” “也就是你的个人生活简历等的介绍。不过没有也没关系,如果他们没有把你的档案交给你,可能过一段时间再由人事部门转过来吧。那你先填一份个人入职简历表吧。” 仰亚接过表格,在另一张桌子上填写起来,没几分钟,他把简历交给了龙校长。校长认真地看了几遍仰亚的简历,好像看出了什么问题一样。 “仰亚,你是初中毕业啊?!” 仰亚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唉!不过也没关系,现在,我们还有好几个民办教师还是原来的高小毕业呢。更何况你还是教副科的,没事,你放心吧。” “校长,啊,龙老师,到这边来,我肯定有好多不会的东西,但我一定会认真地去学习,认真地去教每一个孩子的。” “嗯嗯嗯,边做边学嘛,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慢慢来。前几天,我们也都得到了有一个从原来宣传队过来的老师,要安排到我们学校来的消息,不过,我们还真的不知道是你。 “其实我们这学校,还真的缺乏音乐老师,不光是音乐老师,体育老师、美术老师都很缺乏的。你也知道,原来你们在上学的时候,我们有好多班级一个学期下来,也没能开展几次音乐、体育、美术方面的课程。现在,又从各农村合并来了好些学生,学生增加了,而我们的教师队伍人数却没有增加,公办的教师分不下来,我们也准备再招几个民办教师。” “好的,龙老师,我一定努力做好一个音乐老师。” 说着,龙校长站了起来,给仰亚到了一杯茶水,说: “你先喝杯水吧,我过去把他们几个也叫过来,对于你的安排,我们几个再商量一下。” 没多久,跟着龙校长一起进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仰亚也认识,他就是分管后勤的副校长,姓王。所以,仰亚就先跟王校长打了招呼: “王校长你好!” 王副校长好像没怎么认出仰亚来。看了他几眼,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王副校长老了,仰亚还以为他早就已经退休了。 “好,大家都坐下吧,我来跟大家介绍一下,仰亚,这位是我们的教导主任,姓刘,这位是我们分管教学的副校长,姓张;这位,刚才我听你也叫他了,他就是分管后勤的王副校长。年纪大了,耳朵有时不太好使,所以,可能没听到你跟他打招呼。” 王校长又摸了摸自己的老花镜,又看了仰亚两眼,说: “嗯?刚才我是听到了点,你,认识我?” “王校长,我以前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呀,肯定认为你了。我叫仰亚。” “啊,我想起来了,是那几年在我们学校的学生,个子比较高,还有点调皮,是吧?后来,不是听说你到宣传队去了吗?” “是的,王老师,现在,不是宣传队又解散了吗,我就又回来了。” “老王,仰亚是从宣传队调过来当老师的。”龙校长在旁边补充说。 仰亚也给另外两位领导打了招呼。 大家坐下后,龙校长开始说: “仰亚来了,大家看看,对于仰亚该怎么安排?大家都说说。” “音乐老师,我们这倒是挺缺的,从小学到初中都缺。不过,这两年,考中专、师范等的,也要求在音乐、体育、美术等方面有所专长,要么就先满足初中组的吧?”其中一个领导说 “现在,我们的初一年级有四个班,初三年级已经取消了音乐美术等课了,上面要求的,也是要从明年、后年开始,要么你就从初一年级开始跟班吧,教初一年级四个班的音乐课。” “好,那就这么定了。啊,仰亚,你结婚了吗?你是一个人呢还是有家属?”龙校长问。 “龙校长,我结婚了,有家属的。”仰亚不知道龙校长突然这样问自己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认真、如实地回答了。 “啊,就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好给你安排住宿的问题,你是要住在学校呢?还是已经有住的地方了?你家距离学校这里有多远?” “啊,我家就在下面一个村里,小孩和老婆都在家里,以前我在宣传队,也经常回家,不过有时也住在宣传队里的单身宿舍里。” “那就暂时也安排你一间单身宿舍,你看方便吗?仰亚,学校现在刚刚撒并,房子也有些紧张,大家就先克服克服。” “没事,校长,有一间就行。” “那,王校长,你看后勤那边哪里能腾出一间房间来,暂时给仰亚老师住吗?你就带仰亚去安排一下吧。” 仰亚跟着分管后勤的王副校长,来到后面的一栋楼下。这栋楼,仰亚还熟悉,这就是他们原来的教学楼。仰亚快毕业那年,就是坐在这栋楼的四楼,也就是最高一层楼。 “王校长,我还以为你早就退休了呢。” “唉!也差不多该退了,上面一直没有批下来,说是还让我再干几年。” “王校长,这不是我们原来的教学楼吗?” “现在,都改成教职工宿舍了,一个教室隔成几间,学校房子也紧张,刚分来的老师,就一人一间,暂时先住着。还有一栋,也改成了学生宿舍。教室就都安排在前面的那两栋新教学楼了。” 一进学校,是有两栋新的教学楼。教学楼后面是一片空地,也算是一个小的活动场吧,中间是一条水泥铺成的过道;过道两边,有两排小小的花台,花台的后面,是两排厨窗,里面是宣传栏。正面约七八十米后面,是一个老式的礼堂,听说这个礼堂已经有好几个朝代了。以前,仰亚在上学时,礼堂是还在用的,一些会议、一些学生的晚会演出等的,都在老礼堂里面举行。 老礼堂的后面,才是现在仰亚和王副校长来到的旧教学楼。旧教学楼的后面,才是几栋小一些的房子,那才是原来的老师宿舍。学生宿舍是在厨窗和老礼堂的侧面。 两栋老教学楼,仰亚他两面前这一栋,一二楼是女生宿舍,三四楼才是教师宿舍。另一栋楼是男生宿舍。 仰亚被王校长带到四楼的一间房里。 “仰亚老师,你看这间怎么样?这也是我们一个教师住的,上个月刚刚调走。你先看看,如果不满意,那边还有两间,空着的。要不,你看看那两间也行。” 仰亚扭头看了这间,有床有桌子。墙壁除了原来作为教室的主体墙外,其他的两面都是用木板简单地隔开的,四周,还用报纸糊了一圈。仰亚看着还可以。 不过,王校长还是带着他又看了另外两间,和刚才那一间比,这两间里面还放着一些杂物,墙上也没有糊着报纸,看着比刚才那间更难收拾。 “王校长,那我就要刚才那间吧,人刚刚搬走,好收拾。” “好,那你就收拾那一间吧,我现在就把钥匙给你,你自己收拾吧,啊,仰亚老师,你的东西呢?” “没事,王校长,我的东西都还在宣传队那边,等下我把这边收拾好了,过去一拿就是。” “好,那你就自己收拾了。” “好,王校长,有事你先忙去吧。” 仰亚接过王校长手上的钥匙,走了进去。 房间里还是有一点点霉臭的味道,这也很正常,像这种砖木混杂结构的房子,只要几天没人住,都会有一点霉臭的味道,打开门通通风就好了。 仰亚开始收拾起房间来。房间其实不算太脏,除了原来搬走的老师留下的一些废书报纸外,也没有其他太多的杂物。墙上有几张报纸有些脱落了,仰亚想等下回到宣传队那边再要几张旧报纸过来,重新换一下就没事了。房间里,两面木板夹成的墙壁上,还钉有两排钉子。挂衣服、挂毛巾等的也还都用得着。书桌的一边,还有一个老式的洗脸架。是漆成红色的那种,不过,由于时间久了,红色已经开始变成了紫黑色,而且还有好几处脱了漆的。还过,这种老式的木工艺就是扎实,仰亚应该还是用得着。 仰亚把多余的废纸收拾了一下,再把已经脱落的几张报纸撕了下来,把垃圾处理好,再用门口阳台上不知道谁的拖把再拖了一下,房间里面就干净了。 收拾好这一切,仰亚开着门等房间干燥些,然后,他就回到宣传队去,准备把那边的东西搬过来。 其实,宣传队距离学校也不远,也就是一个集镇的两头两尾而已。一开始,其实都是在一起的,就在这个集镇的中央,也就是现在的乡政府也就是原来的人民公社附近。后来,由于一个嫌宣传的排练、乐器太吵,学校的小孩也太吵,所以才把他们分开到了两头。仰亚来来去去也要不了一个小时。 仰亚回到宣传队,老李头刚好不在,但宣传队的大门是开着的。其实,这里现在也不用守了,现在是想要人进来都没有人进来了。就连小偷,宣传队里又没有什么好偷的。所以,连小偷来了两次,现在也不想来了,谁还会进到这里来。 仰亚径直走上楼,来到自己的寝室里。看了看这生活了五六年的地方,一下子就在这样离开了,还真的有点恋恋不舍,多多少少带出一点离愁别绪来。不过,人总是得走的,任何一个点都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驿站,只是有些站精彩些,有些站暗淡一些,有些站值得留恋的事多一些,有些差一点而已。 可这里,确实是仰亚最值得留恋也是最精彩的一站。 仰亚默默地收拾着,好像在收拾着自己这几年来美好的记忆,收拾着自己‘这一站’的点点滴滴。 “仰亚,你这是要走了啊?!” “啊,老李叔,你回来了,我、我真的要走了,我是从送小孩回家后,就直接到那边报到去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 “我、我都知道了,还是我告诉陈团长你带小孩去县里看病的,他也把你得到安排的事告诉我了。只是-----,你这直接过去上班了吗?” “嗯!” “唉!若大的一个宣传队,说散就散了,就只剩下我一老头了。” “不会的,老李叔,我这很近的,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嗯!嗯!没事时,过来陪我喝喝酒,啊!” “会的,叔,我会找时间过来看你的。” 老李叔把仰亚送到宣传队门口,仰亚回头挥手向老李叔告别。 他看到,老李叔和宣传队一样的孤独。 0076、第一堂课 0076、第一堂课 仰亚今天要上第一堂课了。 一开始,仰亚觉得有些紧张。可是想想,一个老师,一堂课,不就是走上讲台,结合课本的内容,再结合自己学到的东西,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跟学生一说不就完事了吗?所以,对于这第一堂课,仰亚还是挺期待的。上课铃一响,仰亚就有点跃跃欲试了。 挂在教学楼二楼阳台上的半边汽车轮子钢圈,被值周教师连续敲了几下,每个教室里就都飘出了响亮的歌声。这让仰亚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学生时代。 昨天,同教学组的老师把教本等交给了仰亚。今天,仰亚想根据第一课以及自己所擅长的芦笙,好好地给学生上一堂‘生动有趣’的民族音乐基础课,也就是把吹芦笙和音乐结合起来,让学生对芦笙有个基本的了解。 教室里的歌唱完,仰亚带着微笑、信心百倍地走进了教室。随着班长的一声‘起立’,全班同学都站了起来: “老师好!” 声音宏亮而高昂,这一下倒把仰亚给震住了。想不到这教室里的气氛竟然如此强大。仰亚从昨天一直培养起来的信心,有点受到打击了。 仰亚走到讲台前,把眼睛朝着下面几十个学生看过去。这时他才知道,同时,几十个学生的眼睛都在看着他。好像要从他这看出些什么来似的。 “同学们好!请坐下。” 同学们坐下了,仰亚发现,所有的眼睛都还在盯着自己。 其实这很正常,每一个新来的老师,所有的学生都会这样看的。可是,这对于仰亚却是第一次。以前,在舞台上,下面的观众也是这样看着他们,可是,仰亚没感觉到什么。但今天,这一伙学生的眼睛却又与那些观众不同。 也许,这就是一种好奇和求知的**吧! “同学们好,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仰亚,以前,我是在宣传队工作,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音乐老师了。” 下面的所有学生又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掌声。响得仰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几十秒钟后,才想起,仰亚从讲台上的粉笔盒里取出一支粉笔来,转过身去,想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仰亚知道,原来他上学时,新来的老师也是这样地介绍自己的。 仰亚举起手,正把粉笔按在黑板上想写,‘啪’的一声,粉笔断了。这是仰亚第一次用粉笔写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这一动作,马上引起了下面一阵笑声。有大笑的,也有尽量控制住自己不笑但最后还是笑出来的。 仰亚有些尴尬。 仰亚把掉在地上的一节粉笔捡了起来,放回了粉笔盒,用手中的另一节继续写着。可是,手中的粉笔怎么也不听仰亚的使唤。仰亚抖着手写了半天才把‘仰亚’这两颗字写上。可是,还没等他写完,下面那悄悄地笑声又起来了。 写好后,仰亚退了一步,看着黑板上自己写上的两颗字。 哎呀!那惨不忍睹的样子,连仰亚自己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不仅那两颗字又细又小,小到缩成一团,连笔画都看不清楚。而且那横不成横竖不成竖的。 连仰亚自己都怀疑,那还是字吗? 仰亚看过,以前上学时,他们的老师写过粉笔字,有写得好的,比如他初中时的语文老师,一提粉笔在黑板上行云流水一挥,每一笔每一划都是那么的流畅,都是那么的龙飞凤舞。仰亚很是羡慕。 那时的仰亚根本就不觉得稀奇,老师嘛,写好粉笔字,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如果自己有一天当老师了,一定比语文老师写得还好。当然,也有小学时的自然课女老师,她写的粉笔字确实不好看,小得就像她的人一样,又矮又瘦。 那时仰亚和班上几个男生还故意捉弄她。那一天,正好是这个女老师上自然课,几个男生在上课前帮老师擦黑板,故意把黑板上面一半没有擦,自然老师进来很生气,就问是谁的值日,为什么没有把黑板擦好。可是,仰亚等几个男生的回答是‘你又不用上面那半边黑板,擦它干吗!’,气得女老师当场就把几个男生提着衣领‘送’出了教室。 可是,今天,仰亚写在黑板上的两颗字,比当时女老师的字还惨还难看。仰亚都不好意思转过身来了。 “老师,你那写的什么字啊,太小了,我们在后排看不见。” 后排的一个男生说。 仰亚没办法,他用黑板擦把那两字擦了,重新写上两颗大一点的‘仰亚’。可是,一写大,毛病就更多,那横横竖竖的笔划,没有一个是听仰亚使唤的,都是该上的不上,该下的不下,该横的不横,该竖的------ 哎呀,简直让仰亚无法形容。 怎么办?仰亚只好硬着头皮转了过来。 “我叫仰亚,大家知道就得了哈。” “老师,你怎么叫这名呀?名字不都是有三个字的嘛?‘仰’是你的姓吗?”后排的一个男生又问。 “赵大鹏,你是故意的吗?怎么没有两颗字名字的,我们班不是也有两颗字名字的吗?这是本地的名字。再捣乱,下课了,看我不告班主任那去。”坐在第三排的女班长站起来对着那个叫赵大鹏的男生吼了过去,后面一直嬉笑着的几个男生才停了下来。 “是的,这是我本地的名字,但是叫惯了,所有人都这样叫我,所以,也就再没有人叫我的正名了。大家以后就叫我仰亚老师就行。” 被女班长吼过的教室终于安静了下来。 “好,下面我们开始上课,今天我们要上的第一节是‘音乐基础’------” “老师这一课,我们已经上过了。前面的老师已经给我们上了两三节课了。”女班长举起手,站起来对仰亚说。 “啊?你们上过了?” 是啊,现在又不是一个学期刚刚开学,仰亚也是中途从宣传队安排过来的,前面肯定有老师在上着课的。 “那,你们原来的老师都给你们上了些什么?上到第几课了?” “老师,我知道,我知道。” “老师,我们上到第三课了,第三课已经上完了。” “老师,你干脆教我们歌吧,哪首好听你就教哪首。” 课堂上,一下子所有的人都争着发言,一下子让仰亚插不上嘴来。好几个男生趁火打劫,又在后面做起了小动作,有的已经站了起来,有的把手上的小纸团朝着前面女生的背上扔去。 “干什么?” 还是女班长站起来吼叫,大家才安静下去。 “好,那我们今天就教大家一些有关我们本地民族乐器‘芦笙‘的基本吹奏法和芦笙曲吧。” 仰亚说着,想转过身去,把这些字写在黑板上,可是,一看到自己刚才那两颗可怜的‘仰亚’,他只好又退了回来。 全班同学虽然安静了,可是所有的眼睛又朝着仰亚盯了过来。现在,仰亚是越来越怕那几十双眼睛了。他总感觉每一双眼睛都像两把剑一样地向他剌来。让他在讲台上站不住脚,也让他有点不敢抬眼正视这几十又眼睛。 最后,仰亚只好使出自己的最后一招了,幸好仰亚还提前有些准备,他把自己的一本原来陈团长送给他的《芦笙的基础知识》一起带到了课堂上来。 仰亚的课讲不下去了,只好翻开这本书,照着书本念了起来—— “芦笙,为我国西南地区各少数民族的簧管乐器。在各少数民族居住的村寨,又有“芦笙之乡”、“歌舞之乡”的称誉。芦笙,是我们少数民族特别喜爱的一种古老乐器之一,逢年过节,都要举行各式各样、丰富多彩的芦笙会,吹起芦笙跳起舞,庆祝自己的民族节日。 芦笙是我们民族文化的符号和象征,是表达少数民族思想感情的纽带,是人民奋进向上的精神支柱。 “芦笙在我们祖先古远时代就出现了。相传出现日月后,祖先从天公那里盗来谷种撒到地里,可惜播种的谷子收成很差,为了解忧,大家从山上砍了六根白苦竹扎成一束,放在口中一吹发出了奇特的乐声。奇怪的是,地里的稻谷在竹管吹出的乐声中,长得十分茂盛,当年获得了大丰收。从此以后,我们这里每逢喜庆的日子就吹芦笙了。 “关于芦笙的历史,渊源流长,有人说,芦笙是民族历史文化发展的见证。在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吹笙鼓簧,吹笙吹笙,鼓簧鼓簧”的诗句出现。据考古发现,解放不久,在我国东部出土的两件战国时期的葫芦笙,是我国最早的笙类乐器之一。 由此看来,芦笙源于古代少数民族先民,由于历史上不断的民族迁徙和融合,而形成了芦笙的文化体系,并在各种文化中占了主导地位。所以,很多专家、学者在研究地方民族时,常常把芦笙与民族文化的关系等同起来,认为很多地方民族文化就是芦笙文化。 “芦笙作为一种乐器,有着自己独特的音乐规律和舞蹈形式。芦笙分为轻音芦笙和重音芦笙两种,其调式为“561235”和“612356”,重音芦笙的曲调深沉而洪亮,轻音芦笙则轻盈而高亢;其音乐曲调的使用是很严格的,大体分为《祭祀》、《抒情》和《叙事》等三大部分。 《祭祀》部分主要用于丧葬祭祀,曲调共有三百六十多首。 《抒情》部分主要用于踩花山等吉庆场面,但文山苗族芦笙婚礼音乐因历史上的不断迁徙而失传。 《叙事》部分主要叙说民族历史、故事传说等。 芦笙舞的特点是柔中有刚,刚中有柔。芦笙舞有单人舞、男性双人舞和男女双人舞,分为“踩”、“跳”两种,“踩”以两膝的轻微的屈伸并踏着节奏向前移动为特色,“跳”是由动力脚落地后,下肢的颤动以及抬脚踹动,上身随之自然地摆动为特色。 芦笙舞蹈既有舞蹈之柔,又有武术之刚。因此,在民族武术演练中,芦笙也可作武术器械与习武者对打。芦笙在民间,大多出现于群体活动,如祈年节、吃新节、丧葬仪式等,总是作为重要角色贯穿于整个活动的始终,但芦笙不是爱情信物,也很少扮演爱情角色,它只作为凝聚力和号召力将大家的心连在一起。” 仰亚这一长串照本宣科的演说,虽然大多数同学都似懂非懂的,可倒还真的把同学们吸引住了。因为这些,有些都是他们平常也多多少少听到一些的,有的民族村寨,特别是在节日期间,也会有相似的表演。还有的同学,可能真的自己都会吹一点点。 仰亚看到大家终于安静了下来,他不敢停。接着,他拿起了自己早已经在上课前一起带进来的那把芦笙,说: “好吧,那下面,我就先给大家表演一下,如何吹芦笙,也吹几首芦笙曲给大家听听。以后,我再慢慢地教大家一些有关芦笙的吹法和歌曲。” 能把一堂课引到仰亚最为擅长的芦笙上,也不得不佩服仰亚的能干了。要不是这样,仰亚还真的不知道把这第一堂课怎么上下去。 以前的音乐老师,要不就是讲一些音乐课本上的知识,要不就是一进教室就教大家唱歌。从上课一直唱到下课。学校有的,也只是有一台风琴,那是放在音乐老师们改作业的办公室的。一个学期下来,也难得老师们把座式风琴抬到教室来给大家表演一次,更别说是教给大家了。还有就是,学校有几个老师会吹笛子、口琴、拉二胡等的,时不时地能听到老师们吹拉过一首两首的,可从来没有在课堂上出现过。 今天,仰亚能在课堂上几十双眼睛前,吹一段芦笙给大家听,还说是在教给他们吹芦笙,首先就有几个男生兴奋了起来。 仰亚拿起芦笙,把芦笙嘴放到自己的嘴边。移动灵活的十指,芦笙曲就这样悠扬地在教室里吃了起来。 一曲两曲三曲------ 同学们听得入了神,仰亚也开始入了神。慢慢地,仰亚就跟着芦笙的节奏开始扭了起来。这下,连比较矜持的女孩子们也开始捂着嘴发出了惊讶的表情。 仰亚就这样一直吹着,直到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仰亚才停了下来,也才在自己的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第一堂课,总算就这样上下来了。和学生们说了再见后,仰亚急不可耐地匆匆走出了教室。 0077、第二堂课 0077、第二堂课 有了第一堂课的教训,第二堂课,仰亚心里就有了底了。第二天,当仰亚走进初一年级的另一个班,就尽量避开了第一节课时的尴尬。 学生唱完了歌,仰亚走进教室,‘老师好’‘同学们好’‘坐下’后,仰亚再也没有再往黑板上写字,他怕他那可怜的板书又引起了同学们的嘲笑。所以,仰亚直接打开了他那本《芦笙基础知识》,照本宣科地大讲特讲起来。 同学们一阵莫名其妙、似懂非懂。 要知道,仰亚这本书上,虽然写的是芦笙的基础知识,那是相对于仰亚这种专门学习芦笙的人说的。至于这群要大不小的初中生来说,有好些,他们就听不懂了。昨天之所以能让另一个班的同学静下来听他的‘课’,一半得益于女班长的‘权威’,一半也是因为仰亚讲的,不是发到每个学生手上的课本上的东西,一下子,还是能让学生有一种新鲜感。 可今天,没有仰亚前面的那些所谓的‘开场白’铺路,这个班的学生也只能呆呆地望着这个与众不同的老师。 仰亚也发现了下面出现的问题,因为有好几个同学已经开始打哈欠准备睡着了。 仰亚快速地把他的‘理论’讲完,又拿出了他昨天的那一套。 “好,下面,我就跟同学们演示一下芦笙的具体演奏方法及技巧,还有一些歌曲的演奏。” 仰来说完,拿起讲台边的芦笙,又开始在教室里吹了起来。 对于上课,仰亚有些手足无措,可对于吹芦笙,仰亚可是拿手好戏。再回上在这特定的教室环境里。一曲芦笙还真的引起了不小的振动。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几声芦笙吹过之后,没有坐正的同学,把身体坐正了,几个差点睡觉的学生也醒了过来。 吹了几曲过后,仰亚转换成了吹起了当时大家都比较熟悉的一些歌曲来。这下,下面就更是热闹了。这些刚刚流行起来的什么‘校园歌曲’,可把教室的少男少女们的兴奋度提高了不知多少度。能唱的,都跟着仰亚的芦笙曲调都唱了起来。 这样,仰亚更是‘尝’到了甜头,就继续在教室吹那些大家熟悉的歌曲,哪首喜欢的人多他吹哪首,哪首最流行他吹哪首。情到深处,仰亚也忘情地跳起了老本行——芦笙舞。 整个教室里,看到仰亚这样的‘肆无忌惮’,下面的几十个学生也放开了胆。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大,跳动木楼地板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仰亚吹了几首曲子。这时,龙校长突然开门,从教室外走了进来。仰亚背对着门,还没有发现,而面对着门的所有学生,都看到了走进来的校长。所以,教室里的歌唱声,嘣跳声都停了下来,就只剩下了仰亚一个人一边吹着芦笙一边在讲台上疯狂地舞着。 等仰亚看到学生们都停下来之后,转过眼,才发现校长走进了教室。 “啊!龙校长,你好!” 校长慢慢地走了进来,看了看下面几十个学生,再看了看已经微微冒起了汗的仰亚,再看看一清二白的黑板。 “仰亚老师,你是在上课吗?” “啊,校长,我正在上课,你有什么事吗?” “你这声音太大了,都影响到其他班级的上课了。” “啊?那我们轻声点。” “啊?你都给孩子们上了些什么啊?怎么黑板上一颗字都没有呢?” 说着,龙校长走了过来,翻开仰亚放在讲台上的本子,音乐课本放在一边没有打开,教案指导本放在一边没有打开;唯一打开的却是一本学校没有的《芦笙基础知识》。再看看另外一本笔记本,那是学校专门发给每个老师写自己的备课教案的。可是,上面也一颗字都没有写。 “仰亚老师,你这,黑板上一颗字没有,你都不需要板书吗?” “啊?板书?什么板书?” 龙校长瞪了仰亚两大眼,接不上话来。 “还有,你这教案上也一颗字没有。你也没有写教案吗?还有,你这用的是什么书啊?《芦笙基础知识》,这不是你原来在宣传队时用的专业书籍吗?你就是用这个在给学生上课?” 龙校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仰亚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低下头没敢再接龙校长的话。 停了好久,龙校长才又说: “好吧,你先上课吧,下课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龙校长转身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全部静了下来。 上课,不是这样的吗?还是我在课堂上做错了什么了吗?音乐课不都是要唱歌的吗?怎么就影响到其他班上课了呢?一连串的问题,仰亚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没几分钟,下课铃就响了。仰亚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龙校长!” “啊,你进来吧。” 等仰亚在校长办公室的一张木椅子上坐下后,龙校长又给仰亚倒来了一杯水,然后和仰亚一起坐在了木椅子上。抽出两支烟来。 “你抽烟吗?” “啊,谢谢,龙校长,我不会。” 龙校长把烟退回来,装进了烟盒里,把另一支给自己点上,然后抽了两口。 “仰亚,你以前没有上过任何的课啊?” “啊,没有。龙校长。” “那你觉得这学校上课和你原来的吹芦笙跳芦笙舞有什么区别?啊,就比如这讲台和你原来的舞台吧,你觉得有什么区别。” 仰亚也不知道龙校长问这话的具体意思是什么。可是,就凭刚才龙校长突然闯进自己的教室和问的那两句话,仰亚就知道,一定是自己上课出了什么问题了。 “龙校长,可能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对这个新的工作,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要是有哪些方面我做得不对的话,龙校长,你永远是我的老师,你就直接跟我说吧。” 仰亚这样一说,龙校长本来心里有的气,可是现在,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好意思向仰亚说刺激的话了。看看龙校长的脸色,也慢慢地缓和下来。 “唉!仰亚,这隔行如隔山呐,虽然你在宣传队里是数一数二的能手,我听说以前县里还评你个什么‘锦鸡王’什么的,就知道你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可是,这教书、给孩子们上课和吹芦笙、上舞台表演完全是两码事,从刚才我到你教室看到的,和你在教室里表现出来的,我就知道你根本就还不知道怎么入门,怎么去上好一堂课,怎么开始当一个老师。” 仰亚听到龙校长这样一说,又联想到自己第一节课上那两颗不忍直视的‘仰亚’,仰亚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仰亚,你以前是我的学生,所以,我也才敢这样直接地对你说。” “是、是,龙老师,我永远都是你的学生,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不教我,我还真不知道去找谁教我了。” “唉!其实,仰亚,也许以前你们看我们老师,可能就像我们看你们一样。我们一直都觉得,你们就那么上台去吹吹打打,舞舞跳跳,那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应该谁都可以做得下。可是,再仔细一想,可能你们真的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其实我们老师也一样,在你们看来、特别是在学生们看来,当老师有什么,上课铃一响,夹着两本书走进教室,对着学生一阵乱说,四十五分钟后下课,就这么简单,是吧?可是,你们也不会知道,为了这台上的四十五分钟的上课,老师们要在课前做些什么。备课、写教案、试讲等等。那也才能把一堂应付得下来。” 仰亚,在还没来到学校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直到昨天,仰亚才相信,今天龙校长说的,是真的,对于像仰亚这样的非专业人员,要上好一堂课,可能比他用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训练一个舞蹈还难,比学会吹一支芦笙曲都要难得多。 “仰亚,那我就先跟你说吧,这上好一堂课,事先是肯定要备好课写好教案的。对于刚刚来的老师,对课本不是很熟悉的话,写出的教案还要通过试讲。试讲以后,觉得可以了,才能到教室去给学生上课。这就是我刚才在教室里问你是否写过教案的问题。” 这个,仰亚还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原来的每个老师都带着几本‘书’进教室,放在讲台上,至于讲课时,老师们翻了哪本书,又是根据哪本书上的思路去讲的,都讲了些什么。仰亚只是看到表面的,里面的具体内容、实质,仰亚当然是看不到的。 就算是写黑板字,也就是龙校长说的‘板书’,仰亚以为大不了就像用钢笔在纸上写的,要不就像用一根木在沙地上画画一样。却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拿起粉笔,在黑板写出的‘字’那么的难看。 龙校长又看了仰亚两眼,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旁边的书柜前,在里面翻了起来。然后拿出了几本‘书’来。 “你看,这就是我几十年来,教过的课写下的教案。现在,虽然有时看到我们不是天天在写教案,有时甚至上课也不带什么教案之类的,那是我们几十年来,对于这一课的基本内容,早已经在自己的脑海记得滚瓜烂熟了。不用再看什么教案了,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了。所以,才能达到脱离教案也能把课上得那么深动有趣的原因。 “而对于刚刚参加工作,也就是刚刚分来的老师,他们是要每一个课时,每一节课都要认认真真的写教案的。这还是在他们都通过的在专业的师范学校时期的教学实习有了几个月的训练后的老师。 如果像你这样从不都没有接触过老师的人,那可量就距离得更远了。” 这些,都是仰亚第一次听到,他才知道自己距离一个真正的老师还有多远。 龙校长把几本教案送到了仰亚的手上,说: “这就是我的一些教案,你先拿去看看吧。但各专业与各专业来同,我是教政治的,你要的是教音乐的,这样也只能是给你一个参考,还有其他的,你得再去问问其他的音乐老师,再多跟他们的学习学习。” 仰亚默默地点了点头。 “仰亚呀,要做好一个老师,其实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容易呀,可能比任何一种工作都累,比你们的演出、训练都累。你看看,上行政班的,一天八小时,上完了事,回到家该做什么做什么,该玩玩,该会朋友的会朋友;你们也一样,除了要练习一些基本功外,你们每天练习两小时就是两小时,练习八小时就是八小时。可是,你知道我们一天工作下来,要花多少时间吗?远远不只是这八个小时。 你看看哈,我们要想上好一堂课,首先得熟悉教材,熟悉教材后要写出教案,写好了教案才能上好课。然后,下课了,还要给学生批改作业。这都还不算什么当班主任管学生的,要是算起班主任的工作来,比这更多。” 是的,仰来现在细细想来,还真是的。以前,就算是小学老师,哪天不是放学后,还夹着一大堆的学生作业回家去改,要不就是在学生放学以后,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改完作业了才能回家。 “仰亚,要不,你还是先别忙着上课,这也是我们的一个失误吧,我们只知道原来刚刚来的老师,大多是从师范学校分来的,多多少少都有点上课、写教案的基础,没想到你的这种特殊情况。现在,你先把我的这些教案拿回去看看,再熟悉一下这个学期你该教的是什么?然后下去再跟其他的老师学习学习,我们再安排你多听听其他老师的几节课后,你再好好地准备上课。好吧?” “好,我听龙老师你的安排。” 仰亚默默地站起来,跟龙校长告别,抱着那厚厚的一摞教案,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兼办公室。 翻开那一本本厚厚的手写本,仰亚才真正看到,作为一个老师的真正付出和血汗。仰亚开始觉得自己上的这两节课,真的是误人子弟,是自己太相信自己了。 从此,仰亚埋头在自己的寝室里,白天黑夜地恶补着自己的不足。 0078、教学入门 0078、教学入门 仰亚的寝室已经‘装修’好了。是用他在宣传队那边得来的好些废旧报纸‘装修’的。 原来在这间寝室住的,也许是一个女老师吧,她没有把整个房间都糊上报纸,而只是糊了四周有人多高的一圈,再上面的地方就没有再糊报纸了。现在,仰亚在宣传队那边,有的是废旧的报纸。 那天,仰亚顺手就拿来了一大堆,足够他贴好几个房间的了。因为这是仰亚接下来要一直住下去的地方,是他在这个学校里唯一属于自己的空间。这里,除了用来睡觉外,在外面的走廊上,同时也可以加一个土炉子,或者是煤炉,都可以在这里烧火煮饭了。 当然,自从附近的几个学校合并到这里来了以后,学校里都有了自己的食堂,大部分像仰亚这种家属不在这里的单身老师,基本上都是在食堂吃饭的。所以,要在这走廊上做饭的人还是很少。不过,还是各有各的一套‘设备’,偶尔的也会做个一次两次的。 而同时这个房间也是自己办公室的一部分。 现在,学校有的,就只有由原来的一个老教室改装过来的大的教师办公室,十几张桌子拼拼接接地放在一起,这就是老师们的综合办公室。语文、数学、体育、美术,几个老师几张桌子围在一起,这就是各自的教研组。 综合的大‘办公室’,各科各年级各老师们的教学方式不同,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也很多,根本就不能单独的安下心来好好地备课。所以,像仰亚他们这种有自己单独一间寝室的老师,大多是把自己的寝室当成自己的办公室,这样反而还清静一些。其他成家立业或家在附近的老师们,就只能是把作业、备课等的带回家去了。 今天,仰亚把龙校长给他的几大本教案抱回到自己的寝室。现在是下午,仰亚的音乐课,由于是副科,基本上都是安排在下午上。现在,距离吃饭时间还早,仰亚就坐在‘办公桌’前,慢慢地翻开看起来。 仰亚翻开其中一本,这本书的表皮都已经发黄,每一页看起来都有些陈旧。这是龙校长早几十年前写的教案了。每一张每一页每一颗字都是用钢笔认认真真地写上的。有的地方还因为长时间的放置,有些笔迹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好在,龙校长本来写的字就不错,再回上他写得也很认真,仰亚大多还是能看得清楚。 翻开第一页,‘初级中学初一年级政治课教案’,竖着写着这样一排大字。再翻开下一页,这就是第一个教案了。 1、‘开学第一课,学生思想动员——’ 第一课:学习初中政治课的引入—— 1、教学目的—— 2、教学要求—— 3、教学内容—— 每一项都写得清清楚楚,哪里需要板书,哪里是学生发言,哪里需要向学生提出问题,结合课文第几分钟该上到哪里,提前几分钟讲解完所有课程,留几分钟给学生做课堂练习和总结------ 仰亚又翻开后面的几个教案,同样是写得详详细细。 看完了一本,仰亚又从中取出另外一本新的。打开,这是前几年龙校长刚刚写的。相对于第一本来说,这本是写得简单了些,大多是概括性的,或者提示性的。 比如:此处结合课文第几段,由学生领读——; 此处展开由学生自己讨论,老师再作最后总结—— 这里,结合现实生活实际,对学生进行知识扩展—— ------ 看了好几本,仰亚才认识到,自己上的这两堂课,难怪龙校长看到了会生气。现在,仰亚自己看来,都觉得自己当时上的课就是在胡闹。想想自己都觉得脸红,恨不得真的把自己藏在地窖里去。 仰亚再也不敢这样自作聪明了。 一连看了好几本后,仰亚拿出自己的音乐课本来,想像着龙校长所写的,慢慢地写出自己的一个教案来。可是,提起笔却又不知道怎么下手。写了好几页,又撕了好几页。最后,没办法,还是去找同行的老师们请教请你教吧。 仰亚所住的这层楼的另一头,就住着一个音乐老师,说是音乐老师,他也不是正规的师范学校学音乐的,只是平常爱好唱歌什么的,而且嗓音也还不错,到了学校也经常跟学生一起唱唱跳跳的。后来,到本地师范学校进修了一段时间的音乐课程。就‘改行’为音乐老师了。其实他真正的,还是小学语文老师。这个老师也姓龙。 “龙老师,你好,忙吗?” “啊,是仰亚老师呀,不忙,有什么事吗?快进来坐吧。” 这也是龙老师的寝室兼办公室。 “龙老师,你快别叫我‘老师’了,我这刚来,什么也不懂,头两天还去上了两节课,哎呀,现在想起来,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碰到什么问题了吗?” “哎呀,其实,我也不懂怎么上课,上得乱七八糟的,结果把龙校长给招来了。” “啊,开始上课,是有点紧张,我们原来刚来上课时也一样。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龙老师,我不是紧张的问题,我是根本就不懂怎么上课,所以,我过来找你,把你以前的音乐课教学教案借给我看看,行吗?” “啊?教案,你不知道怎么写教案,你以前不是当老师的?也不是师范学校毕业的?” “啊,我不是,我原来是在宣传队那边,刚刚从那边调过来。不是正规的学校毕业的,我是民办教师。” “啊,民办老师呀,没事,我也是民办老师。仰亚老师,如果你不是正规师范毕业的,那可得先好好看看课本,好好写好教案才能上课。要不,在课堂上还真是应付不过来。” “可不是,昨天,龙校长进入我上课的教室,我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我肯定出什么问题了。” “那这样吧,仰亚老师,我先拿两本老的教案给你看看,你试着再写出你自己的教案来。然后,哪天你再去听听我的课,这样,你才能慢慢的适应过来,也才能写出教案来。” 说着,龙老师马上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找了两本和龙校长一样陈旧的‘书’来,给了仰亚。 “龙老师,那就太谢谢你了,昨天,龙校长还叫我想办法去听几节别人的课呢,那我明天就去听你的课?” “那没什么,你去就是了。” 两人又在龙老师的办公室兼寝室聊了一会,下课铃就响了。也该是下午吃饭时间了,两人就一起拿着自己的大铁碗去了食堂。 吃过饭后,仰亚就回到自己的寝室,开始看从龙老师那借来的音乐课教案。看了一个晚上,仰亚的心里,才对真正的音乐课有了一个最基本的认识。 第二天下午第三节课,就是龙老师在初二年级的一节音乐课。仰亚事先和龙老师联系好了,他去听这一节课。刚刚下了上一节课,仰亚提了自己的一个凳子,在龙老师还没有进教室之前,他就已经走进了教室,在众多学生奇异的眼光下,就在前排靠墙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等待着龙老师的到来。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正常地唱起了歌。 “起立!老师好!” 全班同学都站了起来,仰亚也跟着站了起来,同样对着龙老师说了声‘老师好!’ 等大家老师坐下后,龙老师先走到仰亚面前: “你带有我们现在要上的课的课本来吗?” “没有呢,龙老师,我也不知道我要带什么。” “啊,那没关系,那你就先用我的吧。” 说着,龙老师把自己的课本拿过来,递给了仰亚。 “龙老师,我用你的了,你上课不用吗?” “不用,我有教案就行,反正也是老课了,大多我都能记得清楚的。” 说完,龙老师也没有给下面几十双好奇的眼睛作任何解释,直接开始上课了。 一开始,龙老师就提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今天要上课的题目。在黑板的正上方,那几颗字,虽然不是什么龙飞凤舞,但每颗字每一个笔划都清清晰晰,让人看着就舒服。仰亚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两颗‘仰亚’,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真的是吓一跳。下一步,仰亚还怎么敢在黑板上写字啊。所以,仰亚也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写黑板字,也就是龙校长说的‘板书’,看来,自己也是要练练了。要不,自己真的上不了台。哪有上一节课下来,一颗字都不在黑板上写的呢。 开始上课了,这节课是结合上一节课一起上的。就是课本上的一首歌曲教学,上一节课,龙老师已经教会了同学们试唱这首歌,所以,一开始,龙老师就向同学们提问: “上一节课,我们已经教会了大家唱这首歌,大家是不是都还记得呢,要不,我叫哪位同学起来,唱一段给我们听听,谁来?请举手!” 这里大多是从农村来的孩子,真的要单独的一个人在课堂上表现,他们还真是有些拘谨。女同学当中可能有会唱的,可是没有那胆子;男同学,好多都不喜欢音乐课,刚才齐声回答‘会!’,那也只能是滥竽充数成而已。真正要一个人站起来唱时,大家就都成缩头乌龟了。 没办法,老师只能点名。 龙老师先点到一个男同学的名,排在后面的第二排一个男生,扭捏了半天才站起来,唱了两句,有好几个字都是跑调的,其他同学又幸灾乐祸地笑了。这样,男同学就更加的不敢唱下去了。 没办法,老师只能叫他坐下。 然后又叫了一个女同学起来。这个女孩唱得还可以,就是声音有点太小了。还没等唱完,最后几句都是快速地‘念’了过去,然后还没等老师喊‘坐下’,就已经先坐下了。 龙老师又给两人作了纠正,也给两人作了鼓励。然后,再叫全班同学又唱了几遍。 “好,上一节课我们教的,看来,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记得了,今天,我们来继续教后面的。” 仰亚拿着龙老师的课本。他注意到,凡是刚才龙老师说到的地方,在课本上,龙老师都提前做好了标记。仰亚一边听着龙老师的课,一边对照着课本,一边又在自己准备的小笔记本上做着笔记。 今天,仰亚比班上任何一个同学都认真听课,也比自己几年前在学校学习时认真多了。如果当年仰亚都能有今天这么的认真,可能也不会不想上学了。 龙老师一边讲,一边教,又一边把必要的东西都写在黑板上,又叫同学们记下来。同学们一边唱一边记,到快要下课时,连着上一节课老师教的,全班同学都基本会唱了,该记得的东西也都记下来了。这就是一个两课时、完整课的内容教学了。 下课了,仰亚和龙老师一起走出了教室。 “仰亚老师,能听懂一些了吗?” “龙老师,听了你的课,我才真正知道怎么开始上课,我是要好好的学习了。啊,龙老师,能把你今天上的这节课的教案也给我看一下吗?” “啊,这没问题,不过,我刚好接下来还有一节课,要不,我晚上再给你吧。你要不要再跟我到下一个班去听听?” “好,那我就跟你一起过去。” 听完了两节课后,仰亚又从龙老师那要来教案。一个晚上,仰亚对着教案,又对着课本,再慢慢回忆龙老师课堂上讲的,才知道,原来上一堂课,要准备的东西还真的不少。 这几天,学校也没有再叫仰亚去上课,初一的那几个班,原来就是由现在教初二年级的龙老师和教初三年级音乐的另一个老师兼着的。这几天,初一级年级的音乐课就还由于这两老师兼着。留出时间来给仰亚准备。 仰亚慢慢地写好了自己的第一个教案,然后又拿给龙老师给他修改了几次,又交给了龙校长也看了几次。最后,龙校长看过后,说: “教安写得应该可以了,你好好去准备一下,熟悉一下教案,你看哪天,我们先安排你试讲吧。” “啊?还要试讲啊!” “当然啦,不试讲,怎么能知道你能把课上好,不试讲,也不知道你上课是不是顺利地上下来呀。” 也是,现在,仰亚再也不敢就这样轻易地走上讲台了。 就这样,仰亚又要开始准备他的试讲了。 0079、对新工作的转换 0079、对新工作的转换 “同学们好,今天,我们来上一节深动有趣的音乐课,它是把我们现有的音乐和我们民族音乐结合起来的一堂课------” 仰亚正呆在自己的寝室一遍又一遍地熟悉自己的音乐课教案。这时,龙老师推门走了进来。 “啊!仰亚老师,你还在练习呀?” “嗳!龙老师好,请进来坐吧。我还是要多练习几遍,要不,等到上课时又该忘了。” “啊?你这地上划的,都是些什么呀?”龙老师还没伸腿踏进门,就看到地上密密麻麻地画着什么,而且满地都是。 “啊,是我在地上写的粉笔字。没事,你踩过来也没事的。” “你还在地上写字?” “是呀,你看我写的黑板字那么丑,不练习练习,我真的不敢再往黑板上写了。不但被学生笑话,就是我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就在这地上画?怎么不找一块黑板来写呢?” “没事,地上写也是一样的。” 龙老师轻轻地踏进一只脚来,边走边看着。从一开始,仰亚写的,确实有点难看,但慢慢地,写到后面的,进步还是很大的。 “嗯,看到你后面写的这些,应该可以了。” “不管好不好,只要别再被学生耻笑就行。” “这回。他们肯定不会再笑话你了。” 仰亚把龙老师让了进来,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龙老师接过仰亚递过来的水杯,又看看桌子上仰亚的书。 “仰亚,你还在背教案呢?” “嗯!,再多熟悉几遍,啊,龙老师,要不,你帮我听听,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有了呀,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紧张,不就是一堂课吗,你准备好了就行了。” 仰亚还是不放心,就在龙老师面前重新又照着教案讲了一遍。虽然还有些生疏,但基本上可以算是合格了。等仰亚把教案熟悉完毕,才问龙老师: “嗳,龙老师,还没记得问你,你找我有事吗?” “你看,跟你一说话,真的把我要说的正事也搞忘记了。其实我就是来通知你,龙校长刚才问我了,说明天你能不能上课。如果能,就帮你安排一节公开课。” “公开课?” “嗯,公开课,就是学校大部分老师都要来听你的课。” “所以老师都要来听?哎呀,龙老师,我这正式的上课都还没有把握,这公开课,我、我敢上吗?” “这也没什么,只是多几个老师而已,老师多了,才能帮你看出其中存在的问题呀,也都好让你尽快的改正呀。” 仰亚想想也是,就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仰亚的公开课就开始了。学校除了有课的老师外,其他的老师都赶了过来,听仰亚上的第一堂公开课。仰亚有些紧张,但是想想,终归是要过这么一关的,晚过还不如早些过了,也才能证明自己对于老师这个行业真正的入门。 其他的老师,都提前进入了教室,各自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有和学生挤在一起的,也有自己拿着凳子,坐在第一排学生的前面,最后排也有几个老师坐下了。 其实,有老师来听课也是好事,有这么多老师,其中还有龙校长也在,班上所有的学生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一下子进来那么多的老师,平时的小动作也不敢做了,认认真真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上课铃响后过后,仰亚走了进来。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站起来跟仰亚敬礼。仰亚深深一躬,请大家坐下。再看了看在坐的老师和学生,轻轻咳嗽一声,上课开始了。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 “大家好!今天是我来给大家上这堂音乐课。在上课之前,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其实,我已经来到这个学校好几天了,前几天,还给另外的两个班各上了一堂课。不过,由于我不是真正的师范专业毕业的老师,所以,这两堂确实上得不好,对不起同学们。” 说着,仰亚走到讲台的一边,对着下面所有的老师和同学深深一躬。仰亚是真诚地向大家道歉。 “不过,通过这几天我的努力和向其他老师的学习,现在,应该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请大家放心。 “这几天,可能有好些同学已经认识我了,我叫仰亚。说着,仰亚拿起粉笔,走到黑板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仰亚’两个字。 通过自己在寝室地板上的反复练习,现在仰亚写上的两个字,比以前好看多了。 “这名字,可能有些同学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我们这里,也许有些同学也有我这一样的名字。这是我们这里的民族村寨里的一个特点,他不是像汉语里面的名字一样的姓、字辈、名这么取的,它是按照我们少数民族传统的取名方式,即父子连名的方式取的。我们班上,有没有同学的名字跟我的这种一样呢?” 下面,有好几个同学举起了手来。看来,在这个班里,少数民族的学生还有不少。 通过上课前的这一段看似与上课无关的交流和介绍。其实,在仰亚的心里早已经达到了减轻压力的作用。同时也拉近了仰亚和学生之间的距离。这样,一下子,就让这堂课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这时,仰亚再看旁边来听课的其他老师,心里也没有刚刚进入教室时的那种紧张了。 仰亚再一次在黑板上写下今天上课的课题,然后开始讲课: 今天,是我第一次到这个班上课,所以,不知道上一节课老师教给大家的是什么,有谁还记得? 由于有老师们在,同学们回答问题的积极性也高了许多,有好几个同学都举起了手。 仰亚让前排的一个小男生站起来回答。 小男生站了起来,把上一节课老师教的,大体地说了出来。仰亚翻看了前面一课的内容,回答得还真的不错。 “那,音乐课,肯定有唱歌,上一节课,老师也有教大家唱的,谁能来唱上几句?” 这次,举手的,就只有几个女生了。男生,一个举手的都没有。 “怎么?男生,就没有会唱歌的了吗?” 下面还是没有反应。 “我不知道,怎么男生都不喜欢音乐,都不喜欢唱歌吗?可我也是男的呀,要不,我先来给大家唱一段?好不好?” 这当然好了,同学们在下面鼓掌。 仰亚又笑着对大家说: “不过,我今天不是直接地给大家唱歌,我用我们民族的一种乐器,也就是这个——芦笙,把这首歌演奏出来,大家听听怎么样?” 嗯?还有这种好事,同学们当然愿意了。 仰亚取出芦笙,就在课堂上把这首歌熟练地奏了一遍。这也是同学们第一次听到用芦笙这种他们熟悉的地方乐器演奏出他们喜欢的这种歌来,一下子就把大家吸引住了。就连几个平常调皮不想上音乐课的男生,也认认真真地坐在了那里,瞪大着眼睛瞅着仰亚,眼里多了一丝好奇和崇拜。 仰亚把这首歌完整地吹了一遍,然后就停了下来,说: “好,这只是我们今天对于上一节课老师教的东西的一个巩固,也是把我们民族的乐器——芦笙,向大家作一个简单的介绍,如果有同学感兴趣,我们以后再慢慢地教给大家。下面,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大家打开课本页,今天,我们开始上新课。” 仰亚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小标题。 仰亚把自己写的教案和课本一起打开,放在前面的讲台上,把教案和课本结合,一会儿写,一会儿讲,一会儿板书,一会儿又把演唱和自己的芦笙演奏结合起来。特别是结合芦笙的时候,同学们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旁边听课的老师们,也默默地点了点头,认可了仰亚这节课。 这里,当然也有龙校长在内,龙校长今天是特意来听仰亚的课的。他知道,前几天,仰亚把课上得一塌糊涂,如果今天仰亚再不能把课上好的话,那就只能说他不能适应这份‘老师’的工作了。 从得知宣传队要调一个人到学校来当音乐老师,龙校长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也了解到,要来的这个人就叫住‘仰亚’。他虽然不是什么正规的师范毕业生,但是,在现在这个阶段,真正的师范生又有多少,好多县城里的学校,正规的师范毕业生都还没能满足,又有几个正规的老师愿意到这乡级学校来呢。 龙校长也打听到,其实仰亚在宣传队里表现还真的不错,要不是因为他的文凭过低,也许早就被县里其他学校或者其他部门要走了。 所以,从仰亚到这个学校报道的那一刻起,龙校长就非常关注这个问题。 那天冲进仰亚的课堂,一方面是因为课堂上太吵了,另一方面,其实龙校长早就在教室外关注仰亚上课好久了。 他亲眼看到了仰亚把一节课上得一塌糊涂,所以,他才冲进教室,然后又给了仰亚几天的改进和学习时间。龙校长知道学校音乐老师的缺乏,他是真心地想让仰亚能胜任老师这份工作,能很好地留下来。 今天,其实龙校长都还有些担心,在来听公开课之前,他也跟其他老师打过招呼,在课堂上不要太给仰亚什么压力,更重要的是帮助仰亚发现问题,然后帮他解决问题。 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这几天来仰亚的努力和龙老师、龙校长对他的指导,今天上课的效果是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好,除了还有一丁点的缺场外,已经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一堂课下来,老师们很满意,学生们也意犹未尽。 下课后,老师们都集中在了龙校长的办公室,针对仰亚的这节课说说各自的看法和指导意见。 最后,根据各个老师的意见和建议,总结起来有如下几点: 1、仰亚老师的板书质量还有待加强; 2、上课的严谨性要保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3、课堂上多增加学生的动口动手环节,增加学生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4、课堂语言表达能力需要加强。 当然,这节课也有很多的优点,比如,仰亚能把课堂上的内容和自己擅长的芦笙结合起来,能把课本上的知识和本地的民族文化结合起来,并亲自演示都值得继续发扬。 有了老师们的肯定,仰亚一下子就转变了过来,接着下一节课,仰亚要到初一的另一个班去。仰亚没有用教案,也就是脱离教案也能顺利地把这堂课顺顺利利地上下来了。 晚上,龙老师和仰亚还特意为仰亚的转变,两个人一起,就在龙老师的家庭自助小炉灶上整了几个好菜,两人痛痛快快地庆祝了几杯。 “仰亚,你真是个人才哈,就这么几天时间,你比我当时来学校适应得快多了。来,为你的进步干一杯。” 两人一碰,把杯中的酒都干了。 仰亚抹抹嘴说: “龙老师,快别这么说,还不是得到你和龙校长你们的大力支持,积极鼓励,我才能适应得这么快,你看,我的教案都还是在你的指导下完成的呢。谢谢你了龙老师。” “哎呀,走到一起就是兄弟,也不要你老师我老师的了。以后,我们就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了。来,为我们共同的进步,再干一杯。” 龙老师的家距离学校有些远,平时回家的时间也比较少。在学校,像龙老师这样四、五十岁而家又不在这里的,很少。其他的,别人一放学基本上就是和家人呆在一起了。不过,好像龙老师的性格也有点和其他人不同,除了正规的工作交流和接触外,也不太喜欢和其他的老师在一起。这是刚刚来到这个学校的仰亚看到的。不过,具体是为什么,仰亚也还不太清楚同,也不好现在就问。 不过,对于仰亚,也不知是为什么,两人通过第一次接触交流过后,就觉得彼此都是老朋友一样。 今天,是两人第一次喝酒,可是一点也感觉不到两人是才刚刚认识不久的同事。几杯酒下去,两人的话就更多了。 他们从过去聊到现在,从音乐聊到课堂,从专业聊到生活,酒一杯一杯地喝着,同时,也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一直从傍晚聊到月亮从东边爬起来。 0080、家 0080、家 仰亚有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他想家了。 仰亚刚刚来到学校,所有的新工作都还在熟悉当中,所以,相对来说,多花了一些时间和精力。他也知道,如果不早一些适应工作,那呆是要闹出更大的笑话了。 通过近一两个月的熟悉,仰亚终于对当老师这份工作熟悉了。今天,刚好周末,仰亚准备回家看看。 看看一天天变老的阿爸,看看一天天长大的儿子小亚略。 下午,下了最后一节课后,仰亚带着学生,进行了卫生分区内的大扫除。这里可不比宣传队,只要是没有训练,下班后就可以直接回家。这里,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比如大扫除,比如安排学生,观察好教室、学生寝室里的用水用电安全等。 仰亚安排好了一切。刚好前几天发了工资,自从有了儿子小亚略,即自己当了爸爸以后,仰亚回家,总想着要买些东西,这也许就是一个男人和当爸爸的区别吧。 仰亚收拾好自己简单的‘书包’,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帆布包。朝着连接学校门口的这条唯一街道上走去。 这条街上,虽然就连接着学校门口,可是,仰亚却好像有好久都不曾到这里来了,今天,是否感觉到跟过去前些不一样。但到底有哪些不一样,仰亚也说来清楚。 买给小孩的糖果,当然要到国营供销社去了。可是,仰亚却看到,连着供销社旁边,又多开出了好几个买东西的。门面虽然没有供销合作社的大,可是,那守在门里门外的小姑娘小媳妇却比供销社里里的几个老阿姨热情得多。 “大哥,要买点什么吗?我这里都有,而且比供销社里的都便宜。”几家店都热情地跟仰亚打招呼,招揽着自己的生意。可是,仰亚还是习惯性地走进了国营供销社。 “这位大姐,我这买些糖果。” 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的两个‘大姐’,一个织着毛衣,一个嗑着瓜子,根本就没翰仰亚这边看。 “那有袋子,你抓好拿过来称就是。” 仰亚从柜台上几个带盖的玻璃缸里都抓了一些,放在一个塑料袋里,拿到两人前面的小台秤上。织毛衣的大姐伸过手来,把秤上的砣抹了抹。 “七毛四。”然后把塑料袋口一挽,丢到了仰亚面前的柜台上。 走出供销社门口,一个摆烟摊的小媳妇又在叫卖。 “大哥,买包烟吗?我这里的烟种类是最多的,而且价格便宜。你看,这还是有过滤嘴的,这种烟抽着健康。” 仰亚不抽烟,他看了看,想了想,还是给阿爸买一包试试吧。阿爸一直以来抽的都是自己种出来的土叶子,烟叶又重又浓,有时,阿爸一个人抽烟,满屋子里的人都得跟着咳嗽。有时,阿爸自己抽过以后,也咳得眼冒金星、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大家都劝他戒了,可就是戒不了。听说这种烟抽着健康,仰来决定买一包给阿爸抽抽试试。 “这个‘朝阳桥’多少钱一包?” “二毛六。” “那我拿一包吧。” “大哥,一包烟哪够抽呀,一两天就抽完了,不多买一包吗?” “不啦,先买一包试试。好抽,以后再买。” 仰亚提着香烟和糖果,抬起头,太阳已经是快到山边了。仰亚回家还要一个多小时呢。 仰亚沿着那条熟悉的乡村泥土公路走着,这条公路,已经修了好几年了,可是平时也没有什么车跑,也就是上公粮的时候,有那几台手扶拖拉机运运粮食等的。 平常,很难得看到有车会在上面跑的,也因为跑的车少,维修的机会也少了,一到春夏涨水,一年看,年早就把它冲刷得坑坑洼洼的,和纯粹的乡村土路活火山多大差别。 仰亚早已经熟悉了这条路,也从不怀疑这条路的艰难。一个人走路,一步紧一步,还是挺快的。 路边,一颗大树旁边,还有几个男孩蹲在路边玩着,那大概也是仰亚他们学校放学回家的孩子吧。 仰亚走近,几个半大小孩正在地面上,一身灰一身泥土地或坐或蹲在那里玩着‘四角板’(一种同纸编成的玩具)。 “现在都几点了,看看太阳都要下山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一群正玩着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的老师突然就走到了他们身边。这虽然不是直接教自己的老师,可是,一个学校的老师,虽然仰亚不一琮认识他们,可是,他们却一定认识仰亚。仰亚这一叫,倒把几个玩得正起劲的孩子吓了跳。急忙丫起身来,拍拍一身的泥土。 “老师!” “仰亚老师!” “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回家?你们,又是撕书来编四角板了吧?” “没有,老师,我们撕的是去年的书。没撕今年的。” “去年的也不行呀,自己读过的书,当然要好好保存呀,以后还是有用的。” 其实,仰亚也知道,自己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不同样是这样玩的吗。哪还顾得上去年今年,不撒现在正在读着的课本就已经是很仁慈的了。 几个孩子站在路边,不敢动。想让仰亚老师过去。 “还不快走,还在等什么?” 听到了老师的话,几个孩子才前前后地朝前走。 仰亚和着孩子一起回家,一问才知道,其实有几个孩子就是仰亚一个寨子里的,只是仰亚也许以前跟他们见面的时间太少,或者是因为孩子长得太快,所以,仰亚没有认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天刚刚断黑的时候,仰亚和几个孩子终于的来到了寨子下面。一抬头,仰亚远远地就看到自己家里露出的微弱的灯光。 这灯光,还是前几年从人民公社小水电站拉过来的电灯,一个个红得都跟萤火虫一样,而且都还只能到晚上,也就是像现在这个时候才能送电。 可是,不管灯光再弱,从家里照射过来的光,在仰亚的心里都是暧的。仰亚紧走几步,甚至是把脚本下的石板台阶两个并着一个走地来到了家门口。 还没有进家就听到儿子小亚略哇哇哇哇的‘说话’声。仰亚的心里又是一阵兴奋。他推开门: “儿子,小亚略,你看看,是谁来了?” 屋里,昏暗的灯光下,阿爸正坐在灶台后面一边看着灶里的火一只手还掌着小亚略的学步车。 这个学步车,可是家里的传家宝,仰亚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坐过,但是,他是记得阿弟和阿妹一定是坐过的。这种由自己家里请木工做成的学步车,是外面买不到的。尽管现在,那上面涂上的红漆已经变成了紫黑色,有好的几处都已经脱了皮,可是并不防碍给现在正在学步的小亚略学步。 儿子小亚略坐在车内,抬着双手舞着,听到了仰亚的喊声,转过头来,看了两眼,终于认出了叫他的就是自己阿爸,一下子就手舞足蹈地连人带车‘走’了过来。 “阿爸!”仰亚一边跟阿爸打招呼,一边把儿子小亚略抱了起来,“阿妈呢?阿妈不在抱小亚略吗?”说着,顺势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务妮正在喂猪呢,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啊,放学了,带着学生们大扫除,在路上又走慢了些,所以晚了。” “阿哥!” “阿哥阿哥!” 突然一又手从后面伸过来,把仰亚和小亚略抱在了一起。 今天周末,阿妹和阿弟也放学回来了。 “啊,你俩回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仰亚感觉到阿妹又长高了,再看看旁边的阿弟,好像都要长起过仰亚了。 “你们俩在干吗?怎么也不帮一下你阿嫂?” “我俩做作业呀,现在作业多死了。” “啊,那做完了吗?” “刚好做完,知今天周末你要回来,我俩赶着先把作业做完了。” 仰亚把背在肩上的书包取下来,交到了阿妹手里。阿妹接过,把手伸了进去,一把抓出一大把糖果来。 “哇,小亚略,你看看这是什么?阿爸又帮你买什么了?” 小亚略看到了糖果,又哇哇哇哇地朝着小姑伸过手去。 “啊?阿哥,你也抽烟了?” “啊,不是,那是给阿爸买的。”说着,从阿妹手中接过烟来,递给了阿爸。 “又花钱买这东西干吗?浪费钱,劲又不大。我抽我的土叶子很好的呀。” 阿爸虽然嘴上埋怨,可早已把烟接了过去。心里有一阵温暖,毕竟这是儿子买给自己的啊。 阿妹剥好了了粒糖果放到了小亚略的嘴里。仰亚顺势把小亚略交给了阿妹。 “你抱着,我去看看你阿嫂。” 仰亚正要开门朝后面走去,却突然被务妮从外面开过门来,两人差点就撞在了一起。四目相对,两情默默,心与心的交流其中,就只要这一秒。 “哎哟,吓了我一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啊,路上慢了些。”说着,仰亚正想接过务妮手中的喂猪的潲桶,小亚略又哇哇哇哇地朝这边伸过手来,是想在告诉阿妈,阿爸又给他买好的糖果了。 “你抱他吧,我去做饭。阿弟阿妹快过来,我们一起做饭,让你阿嫂休息一下吧。” “你会吗?还是我来吧。” 是的,做这些确实是仰亚的弱项,有时甚至还不如阿弟和阿妹。仰亚的强项是吹芦笙。 几个人一起,洗菜的洗菜,刷锅的刷锅,阿爸在灶台后负责烧火,只有小亚略今天特别高兴,他撑着灶台,一会儿爬到这个身边,一会儿又跑到那人身边,哇哇哇哇地,逮到谁跟谁‘说话’,只是,滑一个人能听懂他说的啥。 一家人的饭菜,很快就做好了,大家一起围坐在小里的小餐桌前。阿爸今天高兴,拿出了自己的小酒罐,给自己到上一杯,还问仰亚: “仰亚,要不要也喝一杯?” 仰亚决定陪阿爸喝一杯。 饭桌上,永远有一家人说不完的话。 这,就是家。 “阿弟,今年初三了,学习成绩咋样啊?” “哎呀。就那样呗,一时好一时差的。” “可要认真些,马上要中考了,你是要考高中?还是中专,还是师范呢?” “就我这成绩,谁知能考取什么,能考取什么算什么了,考不取也就算了。” “阿哥,他自己都不认真,上课都在睡觉,都被老师抓到了,学习还会好吗?”阿妹正在揭阿弟的短。 “哎呀,我那不是刚刚趴下就被老师发现了,都怪我运气不好。” “你还运气不好,你上课睡觉被老师抓到了,还是老师的错了?”阿爸一句话,阿弟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阿妹,你呢?” “我?反正能保持在班上的前五名。” “还是阿妹厉害些,阿妹,你好好学。” “那是,我一定好好学。” 仰亚也把自己这段时间转到水学校来以后的情况跟阿爸和家里的人说了,特别是他刚刚来到学校时上课的尴尬,他也跟家里人讲了,弄得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但是,他也把后来,龙老师以及龙校长给他的指导和帮助也说了。现在,他上课已经再也不会像那样了,已经得到了学校及学生的认可了。 阿爸又不放心地告诉仰亚: “这教书,可不像在宣传队那样,在宣传队,就算你一个节目失败了,大不了被骂一顿,或者被观众说一下。这教学生可是不能随随便便的,那样会误了人家孩子的。” 所以,从那以后,仰亚永远记着阿爸的这句话,不论如何,他都严格要求自己,不管自己受到多大的委屈和不满,他都把学生放在第一位。这句话也影响了后来好几年的仰亚的教书生涯。 饭桌间,这些大人们的交流,小亚略也听不懂,他只是一个劲地在几个大人中串着,一会儿在这个人面前要一口饭,一会儿又在那个人面前吃一口菜。还趴在饭桌旁来来回回地走着。 一家人一餐饭,不管吃得好坏,关键是一家人在一起温温暖暖、和和睦睦的,这就是一个家最大的幸福。 饭吃好了,收拾好一切,那时的仰亚家还没有电视之类的。一家人早早地上了床。 儿子小亚略这一天的兴奋,这时,还没等到把他放在床上,就已经睡得谁都不认识了,哪怕地动山摇他也不一定能醒来。这时的房间,就只剩下仰亚和务妮两人了。 仰亚等不到那颗发黄的灯光被拉灭,早已经把脱得精光、发热发烫的身体,朝着另一个同样炽热的身体压了过去—— 这夜,床上又发生了一些只有年轻人才经常发生的‘故事’。 仰亚和务妮,已经在为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做准备了。 0081、农村新气象 0081、农村新气象 清晨,农村的空气清清爽爽,仰亚的心情也清清爽爽。 今天,仰亚很早就起来了,尽管还带着一点夜里的微微倦意和疲惫。可是,在农村,没有睡懒觉的说法。这种日出而作而落而习的习惯,所有的人都是在天刚刚亮就起床了。 务妮比仰亚起得更早,今天有仰亚在陪着儿子小亚略睡觉,她可以早些起来,做好家里的家务活以后,再多到田地里去帮阿爸干些农活。如果仰亚不在家,她倒是没有这么轻松。那时,只要务妮一翻身起床,儿子小亚略不管睡得多香,都能够醒来,然后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阿妈。阿妈一起床,他也要起床。 今天,她轻轻地爬起来,儿子小亚略还在搂着仰亚的胳膊睡觉。 “阿妮,你这就起了?” “我先起了,你陪着儿子再睡一会,要不,他又要吵着跟我一起起床了。” 仰亚轻轻搂过儿子的身子,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等仰亚再一次醒来,是儿子把床尿了。 “哎呀,儿子,你怎么又把床都尿湿了?” 这也难怪小亚略,以前早就跟着阿妈一起起床了,一起床都是要尿尿的,今天跟阿爸一起睡过了头,所以,尿也就过头自己出来了。 仰亚赶紧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儿子换好了尿布。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原来务妮早就把家里该做的事做好了,已经到坡上去帮阿爸一起干活去了。 仰亚按着务妮的吩咐,把儿子小亚略喂好了,也背着儿子朝坡上走去。一路上,小亚略可兴奋了,这室外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好看。今天,又睡了个饱觉,很难得的有阿爸来背自己。所以,一路上,都在仰亚的背上手舞足蹈、哇哇哇哇地跟阿爸说话。 “仰亚,这么早,今天不上班呀?”过路的人跟仰亚打招呼。 “你早,今天周末,所以,在家。这么早,就山上干活回来了啊。” “是呀,现在好多了,都是自己家的活,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什么时候干就什么时候干,想不干了,回家休息自由多了。” 仰亚这才想起,农村,所有的田土都已经承包到户了,当然是各人做各人家的活了。 这一开始,大家还不能理解,都觉得的分田到户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到底要怎么才能干好?没有了队长一天天地叫着大家,今天该干什么明天该干什么,那自己又该怎么干? 一开始,大家还担心。 可是现在,半年多时间过去了。大家也从一开始的盲目和不知所措,到现在的自由自在,自主选择和安排。现在,才慢慢地看出,田土承包到户的好处。 仰亚走过那片梯田和土块,好像就只有仰亚是一个空人,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在不同的田、土里忙着。 仰亚也看到了阿爸和务妮。务妮跟着阿爸正在一块土里认真地干着。 “小亚略,你看,阿妈和爷爷在那边干活呢,我们也去帮阿妈干活去了。” 随着仰亚手指的方向,背上的小亚略还真的看到了远处的阿妈和爷爷,马上就在仰亚的背上又哇哇哇地叫了起来。 “你又把他背过来,等一下,我又干不成活了。你喂他吃东西了吗?” “喂了点米榚,应该没事了。我也过来帮帮你们呗。” “你帮,你别来帮倒忙就已经不错了。” 务妮看过仰亚干过几次农活。她知道,仰亚虽然也是从农村出去的,可是,干农活,仰业也许是天生的就不投入、不专业吧。或者说,他天生就不是种地的料。 被自己的老婆这样没信心地说自己,仰亚也是没办法,谁叫自己真的就学不会呢。 “不会吧,带技术的活我不会干,这挖土我还不会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仰亚只好笑着对务妮说。 哪知道小亚略看到了务妮,就一定要从仰亚的背上下来,要过去找妈妈。仰亚不准,他就在背上又是踢又是闹又是哭的。没办法,仰亚只好把他放了下来。务妮虽然已经给儿子小亚略断奶了。现在的小亚略,已经不再把奶当成主食,但还是要时不时地喝上几口,哪怕那奶一点味道都没有,他就把它当成一瓶饮料来喝呗,特别是在与阿妈分开时间太长以后,一看到务妮总要想着过去,爬到阿妈的怀里再吸上两口。 务妮没办法,只好歇下来,给儿子小亚略喂奶。天气已经慢慢地热了起来,务妮身上本来就有些微微出汗,现在又要给儿子小亚略喂奶。她找了棵土边的小树,坐在小树下喂起奶来。仰亚就在旁边,看着儿子津津有味的样子,仰亚也咽了下口水,眼睛时不时的偷着看了过去,连身上的某个地方也有反应了。 务妮可没发现旁边那又饿狼似的眼睛,她微微低头,眼睛慈祥地看着儿子的小脸,一幅美好的哺乳图,如果再能把那几颗衣扣再打开些,那就和外国的那些喂奶的画一模一样了。 仰亚看了一会,不得不走开了,再不走开,也许自己都要快走不动了。 “阿妮,你喂儿子奶,就歇一会吧,我去帮你挖一会。” 务妮也不说话,看着仰亚的背景,朝着阿爸的身边走去。 “阿爸,这是要种些什么?” “种洋芋呀,现在正是种洋芋的季节,再不种,就要错过季节了。” 这块土,是早些时候阿爸就已经用牛犁过了的,刚才阿爸和务妮一起,是阿爸在前面掏沟,务妮跟着阿爸掏出来的‘沟’一行一行地前面把洋芋种摆进去。这样,阿爸掏好一行,务妮就跟着土沟摆过一行。等再一次侧转身来,阿爸再掏下一个沟时,就顺便把刚才已经摆好了洋芋种的那行埋上,同时又形成另一行‘沟’来。 务妮走了,阿爸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先掏好沟,再自己来摆洋芋种,然后自己又再掏沟。 “阿爸,你继续摆洋芋种吧,我来掏沟。” 阿爸看了看仰亚,也不说话。 仰亚拿起刚才阿爸的锄头,按着阿爸的样子开始掏起来。 一开始,还掏得可以,只是针对前一行的洋芋种,没有能委好地把它们埋上,阿爸又帮仰亚作了纠正。 可是,仰亚还没掏到几行,就已经累得不行了。身上的汗也开始冒了出来,特别是额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着,仰亚只得不停地用手擦着额上流下来的汗水。 唉!这干农活还真是不容易啊! 阿爸没办法,只好跟仰亚换过来。 “你来摆种,我来掏沟吧。”阿爸冷冷地说,虽然心里有些可怜仰亚,但表情上还是有些嫌弃。这么大个人,也都是从农村出去的,咋就一点农活也干不了呢?要不是你会吹那点芦笙,现在又给你安排在了学校,要是真的回到农村来,还真的说不清楚能不能养活一个家,阿爸也只好默默地摇头。 仰亚也不客气,来过,他也客气不起来,客气,也是要有实力的。所以,仰亚连半句‘还是我来吧!’的话都不敢说,只好跟阿爸换着来。当然,摆洋芋种总比用锄头掏沟要轻松些。 阿爸接过锄头,在自己手心上吐了些口水,锄头一挥舞,慢慢地就距离仰亚越来越‘远’了。仰亚又被阿爸摔开了一大截。 刚刚换过来的进修,仰亚是感觉到这摆洋芋种是比掏土沟要轻松些。可是,摆了几行后,这一蹲一站来来回回的,仰亚的大长腿到时候更是受不了。没几分钟,大腿小腿都一个劲的发酸。不过,仰亚也只好忍着。还能说什么呢,自己一个大男子汉,总不可以这半天活都还没干上就说自己干不了了吧! 好在,务妮已经把小亚略喂好奶了,她没有在那边磨蹭,小亚略的嘴刚刚从她的上离开来,务妮就把小亚略背了起来。小亚略吃饱了,也在阿妈的怀里玩够了,阿妈再把他背起来时,他也没其他要求了。背在阿妈的背上,同样能和阿妈在一起,也能和阿妈说话,他已经很满足了。 “阿爸,有仰亚在,你歇会吧,我来换你。”务妮对阿爸说。 阿爸也想着停下来抽一支烟了。听到务妮这样说,他看了看仰亚,仰亚那难受的表情早就已经被阿爸看在眼里了。可是现在,阿爸不能叫仰亚停下来休息。他知道,这也只是像仰亚这种不经常参加体力劳动的人一时间的不适应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作为农村的孩子,仰亚也是该锻炼锻炼了。 仰亚艰难地在那里摆着,这站不能站,坐不能坐的姿势,仰亚觉得还不如直接站着的挖土打沟呢。 “仰亚,我抽袋烟,你来开沟,等务妮来摆种吧。”也许是阿爸看出了仰亚的想法,也许阿爸是为了照顾还背着小亚略的务妮。不过,这恰好随了仰亚的心意。 仰亚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好。我来掏沟吧。” 仰亚顺势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仰亚沟掏得慢,务妮摆种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这样,仰亚倒是比刚才跟阿爸一起时好了很多。 阿爸抽完了一支烟,也及时地过来。三个人一起干活。 土里,剩下的空地也不多了。气氛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仰亚撑锄头歇了歇,看看旁边,上上下下的土里也有其他的人在干活。也时不时地有人朝着仰亚这边看。 “仰亚,今天你有空来干活呀?那下午会不会下雨啊!太阳会不会从西边出来。” 仰亚知道是大家在嘲笑他这个很少干活的人。 “下雨好呀,下雨就用不着再干活了。”仰亚也笑着应着。 “那是,你倒是觉得没什么,你上班的,下雨、出太阳都可以上班,我们可不想下雨啊,一下雨,我们该种的东西种不下去,那就完了。” 上一块土里的一位堂叔也接过了话题。 “阿叔,开玩笑的,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我一来就下雨,那我不成了呼风唤雨的神仙了,你赶快干吧,不会下雨的。” “是呀,这么大太阳,都能下雨的话,那也真的你是神仙了。” “阿叔,你上面种些啥啊?” “我这呀,想种一截的花生,再种一截的高粱。” “啊?你怎么种这些呀?这些东西,不是一直没人种的吗?” “哎呀,以前在队上,认为这些都产量低,种出来也不划算,现在,都是自己作主了,我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阿叔,你是想种出花生来,自己好下酒吧?” 最下面的一块土里,也是属于仰亚的堂哥辈,也扯着嗓子对阿叔说。 “那是,我就好这口中,有一盘花生米,我能下半斤八两酒呢!那个味道,比吃肉下酒都还香。” “阿叔,那以后,我有空也就要上你家去蹭酒喝了。” “没事没事,现在自己做自己吃,也没人管,也不会再被队长骂的,尽管来。” “堂哥,你下面呢,又种些什么?” “我呀,还种玉米,多种些玉米,等玉米成熟了,还可以在下面套种红薯。今年呀,我打算把种的玉米和红薯,自己来喂两头猪,到过年,自己也有一头猪杀来过年。以前呀,整个生产队一年下来,也就杀过几头猪,一家还分不到十斤肉,正月初几没过完,家里就没有肉味了。今年,不管怎么,我也要单独杀一头猪过年。” “说笑的吧,你舍得真杀一头猪来过年?怕是也要卖一些吧?孩子上学,过年缝新衣裳给孩子都要啊。” “叔,你别不相信我,我现在圈里就有两头猪呢,我买一头来给孩子上学买新衣服,另外一头就是过年的了。我早就打算好了。” “嗯,那倒好,有卖的,我们也能沾上点光,也能多买些肉过年了。” “嗯,到时,我杀年猪了,我请大家来我家‘吃庖汤’。” 大家一说起来,就跟真的就要过年一样,其实,现在距离过年还早着呢。 几家人一起说说笑笑,干起活来也轻松了很多。特别是仰亚,也不感觉到自己的腰酸腿疼了。 是的,仰亚也看到了,自己家里除了已经有两头半大不小的猪外,还有了两只更小一点的。说不定到过年,自己家也可以杀一头猪过年了。 这是以前,仰亚他们家想都不敢想的事。 看来,还是这分田到户好些,至少,每家可以根据自己家和自己的喜好而耕种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可以自己给自己作好一年的计划,计划生产,计划收入,也计划开支。 0082、两个学生 0082、两个学生 仰亚慢慢地适应了学校的工作,也就是已经习惯了作一个老师。在一段时间的教学中,仰亚发现了两个比较特别的学生。 一个初一(1)班的王波,一个个子不高,人也长得很秀气的男孩,在班上可是坐在最前面一排的。到了初一这个年龄,好多男孩都慢慢地长起来了,有一些男孩已经开始进入变声期,可王波还是一幅小学三年级的样子。皮肤白白嫩嫩,就像一个女孩子一样。 可是,王波却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小‘女孩’,他可是班上的‘大人物’。目前王波就是初一(1)的学习委员。他的各科成绩都是班上数一数二的。本来,他完全有可能做班上的班长,可是老师看着他那小小的样子,让他当班长,在管起人来,别说班上那些大个子男生会欺负他,恐怕连女生都想着办法地拿他开玩笑。所以,才让他做了学习委员。 王波平常不太爱说话,总是一个人静静的。静静地学习,静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 一开始,仰亚也觉得,王波就是一个乖乖孩子,是那种特别爱学习的乖乖崽。对于其他的,什么体育呀美术呀音乐呀之类的,是寞不关心的那种。可是,接触一段时间后,也就是仰亚教过几堂音乐课后,特别是仰亚在课堂上教了几次同学们吹芦笙过后。 这一天,仰亚又来上音乐课,他想检查一下这么久来,大家对于他的课到底学到了多少,能听懂了多少。这天,仰亚给大家做了一次小测验。 为了配合仰亚教的音乐课,特别是仰亚的芦笙,在仰亚的一再要求下,学校还是给他配备了几把芦笙。所以,仰亚有时也会把芦笙带到教室来,让大家学学。 今天,仰亚也把几把芦笙带了过来。 “今天,我把我们学习用的芦笙都带过来了,想看看大家这么久来学习得怎么样了?特别是对于芦笙的吹奏。今天,我们看看,这久,谁学得最好,也吹得最好。” 教室里引起了一阵燥动。可却没有哪个主动自告奋勇来试一试。后来,动员了半天才有几个胆大的男孩上来试试,却没有一个能把芦笙吹得顺畅一点的。毕竟这只是作为音乐课上的一种辅助教学工具,只有由于仰公关人偏爱和个人所长而多重视了一点。学生能摸上几次就已经不错了,更何况是吹,又有几个人能拿起芦笙就能吹起来呢。 看看没几个人能吹,这时,小小的王波有点胆缺地举起了手: “老师,我来试试?” 仰亚看了看小王波。 王波,平时,就算是他在班上学习是最好的,但他总是乖乖地坐在那里听讲,认真地做作业。上课时,也从来就没有争着回答问题的,每次都是老师点到他的名字了,他才缺生生地站起来,慢吞吞地回答。不过,那答案却总是对的。 “王波同学,你也要试试吗?” “嗯!” “好,大家给王波同学一点掌声。” 掌声响过之后,王波同学从第一排位置走了过来。接过老师手中的芦笙,把短短肉肉的手提按在了各个笙管的小孔上,开始吹了起来。 嗯?大家一听,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虽然王波也还不是太熟悉,但他是班上第一个能把一首曲子完整吹出来的。这点,连仰亚都有点不太相信。 一曲吹完,教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就连仰亚也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王波不好意思地低头敬了个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王波同学,你原来学过吹芦笙吗?”仰亚好奇地走到王波同学身边。 “没,没有。” “没有,那你怎么能吹得那么好呢?” “没有呀,我就是平时上课看老师吹的。” “那你还能吹其他的曲子吗?” “我——,试试吧!” 小王波接过仰亚手中的芦笙,把仰亚这久来教过的曲子都吹了一遍,当然他的水平还达不到仰亚那种专业水平。可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仰亚所有教过的曲子都顺利地吹出来,还真是不简单啊。 从这堂课,仰亚深深地记住了初一(1)班的王波同学。 而在另一个班——初一(6)班。 在这个学校,以前一个年级是没有那么多班的,最多也就是两到三个班,是近年从整个乡、也就是原来的整个公社合并过来,才增加了这些班级。这样,今年的初一年级就增加到了六个班。可是,学校、老师们都要追求一定的升学率、及格率等,就把同年级的学生分成了几等,比如,一班、二班为尖子班,三班、四班、五班为普通班,那余下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就全部归于初一(6)班了。 对于这个班,学校根本没有任何要求,只求天下无事、大家平安就行。被分到这个班的同学,家里父母不愿意的,想尽一切办法、求爷爷告奶奶,把孩子们转到其他的班级,实在不行,就转学到其他学校去了。只有那些父母管不了的,又没有能力来把孩子转走的,也就只能是随便他成龙成蛇了。或者说是基本已经放弃了。再或者就是把放在这里总比领回到家里去,一天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好多了的心理,也就听之任之了。 记得,仰亚第一次去给这个班上课,一走进教室,上课铃都响了好久了,教室里还安静不下来。整个教室里,废纸满天飞,桌子横七竖八,叫喊声打闹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仰亚站在讲台上,喊了好几声‘上课’,教室里的学生才慢慢地停下来,有的胡乱的找个位置坐下来,有的,连自己座位都找不到。 仰亚等了几分钟,等大家稍微安静下来以后,他沿着教室里的过道走到了教室的最后面几排,几十双眼睛也跟着他转到后面。后面还有几个学生嬉皮笑脸地看着他。仰亚停在了那几个学生的身边,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这一招,还是前几天龙老师教给仰亚的。那天,仰亚上课,遇到了几个特别调皮的孩子一直在课堂上捣乱,他怎么喊都无济于事。课后,仰亚向龙老师诉苦: “龙老师,唉,这些学生,我简直是无法了,上课一点都不听你的,你叫他喊他,都没有用,好了两分钟,等你一转身,又成了原来的样子,上课,就像跟你玩捉迷藏一样。” “哎呀,遇到这样的学生,你不用吼他,也不用打他,你只要死死地盯着他看,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几分钟,一直和他对看,直到他把眼睛从与你的对看中离开。” 今天,仰亚活学活用,也来一次跟他们对看。 一开始,仰亚还不怎么‘看’他们,几个学生却盯着仰亚看了起来,脸上还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等仰亚走过去,直到只隔着课桌站着,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们时。前几分钟,几个人都盯着这位老师,和他对看。慢慢地,几个人看着仰亚没有想把眼睛移开时,才换成了看了几秒钟移开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看着老师。最后,在仰亚一直没有移开视线的情况下,那几个人终于把眼光移开了,并且把头也低了下来。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不知道这是在上课吗?” 仰亚说这话时,不凶不恶,声音也不大,就是那么冷冷地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刚才对视时的表情一样。 几个学生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几分钟后,仰亚才从他们身边回到讲台上。 “好啦,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说着,仰亚还时不时地把眼睛仍然盯向后面几个学生。 从这节课后,仰亚再到这个班来上课,课堂上的纪律比原来好多了。后排的那几个同学也一改过去的那种整堂课下来,不是抓耳挠腮,就是东倒西歪如坐针毡的样子。 再几堂课下来,好像还发现,后排有一个同学还对仰亚的课感兴趣了。 这天,仰亚第一次要求大家,在班上测试一下这久来的学习情况。他刚刚讲完话,想不到第一个举起手来的,就是这后排的一个同学。这位同学叫寅虎。 寅虎同学属于那种早熟的孩子,别看他才初一,却早已经长高长大了。嘴唇上已经有了微微发青的胡须。个子不矮,都快要有仰亚那么高了。口正脸圆,眉浓眼大。仰亚在想,要是宣传队现在还招人的话,寅虎同学一定是陈团长特别想要的人。 大家看着寅虎第一个举起手来,这可是天底下第一件怪事,他竟然敢主动起来第一个回答问题,以前老师叫起来,他都不愿起来的,即使起来了,回答的问题,十次有九次都是错的。 “寅虎,你确信你能试试吗?” “嗯!不试试哪里知道。” 作为老师的仰亚,没必要怀疑某位同学完成不了老师交给的任务,大不了,他回答错了,再给他纠正一次。抱着这种心理,仰亚走到后排,把芦笙教给了寅虎。 “好,你是先在这里吹呢?还是到前面讲台上去吹?” “那,我先在这里吹一下试试吧。” 寅虎也不心慌,把芦笙举到嘴边,轻轻地试了试,然后把芦笙嘴放进嘴里,慢慢地试吹起来。 寅虎开始试了几个音后,十个修长的手指开始在芦笙上跳动起来,一举一动、一招一式还真有点那么回事。吹到最后,寅虎自己也跟着曲调摇晃起来。 一曲吹完,他第一次听到了班上同学给予他的掌声。 “寅虎同学,你以前学过吗?” “没有,但是我听我们寨上的老人们吹过。” 这个,仰亚相信,就凭寅虎他这名字,仰亚都知道,他可能也是像自己一样,就是附近某个少数民族村寨里的。 “啊?你就光听过,就能吹得这么好?” “也、也没,有些也是听到老师你课堂上讲的和吹的,才知道的。” “既然你们寨子里也有人会吹,那你怎么不跟他们学习吹呢?” “想学,可是,我阿爸不让我学吹。” “你也喜欢吹芦笙吗?” “嗯!喜欢。” “好,只要你愿意学,以后,你就跟着我学吧,我一定认真的教你。”仰亚第一次从这个学生的身上,看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就像当年陈团长第一次看到仰亚一样的感觉。 这一节课后,仰亚就决定把自己的芦笙教给了这个学生。 却说寅虎,这是他第一次得到老师的认可,也是他第一次得到班上同学的掌声,这在他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其实,真正的他想听仰亚老师的课,还是那次,仰亚老师跟他们对看的那次开始。 寅虎,从少就不是一个坏学生。可是,却总是得不到哪怕是家人哪怕是自己阿爸阿妈的认可。不过,在学习上,寅虎从小学习就差点,也因为这样,从他上学的第一天开始,只要他跟其他学习比他好的同学在一起,只要出些什么事情,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寅虎,第一个被老师批评的也是寅虎,被告状后被家长揍的也是寅虎。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寅虎现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在家里,他什么都不在乎,在学校在班上,他也什么都不在乎,有时还故意带着其他同学做些恶作剧。所以,他就是学校那个‘坏学生’的标准。 那天上课,后排的捣蛋,也是由他引起的。他原以为,像仰亚这么一位年轻的老师走进来,这么乱的教室,老师第一个就会找到他,或者给他一顿狠狠的批评,或者叫到办公室去教训一顿,或者当作班上同学的面,把他叫到讲台旁站上一节课。 可是,仰亚没有。 这个老师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没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叫出来,那些剌耳的话,这位老师也一句都没有说。 一开始,寅虎故意挑衅似的和面前这位刚来的年轻老师对视,可是,最后,还是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从那一次开始,寅虎的心里,才开始有了一个老师的形像,也就是这个老师的一点点位置。就是从那时起,每当这样个老师来上课,寅虎不但没有再愿意捣乱,还开始了认真听起了他的课来。再加上他对于芦笙有那么一丝丝的好感。就这样,他默默地注意到了这个老师,也默默地学着这个老师教给他的一切。 几个月当中,仰亚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两们同学,一个叫王波,一个乖乖的小男孩,一个叫寅虎,一个已经长大、有些叛逆的‘大小伙’。 正在仰亚想着,怎么能带动像王波和寅虎这样喜欢芦笙的小孩,能把学习和吹芦笙结合起来,做到更好时,龙校长来找到了仰亚。 “仰亚老师,你成立一个学校里面的兴趣小组吧?!” 0083、学校兴趣小组 0083、学校兴趣小组 学校学生兴趣小组,前几年在学校也有过,比如体育兴趣小组、美术兴趣小组、音乐兴趣小组、花卉栽培兴趣小组等。可是,这几年学校合并了,学生增多了,而师资力量严重缺乏,所以,这两年没有了各种兴趣小组。 自从仰亚来到学校后,龙校长知道仰亚本来就是原宣传队里的专业人员,在这方面算是一种特长吧。再加上刚刚来到学校的仰亚老师各方面的积极性都很高。这么久来,与他所教的学生相处得也还不错。这就让龙校长有了重新在学校组织一些学生兴趣小组的想法。 今天,当看到仰亚在龙校长面前提起王波和寅虎两位同学对芦笙以及音乐方面特别有兴趣、也特别有发展时,就顺口把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告诉了仰亚。 “兴趣小组?”仰亚有些不解地问龙校长。 “嗯,也就是带领一些有某方面专长和爱好的学生,在课余时间多进行一些特长方面的培训和指导,让他们在这方面能学到更多的知识,这对于他们将来有好处的。就比如你仰亚老师吧,一开始,吹芦笙也许就是你的一种兴趣和爱好而。可是现在,不就成为你的专长了吗?如果能这样带出一两个和你一样的专长学生来,也是好事呀。” 仰亚听了龙校长的话,想想也是。 “这个,龙校长,我也就多会那么一点点吹芦笙,其他方面的,比如体育、美术等的,我也不会呀。” “啊,我这倒不是要你把所有的兴趣小组都带起来,你就根据你的专长音乐、吹芦笙,挑选一些有这方面爱好和专长的学生,先把你的音乐及乐器演奏兴趣小组带起来,有你这个开始以后,其他的比如体育、美术等的,我们再找其他有专长的老师来带。” “啊,那我懂了,我先试试吧。” 有了校长的许诺,仰亚用几天的时间考虑了一下。这天,他找来教美术课的老师,好好地用毛笔字写了好几张‘学校兴趣小组成立及学生招录启示’,分别在教学楼、学生宿舍门口、食堂门口张贴。下午下课以后,马上就有很多学生围了上来。 “哇,我们学校要成立音乐及乐器演奏兴趣小组了呢!” “哎呀,你看,就是刚刚新调来的那个仰亚老师,听说他原来就是在宣传队里专门搞演奏和跳舞的。他们还到过国外去演出回来呢!” “真的?假的?” “真的,要不信,你自己去问仰亚老师啊。” “哎呀,可惜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要不,我也去报名去了。” “嗯?怎么只有乐器演奏和音乐兴趣小组呢,怎么就没有其他方面的呢?” “也许以后会有吧,要不,就是没有这方面的老师,没有老师,你有兴趣小组,那谁来带谁来教啊?!” “也是,唉,等有了其他的兴趣小组再来报名吧。” ------ 一时间,学生议论纷纷,各个地方,学生们看过以后,倒是有很多学生对这方面产生了兴趣,一个个跃跃欲试,可是却又没有谁敢第一个去找老师报名。 第二天早上,有两个女生来到了仰亚的寝室兼办公室门口,问了一下,等仰亚问她俩要不要报名时,两个人又笑着走开了。 直到第三天下午,还是没有人来报名。 仰亚都有点不太相信自己了,平常不是还有一部分同学说很想学唱歌跳舞吹芦笙的吗,怎么一说要成立兴趣小反而没人报名了呢?如果到明天还是没有人扬名的话,是不是就说明这种方法学生们还是接受不了啊。仰亚想着,从自己的寝室朝外面看去,外面正是学校操场的方向。 他看见一伙男孩正在那里打篮球,其中有一个就是寅虎。 ‘嗯?这小子芦笙不是还吹得不错吗?怎么,他没看到报名通告?这么多天了,就算没有看到,那其他看到的同学也早就应该把这个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了呀?’ 仰亚想着,一边盯着看他们打篮球。寅虎还真的不错,别看他只是初一年级的学生,他的个子早就和初二初三的学生差不多高了,他跟初二初三的男生一起打球,一点都没看出他吃亏的样子。几个大男孩来来去去打了一个多小时才一个个汗流夹背地准备回寝室。 回寝室的路正好经过仰亚他们这栋‘教师宿舍’的楼下,等他们走近时,仰亚在楼上叫住了寅虎: “寅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嗯?仰亚老师,你叫我?” “嗯!你上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就现在?就这样?”寅虎看着自己光着膀子的上身,再扯扯自己唯一穿着的一条早已经汗水湿透了的运动短裤。 “就现在,你怕什么,我不也是男的吗?就几句话,说完了你再去洗澡。” 寅虎迟疑了一下,还是三步一跳地跑了上来。 “仰亚老师,有什么事吗?”说着,还在喘着粗气。 仰亚转身进了自己的寝室,寅虎也只好跟着进来。还没等仰亚老师招呼他坐下,他看到桌子上有一大缸茶水,也不请示仰亚,直接端着就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仰亚看着寅虎喝水的样子,虽然自己也不算老,可是仍然羡慕这个大男孩的直爽。 “够了吗?不够,温水瓶里还有。” “嘿嘿,够了,够了。”说着,用搭在肩上的背心擦着满脸的汗水。 “寅虎,芦笙,你不是吹得还不错是吗?你不想参加乐器演奏兴趣小组?还是没看到贴出来的通告?” “看到了。” “那,怎么,不想参加?” “听说一班有一个叫王波的小男孩,比我吹得还好,他报名了吗?” “没有。” “他比我还吹得好,他都没报名,我报名干吗?” “你报你的,他报他的,这还有什么讲究的吗?” “我不想出风头,再一个------” “再一个什么?” “再一个,我、我阿爸不喜欢我吹芦笙。” “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也就是说,只要王波报名了,你也报名?” “这------,到时再看吧。” 仰亚看着寅虎,寅虎低价下了头,再没有说话。 “好,那你先回去洗洗吧。” “老师,那我走了。” “嗯!” 当天晚上,正好是仰亚值周。值周教师,是必须到每个教室去检查学生的晚自习情况的。 当仰亚来到初一(1)班时,一开门,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小王波正在认真地写作业。仰亚老师进来了,他也只是抬眼看了一眼,然后又埋头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作业去了。 仰亚在整个教室里的过道上走了一圈,同学们看到有老师来检查,不管是认真的还是装的,都‘认认真真’地自习着,或是看书,或是写作业。 仰亚最后走到王波同学的面前,弯下腰,王波以为老师是要检查自己的的作业呢,他可从来不担心老师检查作业,因为他做的基本都是对的。王波抬头又看了仰亚一眼,又埋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王波同学,你不愿参加学校组织的乐器演奏兴趣小组吗?” “嗯?”王波投入认真的样子,可能他真的还没听清楚老师在说什么。仰亚只得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我?” “嗯,怎么样?” “有人报名了吗?” “还没。要不,我帮你报上?” “啊!” 这孩子,从不主动,一切都等着老师来给他安排,可一旦安排了,他一定能够做好。至于兴趣小组,报不报,学不学他也不在乎。你叫他报了,他也像是别人的事一样。 怎么什么事都随着老师啊。 晚自习课,本来就比较安静,不管仰亚和王波同学说话的声音再小,总有旁边的同学能够听到,哪怕只有和王波同桌的同学。等仰亚走后,教室里就开始议论了起来,都知道自己班的学习委员王波小同学已经报名参加了仰亚老师的芦笙演奏兴趣小组。然后第二天,这个班就有好几个同学都到仰亚老师那报了名。 有了初一(1)班的同学报名后,其他班级、包括初二年级的,也有好几个过来报名了。初三年级由于学习太忙,一般老师也不允许他们过来报名。 一个星期过后,已经有二十多名学生来到仰亚这里报名了,其中女孩子多一些,男孩子少些。 又一连两天没有人来报名了。 仰亚估计愿意报名的人可能也就是这些了。所以,仰亚把名单统计出来,找到了龙校长。 “校长,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二十几名同学报名了,这两天也没人了,可能就这些了吧。” “二十几个,那够了,如果还有其他的兴趣小组也搞起来,那大部分学生都应该有自己想加入的兴趣小组了。” “那,龙校长,这学校里的兴趣小组,我还真的没有带过,接下来,要怎么安排他们?你说说看。” “哎呀,仰亚老师,这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学校,当然比不了你们原来宣传队里专业的,一来,只是想把这些有这些方面爱好的学生集中起来,找些课余时间,给他们作些指导,也对他们以后的全面发展有个基础。二来,也让这些毛孩子在课余时间有个安排,不至于到处打打闹闹,既不安全,也影响学校的教学秩序。你就好好计划一下,把你刚刚进入宣传队里学习的那些东西,慢慢地教一些给他们就行,必要时,再提供一些机会让他们表现表现,也就是表演一下就行。” “好,那我去准备一下。” “啊,还有,这样吧,毕竟学生还是以学习文化课为主,也不能因为开个兴趣小组就把他们的兴趣全部集中到兴趣上来,而忘了学习了。你就安排用每个星期的一、三、五三个下午的课余时间集中这些同学练习吧。” 学校的芦笙演奏兴趣小组就这样在学校里慢慢地开展起来了,同时带领学生培训的还有龙老师。学校还又给仰亚他们添置了一批芦笙。仰亚就是根据自己刚刚进入宣传队时,陈团长他们给自己训练时一样,先把一些基础的东西教给了学生。 当然,这些学生不会像仰亚他们当时那样。当时,应该是专业训练,现在,这些学生,肯定远远达不到他们原来的那种水平。一方面因为时间上也比仰亚他们原来少了很多。仰亚他们原来在宣传队,每天吃了饭就是训练。现在的学生,一个星期就是那么几个下午一个多小时,哪能赶得上他们呢。 没有能达到仰亚想要的效果,仰亚有些急,一次次地跟校长反应,反过来还是龙校长安慰他: “仰亚,你别急嘛,这些都是一些学生娃,哪能跟你们当时相比呢,让他们慢慢来,一个学期下来,他们能吹一些简单的曲子就不错了。” 仰亚想想也是。 这一群学生当中,当然最突出的还是小王波和寅虎,初二年级也有两三个吹得不错。但他们也马上要进入初三准备中考的阶段了。仰亚不好再强迫他们多少。还是初一年级的这一伙人,再加上初一年级又是仰亚在上音乐课,在课堂上又给予兴趣小组的同学的一些有益补充。所以,慢慢地,小王波和寅虎就成为了这个团队里面最突出的两个。慢慢的,兴趣小组的活动越来越得到其他同学的羡慕和向往。 在这种情况下,龙校长又叫其他几个有特长的老师又成立了好几个其他的兴趣小组,基本上每天下午都有兴趣小组的活动了。现在,一到下午课余时间,各小组的活动都可以开展了,有在操场上练习打篮球,有的在篮球场旁边练习跑步、跳高;美术兴趣小组的同学还把他们学来的一些写生画画贴在了学校的学习厨窗里,这个可比的原来贴着报纸在里面叫学生去看热闹多了。 生物兴趣小组的同学,也在学校空余的一些土地上种上了自己想种的东西,在各花台上栽上了各种不同的花。还种上了一些他们从家里带来的种子。比如南瓜、西红柿、葡萄等。 看着同学们都有了自己的兴趣,龙校长决定在两个月后,像原来没有合并前一样,重新举行一年一次的学校文体活动会。 学校要举行文体活动会的消息一出来,所有的学生都像打了强心剂一样,一个个兴奋得像过年一样。 是的,这都是一伙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是他们想要表现自己的年龄,谁不想有一个能让自己充分展现自己的舞台,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呢,这也是他们成长过程中增加自己知识的一种途径。 文体活动会定下来了,各个兴趣小组,各个学生都进入了紧张的准备阶段。 每个人、每个班级都一样。 0084、文体运动会(1) 0084、文体运动会(1) 学校的文体运动会主要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体育运动会,即各年级以班级为单位进行各项体育活动比赛;第二部分是作文、画画、手工等比赛;第三部分,主要就是各种文艺表演比赛。 学校的通知一出来,各个班级都在紧张地准备着,比如画画、作文、手工等都要提前准备了。然后学校再把所有的作品都提前拿出来,经过各个领导小组的老师们进行评定后,最后要在文体运动会期间展示出来。 体育运动会是集中在文体运动会的那天进行,但是一些基本功还是要准备的。比如接力、团体项目的配合训练等。 而文艺表演则是集中在文体运动会的当天晚上,以晚会的形式表演给大家看,同时有老师们的现场打分评比。同时,在晚会上还要根据体育比赛、美术、作文、手工等获奖的同学进行颁奖。 以班级为主的比赛,当然是以各班的班主任来组织,像仰亚他们这种属于副科的老师,被分配到各个班级协助班主任一起组织各种活动。但是又作为专业的辅导老师,对自己专业方面的同学和团体进行辅导。 仰亚被分配到初一(1)班做协助班主任工作。而另外一个工作就是他的兴趣小组里的各个班级的节目排练的编排和指导。这也是文化运动会文艺演出方面的重要部分。 初一(1)班,作为本年级的尖子生班,大多数都是男孩文静、女孩秀气的,相比于其他班级,在体育方面他们有点吃亏。美术、手工、作文等各个班级应该都相差无几,要想在这次全校文体活动会上取得好成绩,他们想的是在文艺晚会演出上下功夫。更何况他们分到了仰亚这样一个有文艺专长的年轻老师,那肯定是要在这方面做文章了。初一(1)班班主任及全班同学都在心里暗暗高兴。他们也有信心能在这方面打败其他班级。 方案一出来,班主任老师就把仰亚找了去。 “仰亚老师,你看,现在我们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可要多为我们班出点力啊!你看,你也是我们学校新来的搞文艺的最年轻的老师,同学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哎呀,班主任老师,这我可不敢给你打保票,其他班级、其他老师也挺厉害的啊。” “不能这么想,你看,我们这个班,如果说是在学习上,我们班肯定没问题,尖子生班嘛,这也正常。可是,其他方面,尤其是体育方面,我们这些一个个都是些文质彬彬的文弱书生,哪能跟其他班一天天蹦蹦跳跳的学生比啊,所以,这事就拜托你了。” 当然,没有班主任的游说,仰亚也会责无旁贷。 可是,其他的班级,特别是也是仰亚教音乐课的班级,又特别是已经在仰亚的音乐演奏兴趣组里的同学们,一听说仰亚老师被安排在初一(1)班。首先是在心里就觉得对他们不公平,然后就是采取各种冷的热的、软的硬的‘手段’,想尽量争取得到仰亚老师的支持和指导。 “仰亚老师,你干吗要分到初一(1)班呀,他们是尖子生班,平常他们一个个学习都那么好,学校该发的各种奖状。基本都比一班二班这两个尖子生班的同学得了。现在,学校的文化活动会,又把你分到了尖子生班,我们觉得不公平。” “仰亚老师,我们可也是你带的兴趣小组的人啊,你也应该多多地指导指导我们啊!” “老师,你得把你最好的节目拿给我们班去排练,这才对得起我们跟你学习的兴趣小组啊!我们都是你的学生啊!” ------ 一系列的问题,仰亚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当然,作为一个老师,对于学生,仰亚肯定是尽心尽力的,绝对不会厚此薄彼的。每个老师都希望他的每一个学生都能有所发展。 这天,寅虎同学也跑了过来,靠在了仰亚寝室的门上: “仰亚老师,你打算就这样把我放弃了?” “嗯?寅虎同学,怎么是把你放弃了,什么事情我把你给放弃了?” “文艺晚会呀,我也是你兴趣小组里面芦笙吹得最好的,你为啥要专门分到初一(1)班去指导。我觉得你还是最喜欢小王波同学。” “寅虎,你咋会这么想呢,这不都是学校安排的吗。我虽然被安排在初一(1)班,你们班,还有其他班的节目我也一定会指导支持你们的呀。你们班准备了什么节目?” “我们班,就是还没有节目呀,就是在等着你帮我们班编排节目。” “节目可都是由你们班级或者你们班主任老师来安排的呀,初一(1)班的节目也是由他们自己编排出来的呀。” “仰亚老师,你也知道,我们这个班是个什么班级,管我们的老师,才没有心思帮我们去想这些呢。反正我们班到现在还没有节目,如果你不帮我们编排,那我们班就放弃了,我也要放弃吹芦笙了。” “啊,你这是来找我撒赖来了啊!寅虎同学。” “我就撒赖了,要不,我参加体育组那边的活动去了。” 结果,仰亚没办法,只得和寅虎他们班的班主任一起给他们班编排了一个节目。当然,寅虎同学同时也参加了几项体育方面的比赛。仰亚也相信,这两方面不矛盾,他相信寅虎能行。 其他方面,整个学校的师生都在紧密锣鼓地准备着。文艺晚会演出的事,就落在仰亚和龙老师以及小学的几个音乐老师身上了。 作为原来人民公社宣传队台柱子的仰亚老师,也许在演出方面,在自己专长的表演及芦笙演奏方面,他确实是高手。可是,要在学校里面组织起那么多学生搞好一台晚会,龙老师才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龙老师年龄已不小了,已经四五十岁了。也许这种场合他见过多了。一开始,他都跟没事人一样,看着仰亚跟学生们一起一天天既兴奋又盲目的样子。却又弄不出个头绪来。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轻描淡写地又给仰亚说上两句。慢慢地,仰亚才发现,龙老师这才是高手啊。 “嗳!龙老师,还是你来吧,我看你才是高手。” “哎呀,你们来、你们来,我老了,没那么多激情了,你们年轻人搞,我帮你们看着就是了。有什么我懂的,我一定教给你们。” 所以,仰亚有什么不懂的,只要问到龙老师,龙老师都会给他解答,这在节目方面给了仰亚很大的帮助。也通过这段时间的节目排练,让仰亚与龙老师之间更加亲切了。 学校文体活动会终于要开始了,这天一大早,学校的大喇叭就被接到了教学楼门口的大操场上,激烈而高昂的进行曲一直在高音喇叭里面响着。各个班级的学生也都全部集中到了操场上。 这可是学生们的一个节日,不是周末,又不用上课,这是所有学生都盼望的‘好日子’,所有学生也都希望每天学校都是这样的‘节日’多好啊。 其他的比如作文比赛、画画比赛、手工比赛都已经结束了。比赛的结果,也就是参加比赛的获奖作品都已经于昨天就公布和张贴在学校的学习厨窗里面了。今天一天,要开展的就是体育比赛,而今天晚上就是各个班级一起在学校大礼堂的文艺演出了。 体育比赛开始了,整个学校分成了两个组,初中组和小学组,学校有两块操场,各个组在一个操场上进行各项比赛。相同的比赛,比如长跑,都要用到同时一条跑道,这就相互错开时间比赛就可以了。 初中、小学组又按照各个年级分成了很多组,比如初一年级组、初二年级组、初三年级组;小学也是各年级一个组。 初中组的比赛,早上是各种个人以及小团体的比赛,下午是篮球比赛。学校里没有足球、排球,大家也没有见过。小学组没有篮球比赛,他们的大型活动是拔河比赛。 比赛有投掷类的铅球、砂包、标枪等,有短跑、长跑和班级接力跑;还有跳高、跳远和立定跳远等。 比赛开始了。 初一年级组的比赛,仰亚等老师同时也是运动场上的裁判及辅导老师。随着老师们的哨声一响,各个小组的人分别跟着裁判及辅导老师来到具体的场地上,开始了各种比赛。 仰亚参加裁判的第一项就是投掷组。投掷组先按砂包、铅球、标枪,各种排序又按照初一初二初三组等。 初一年级组的丢砂包,仰亚看到小王波同学也参加了。仰亚注意到他,相比之下于其他同学,王波同学可是其中最矮最小的一个。当点到他的名字时,他倒是不慌不忙地走进场地,活动活动,摆开架式,投—— “哎呀!” 旁边的同学和老师都在为他加油。可是结果他连投了三次,最后还是这个组的最后一名。搞体力活动干体育还真不是小王波这种小体格的人干的。不过,不管人是惋惜还是鼓励他,他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投完了,两手拍拍屁股,??地笑着走了。 寅虎同学参加了标枪组的比赛,比赛还没有开始,他早就已经脱得跟平常打篮球一样的了,上身脱光,只留下身的一条运动短裤,还不停地在那里蹦跳着。 相比于丢砂包、投铅球,投标枪可是一个技术活,平常在学校哪怕是上体育课也很难得见到要投标枪的,甚至于好多同学根本就没有看到过。只是学校决定举行文体活动会了,才有了这个项目,也才有了老师们的临时指导。所以,这次运动会,报名投标枪的人并且不多,初一初二初三三个年级总共也才十几个人,寅虎同学可是那种哪行刺激他就干哪样的货,所以,他报了投掷标枪。 整个初一年级六个班,也就只有三个人报名。所以,标枪投掷就把三个年级编在一起进行比赛了。 到寅虎同学比赛了,他抖抖身子,站到了场地中央,手臂和胸部都已经微微起了‘肌肉’的寅虎同学,摆开了架式。旁边的人可不敢大意,虽然旁边维持秩序的老师一再招呼大家注意安全。可是,真正到这时,大家才知道什么是危险,看着寅虎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所有人都退得远远的。 在用石灰粉划成的投掷区内,寅虎拿着标枪走到投掷区的最前面,看了看,又慢慢地退到了最后面,慢慢地举起了标枪,昂头、挺胸、后拉——起跑—— ‘?’ 四十五度角,标枪沿着正前方的方向稳稳地飞了出去,超过第一条线、超过第二条线、第三条线—— “啊!寅虎打破了本学校初中组的标枪投掷记录了!” 所有围着观看的老师和同学都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大家也只是看到了标枪落地的地方超过了前面的最远一道弧线,那就是学校的标枪投掷记录。但具体是多少米,还要等测量的老师量过了才知道。但是,已经是稳稳地知道寅虎同学是破记录了。 这可不得了,一个初一年级的学生,尽然把初中的记录都是打破了。 这可是今天的第一个好成绩,整个运动场上都热闹了好一阵子。 比赛还在进行,寅虎同学又得了个两百米初一年级组的第一名。这下,寅虎同学差不多都成今天运动场上的小明星了。 不过,小王波同学也参加了初一年级组的1500米长跑,这还直看不出,长得文文弱弱的小王波,想不到耐力还可以,他得到了初一年级组1500米的第三名。 今天早上的最后一项比赛,就是各个年级的迎面接力比赛。这个是按照各年级组来完成的。每个班级抽出十二名同学来,其中男同学六名,女同学六名。 寅虎和小王波都代表了本班参加了接力比赛,一个班级抽出十二名同学,又有了小王波刚才1500米的第三名,他不想跑,他们班的老师和同学也不会放过他的。 结果,寅虎他们的班又得到了初一年级组的迎面接力赛第一名。 当天下午,进行的篮球比赛,由于时间紧,班级多。所以,小学组的拔河比赛就被移到了教学楼后面的过道上举行,四个篮球场都被留出来进行初中组的篮球比赛了。 比赛先采取淘汰赛,每个年级按抽签决定两两对决。初一六个班,刚好可以两两对决,然后胜者循环进行比赛,决出一二三名,也就是冠亚季军。 寅虎他们班,一直战斗到最后,在寅虎的带领下,一群男孩个个精神抖擞,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天地。最后,他们又拿下了初一年级组篮球比赛的冠军。 所有的比赛结束,初一年级组,收获最多的,就是寅虎他们这个‘差等生’班,这次,他们可出尽了风头了。 体育比赛结束,大家又要准备晚上的文艺演出了。 0085、文体活动会(2) 0085、文体活动会(2) 文体活动会的最后一项,也是最为热闹的一项,文艺晚会。 今天早上,大部分同学和老师都在参加各项体育比赛,而已经有一部分学生和老师在学校的大礼堂里为文艺晚会作准备了。这边主要负责的是一位副校长,可真正在这边设计、布置的,却是文体组的龙老师。 一开始,学校是安排仰亚和龙老师一起在这边负责,可是由于人手不够,仰亚又被抽调到体育比赛组去了,先完成那边的比赛,再来演出这边帮忙。这样,龙老师也只能独当一面了。 至于节目方面的准备,早在第一次学校把这次文体活动会的通知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仰亚所带的文艺兴趣小组,却不能以兴趣小组的名义单独参加,只能按各个班级来统一编排。当然,仰亚最为看重的两个小孩,即小王波和寅虎,他都单独给他们编排了一个节目,当然也是带着他们班上的其他同学一起的节目。 一开始,仰亚也不知道怎么给他们编排,后来,仰亚看到小王波仍然还像一个小孩一样,经常和一些与他一般大的小孩打打闹闹的。他记得,原来宣传队里也有根据小孩编排的一个节目,叫‘小鸡抢食’,其实它也是芦笙舞中‘斗鸡舞’的一种翻版。这个如果能够用在小王波的身上,一定很适合。所以经过仰亚的推敲和编排,小王波和他们班的几个小个子男孩女孩试着跳了几次,看来效果还不错。所以,最后仰亚给他们定下了这个节目。 至于寅虎嘛,倒是好办。寅虎,已经长成大小伙了。仰亚可以按照大人的要求给他编排。但是,这是在学校,当然不能要求寅虎他们班能出几个和寅虎一样把芦笙都吹得好的,所以,仰亚只能在其中突出寅虎的作用来。最后,仰亚给寅虎编排了一个‘骄傲的鸡王’,其实也是芦笙中‘斗鸡舞’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排练,节目的效果如何,就看今天晚上大家的表现了。 其实,今天一大早,龙老师等就在大礼堂里做准备了。他们提前买来了好些彩色气球,还有各种彩纸,这些都是晚会布置现场必不可少的东西。美术组的两个老师也参加了会场布置。 他们先用红纸、用毛笔写几颗大字:‘学校文体活动文艺晚会’,在礼堂正面的墙上贴成了一个弧型。这就是晚会现场布置已经正式开始了。 被叫来的十几个同学,在老师的安排下,先是把所有气球都吹了起来,缠好,然后再捆绑成一串串的,那些彩纸也都被裁成了各式各样的,等待着下一步老师们安排怎么用。 等到下午体育活动的各项比赛结束时,晚会现场的布置也已经差不多了。 仰亚由于牵挂着这边,那边活动一结束,就第一个跑了过来。 “龙老师,布置得怎么样了?” “哎呀,你自己看吧,我们还忙着呢。” 仰亚,不止一次地看过不少的表演舞台,连国外最高档的舞台都见过,而且还在上面表演过。可是,要是让仰亚自己来布置这样一个演出场地的话,仰亚不敢说自己就能够布置得出来。可现在看到龙老师布置的,虽然简单,虽然都是些只有学生才觉得能用的素材。可是,这种场景,一定不会比仰亚演出的高级舞台差多少。这种差,当然不是指在金钱上的差,而是指结合场景的具体实际而更有效果,更接近生活、更接近这一伙学生娃。 “仰亚老师,怎么样?我们布置的?你可别笑话我们哈,这和你们原来表演的舞台可是两码事,不能相提并论的哈。” “龙老师,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多好的主意来呢?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舞台了。” “哈哈,有你这专业人才的这样一句话,也算我们,几十个人这一天的付出没有白费。同学们,还不谢谢第一个夸奖我们的仰亚老师?” 旁边一直在忙着的同学,当然也听到了仰亚老师对于他们布置这会场的夸奖,这时,也一个劲地鼓起掌来。 仰亚又凑到龙老师耳边,悄悄地说: “说真的,龙老师,要不是你,我可能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布置这会场。幸好是你在,要不,如果是我在的话,不知今天这里会成什么样子。” 龙老师笑了笑,说: “这个,你看过一次,下次不就会了?” “嗯嗯嗯,我就知道跟着龙老师您在一起一定能学到好多东西。” “好好,也别再吹捧我了,现在,你可要好好看好了哈,也许下一次,就轮到你了。” “好,我一定虚心向龙老师学习。” 等其他的大部分同学和老师吃得饭来,晚会大礼堂现场的布置也已经全部结束。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走进了礼堂。 礼堂里都是按各班班级把位置安排好了的,大家都按照座位,十几分钟就把整个礼堂坐满了。 天也渐渐地黑了下来,礼堂里的灯光打开了,在五彩缤纷的气球和彩带之中,另有一番风采。尤其上舞台前墙上的那一排弧型的、红纸黑字的晚会主题,更是显眼。 到齐了,晚上也马上开始了。 随着礼堂里彩灯的熄灭,舞台上唯一的那颗红灯亮了起来。初三年级的两个大哥哥大姐姐,一个穿着连衣裙一个穿着漂亮的西装,并且还打上了领带,羡慕得下面的小弟弟小妹妹们直叫。这就是今天晚上的主持人。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今天,我们又一次迎来了我校的文体运动会,这是我们学校的大事,也是我们的节日,在这里,我们代表所有的同学,向所有的老师们说声‘老师,你们辛苦了!’,通过这一段时间以来,所有老师和所有同学们的共同努力,我们的校园文体活动在体育、绘画、手工、作文比赛等方面都已经全部结束,接下来的,就是我们最为隆重、大家最为期待的校园文艺晚会了。在晚会开始之前,有请我们的龙校长给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台下的掌声,不比仰亚参与的任何一次演出的掌声激烈。 校长的讲话没有拖拉,简简单单几句就结束了,文艺晚会的表演及比赛正式开始。 首先上台的是,所有一年级四个班的小朋友的童声合唱《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 我们是**接班人, 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爱祖国,爱人民, 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 不怕困难,不怕敌人, 顽强学习,坚决斗争, 向着胜利勇敢前进, 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前进! 向着胜利勇敢前进, 我们是**接班人。 ------ 一曲歌唱完,他们认真地唱歌,他们可爱的样子,马上赢得了台下一阵阵掌声。 节目进行到第五个,主持人走了出上来: “下面要进行今天晚上的第一次发奖------” 这是对手工兴趣小组获奖同学们的奖励。 一个多月来,他们在老师们的带领下,利用身边不同的材质,如布料、纸、小木条小木板等做出了一大批又好看又适用的手工作品。有些还就是在学校在课堂上都能用到的。从小学到初中,都有不同的同学能把不同的手工做出来。 看着他们上台领奖灿烂的笑容,不管奖品有多大多小,对于他们都是一种鼓励。 第一轮奖励发完,接着还是节目表演,这一轮的第三个节目,就是小王波他们的节目‘小鸡抢食’了。 等报幕的大哥哥大姐姐主持人刚刚退场,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鸡’就登场了。这就是仰亚特意为小王波这一群‘小孩’设计的《小鸡抢食》。 《小鸡抢食》是根据芦笙舞当中的斗鸡舞而改编的,实际模仿的就是一伙小鸡在争抢食物当中打斗的可爱场景。 只见小王波等十几个小孩,全部装扮成小公鸡的样子,头上还戴上了几根长长的公鸡尾羽毛。脚上和手臂上都缠上了各色的彩带,手上都拿着特制的小型芦笙,随着芦笙乐曲的响起。他们的芦笙虽然没能发出声音,可是,在芦笙曲节奏的带领下,他们时儿聚在一起,时儿追逐,时儿头朝着地面不停地啄食,时儿又抬起头来看看天空。 然后,两只小鸡又好像得到了一条蚯蚓,两只小鸡就这样开始抢夺起来。你来我往,旁边的小鸡,也有想上去一起争抢的,也有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的继续争抢着地面上的食物。随着芦笙节奏的一步步加快,争抢的场面也越来越激烈。最后,那条‘蚯蚓’直接被两只小鸡啄断了,各得一截。正在两只小鸡以为自己抢到食物想要跑开时,其他的小鸡们又追上来,又是一轮更加激烈的争抢,从刚才的两只变成了好几只,围成了两团,继续抢着。 这栩栩如生的表演,特别是台下低年级的小朋友,一时间都跟着台上的‘小鸡们’紧张起来。直到节目结束后,两边的幕布徐徐拉拢,大家都还沉浸在那群‘小鸡’的争抢当中。 十几只‘小鸡’站在舞台前给大家敬礼,大家才如梦方醒地鼓起如雷鸣般的掌声来。 这是今天晚会的第一次**。 节目还在继续表演,台下的掌声也一次次的响起。仰亚和大部分老师都坐在舞台下面的最前排,他们除了观看节目,还兼着给各节目打分。 小王波他们的节目结束以后,出现了现场的第一个高分。仰亚当然高兴,这表明,不仅仅是小王波这群孩子们跳得好,同时也说明了他这个节目的编排有一定水准。仰亚正在慢慢地从一个舞者和演奏者,变成一个幕后的编导者和策划者。也许这就是他以后的路吧。 两个多小时的节目表演过去了,好像一点都没有要结束的意思,至少,寅虎他们都还没有出场。 又过了好几轮,发奖也进行了好几次,终于轮到寅虎他们上场了。 寅虎他们这个节目,仰亚是考虑到寅虎那高大帅气的气质,再加上他单独的吹芦笙的突出表现,所以,仰亚给他们班编排了一个《骄傲的公鸡》。 其实,就是要表现这只公鸡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也不能叫做‘鹤立鸡群’,应该叫做‘鸡立鸡群’可能更合适。寅虎就是那只独立在鸡群里面,自以为自己特别漂亮、很了不起的、骄傲的大公鸡。 舞台上的灯光,在主持人报完节目后就关上了,只有舞台正前面地面上的一颗小射灯还亮着。 这是一个黎明前的场景。 几声清脆的鸡鸣,全身装扮成漂亮大公鸡的寅虎手举着芦笙跳了出来。他就是那只不可一世的大公鸡。 与一两个小时前小王波他们的表演不同的是,寅虎的表演,他的音乐全部来自于他自己吹奏的芦笙曲。 一只公鸡叫了,两只公鸡叫了;远远近近,好多的公鸡都叫了起来。 天也渐渐亮了。 寅虎,就是那只领头的公鸡。寅虎吹着芦笙,走着‘鸡步’,一路放声‘高叫’,一路趾高气昂。 旁边的公鸡母鸡都不在他的话下,或许有一两只想过来挑衅的,和寅虎斗不到两三回合就败下阵来。有那胆大的,想着各种方法想挑战‘公鸡王’的权威。可是,一个个的全都不是对手。‘公鸡王’都能一个个地把它们征服。 最后,所有的鸡们不得不俯首称臣,拜倒在这只骄傲的大公鸡的石榴裙下,唯‘公鸡王’的马首是瞻。‘母鸡’们更是投来崇拜、欣赏的目光。 骄傲的公鸡真正成为了这群鸡里面的‘王’,它,更加地骄傲了,迈着不可一世的步伐走下了舞台。 这个节目有几分滑稽,又有几分幽默。可最最吸引人的还是寅虎和‘公鸡’的二者合一、舞蹈和芦笙曲的二者合一。 比起刚才小王波他们表现出来的可爱和调皮,寅虎他们表现的,却更接近成人的欣赏水平,或者说更有深意。应该说,这是两个年龄段的芦笙舞的表现形式,各有千秋,各有所长。 这两个节目也都成了今天晚上演出的最大亮点。毕竟这是仰亚这种专业水平的‘老师’编排出来的节目,与平常的节目就是不一样。结果,这两个节目双双获得了学校文体活动会文艺演出组的一等奖和二等奖。 晚会还没有结束,一直坐在第一排当着评委的龙校长,看了这两个节目以后,在他心里就有了另外的想法。 他想要重新编排两个节目,参加今天全县的‘一二九’学生运动会的文艺演出。 0086、排练 0086、排练 这个周末,仰亚回家,这次回家的心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因为仰亚在学校的工作得到了全校师生的认可。并且,龙校长还安排了他新的任务。 回到家,仰亚抱起儿子小亚略,就在他的小脸上狠劲地亲了两口。这下小亚略可来干了,也许是阿爸把自己搂得太紧了,也许是阿爸留有胡须的嘴亲疼了他。本来阿爸回来,都是小亚略最高兴的事,可今天阿爸这是怎么了。 务妮听到了儿子的哭声走了过来,责怪着仰亚: “你今天是咋的了,看把你高兴得,把儿子都亲哭了,你不能轻点?有什么事让你那么高兴?” 仰亚看着务妮,脸上露出一种异样的微笑,腾出一只手来,把务妮也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在务妮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务妮正要发作,可抱在仰亚身上的小亚略看到了阿爸和阿妈的这个样子,他又破涕为笑起来。 务妮轻轻地在仰亚的肩上敲了两下,假装生气地说: “看把你能的,今天你是不是有病了,放开我,再亲我,我就叫人了。” 仰亚根本就没理会务妮的‘生气,’又继续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小亚略又笑了起来。 仰亚还想动手动脚起来,被务妮给隔开了。 “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害臊。” 仰亚懂了,这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白天,仰亚是可以有更多的‘动作’的。这不是间接地说明已经给今天晚上留下了悬念。 两个人又摸索了一阵,才在两张小木椅上坐下来。 “阿妮,你猜我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哪知道,捡到钱了?还是回来的路上遇到哪个漂亮女孩了?” 仰亚白了务妮一眼,他知道,务妮不会怀疑自己会去招惹哪个女孩,只不过是说说笑罢了。仰亚慢慢地从自己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个漂亮的红色本子来,在务妮的面前晃了晃: “你看,这是什么?” 务妮伸手抢在了自己手上,一看,说: “荣誉证书?我还以为什么呢。这个,你不多的是,连在国外演出都能拿到,一个在学校里面的荣誉证书,有那么高兴吗?我看不出来。” 仰亚从务妮的手中拿过荣誉证书来,好象很珍贵地又要放进自己的包里,说: “啊,这个和以前的可不能比,这个,比以前任何一个都珍贵多了。” “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我告诉你哈,以前,我是得过很多的荣誉证书、奖状之类的,可那是在宣传队的时候得的,现在,宣传队不是解散了吗?那得得再多也是过去的事了,人家不是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吗?可是,现在这个就不同了,一方面,这是我转换工作过后得到的第一个奖励,这说明什么------” “能说明什么?” “一、它能说明我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说明了我已经适应了新的工作,并且在新的工作上做得不错。” “还有呢?” “还有的,你看,”仰亚又把荣誉证书拿了出来,打开给务妮看,“仰亚老师,荣获此次校园文体活动最佳编导奖。务妮,以前,我只是一个会吹芦笙、会跳芦笙舞的演出人员。那都是按照别人的编排来演的。而现在,最佳编导,就是说我也可以自己做编导了,可以自己编导出自己想演的节目来了,虽然这只是在学校里面。可是,它能说明我有这方面的才能了,你说是不是?” 务妮看着仰亚那高兴的样子,看着仰亚满脸的成就感,朝仰亚竖起了大拇指,说: “是,你最能干了,小亚略有一个能干的好阿爸。小亚略,以后你也要好好地与你阿爸学习啊!”说着,把小亚略也抱了起来。小亚略伸出小手拿过仰亚手中的荣誉证书,也哇哇哇地想跟阿爸和阿妈说些什么。 仰亚又想趁机在务妮的脸上占些便宜,务妮抱着儿子,站起来走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仰亚也把这事告诉了阿爸,阿爸又给自己到了两杯酒,又语重心长告诉仰亚一定要好好工作,要对得起领导,也要对得起人家孩子。 这是一个幸福温馨的晚餐,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对于仰亚来说,晚上还有更幸福的事呢。那都是熄灯以后的事,这里也不便过多的重复了。 从家里轻轻松松地回来,仰亚就开始着手准备全县‘一二九’活动的事了。 这次‘一二九’全县学生活动,是由县委宣传部组织的,一是为了纪念‘一二九学生运动’。另一个,也是增进全县学校之间的了解和友谊。从原来人民公社也就是现在的乡里宣传部上调的陈团长就在县委宣传部工作。仰亚抽空还直接到县委宣传部找到了陈团长。 “哇,是仰亚呀,好久都不见你了,在学校情况还可以吧?” “啊,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叫你了,是该叫你部长?主任?还是其他的什么?” “哎呀哎呀,别想那么多,我们都是一起过来的兄弟朋友,你还按原来的叫就行,要不,就叫我一声哥也行。” “好,那我还叫你团长吧。” 陈团长给仰亚到了一杯水过来,两人坐在了办公室的一张长沙发上。 “现在,在学校的情况怎么样?有困难吗?” “还可以吧,一开始过去,还不适应,还闹了一些笑话。”说着,仰亚也把自己,刚刚到学校的事告诉了陈团长。团长听了也觉得好笑,可是笑过之后,才又对仰亚说: “仰亚,这隔一行就如隔一座山呢,什么东西不都要通过学习才懂呢。我这边也是一样,虽然说是我这边的工作和原来的宣传队有些挂钩。可是,真正了解里面以后,才知道自己对新工作还没入门呢。呆了这么久,那现在怎么样了?” 仰亚也把现在自己在学校的情况对陈团长说了,同样也说到了前一段时间学校重新举行全校文体运动会的事,也把自己在文艺晚会上编排了两个节目,并在颁奖时获得奖励的事也告诉了陈团长。 陈团长听了也很高兴地对仰亚说: “仰亚,混得不错啊,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人才,只是你文凭低了些,要是当年你能得个高中毕业的毕业证,恐怕现在的你就不是现在这样了。不过,仰亚,在哪都是有发展前途的,只要你认真地去干,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的。” 两人又说了好多分别以后的事,扯了好久才扯到正题上来: “啊,陈团长,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今天来,是为了‘一二九’全县学生活动会的事,听说这事是由你们县委宣传部举办的,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怎么开展,又该怎么去准备。所以,今天我过这里来,就顺便来问问你,也打听一下消息。” “啊,你看,一时间,连我也把这事给忘了,来了这么久,都忘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了。这事啊,其实也没什么,你就按照你不久前准备全校学生运动会的方式去准备吧。” 说着,陈团长也把这次活动的一些构思和想法及目的跟仰亚说了一下。 “好,陈团长,那我就按照你给我说的去准备了,有什么不懂的,我再来问你。” “仰亚,其实,你也没必要那么紧张,这个也只是一个全县范围内学生的一次交流和聚会而已,同时也是给孩子们提供一次表现自己的机会。只要他们高兴就可以了,你们就好好地去准备吧。” 仰亚从县委宣传部陈团长那里回来,把这事跟龙校长说了。龙校长有了上一次全校学生文体活动会的基础。这次,他是充分地信任仰亚老师了。除了给仰亚老师提出了要求外,也答应仰亚,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量地跟他说,他一定尽力给解决。 通过到陈团长那里的了解,也得到了校领导的支持,能做得怎么样,就看仰亚自己的了。所以,从这天开始,仰亚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几天过后,仰亚终于在自己的心里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眉目。 作为一个从文艺宣传队分配来的专业文艺队员,仰亚擅长的就是他的芦笙和民族舞蹈,而学校老师和全体学生相信他的,也就是这一方面。也正因为如此,才让龙校长有了想去县里参加全县活动的想法。 所以,仰亚决定朝着这个方向去想去策划。 一想到芦笙,想到芦笙舞,仰亚就想起了前不久全校文体活动会上那群‘小鸡’和那只骄傲的‘公鸡’。这次,能不能就在这群‘小鸡’和这只‘公鸡’上下功夫呢? 来一场正二八经的芦笙斗鸡舞? 可是,哪有一只大公鸡欺负一只小鸡的,他们根本就配合不起来。那一上场,不就成老鹰抓小鸡了吗? 嗯?老鹰抓小鸡! 这不正好合适吗?寅虎就是那只凶猛的老鹰,而小王波就是那只只可怜又调皮的小鸡。哎!这不就出来了吗?想想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动人的场景,只要最后这只老鹰别把小鸡给吃了,大家是会非常喜欢这个节目的。 仰亚说到做到,有了上一次对两个节目《小鸡抢食》和《骄傲的公鸡》的策划和编排,这次,仰亚想起来也没那么困难了。想到了这个题目,仰亚就想到了那样一个场景—— 仰亚马上就要动手策划了------ 山上有一群老鹰在盘旋着,不时发出剌耳的鸣叫。它们在天空中上下翻飞、打斗、时儿翱翔,时儿嬉戏、时儿俯看大地,时儿直冲云霄。一只雄鹰渐渐地从一群老鹰当中脱影而出,它比其他的老鹰更加矫健敏捷,它的歌声也更加的动听雄浑。 地上,一群无忧无虑的小鸡,在鸡妈妈的带领下,在地上寻找着食物,鸡妈妈聚精会神地刨着草地,不时用自己的大爪子扒拉着杂草,每扒拉开一层杂草,小鸡们就追了上去,争抢着从鸡妈妈那扒出的食物。几只小鸡,有时也学着鸡妈妈的样子,用自己的小脚丫在杂草中扒着,有时又为争抢一个食物而你追加我赶。鸡妈妈总是慈祥地看着孩子们,努力地扒拉出更多的食物来给孩子们。 旁边的一只大公鸡高昂着头,警惕地左顾右盼。安全的时候,它也会帮着鸡妈妈扒拉杂草,让小鸡们能有更多的食物。不过,大部分时间它只是在‘放哨’,或者高昂着头做它该做的事——那就是打鸣。 突然,大公鸡‘哦!’地尖叫一声,向母鸡和小鸡们发出警告。鸡妈妈也‘哦’了一声,小鸡们马上条件反射似的朝着大树下跑。这时,一只老鹰从天空上直飞过来,朝着这群鸡这里俯冲,看看就要冲到小鸡们的身边了,才听到公鸡对小鸡和鸡妈妈发出了警告。 小鸡躲了,鸡妈妈拦在了公鸡和小鸡之间,公鸡做好了要对付老鹰的准备。尽管也许在实力上有相当大的差别,可是,任何人都不能小看天底下一颗做父亲母亲的心,为了他们的孩子,他们不会退缩。 老鹰一个滑翔,直朝着鸡群扑了过来。小鸡躲了,老鹰落在了公鸡和母鸡身边。公鸡不敢进前,老鹰也有些犹豫。老鹰本来想趁着自己直冲的气势,以顺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抓住一只小鸡就走,却不知道鸡们已经提前有了防备。 现在,老鹰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退,那不是给自己这只老鹰丢脸了吗?更何况一只老鹰难道还斗不过一只公鸡?哪怕旁边还有一只母鸡又如何。所以,老鹰全身一抖,朝着公鸡就扑了过来。公鸡也早已作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这样,一只公鸡和一只老鹰斗了起来。一时间还分不出胜负。旁边的鸡妈妈看看自己的孩子们都已经安全地藏起来了。 你永远不要小看一只当妈妈的母鸡的力量。 还有,不是也有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说法吗?母鸡和公鸡可是天生的一对(尽管公鸡还喜欢过其他的母鸡),可是,这个时候,它们就是小鸡们的爸爸妈妈。 ‘保护未成年鸡,是它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说时迟哪时快,母鸡看着老鹰,找准机会,它也拼命地冲了过来。老鹰没有想到,它正以为再有几个回合,就能在和公鸡的打斗中占到便宜,可是哪里知道,背后杀出个程咬金(母)。 母鸡加入了战斗,这样,老鹰更是占不了半点便宜,好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老鹰也只有六个爪子,公鸡母鸡却有十二个爪,尽管大小不一,这个,老鹰勾着自己的三个‘指头’都能算出来。 老鹰终因寡不敌众,好男不跟女斗。瞅准时机,转向展开翅膀飞了,逃跑中还在叫着—— ‘我一定会回来的——’ 小鸡们看到鸡妈妈鸡爸爸把老鹰天敌都打跑了,又从大树下飞了出来,又开始了它们的争食游戏。 ------ 这就是仰亚灵感来了以后,一夜之间想出来的‘剧本’。 第二天,仰亚就把寅虎、小王波还有他预想中兴趣组里的人都找了过来,正式进入了全县‘一二九’学生运动会的节目编排中。 0087、‘一二九’的演出 0087、‘一二九’的演出 写好了“剧本”接下来就是具体的节目编排了。不过,通过上一次学校文体活动的演出,仰亚知道,本文体组的龙老师才是编剧中的‘高手’。而且龙老师又是那种很容易给年轻人指教的人。所以,仰亚还是先把‘剧本’拿给了龙老师看。 “龙老师,校长安排我们兴趣组走县里面参加‘一二九’演出的节目,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写了这么一个,要不,你帮改改?” “啊,仰亚老师,这么快就写成了?那肯定不错,拿我看看。” 仰亚把自己写好的《老鹰抓小鸡》交给了龙老师。 龙老师接过,认真地看起来。一开始,龙老师还没看出什么来,但是,看着龙老师的眼睛越看越亮。仰亚就知道,龙老师一定已经认可了这个节目。 “哎呀!仰亚老师,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好的一个节目来呢?” “没有啊,我也是根据我原来在宣传队里的一些经验,再加上上次我们的演出时几个比较突出的孩子的表现,所以就编了这么一个。你看看,是不是能用?不能用,你再帮改改吧。” “仰亚老师,你这就叫做谦虚过度了。写得这么好,你还来和我说这些话。你这个剧本已经是界于业余的学生演出和专业演出的水平之间了。你把现有的东西跟民族芦笙舞的结合,这可是一个创新啊。这个肯定能行。真不愧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龙老师,谢谢你的夸奖,不过,还是请你帮忙指教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了,我也说说一些我的看法吧。你这个主题和创意都很好的了,而且也很新颖。但是,你相信你现有的这些孩子,他们能表演得出来吗?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吗?他们可是才刚刚跟着你学习几个月啊。” “这个,应该没问题吧?我看他们能行。” “那就好,那你抓紧时间去给他们编练吧。这可是要时间来训练的。” “龙老师,要不,你来吧,你这样一说,我心里也好像没底了。‘姜还是老的辣’,你看你在文体活动会上都编排得那么好。” “唉!不啦,还是你们年轻人来,我就帮着敲敲边鼓吧,总有一天你也要单独去干这些的。” 仰亚没办法,毕竟一开始龙校长也是安排给自己的任务,那也只能自己咬着牙干了。当天下午,仰亚就把兴趣组的全体同学召集在了一起。 “同学们,我这里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请同学们做好思想准备啊。” “啊?!”所有的几十个同学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仰亚。“能告诉大家什么消息呢?” “由于我们学校文体运动会上的突出表现,特别是我们文艺兴趣小组的表现,让我们龙校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和决定——” 说到这里,仰亚又停了下来,直接把所有同学们的胃口调了起来。 ‘老师,是什么啊,你快说吧!’ “鉴于我们良好的表现,龙校长特意下达命令,要我们文艺兴趣小组重新编排节目参加县里面的‘一二九运动’学生文艺演出。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对于大家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啊?到县里面去参加演出?!” 确实,这对于一个乡镇级初中及小学。以前,他们是重来都没有想过要到县里参加什么活动。可是,这又是仰亚老师亲口对他们说的。当然,学生之中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人觉得高兴,特别是像寅虎这种爱出风头的孩子,狠不得站起身来鼓掌。 而另一部分却是有些腼腆的女孩,她们是既想参加演出又怕因此耽误了自己的功课。所以,一时间还举棋不定。小王波是个例外,他坐在前面第一排,趴在桌了上玩着自己手里的笔,跟没事人似的。好象这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一样。 第一个跳出来的还是寅虎: “老师,我第一个赞成去,能去县里面演出,干吗不去?” 其他的同学不敢说话。 仰亚看了看大家,从眼神里就能看出,哪些是和寅虎的想法一样的,而又有哪些人在担心。 “小王波,你说呢?” “嗯?什么?” “我们都在讨论问题呢,你在干什么?一点都不认真。你说我们该不该去县里演出?” “随便,老师说去就去呗。”这就是典型的乖乖崽类型。 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去! 既然决定去了,那接下来就是认真、艰苦的训练了。仰亚也跟龙校长打了招呼,学校文艺兴趣小组的同学,除了学校有特别的安排外,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和仰亚老师一起训练。 可作为一群非专业的学生娃,他们当然不可能像仰亚他们原来在宣传队里一样。那时,仰亚他们还有一定的基本功,可是,这就是一群什么都没有的学生娃,可想而知,仰亚他们要把节目排练好,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吹芦笙,经过仰亚这段时间的培训,特别是像小王波和寅虎之类的,稍稍有了一定的基础。但芦笙舞,它不仅仅是吹芦笙,同时还要加入更多的舞蹈。那舞蹈的基本功,就只能更加艰苦地练习了。 好在,这群孩子对于芦笙、舞蹈还是有一定的兴趣的(要不,怎么能叫兴趣组呢)。虽然训练过程中也吃了很多的苦,也有人哭过。可是,还真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的。 一段时间下来,一个完整的节目终于有了一定的样子。龙老师作为老教师也经常过来帮着大家训练和指导。这样,学生们的进步也很快。 在‘一二九运动’活动之前,仰亚他们的节目终于训练出来了。首先来检查的就是龙校长。 龙校长看了一遍大家的表演后,也不停地称赞节目编排得真不错。然后他握着仰亚和龙老师的手说: “好,两们老师辛苦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在全县的演出中取得好成绩,一定能为我们学校争光的。这里,我首先预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一二九运动’活动的前一天,仰亚带着同学们就来到了县里,本来是要求龙老师一起来的,可是,龙老师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仰亚他们首先要去熟悉场地,看看县里面的具体安排。 当天晚上,作为现在的县委宣传部副部长的陈团长也来看望了仰亚和全体同学。 “仰亚老师,终于带着你的队伍打到县城里来了哈。” “哎呀,陈团长,我们只是来学习的,也不知人家的水平如何,能过来学习,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嗯嗯嗯,不错,我看着你们这一伙人的样子,就是很有自信的,我相信你们能行。大家说是不是呀?” “是!我们一定能行!” 寅虎等几个大胆的,高喊着答应着陈团长。 第二天早上,仰亚带着同学们去看了‘一二九’活动现场,同时也拿到了今天晚上演出的节目单。仰亚他们的节目排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应该还不错。 仰亚他们是下午五点过就吃完饭了的,然后就开始往演出现场即县人民大会堂赶。因为这还牵涉到很多有关演出服装、道具及演出化妆等的,必须提前赶到。 等大家赶到时,其他的一些演出人员,有的已经先赶到了,也许他们也是来自另外的乡镇或其他演出团体吧。同时,前来观看演出的人员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一个多钟头后,所有演出人员都来到了现场,都慢慢地穿上了他们的演出服。 晚上七点钟,演出已经正式开始。 仰亚和他的演出队以及其他的演出人员都被安排在了舞台后面的演出准备室。 前面的演出已经正式开始了。 整个大礼堂里,早早地就坐满了人,虽然这只是一个以学生为主的演出活动。可是,来观看演出的人绝对不少于任何一次县里的大型演出。因为,今天来的,除了一部分是来看演出的,而大部分都是各学校的同学们,还有附近能够赶过来的家长,还有家长们一起邀约过来的亲戚邻居朋友等的。 是呀,自己学校或者自己班级的演出,谁会不来看呢? 自己孩子,或者亲戚家的孩子在县里面参加演出,谁会不来看呢? 随着大礼堂里面播放的音乐停了下来,演出也就要正式开始了。等主持人作了开场白以后,同样是县里面的领导讲话。关于‘一二九’学生运动,关于那段历史的回忆等介绍是少不了的;关于全县广大学生、祖国的未来,学习前辈们的光荣传统,发扬前辈们的奋斗精神等等,这就是今天领导讲话的主要内容。 领导讲话结束,演出正式开始。 一阵掌声过去了;又一阵掌声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焦急的等待着的仰亚和他的学生们,终于听到了前面: ‘一下一个节目,民族芦笙舞《老鹰斗小鸡》,由乡初级中学演出,请作好准备!’ 马上,仰亚他们都紧张了起来,大家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化妆、道具、服装等,仰亚又对着大家叮嘱了一遍。他们的节目终于要上场了。 仰亚也随着孩子们一起来到了舞台后面,一直看着这群孩子走上舞台。 灯光熄灭了,台上一片寂静。寅虎等人在黑暗中走上的舞台。灯光打过来了,舞台后面的背景墙上是一片蓝天,天上有几只‘雄鹰’地自由地飞翔。 一声长长的芦笙曲响了起来,舞台亮了。 配合着‘天空’,几只‘老鹰’伴着乐曲出现在舞台上。寅虎等几个大男孩全副武装,手里握着芦笙,凑到嘴上吹着,随着芦笙曲子的节奏,跳出老鹰翱翔天空的舞步。 嬉戏、追逐、打闹------ 随着‘老鹰们’的退场,背景一变,一个大树下、草垛旁,一群欢快的‘小鸡’在鸡爸爸鸡妈妈的带领下,悠闲的寻找着食物。食物有了,一群小鸡你争我夺,欢叫、追逐------- 突然,大公鸡抬头,然后尖叫一声,老鹰来了! 小鸡躲了。 公鸡和老鹰打斗了起来,一时间你来我往,不分上下;鸡妈妈也加入了战斗。看看老鹰就处于下风了—— 老鹰毫无收获地走了。小鸡们又叽叽喳喳地跑了出来,围着鸡爸爸鸡妈妈又开始了他们争抢食物的游戏。 大公鸡叫着,唱着歌;鸡宝宝们要回家了。 灯光熄了,音乐停了,幕布拉上了。 可是台下没有一点儿声音。 直到所有的‘大鸡’‘小鸡’‘老鹰’又从幕布后面走出来,弯腰向台下敬礼,台下才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仰亚他们又成功了。 文艺演出结束后,领导还特意提出了对于仰亚他们这个节目的表扬,说他这是民族文化和现代表演艺术结合的最佳作品,是一种对于民族文化的创新和传承。 同时,仰亚所代表的演出队也获得了这次演出的最高荣誉奖。 仰亚和所有的同学们,真的没有想到他们的节目会这么成功,会这么地受到观众的好评,会得到这么高的奖励和荣誉。一个晚上,仰亚和所有点孩子们都高兴的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他们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想早些赶回去,把这一喜讯告诉他们学校的所有老师、所有同学,还有自己家的爸爸妈妈。 仰亚他们得奖的消息同样也让送他们来的乡里那辆中巴车司机叔叔也知道了。今天他们赶回去,一到车站,开车的叔叔就一个个抱过他们,高兴得就像他自己得了什么奖一样。等所有学生上车坐好了,司机哼着小曲,中巴车迅速地朝着仰亚他们学校开去。 一个多小时过后,他们终于停到了乡里面的小车站里面,同学们一下车,小王波第一个看到了自己的阿爸阿妈还有自己的一些亲戚站在了他们的车子旁边。 “阿爸阿妈,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参加演出得奖了吗?” 小王波叫着,就朝着自己的阿爸阿妈跑了过去,一个飞抱,扑进了阿爸的怀里。 可是,大家看着,小王波的阿爸阿妈并没有那么高兴。等最后一个下车的仰亚老师走到他们面前时,谁也没有料到,小王波的阿妈以及她的几个亲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朝着仰亚扑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从宣传队调过来的仰亚老师?好,你看你都把我们家孩子带成咋样了,今天,我就叫你当不成老师!” 说着,几个女人张牙舞爪地朝着仰亚抓了过去—— “妈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小王波想冲过来制止自己的阿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0088、医院里 0088、医院里 仰亚老师带领的学校兴趣小组演出队,在县里的‘一二九运动’的文艺演出活动中,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好成绩。仰亚及所有的学生都高兴得忘乎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着车回了学校,准备把这一喜讯与学校全体师生及家人分享。 可是,在乡里面的小客车站刚刚下车时,就被几个中年妇女堵在了车站内。 这到底是为什么? 等所有的学生全部下了车,仰亚最后一个下来,几名妇女吵吵着就朝他扑了过来。 “什么,你们这是???” “你就是那个从宣传队调过来的仰亚老师?” “嗯,我就是仰亚,我就是他们的的老师,有什么事你们跟我说吧。” “啊啊,我们要找到的就是你。”说着几名妇女也不管仰亚说什么,冲上去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阵乱抓乱挠。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有什么事情你们说清楚了不行吗?” 仰亚说着,总不能跟几个妇女动手动脚吧。仰亚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着。几个妇女的手都要伸到仰亚的脸上了。旁边有几个学生也冲了过来,想隔在仰亚老师和那几个人之间,这反而更加激起几个妇女的愤怒,她们更是凶猛地扑了上来。 突然,仰亚一个不小心,脚下踩在了一个石头上,在人堆里,一个后仰,倒了下去。 几个妇女还想着往上扑,几个稍大的男孩以及开车的司机也赶了过来,才把她们制止了。 仰亚倒在了地上,好久都没能清醒过来。旁边的几个妇女这才停止了吵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倒在地上的仰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才看到一个小男孩扒开众人冲到了仰亚面前: “老师、老师,你这是怎么了?老师,老师,你醒醒啊!妈,你们干嘛呀,为什么要打我们老师?” 大家这才知道,冲过来抓挠仰亚老师的,就是小王波的妈妈,还有和她一起的几个人。 寅虎冲了过来,抓住了王波的手说: “什么?小王波,这几个,就是你阿妈?她们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打仰亚老师?” 几个妇女又冲上来。 “你就是那个叫寅虎的学生吧?一看你就不是一个好学生,以后你离我们家王波远些,永远也不要再跟我们家王波在一起。” “你们还吵吵什么呀,没看见这地上躺着的人都还没清醒过来吗?还不赶快看看,扶他起来,出事了,你们可是要负责任的。” 大家看到躺在地上的仰亚一直没有动静。几个女同学弯下腰去喊了几声也没听到仰亚有什么反应,声音都开始变成哭腔了。再看看,仰亚的后脑处慢慢地溢出一丝丝血来。 “哎呀。你们看,仰亚老师的头出血了。” 前面的几个女孩一喊,后面的同学和客车司机大叔才又围了上来。手忙脚乱的在仰亚老师身边忙着。 这时,几个刚才撕扯仰亚老师的妇女看到这种情况后,慢慢地就从人群中退了出去。小王波还在叫喊着,可是也被他妈妈强行拉扯着走了。 这边,一大群孩子看到自己的老师昏迷在了地上,脑袋后面还浸出血来,早就惊慌得不知道怎么办了。几个女孩甚至都开始哭了起来。还好旁边有开车的大叔。 “等等,你们也别动,让他在地上躺一会儿,看看情况怎么样。还有,你们赶快叫两个同学到学校去告诉你们的校长,叫他赶快叫人过来。另外,再叫几个人到乡卫生院去,赶快叫医生过来,看看仰亚老师的伤到底怎么样。” 有了司机大叔的安排,一群学生才缓过神来。寅虎带着几个男生跑去了学校,另一个男孩和两名女孩跑去了乡卫生院。 “龙校长、龙校长,你快、你快去看看,仰亚老师出事了,出事了,他被人打了,出血了,在车站。” 这时候的学校还正在上课,寅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个他最不想进的校长办公室,他也顾不得了,敲了下门,就冲了进去,这倒把正在里面工作的龙校长吓了一跳。龙校长一抬头,就看到了已经冲进门来的寅虎等几个学生。 嗯?这不是去县里面参加演出的寅虎吗?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他询问,寅虎就把前面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仰亚老师被人打了,受伤了?出血了?” 寅虎急得直点头,都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就、就、就在那边,客车站里、里面。” 龙校长跟着寅虎几个学生,朝着客车站的方向跑去。路上,龙校长又问了几个学生,也问不出什么来,就只知道是在车站被几个妇女给打了,倒了,出血了,听说其中一个还是王波同学的母亲。 等龙校长他们赶到,乡卫生院的救护车也已经赶到了。 “医生这是怎么回事?伤得严重吗?”龙校长问医生 “我们也不知道,后脑出血,一直处于昏迷当中,赶快送县医院吧,这个,可能我们乡卫生院处理不了,再晚了恐怕会出事情的。” 医生手忙脚乱地把受伤的仰亚抬上救护车,‘呜呜呜’地叫着朝县里面开去。 龙校长把一直惊慌失措的学生打发回了学校,他只得跟着卫生院的救护车一起赶往了县医院。 乡卫生院的医生,在车子一路前行的同时,就在车上对仰亚的伤口进行了一定的清洗和包扎,也为他止了血。当车子来到县医院时,仰亚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县医院的医生们接住了仰亚,把他推进了急救室。乡卫生院的医生把病人送到后,就开着救护车回去了。这时的急救室外面,就只留下了龙校长一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龙校长一点消息也没有。仰亚老师不是带着学生到县里参加演出去了吗?怎么一下子又到乡里的小客车站里跟人打起架来了。而且还是一伙妇女。听说其中还有本校学生小王波的母亲。龙校长是怎么也想不清楚。 “喂,你是病人的家长吗?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字一下,然后到那边去交一下住院费。” 正在龙校长一团迷雾时,一个医生拿着一个本子走了过来。 “啊。”龙校长反应过来。签字,是的,病人入院是要家人签字的,可是现在,仰亚老师的家人也不在现场呀。要通知仰亚老师的家里人,一时间也来不及了。 “啊,这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来不及通知家人,我们就过来了,我来签字吧。” “你不是病人的家属,你签字可以吗?” “那现在,病人家属一下子也赶不过来。还是我签吧。” 签好了字,医生退回了急救室,门一关,就只有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亮着。 龙校长一直在门外等着,一切情况,也只有等仰亚老师醒过来才能搞清楚了。 好在没过多久,急救室的门就打开了。 “医生,病人没事吧?”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后脑有轻微的外伤,也有一些轻微的大脑震荡,目前还没有清醒过来,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危险了。” 听了医生的话,龙校长才轻轻地舒了口气,人没事就好,其他的事,等仰亚清醒过来再说吧。 直到第三天,仰亚才慢慢地清醒了起来。仰亚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病房周围一片白色。眼珠转了一圈,才看到了医生和龙校长坐在一边。 “这、这,我这是在哪?龙、龙校长。” “仰亚,你终于醒了啊,这是在医院。” 这时,仰亚才慢慢地想起来,自己带着学生到县里演出,然后带学生回家,然后在车站里,然后------ “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哎,我还正要问你呢!那天,你怎么就在车站里和一伙妇女打起来了呢,而且还受伤了。” “这个,我、我也不知道呀,我也不认识那几个人,我们一下车,几个妇女就挤了过来,我------” “哎哎哎,病人才刚刚清醒过来,还需要休息,什么事情,等过些时候再问他吧。”旁边的医生看着仰亚一头的汗水,就对龙校长说。所以,龙校长也不好再问下去了。 “啊,仰亚老师,你先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仰亚又慢慢地团上了眼睛。 仰亚醒了过来,龙校长才觉得问题不是很大了。可这里没有任何人。仰亚的家人也还不知道这里的一切。龙校长找到了医生,说: “医生,这是我们学校的老师,突然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们就把他送到医院来了,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人,他的家人也还不知道,你们帮我照看照看,我回去学校一趟,再顺便通知一下他的家人。” “好,那你去吧,叫人早点过来就行。” 龙校长回到了学校。急忙叫一个熟悉仰亚家的同学赶回去告诉仰亚的家人,并叫他的家人过来照看仰亚。 这边,龙校长也找来几个当天在场的学生,想了解一下当天的情况。其中就有那天过来报信的寅虎同学。 “你们几个都说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呀,我们从县里面回来,一下车,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哪家阿爸阿妈知道我们在县里演出得奖了,过来接我们的。可是一下车------” “你们就没有听说到她们跟仰亚老师说些什么吗?” “没有,到车站后,我们先下车,仰亚老师是最后一个下的车,他看见有人朝我们挤过来,而且声音还有些大,仰亚老师就走了过去,问他们要找谁。她们一听说是仰亚老师,就开始往上扑。结果,仰亚老师一直在让着她们,一直往后退,可能是不小心脚下踩到了石头,就倒下了。” “你们都没听清楚她们说些什么吗?” “没有,不过,好像听到最后,王波过来了,喊了其中一个叫阿妈。” “那王波同学呢?他不在这里吗?” “没,听说就是在车站的时候他阿妈把仰亚老师打伤了,他就没有来过学校。”站在队伍后面的一个小个子男孩说。 “你和他是一个班的吗?那王波这几天都没有点来上课?” “没有!” 看来,这件事,还是要找到王波同学才能问清楚了。 仰亚这边,那跑回去的学生,找到仰亚家,可是务妮和阿爸都不在家。他又跑了到山上,才找到了正在山上干活的务妮和仰亚阿爸。 “大伯,你、你过来一下。仰亚老师病了,正在医院。我们校长叫我来叫你们去医院看他。” “啊!” 阿爸和务妮听到这消息,心里早吓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丢下手中的农活,朝着路边跑了过来。 “孩子,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们的仰亚老师病了?仰亚病了,在医院?” “嗯!” “是怎么病的,你知道吗?现在怎么样了?你快说说。” “我、们、我们校长说了,已经是没什么大事了,不过,还在医院里,叫你们早些过去看看。” 龙校长也知道,这么老远地叫人来通知说仰亚病了,还进了医院,这没病都能把家里人吓得半死。所以,他特意叮嘱这孩子一定说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好让家里人不至于急出什么事来。 可是,这能不让家里人着急吗。 阿爸和务妮也顾不得收拾山上的农具,跑回家,背着小亚略就朝县里赶。 等务妮她们赶到县医院时,仰亚刚好醒了过来。 “仰亚,你没事吧?”务妮叫着,眼泪水已经来到了眼眶边上。 “我没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被伤成这样了?” “唉!我也不知道。” 小亚略看了半天床上躺着,头上缠着纱布的人,也没能看出是自己阿爸。仰亚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爬到床边,爬到了仰亚身边。 务妮又问了医生,确信除了头上的伤外,其他身上确实没有其他的伤,而且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也只能等学校去调查清楚再说了。 看到了仰亚已经没什么大事,阿爸也就放心了,他留下务妮来照顾仰亚,自己连夜赶回了家。因为家里还有猪牛鸡鸭之类的,一点也离不了人。更何况刚才,阿爸和务妮都是心急火燎地就匆匆来了,也没能跟家里附近的人打声招呼,所以,也只能自己快些赶回去了。 务妮带着小亚略在医院照看仰亚。没几天,仰亚就基本恢复了,只剩下后脑上的一些外伤还没有最后吻合,所以,还要在医院里呆上几天。 这天下午,仰亚刚刚从午睡中醒来,就听到病房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务妮带着小亚略出去玩回来了。 “进来呀,阿爸醒了。”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可是进来的却不是务妮和儿子小亚略。而是小王波。 “仰亚老师!” “啊?王波同学,是你?” 0089、王波转学 0089、王波转学 就在仰亚他们到县里参加‘一二九运动’文艺演出的前几天,学校举行了一次各科测验。 一直以来,学习都保持在班上前三名的小王波,由于参加了兴趣组的活动,这次考试总成绩落到了班上的十几名之后。 这段时间,小王波确实多花了一些时间在文艺演出上,对于他来说,一次考试的成绩算不了什么。他想,只要等他参加完这次演出回来,他只要认真地把这段时间的课补上来,他仍然是班上的前三名。小王波有这个决心,他也有这个动力。所以,他悄悄地把这次考试的成绩隐瞒了下来。 可是,小王波的爸爸妈妈没有这么想,对于他们这个还没有搞计划生育就只有这样一个唯一的孩子的父母,王波的一举一动,每天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极度关心之中。 小王波也是个争气的孩子,他没有其他那些独生子女的任性和顽皮。一直以来,都是爸爸妈妈心目中的乖乖崽。学习上,由于方法得当,也从来都没有让父母亲操心过。他的父母正在提前给小王波规划他美好的未来呢。 一开始,他们也听说了自己的儿子参加了学校的什么兴趣小组。王波的爸爸妈妈也曾反对过。可是,儿子说一定要参加,这也是锻炼他综合能力的一部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爸爸妈妈才答应了王波同学,但条件是他必须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去参加这些活动。 小王波也答应了爸爸妈妈的条件。 可是,自从小王波参加了学校的兴趣小组,爸爸妈妈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儿子。他们打听到,这个兴趣小组,还有最差班级的同学也一起参加,而且差等生班的学生还占大多数。王波的爸爸妈妈有些后悔了。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自己的儿子,总不能半途而废改变主意了。所以,他们只得加强了对儿子的关注。 按照惯例,这个星期该是学校的月考了。可是,几天过去,也没有得到儿子的考试成绩。妈妈问了王波,王波只是说学校太忙,没有测验,考试要改在下月进行。 等王波随着兴趣组一起去到县里参加了演出,爸爸妈妈偶然在他人房间翻到了这个月月考的成绩。 怎么,这次考试,自己的儿子从原来班上的前三名下降到了班上的十几名。这不是天都要塌下来了吗?再一想到王波一天天地就是和学校最差班级的一伙学生混在一起。再有,就是一个从原来乡里面宣传队里调来的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什么‘老师’搞的什么文艺演出。王波的爸爸妈妈,特别是妈妈简直连肺都要气炸了。 在他们的眼里,宣传队、文艺演出算什么,不就是一伙年轻人不学无术、蹦蹦跳跳的吃青春吃饭吗?什么仰亚老师就是个例子,这不,宣传队不也解散了吗?再学习什么跳舞、文艺表演,那简直是误人子弟。 小王波的爸爸妈妈越想越觉得生气。 第二天一大早,就找来几个亲戚,拿着小王波的考试成绩,冲到学校来准备兴师问罪。 当得知仰亚带着自己儿子还在县里演出时,她们马上跑到了客车站,准备坐车到县里面去找自己的儿子和那个仰亚老师。 刚好她们走到车站,就看到了从县里面开过来的班车。自己儿子从车上下来了,老远地就高兴得什么似的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王波妈妈看到自己儿子那高兴的样子,她的心里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加地生气。所以,这一切的气,她只能撒在了最后下车的仰亚老师的身上。 一开始,她们只想着冲上去挠几下仰亚老师的脸,或是在他面前呈呈威风,然后告诉他,以后再也不准他带着自己的儿子王波‘学坏’,然后了事。却不想,由于她们的冲动,仰亚老师的一让再让,最后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而且还摔得不轻。 仰亚老师是不是有生命危险。 她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离开现场,表明自己与这件事无关。就连自己的儿子王波,她们也强行带走了。 回到家,从来没发脾气的乖乖崽小王波也对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发了脾气。 “爸爸妈妈,你们这是干什么嘛?你们为什么要跑去打我们的老师?” “不打?我要打的就是他。要不是他在地上装死,我们还会冲上去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为什么?你们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拿出你这次考试的成绩来看看。看到底是为什么。要不是他带着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同学参加什么兴趣组,参加什么县里面的演出,你的成绩会下降得这么厉害吗?” 小王波终于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去找自己的老师了。 “学习不好,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这跟仰亚老师有什么关系?我下次考好点不就得了。看你们都把仰亚老师打成什么样了。” “他那是自找的,是他自己不小心跌倒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自己跌倒,不是你们去找他,想挠他,他会自己跌倒吗?人跌倒了,你们就悄悄地跑了,还把我也拉上了。你们叫我怎么有脸再去见我的老师,还有我的同学。” “不去就不去了,大不了转到其他学校去上学,我们还不想让你再到这个学校去上学了呢。”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再让你跑那个什么仰亚老师在一起,跟差等生班的那些同学在一起。” 家里的这一架一直吵了好久。这次,小王波是真的生气了。可是他还是扭不过自己的父母。最后,他以不吃饭来作无声的抵抗。 王波已经是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他也没有吵着要去上学,可就是在家里不吃不喝不起床。 最后,父母也不得不对儿子作出些让步。 现在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当时自己也确实做得有些过份。现在,仰亚老师伤得到底怎么样,严不严重,是在医院还是在家里。自己带着一伙人把老师给打了。虽然最后的伤不是自己打的,但终归是因为自己而伤的,而自己打伤了人还就这样莫不关心地走了。还带走了自己的儿子。这怎么也不好在儿子面前解释自己的行为啊。想了想,一家人只得又坐在一起好好合谈: “儿子,爸爸妈妈那天错了,行了吗?爸爸妈妈给你道歉。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一两天来,小王波不声不响,他的心里一度的难过到了极点。一边是自己爸爸妈妈的无理,一边是老师的伤,还有那么多同学,以后又会怎么看他。 现在,听到了爸爸妈妈在自己的床前认错,他才敢把自己心里的这些委屈发泄出来。听到自己爸爸妈妈的认错后,小王波趴在自己的床上哭了起来。 “好好好,乖儿子,别哭了,爸爸妈妈去跟你们的老师认错行了吧?” 小王波早就想去看看仰亚老师了,看看老师到底伤成了什么样了。可是在这之前,他不敢去,也不敢提,他怕自己再提,爸爸妈妈会不会又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来。 “你们看,现在,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去见仰亚老师。” “好好好,你先吃些东西,明天我们陪着你一起去,我们当面去向老师认错。如果你实在不想再去这个学校,我们就想办法给你转学。” 第二天,小王波吃了东西,和爸爸妈妈一起来到学校。 学校里,龙校长也基本了解了这次事件的经过,也正想去找王波同学呢。 “你们来得正好,我还正想到你们家去,问问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事情。” “校长,都是我们的错,你也知道,我们家王波,一直是学校里的好学生。在班上,学习也一直是班上的前三名,你看这段时间,为了去参加什么县里面的文艺演出,我们家王波学习都下降到班上十几名以后了。那天,我们也只是想到县里面去把我们儿子找回来,让他不要再参加什么活动了,回来好好学习。想不到,在车站就碰上了他们,一时冲动就------ “啊,不过,校长,仰亚老师的伤确实不是我们打的,是他自己不小心跌倒才伤的。校长,仰亚老师现在的伤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还在医院呗。” “还在医院,严重吗?脱离危险了吗?他的伤虽然不是我们直接造成,也是因为我们才成这样的,所以,我们应该负一定的责任。我们还是去看看他吧。” “你们能这样想,那还差不多,要不,你们怎么在你们自己的孩子面前解释。” “啊,是是是,校长,都是我们的错。” “王波,你又是怎么回事,几天不来上课?” “校长,我、我——” “我、我、我什么,还不赶紧去上课。” “校长,我、我想去看看仰亚老师,然后、然后再来上课。” “那也行,你也确实应该去看看仰亚老师,和你爸爸妈妈一起,去向仰亚老师认个错吧。” 小王波和爸爸妈妈一起从学校出来,一起赶到县里的医院。 路上,王波还在为自己爸爸妈妈的行为感到愧疚。可是,爸爸妈妈却在这时,又跟王波提出了条件。 “王波,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跟你们的老师道歉,可是,我们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这个老师参加什么兴趣组、文艺演出什么的了,也不要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学生在一起了。以免影响了你的学习。” “我保证以后一定把学习搞好还不行吗?” “那也不行,如果你还是离不了他们,那我们就把你转学到其他学校去。” 对于一个一直在一起学习和玩耍的同学分开而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学校去的转学,没有几个孩子是愿意的。包括王波同学也是一样。 这几天,他一直觉得没有脸回去见老师和同学,那是因为自己爸爸妈妈的行为。今天,爸爸妈妈能够自己认错了,特别是能去跟仰亚老师认错了,王波的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到时,他再向同学们作些解释,他还是想和现在的同学们在一起的。 现在爸爸妈妈又提要跟他转学的事,王波肯定是不想去的。 “我可不想转学,我就在这个学校上学。” “那不转学也行,条件就是你不能再跟仰亚老师参加什么兴趣小组和学吹芦笙和学跳舞了。” 这让王波同学很是为难。他是既想要留下来,当然留下来的一个目的就是能够学吹芦笙和跳芦笙舞。 就这样,一直到了医院,这个问题也没能够解决。 王波和爸爸妈妈来到医院,打听到仰亚老师的病房后,爸爸妈妈主动去了住院部,他们想把仰亚老师的一部分医疗费交了。 而王波最想见的是仰亚老师。所以,他一个人提前来到了病房。 “仰亚老师。” “啊,是王波呀,你快进来吧。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没有,我是和我爸爸妈妈一起来的。仰亚老师,你的伤好些了吗?还疼不疼?仰亚老师,我、我对不起你。”说着,小王波自己把头低下了。 “你坐下吧,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呀。哎,你不是说你爸爸妈妈也来了吗?那他们人呢?快叫他们进来呀。” “他们去交住院费去了。对不起,老师,那天,是我没劝住我妈妈她们,是她们把你弄伤成这样的。” “没有,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跟你妈妈她们没关系的。” “可我那天,看到你受伤倒在地上了,还一个人跟着爸爸妈妈先走了,其他同学都没有走,我也对不起你。” “好啦好啦,没事了,没事了。” “可我以后,再也不以跟你们一起参加兴趣小组了,要不,我就要被转学了。” “啊?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转学?又为什么不能参加兴趣小组?” “是我爸爸妈妈不想让我参加兴趣小组的,他们说我参加了兴趣小组,就顾不了学习,所以,这次考试,成绩才下降的。” 现在,仰亚终于懂了,为什么小王波的爸爸妈妈要不找自己,要不让小王波参加兴趣小组吹芦笙和演出了。 “那你自己想参加兴趣小组吗?想学吹芦笙吗?” “想!” “你想转学到其他学校去吗?” “不想!” 这时,小王波的爸爸妈妈走进了病房,他们俩的对话也就此被打断。 0090、老师和家长的对话 0090、老师和家长的对话 仰亚听说王波同学要转学去其他的学校。正想问个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时,王波的爸爸妈妈也走了进来。 “仰亚老师,你的伤怎么样了?那天,是我们对不起你了,把你弄伤成现在这样。” “没有,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才摔成这样的,跟你们没关系。” “仰亚老师,多多少少,你这伤也是由我们引起的。所以,刚才我们也到了住院部那边,这段时间的住院费我们就交了,然后再过来看看你,也给你陪个不是,那天,真的对不起你了。” “谢谢你们了,这么远,还跑过来看我,这医药费,我自己出,哪能叫你们来出啊。” “不,我们来之前,也到过学校了。这事,本来就是由我们引起的,所以,我们出部分医药费也是应该的。我们在学校,跟龙校长也是这么说的。要不,我们真的都不知道在孩子面前怎么交代了。这几天,王波这孩子都不好意思上学了。” “王波,你这几天都没有去上学?这事,真的跟你们没关系,你怎么能连学也不去上了呢?你刚才说转学的事,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啊,王波,你看,我们急急地就空着手过来看你们老师了,什么东西也没有买,你和我一起到街上去买些东西再来看仰亚老师吧。留你爸爸在这里陪你们老师说话就行。”说着,妈妈拉着王波就往外走了。 病房里,就只留下仰亚和王波同学的爸爸。 王爸爸在病床前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来,说: “仰亚老师,那天真的对不起你了,也怪我一进没有阻止到这帮女人,所以-------” “哎哎哎,别再说这事,这都是过去了。哎,刚才听到你儿子王波同学说,好像他要转学了。是你们的工作有变动吗?还是?” “啊,我们的工作没变动,这个事,我该怎么说呢?仰亚老师,既然我儿子王波都跟你说了,那我就直说了吧。刚才他妈妈叫王波出去,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好让我们俩说的事,不太影响到孩子。” “嗯?什么事?” “唉!仰亚老师,其实我们也不想让王波转学,可是,仰亚老师,你能不能让我们家孩子不参加你们那什么兴趣组,还出去演出什么的。” “啊,王波的转学,跟这个有关系吗?” “唉!也算是有吧。” “为什么?” “这不,你看,我们家王波一直以来,学习都是班上前三名的,这次,就因为参加了你们这什么吹芦荟笙跳芦笙舞的。你看,这一下子,他的学习就下降到班上的十几名了。” 说着,王波的爸爸把这次王波考试的卷子递给了仰亚老师。 仰亚也知道,王波的学习一直是班上最好的。可是,当他看到成绩后,也有点不敢相信,这次王波会考成这样。不过,学生一两次考试差一点也正常。可是,现在,学生家长把这当成是因为参加兴趣小组吹芦笙跳芦笙舞而影响的,仰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王波爸爸,这一次两次的,学生偶尔考试差点,也很正常,下次他考好些就可以了呀。这也用不着让孩子就转学了呀。” “仰亚老师,还有,你也知道,和你们一起练习什么吹芦笙跳芦笙舞的,那都是些什么学生啊,别的人我不了解,那个叫什么寅虎的,他就是初一年级差等生班的吧。那些学生,他们是来学习的吗?我可不想让我自己的孩子跟着这些同学一起混啊。” “王波爸爸,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们虽然在学习上,确实比其他同学要差那么一点点,可是,人嘛,各有所长,也许其他方面他们又好了呢,就比如这个寅虎,他在体育、在吹芦笙这方面就很擅长的呀。” “是的,仰亚老师,人各有所长,我们家王波,擅长的就是学习,将来考高中、考大学的,所以------” 仰亚想不到,王波的爸爸也有这么的偏激,难怪那天,王波妈妈会做出那样的事,他在旁边都不阻止。 两人谈话的场景有些尴尬。 “可是,你们要叫王波同学转学,你们问过他嘛?可是,刚才我听他的口气,他并不想转学。” “是的,我们也不想转,仰亚老师,还有些话,那我就直说了吧。我是真不想再让我们家王波吹什么芦笙跳什么芦笙舞。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吹芦笙有什么不好吗?我也是吹芦笙跳芦笙舞的啊。” “仰亚老师,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因为你是吹芦笙的。你看,你原来不是在宣传队吹芦笙的吗?现在,宣传队不是也解散了吗?” 是的,宣传队的解散,是仰亚的一个痛,他到现在也还想不通,为什么宣传队就要解散了。 “仰亚老师,你说,就连你这样,听说当时都快跟过去一样,封你为‘锦鸡王’了。可是,那又能怎么样?这不是说解散就解散了吗?你说,这吹芦笙还有什么用。不是耽误了孩子们的前途吗?你说,要是,我们家孩子也是差等生,也像寅虎那样的孩子,我们也就算了,随便他怎么样都行,可是,我们家孩子一直以来,都是爱学习的呀,这不------” 这个理由,仰亚还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话跟王波的爸爸反驳。 “仰亚老师,其实呀,我觉得,学校根本就不该开什么吹芦笙的课,上面把你调到学校来,是因为原来的宣传队没了,也许是为了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不过,我觉得学校真的事没必要开这门课,还搞什么兴趣小组。其实,你也可以教学生其他的呀,教不了主科,你教副科也可以呀,比如政治、自然、地理等的也行啊。” 此时,仰亚的心里,有如被谁深深地刺了一下,有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刺痛。 怎么,这学校就不要教吹芦笙教音乐这些了呢。吹芦笙,难道就真的比别人代、低一等嘛?仰亚第一次在自己的心里有了一种凄凉。可是,他又能对面前这个学生家长说些什么呢。 王波爸爸好像也看出了仰亚心里的想法,赶紧说: “仰亚老师,我没别的意思,你也不要多想了,我也只是说说我自己的想法而已。有什么不对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仰亚突然又想到自己当年上学的情景,当时,自己是多么执着地要到宣传队里去啊。当时,自己的父母也是像现在王波的爸爸妈妈一样,想让自己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将来能考个高中再考个大学。可是,自己确实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啊。可是,现在,王波却一直学习都很好,这学习吹芦笙,就真的能影响到他的学习,影响到他以后考高中考大学吗? 仰亚开始有些理解王波的爸爸了。 但是,对于小王波来说,他也确实喜欢吹芦笙,他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可是,这真的就能影响到他的学习吗? 仰亚沉默了好久,王波爸爸也没有打扰他。 “王波爸爸,如果能够让王波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你们愿不愿意让他再吹芦笙跳芦笙舞呢?” 王波的爸爸也沉默了好久,才非常诚恳地说: “仰亚老师,我真没有看不起吹芦笙跳芦笙舞的意思。只是,对于孩子,吹芦笙确实没有什么用啊。你看,从你们宣传队的解散,你也能看出来啊。” “可是,这不能发展成一个孩子的一种业余爱好吗?一种个人专长吗?” “个人专长,也是要对他本人有用啊,没有用的专长,那还要学它干吗?你说是不是?” 仰亚不但说服不了王波爸爸,他也有点说服不了自己了。难道,这吹芦笙跳笙舞就真的一点用也没有了吗?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仰亚还想作最后的努力。 “王波爸爸,等一下,你能不能让我再跟你们的孩子谈谈?” “哎呀!仰亚老师,我看你也应该是结婚了的人吧?你有孩子了吗?孩子多大了?王波他不就是这么一个孩子,他能懂什么啊,还不是要我们给他安排吗?我看,就不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就在这时,王波和他妈妈从街上回来了。手上确实买了好多的东西。 “仰亚老师,你看,刚才不好意思,我们空着手就来了,这里,也没有什么,我们就买了些水果什么的,你多吃点,对身体有好处。” “哎呀!谢谢你们了,还买那么多东西。” “王波,你削一个苹果给你们老师吧。”王波妈妈今天也特别热情,也许她就是这么泼辣的性格。要不,也许那天也不至于会发生那样的事。 王波一如既往地听话,他从袋子里找出一个最大的苹果,就坐在仰亚身边的床上,认认真真地削起来。 仰亚看着小王波那专心的样子,从内心里感到有一种爱要想向他表达。就像对着自己的弟弟一样。仰亚几次想开口对王波说什么,可是,看了看旁边王波的爸爸妈妈,他又咽了下去。 “老师,给!” 王波终于把苹果削好了,递到了仰亚的手上。 “哎呀,我自己来就行了,还要你帮我削啊。” “哎呀,仰亚老师,孩子给你削的,你就拿着吃吧,这也是孩子应该做的事,你说是吗?”快嘴的王波妈妈又开始说话了。 仰亚一直想单独地再跟王波同学说几句话。好几次,王波也好像想跟仰亚老师说点什么。可是,王波的爸爸妈妈一直都守在王波的身边,也许,他们本来就不想再让仰亚再跟王波说什么。 几个人,就这样客客气气地在病房里呆着,王波的妈妈倒是既热情又勤快。一会儿不是叫王波又给仰亚递水果,一会儿又忙着自己帮仰亚老师整理着床头边上的衣物、用具等的。直到最后,务妮带着小亚略从外面回来。 仰亚给双方作了介绍。王波妈妈一看到务妮和小亚略,那种热情劲又上来了,一会儿妹子,一会儿大侄子的,把小亚略搂过去。 “哎呀,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好看,既像他爸爸又像他妈妈,真是遗传得好呢。妹子,今天总算我们都认识了,以后你来学校找仰亚老师,也可以到我们家来玩,我们家距离学校很近的,就在同一条街上。小亚略,以后来跟王波哥哥玩哈。” 大家又热情客气了一通,王波和他爸爸妈妈也就告辞走了。直到走时,仰亚也没机会再跟小王波说上一句话。 王波他们走后,仰亚又把他们付了好些医疗费用的事也告诉了务妮。务妮心里本来有一点的怨气,这样一来,气也消得很差不多没了。还一个劲地夸王波妈妈是一个好人。 当天晚上,仰亚躺在床上,今天白天王波爸爸的话,一直还在他的心里翻腾着—— 自己学了那么些年的芦笙、芦笙舞,可是现在,宣传队却解散了。不好容易等到上面给自己安排在了学校,自己也能够再次吹芦笙、教芦笙舞了,还能把芦笙教给喜欢学的孩子。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可是却成了家长心目中影响孩子前程的事情。 这一个晚上,仰亚第一次因为芦笙的事而睡不着。 仰亚又在医院呆了几天,慢慢地他也能在医院里到处走走了。务妮带着小亚略一直在照顾他,务妮心里都念叨了好几次了,家里的猪牛,家里的庄稼,阿爸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 不过,小亚略倒是这几天有阿妈的特别照顾,还有阿爸的陪伴,好像又长大了许多,都开始可以在床上学走路了。 再有几天,仰亚也可以出院回学校了,也该去给学生上课了。 这天,仰亚带着小亚略正在医院的下面院子里玩。突然看到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跟寅虎特别像的背影从医院的另一个地方走出来。在树影和篱笆之间,他还是看不清楚,但他感觉到那就是寅虎,他抱着小亚略走了过去。 “寅虎!” 那个男孩终于停了下来,把头转了过来。 “啊?仰亚老师,是你?你就住在这个医院?我们还以为你是回家休息了呢。” 寅虎说着话,赶紧把自己的一只缠着繃带的胳膊想往身后藏。可是,一条受伤的胳膊,哪里就能藏得住。 “你来医院干什么?你的手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被擦伤了一下。” “你又跟人打架了?” 寅虎默默地不敢出声。 仰亚拉着寅虎,在树荫下的一排石凳上坐了下来。 “你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被刘剑老师碰了一下。” “为什么?” “他、他说我、说我早恋了呗。” “早恋?” 0091、受伤 0091、早恋 帅气的小伙寅虎同学,这次到县里参加演出回来,可出了大风头了。 其实,寅虎的‘风头’,在学校的文体运动会上就已经开始了。一向有些调皮捣蛋又还长得不错的寅虎,别看他只上到初中一年级,可是,人已经长得跟初二甚至初三年级的同学差不多高了。比起像小王波那种小奶娃,寅虎早已经长成大小伙了。 这也难怪,寅虎同学,由于学习不好,在小学的时候已经留了两个级了,按他正常的年龄,今年也是应该上初三的了。这种情况,在学校也不只是有寅虎同学一个人,有好些同学都是这种情况。 平常在学校,寅虎的调皮捣蛋,早就有很多人知道了他的名字。只是当时,他留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一个不爱学习的‘坏学生’。 可是,在学校运动会上,他一个人就为班上得到了好几个名次。还有他在篮球赛场上祼着上身、挥汗如雨的‘高大’形像,更是吸引了不少的人。特别是那种跟他一样的不爱学习的、已经‘长大’的女孩们。眼神里早就看出了另外一种感觉来。 只是这种‘感觉’还有些朦胧。 接着,寅虎同学又和学校音乐兴趣小组一起到县里面参加了演出,并且获得了好成绩,而寅虎就是这个获奖节目里面的‘主角’。这一消息传到学校里面,那可真是不得了了。大家再看寅虎同学时,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嫌弃和看不起了,而换成了另外一种感觉——那叫‘欣赏’。 所以,欣赏得太多了,就会出现其他的问题来。 本校初三年级,有一个女孩。要说,人也长得算是漂亮了,可学习也不怎么样。也许她也像寅虎一样,在小学多留了几个级吧,一看就是那种比初中生更成熟、更妩媚的那种。 这次,她也参加了兴趣小组的活动和演出活动,而且是唯一的两个初三年级可以参加演出的人员。因为,她们确实在舞蹈等方面还是比初一初二年级的同学要熟练得多。所以,为了这次参加县里面的演出,学校特别允许初三年级的两个女生一起参加。 当然,相比于寅虎是这个演出表演队里芦笙吹得最好的‘男主角’,而这个女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群女孩当中的领舞。在节目中,两人你来我往,接触得多了些,也有了一些偶尔接触。 从县里演出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早上,这个女孩很早地就来到了寅虎同学即男生的寝室下面,等待着寅虎下楼来。 “寅虎同学,好像昨天从县里回来时,我有个东西忘在你的包里面了。”女孩一见寅虎走下楼来,就走了上去问寅虎。 “没有吧?你的东西怎么会在我的包里?” “那谁知道呀,万一收拾东西的时候,收错了呢?要不,你带我上去看看?” “这?男生宿舍不是不让女生上去的吗?” “我已经跟守门的大妈说清楚了,我上去找你要东西。她已经答应了的。” “啊,那你上去吧。”说着,寅虎跟着身边的两位同学就要朝外面走。 “哎!你不上去,我怎么知道哪是你的东西,万一我翻错了别人的东西呢。” “啊!”寅虎只得跟着她又回到了了寝室。 寝室里还有几个没有起床的男生,一看进来一个女生,一下子被吓得钻进了被子里,看着寅虎和这个初三年级的女生走进了寝室。 “靠窗子边上铺,那就是我的床,旁边的那个柜子就是我的东西,你自己找吧。” “你,你的东西,我咋好直接去翻呢,你过去看看不就得了。” 也是,寅虎想着,自己走了过去。打开柜子,一样一样的捡开自己衣物让她看。女孩子也伸长的脖子朝上看着寅虎。 突然,一个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女孩一看,伸手就接住了。在上面看到的寅虎,第一个不好意思起来,立马伸手过来,把它抢了过去,而自己的脸上也开始红了。 寅虎更加地觉得不好意思了。其他几个把头埋在被窝里的小男生都笑了起来。 “没有,要不,你自己找。”寅虎有些生气了。 “真没有?那我自己上来找了嘞。”说着女孩就要朝上爬。寅虎赶紧又把自己的柜子关上了。并且阻止了女孩向上爬。 “真没有,你想想,你的东西怎么可能到我这里来嘛,我们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放在一起。” “啊,那没有就算了。我再到其他的地方去找找。”说着,女孩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男生寝室,还用不一样的眼睛朝着躺在床上的其他几个人小屁孩看了几眼。 这事过去了,寅虎心里也没有什么。可是,第二天下午上晚自习前,女孩又来找到寅虎,说: “寅虎同学,今天下自习以后,你有空吗?我想找你帮个忙。” “什么忙?”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一小事。可以吗?” “那你说。” “那就是说,你愿意帮我了?好,什么事?在哪里?都写在纸条上了。下自习后,我在学校门口的那棵大树下等你。” 还没等寅虎回话,女孩已经跑开了。 寅虎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等女孩走后,寅虎打开了纸条,其实上面也没有写什么,就只写了几个字,我在个地方等你。 寅虎心不在焉地上完了自习,本想着就回寝室睡觉了。但一想到既然已经答应了她,还是的过去看看吧。 寅虎看看其他同学都已经朝着寝室走了,他才绕过校门口(因为看学校大门的大爷是不会现在还让学校的同学走出学校的门的),不过,那矮之又矮的围墙,对于像寅虎这样高个子的学生来说,那简直就是虚设。 寅虎找到了那个他们经常翻越的地方,踩着早已经被爬得光滑油亮的砖墙,双手一抓一跃,再一跳,人就已经到围墙外面了。再沿着那条石板路朝前走几步,穿过一条田垦就来到了河边。那棵大树就在河的边上。 寅虎刚要走过大树,一个身影就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啥事?你说。我既然答应了你,能不来吗?” “别急,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着,女孩就在前面引路,寅虎在后面跟着,一直沿着河边走着。寅虎什么也不知道。在来之前,他也在想,是不是女孩受谁欺负了,要找他去帮忙打架。这可是他的专长。 其实这种男孩女孩之间的‘打架’,好多时候也不是要真的打,也就是等你找到一个比他强的人在旁边,然后再吓唬他几句也就是算了,大不了,过几天,他又找一个更强一点的人来,又吓唬你几句,这其中要是又有其中认识的,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很多时候是打不起来了。所以,寅虎很愿意帮忙干这种事。 两人一直沿着河边不紧不慢地走着,寅虎没有说话,女孩也没有说话。好久,寅虎才开了口: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走到那边你就知道了。” 寅虎和女孩又走过了一个河湾,这里已经距离学校很远了,距离附近的人家也远了。前面有两个高大的背影。寅虎知道,那是两个已经堆好了的谷草垛。 走在前面的女孩停了下来。 “寅虎,如果真的有人欺负了我,你能帮我吗?” “谁欺负你了?你说。” “没有,我这不是说‘如果’吗。” “没有,那你老远的,带我来这里干吗?” “你走累了是吗?那就坐下来休息一下呗。就在前面草垛那里。” “大半夜的,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寅虎有些生气,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欺骗’。 “我有事,你坐下,我就跟你说。” 寅虎不得不又停了下来,两人就在草垛旁坐了下来。 “什么事?你说呀。”一坐下,寅虎就问。 女孩也坐下了,却没有和寅虎说一句话。只是一直把头低着。寅虎看了她好几次,他也不好意思再问她什么,只能一直在旁边坐着。 就这样,两人持续了很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什么话也没有说。 “什么事,你再不说,我就真的走了,再不走,等下就进不去学校了。” 女孩又停了好久才轻轻地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想了想,这次也就算了,下次再说吧。” 说完,两人一起又从草垛旁边慢慢地走了回来。寅虎还是不放心一个女孩这么晚一个人回去。所以,他也没有提出要一个人先走。他想等走到学校门口有光线的地方再叫女孩先回去,自己在再后面等等,这样,回去就不会被守门的大爷盯着问这问那了。 两人刚刚走到那棵大树旁时,另一个人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谁?” 寅虎以为是真的有人要找女孩的了。他义不容辞地走到了女孩面前,把女孩挡在了自己身后,然后自己大声地对对方说。 对方也没说话,一束手电筒光朝着两人照射过来。直晃得寅虎看不清楚前面的路。 “谁?再不关掉手电,我就过来了哈。” 却不想对方还是没有关掉手电,反而一直照射着寅虎他俩,并且在慢慢地向着他俩靠近,一直走到寅虎和女孩面前。寅虎的眼早已经被晃得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对方一手朝着寅虎推了过来。 寅虎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就被对方推倒了。他朝旁边一摔,一只手首先着地,正好支撑到一块石头上,一个转身,寅虎又滑进了旁边的小河里。已经被吓得朦住了脸的女孩,此时也尖叫了起来。 “你是谁?你到底要干吗?再这样,我就喊人了哈。” “睁开你俩的眼睛看看,我到底是谁?”对方终于说话了。一听声音还有点熟悉。对方说话的同时,倒还真的把手电筒光移向了自己。已经从小河里爬出来的寅虎,从黑暗处看到明处,还真的看清楚了,那是学校的一个老师。 这一惊,还真是把寅虎吓了一跳。不过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然后,寅虎就从小河中站起来。 “刘老师!我们干什么啊!你怎么在这里?” 这位,就是本学的老师刘剑。 刘剑老师,三十多岁,到这个学校来已经有十几年了,未婚。 “没做什么?这都几点了,就你们俩,还在这干什么?鬼鬼崇崇的。” “刘剑,这有你什么事吗?是我有事,叫寅虎过来帮我忙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这事,跟寅虎同学一点关系都没有。”听到声音,女孩也听出是本学校的刘剑老师了。一听到是刘剑,女孩倒是不怕了,她理直气壮地大声叫了起来。而且还不是叫刘老师,而是直接叫刘剑的名字。 这是为什么,寅虎也搞不清楚。 听到女孩这么高声大气地喊,反倒把刘剑的气势给压下去了。这时,刘剑的声音反而小了。 “我没说你们俩有事呀,但是,这么晚,作为一个老师,看到你们俩还在这里,总不能不管吧?你俩跟我赶快回学校,要不,我可要把你俩这么晚还单独到学校外面来的事告诉校长的。” 寅虎也从小河里爬了上来,由于刚才是滑下去的,半边身子已经被河水湿了。爬到岸上,寅虎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有些刺痛,借着刘剑的手电光一看,寅虎的手出血了。 寅虎不想把自己手出血的事告诉另外两个人,他努力地用另一只手扭着衣裤上的水。然后三人一起走回了学校。 有了刘剑老师在一起,三人一起走进学校,倒是省去了守门大爷的好些盘问和异样的眼光。寅虎身上的湿衣湿裤,在晚上昏暗的光线下,也没有被守门老头发现。 刘剑老师没有把两人再带到办公室,由于寅虎的手越来越疼,他直接回寝室了。 女孩想送寅虎回去,寅虎拒绝了。刘剑想送女孩回去,女孩也拒绝了。 寅虎回到寝室,其他的同学早就已经睡下了。借着灯光,寅虎看到了自己的手掌已经擦伤了一大片,左手的手腕也越来越疼。他只能简单地自己清洗了一下,然后作了些包扎,匆匆地上床睡下了。 0092、刘剑老师 0092、刘剑老师 仰亚听了寅虎的讲述后,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是其它的同学告诉我的。” 仰亚知道,那女孩单独找寅虎约出去,说是有事,结果什么也没有说,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了。这只能说明,寅虎同学在这方面还没‘懂电’。不过,他还是故意地问寅虎同学: “那天晚上,那女孩把你约出去,真的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一开始我也以为有事,结果,她什么也没有说。” 仰亚在自己心里暗暗地想笑。一个大小伙反过来被女孩追了,自己还不知道。要是一个老油条的话,那天晚上,就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刘剑老师,不是已经三十多了吗?他还没结婚?” “刘老师,老早就到我们学校来了,今年大概三十六了吧。但是,好多人都说他还没有结婚。以前,他也追过好几个女孩,可是,最后都没有成,也没有看见哪一个跟他结婚的。” “啊,原来是这样的。” 刘剑老师,今年三十六岁,是刚刚恢复高考时期的大学生,好象还是什么全省的名牌大学毕业的。按埋说,像他这种高才生,在那个时期可是难得的人才,可是却阴差阳错被分配到了这乡级中学。 原来,刘剑老师也是农村的孩子,在那个年代能考上大学,确实是他的真本事。可是毕业时,却没有什么家庭背景,所以就被分配到这里来了。由于生在农村,人长得不是那么好看,身高又矮了些。 如果纯粹是一个农村孩子,可能也没什么,可是,刘剑读了大学出来以后,到城市里转了一圈,他的眼光可就不再是像一个真正的农村青年那样,只要找到一个女人结婚就可以了,他要追求和自己学历相当、有共同语言的‘爱情’。 其实,一开始,刘剑刚刚毕业时,也有一些农村长得好看的女孩喜欢过他,不说是喜欢他的人才嘛,能嫁给一个有铁饭碗的男人,自己也算是干部家属了,总比那些嫁到农村的漂亮小伙,然后一天天挑大粪强。 可是,刘剑老师的心里却不在这里。他没有主动去接近任何一个喜欢他的女孩,甚至主动拒绝与这些女孩交往。 有人说,刘剑在大学时是有女朋友的,他是忘不了大学时的女朋友,所以,才对其他的女孩拒绝的。 关于这一点,有人也问过刘剑,可是,刘剑从来也没有给人正确的答案。也有人看见,刚刚分配来的刘剑老师,经常打扮得油光可鉴地出现在县城里,哪个单位的女孩多他就往哪里,比如医院里有护士,供销、商业有工作的女售货员。可是,都没有什么结果。 一晃几年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刘剑老师也从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变成了三十好几的‘中年’老师了。再加上,当老师本来空余的时间就不多,能够到外面去接触女孩的时间也少,所以,刘剑老师也就这样被‘耽误’下来了。 几年过去,以前农村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早就已经是一个个甚至两个孩子他妈妈了。有了刚刚毕业那段时间的拒绝,现在的农村女孩,也没有谁再朝着这方面想了。 错过了这个‘村’,现在的刘剑老师,才知道着急起个人问题来,他也不得降低了自己的选择标准。可是现在,又去哪里找一个能和自己一起生活的人呢? 想着想着,也只能重新‘培养’了。 目标和方向确定以后,刘剑老师也在慢慢着手这件事了。 几年前,他看上了当时一个已经毕业的女孩。先是有意无意地接近那个女孩。 还别说,刘剑老师还真不愧是正牌大学毕业的老师,他教过的学生,学习成绩还真的是在全县各中学中,总成绩都能排上号的。 以前,这个女孩还在学校的时候,一开始,刘剑总是以帮学生辅导功课为主,慢慢地接近自己喜欢的女孩。 出于感激,女孩也经常从家里带一些菜呀、水果之类的来学校送给刘剑老师。因为刘剑老师的家不在这个乡里面,他也因为迟迟不结婚的事,又怕回家被家里的爸爸妈妈催婚。所以,也一直很少回家。女孩了解到这些后,所以经常从家里在带些来。 一转眼,一年时间就要到了。刘剑老师以为时机成熟,或者是时机不成熟也要向女孩表白了。再不表白,这近一年来的辛苦‘补课’不就白补了吗? 这天周末,刘剑老师找到这个女孩说: “这个周末回家吗?要不,学习紧张了,就不用回去了,在学校多看看书,这马上就要中考了。”(这都是借口) “啊,刘老师,谢谢,可是,我可能还是要回去多带些米还有菜过来,下一个星期也就不用再回去了。” “啊,那也好,那你多带些菜来,我这好象也没菜了,然后你星期天早些回来,我煮晚饭等你。” “这可说不好呢,万一家里有什么活要干,我就不能来早了。” “那你一定得来,你看我这可是一点菜都没有了,你要不来,我可就没有菜炒了啊。” 在第一套方案,周末直接把女孩留下来不能得到答应后,这是刘剑老师的第二套‘方案’。女孩再也不好怎么拒绝,其实大家都知道,乡镇的街上,有时,还是会有一些菜呀肉呀之类的卖的。 “好,刘老师,那星期天我就尽量早些赶回来吧。” 星期天,女孩提前赶了回来,刘剑老师也提前煮好了饭。就等着送菜过来了。两人就一起把菜做好了,在其他同学还没能赶回来之前,刘老师就已经把菜也做好了。 吃饭时,刘剑老师借口喝了两杯酒,不明不暗地就把自己喜欢女孩的话说出来了。女孩一听,睁着眼睛看了刘剑老师半天,连饭都还没有吃饱就跑了。留下一锅炒好的菜,还有刘剑身边的半瓶酒,还有已经从东边升起来的孤独的月亮。 刘剑老师永远也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他举起了余下的半瓶酒,一仰脖喝了下去。直到第二天晚上快要上晚自习前才醒过来。 醒来时,昨天吃过饭狼籍的整个房间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桌子上放着两页折叠好的信笺纸。刘剑喝了口水,把信笺打开: ‘对不起,刘老师,请你原谅我昨天的不辞而别。后来,我回来了,本来想向你作个解释,可是你已经醉酒睡着了。 老师,你说的事,我不能答应你。我一直都把你看成我的长辈一样,其实你比我阿爸小不了多少,如果不是叫你老师,我至少也应该叫你一声叔叔了。对不起,这么久以来,感谢你在学习上对我的指导和帮助,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师。也祝福你能早一天找到一个好的女孩来做我的师母。’ 刘剑老师看了纸条以后,再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刘剑老师停了一年。 一年后,他的‘目标’还是没变,其实,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刘老师改变的方法。他和另一个女孩没接触多久就直接地告诉了那个女孩,说明了就等她初中毕业就和她结婚。女孩笑而不答。 不过,两个人的交往一直进行着。只是,刘剑老师终究是老师,那种不正常的‘手段’,特别是针对这个他喜欢的女孩,他也不偷敢越‘雷池’一步。所以,一切都很正常地交往着。 这次,刘剑老师的‘投入’也比上一次大了不少。这是一些‘过来人’告诉他的,要想获得女孩的心,一些必要的投入还是要的。所以,刘剑老师,经常是自己买来了好吃的,就请这个女孩还有陪同这个女孩一起自己来一起吃饭。有时,也会时不时地给女孩买些小用品,或者是一两件衣服。 这一切,女孩都没有拒绝,她理所当然地就接受了。刘剑老师看到她没有拒绝自己,在心里觉得这事有成功的把握了,所以,刘剑老师的‘投入’又增大了一些。 就这样,终于熬到了又一年。 这天,刘剑老师主动约好了女孩。可是,这一次,女孩很自动地就答应了,而且还特别强调,这次一定是她请客。 “刘老师,这次,就让我来请你了,要不,我都不好意思了。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请我吃饭,还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这次,就算是我答谢你吧。” “哪能这么说呢,我可是有工作的人了,我请你、请你们不是应该的吗?” “不,如果这次,你不答应我请你的话,我就不来了。” 结果这次,真的是女孩请了刘剑老师。而且仅仅只是刘剑老师和那女孩。 几杯酒后,两人说话也就不再有所顾忌了。 “刘老师,我知道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是为什么,可是,刘老师,我------” 这时的刘剑老师最怕的就是‘可是’后面的话,他不敢问,也不敢接着话说。只好一个劲地邀着喝酒。 又几杯酒后,女孩口齿不清地说: “刘老师,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其实是我配不上你,我已经不是一个好女孩了,我------” “别乱说话,一个女孩,这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不,刘老师,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又不能报答你,如果连话都不能明白告诉你,那我还是算是人吗?刘老师,真的。所以,今天,如果你不嫌弃,我也可以留下来,如果你在乎的话,我也只能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了。” 刘剑沉默了,他又一次喝下了自己手中半杯苦酒,低下了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久好久,他才转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走进了孤独的黑夜,走在冷冷的月光下面—— 这是刘剑老师遇上的第二个女孩。 第三个喜欢的,这也是刘剑老师最后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想去完成的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早在半年前,刘剑老师就注意到了那个女孩。这一次,他吸取了上两次失败的经验。不是都说,‘失败是成功她阿妈’吗?刘备还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呢,不就第三次就成功了吗。自己这也已经是第三次了。所以,此时的刘剑老师更加的认真、更加地虔诚。 这次,他先写了一封热情洋溢而又才华横溢的信,找到一个非常合适的时候递交到了女孩手里。 第一封,女孩没有反应。 第二封,女孩还是没有反应。 第三封,女孩终于叫人转给了刘剑一张小纸条—— “刘老师,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别这样了,谢谢你的关心。” 刘剑老师毫不气馁。接着第四封、第五封、第六封。 女孩生气了,找了一个时间,对着刘剑老师大骂了一通,然后走了。从此,刘剑的信再也没有了回音。 正在女孩以为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刘老师也应该死心了时。却不想,刘剑老师还在一直默默在关注着她,还是时不时地又会在她面前提及此事。所以,后来,女孩是遇到一次骂一次。 对于寅虎同学,她也是在学校运动上上才注意到他的。经过前一段时间,刘剑老师对于她的在这些事情上的‘起萌’,她对这些事也开始懂了。 从学校运动会后,她已经向寅虎同学暗示了好几次,可是,寅虎同学没有反应。从县里演出回来,寅虎同学的‘名气’更大了,女孩决定主动出击。对这个虽然长大但还没‘开窍’的男孩,她只能主动反追了。所以,才有了黑夜里相约到河边、到草垛旁边的‘故事’。 ‘故事’的插曲一,就是,即使这样了,寅虎同学还是没有开窍;还是没能像、剧本上写的剧情那么去做。 ‘故事’的插曲二,就是,为什么刘剑老师这个时候会在河边那棵大树下。 0093、帮倒忙 0093、帮倒忙 作为‘过来人’,仰亚听到了寅虎同学的讲述后,真的为这个还没‘开窍’的大小伙觉得好笑。 他知道,能够这样说出来而且自己还一点不知道的大男孩,那天,可能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干。可是,仰亚还是想故意地逗一逗寅虎同学。 “哎,寅虎,你说那天晚上,那女孩把你约出去,你真的什么也没有干吗?” “真的没有,我能干什么,他可能是找我去给她打架吧,也许后来她想通了,就没有再去了,我们俩在那里坐了一会就回来了,所以,才遇到了刘剑老师。” “真的什么也没有干?” “真的!” “唉!你真笨。人家女孩都这样了,你什么也不知道,亏你还长了这么高个子,还长得这么帅。” “她也没叫我做什么呀!”寅虎同学还是一脸的懵。 “说你笨你还不信,人家那是女孩喜欢上你了,跟你约会呢。” “老师,你?”寅虎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你咋会这么说呢。” 仰亚一个指头点到寅虎的额头上,自己也笑了起来。寅虎埋头想了想,也许,老师说的是对的吧。慢慢地,在他的心里开始把那个女孩的一举一动又回忆了一遍,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心里面也开始热了起来。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仰亚到今天也要出院了。寅虎那天是手上擦破了些皮,需要缝针,所以,才到县医院来的,今天他也是来最后拆线的。 就这样,仰亚和寅虎同学,还有小亚略和务妮一起出院了。由于几天没有回家了,仰亚也想趁现在一起送小亚略和务妮回去。寅虎同学只好一个人回学校了。 有了仰亚老师今天的提示,还有前几天初二初三同学的说法。寅虎一路上都在想,自己真的是和那个女孩好了吗。自己真的会喜欢上那个女孩吗?寅虎想了一路上,也得不出一个肯定的结果来,只是在自己的大脑里面,这么久来那个女孩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总是时不时地会浮现出来,在他的眼前飘渺不定。 特别是那几次一起时,自己的无意识看到她一眼,现在寅虎同学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心潮澎湃。可是,寅虎又真的说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种感觉,越是走近学校,就让寅虎同学越紧张。他甚至都想着要怎么避开那个女孩。现在,他想起来恐怕连跟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下了车,寅虎就好像做了贼一样。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子才匆匆地朝学校走去。刚刚走进学校的大门,就加快脚步往男生寝室跑。直到跑回寝室,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唉!还好没有碰上她。 他这一招,倒把寝室里面的几个小男孩弄得莫名其妙。 却说那女孩,自从那天单独、主动约了寅虎同学见面后,她也不知道,平常一向活泼好动、开朗的寅虎同学,在这件事情上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男孩一样一窍不通。 可是,也许是得不到的东西,反而在心里更想得到吧。女孩并没有因为那天晚上寅虎同学的‘不懂’而放弃,反而,在她的心里,高大帅气的寅虎同学,在她的心里的位置却更加的高大而清晰了。她小小的内心里更是放不下他了。她也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他拿下,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猎物’。 而这其中,还有另一个因素就是,为什么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地就会在河边那棵大树下遇上刘剑。她想了想,这只能证明刘剑老师还在一直注意着她,甚至跟踪她。 在以前,女孩心里还没有别人的时候,也许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不了不理他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不行了,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要跟寅虎在一起,那么就一定要把刘剑这边的事情处理好。要不,寅虎看到了,事情会更加严重的。 想好了过后,女孩决定自己主动找刘剑谈一次。 “刘老师,从我第一次收到你的信,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想只要我没有理会这事,也许过一段时间你也就放弃了。可是,后来,你还是接二连三地写。所以,我才给你写了回信,我的想法,已经在信里都说清楚了。” 那天晚上,确实是刘剑老师在跟踪寅虎他俩。不过,作为一个老师,他也不好把这件事做得太过明显。从寅虎到县里面演出回来,刘剑就已经看出一点什么了。所以,这几天,刘剑也特别的注意着女孩。从女孩去找寅虎时,刘剑就知道了。所以,才有了当天晚上的‘跟踪’。 其实,刘剑老师还是很了解寅虎同学的,或许说是他了解像寅虎这种刚刚长大的男孩,不会在第一次‘约会’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所以,他只想远远地跟着,找到一些事实,再最后跟女孩说,想以此来争取在与女孩说话时自己占有主动。 那晚,他远远地看着两人在外面,然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刘剑在暗自庆幸时,也增加了自己要追回女孩的决心。 今天,女孩能够主动要求找自己,在刘剑老师看来,也许是那天他拿到了他们俩在一起的‘把柄’了。女孩权衡再三,终于决定选择自己了。刘剑有这个信心,和别的人比起来,也许没有,可是和寅虎比起来,自己还是有很多优势的。比如,自己已经上班有工资了。 可是,刘剑远远没有想到的是,女孩一来,跟他说的是这些。刘剑的脸上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 “是,是因为那天晚上那个男孩吗?” “没有,这是我个人的事,跟那天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我不跟你说了吗,我只是想找他帮我一个忙。”女孩可不想把自己真的喜欢寅虎的事实说出来。毕竟这是在学校,又是在自己老师面前,说出自己喜欢某个男同学,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喜欢他了吗。这个年代,在学校,没事都能让老师想像成发生牛鬼蛇神一样的可怕,更何况自己亲口说出自己的事呢。 “不是喜欢他,一男一女,大晚上的,单独出去,你不知道这是不允许的吗?” “那天晚上,你看到我们做什么了吗?我说过,我只是找他帮个忙。而且,这事也和我今天来找你无关。” “我真不知道,我真的就比不了一个还在上初中一年级的学生吗?” “这个,我可不敢比,你自己要去比,我也没办法。不过,今天我是来跟你说的,刘老师,以后,你就别再以这种事来找我了。好吗?” “难道,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没有,如果你还要再这样,我就把这事告诉你们学校的领导。” 这一招,还真的让刘剑不知道怎么好了。 可是,对于老师好来说,麻烦还真有点大,至少在学校里那些风言风语的,就能让你好长一段时间在同事在学生面前抬不是起头来。 刘剑听了女孩这样的话,默不作声。可是在他的心里,哪能就这么把这事就放弃了。 刘剑老师还在等待着。他不能再轻易地放弃任何一次机会了。岁月等不起,在家里想抱孙子的阿爸阿妈也等不起。可是现在,却不能强行地跟女孩硬来。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女孩见刘剑老师也没再说什么。她也就走开了。 却说仰亚回到家,一想起寅虎同学的事来,就自己觉得好笑。可是,笑过之后,他又觉得,这事,也许自己还是要帮一下寅虎——这个刚刚因为兴趣小组而提起信心来的孩子,不能让他真的走上这条路,当然更重要的事,这事还跟本校的一个老师有关。你想,这种关系,还能让这个学生在学校好过吗。 至于刘剑老师,同一个学校的老师,仰亚当然知道。不过,由于仰亚刚刚来不到一年,他所看到的刘剑老师,除了人长得矮不怎么好看外,就是刘剑老师的教学水平,那真的是可以和县里任何一个同专业的老师相比的。 而至于年龄多大,是否结婚,追了几个女孩等等这些,仰亚还真的不知道。不过,仰亚还是想就这件事,跟刘老师和寅虎说说,至少能让刘剑老师别把寅虎同学往坏处想,以一个正常老师对待学生一样的心态去对待寅虎同学。 第二天回到学校,刚巧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仰亚就碰上了刘剑老师。这里,老师食堂是和学生食堂是分开的,或者说教师餐厅是单独分开的。老师们在这里吃饭,不会有学生来打扰的。 “刘剑老师,吃饭啦?不自己做饭吗?” “唉,就一个人,也懒得自己去做了,一个人在食堂吃,很好的。仰亚老师,你的伤好了?” “啊,已经好了,你看这都好几天了,昨天出院,回了趟家,今天才赶过来。” “哎呀,还是有家回的好呀,像我们这种单身汉,走哪里都是一个人,可没什么人想着自己。” 刘剑老师能直接把话题引到这上面,仰亚可是求之不得。仰亚就顺着刘剑老师的话说了。 “刘老师,听说你也来到这个学校好久了,怎么还不想着成个家呢?” “哎呀,我也想呀,可是我喜欢的,别人又看不上我,喜欢我的,我又没那缘份。” “是你选择太高了吧?” “仰亚老师,别说笑话了,就我这条件,还选择高?我现在,是只要是女的,我都愿意。可是,这不,还是没有。” 听了这些话,仰亚又有意识地朝刘剑老师移动过去,似开玩笑地对刘剑老师说: “刘老师,听说你喜欢现在正在追一个女孩?” 一听到这,刘剑老师马上紧张了起来。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好多人都这样说。这个女孩,我也认识。要不要我去帮一下你的忙?” “瞎说,没有的事,你可别在学校乱说啊。”刘剑老师虽然一直在否认,可是,从他的脸上,仰亚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真没有?” “真没有!” “我还听说,这女孩也喜欢我们兴趣组另外一个男孩啊,你要是真的没有这样事,我可就帮不了你了。到时,你别后悔哟。” 一听到这里,刘剑老师一反刚才和仰亚开玩笑的表情,转过身来,阴着脸对着仰亚说: “仰亚,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还是谁叫你来说服我的,还是来帮谁的忙的?” 仰亚也没有想到,这一句话,就能把面前的刘剑老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过,仰亚也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他不紧不慢地对刘剑老师说: “刘老师,我是知道了一些事,这事,还是寅虎同学告诉我的,那女孩说的,就是寅虎。我也知道,像他们这种年龄,他们肯定也没有什么结果的。不过,我只是来跟你好好说说,你不是还上着寅虎他们那个班的课吗,你别把这事情带到课堂上去就行,别在课堂上去为难他。他也跟我说了,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女女孩先提出来的,他也不可能这样去做。” 刘剑老师越听心里觉得越不舒服,只见他沉默了几分钟,突然站了起来。说: “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来凑什么热闹,你不是来帮他作说客的吗?你管好你的事就行,其他的事,你少管。” 说着,刘剑老师饭都没吃完,端着碗,气冲冲地就出去了。 从这件事后,仰亚算是把刘剑老师给得罪了。他本来想是来帮一个忙,现在却成了帮倒忙的了。 这件事过后,一连好几天,仰亚看到刘剑老师,刘剑老师都会绕着他走。而且好像刘剑老师还是没放弃对那女孩的追求。还有,那女孩也一直还在时不时地主动去找寅虎。 仰亚感到自己没有把这件事办好,正在郁闷。他正想找个人说说话。这时,他才又想起了本音乐组的龙老师。可是,等仰亚去敲龙老师的门时,门却是锁着的。找了几次,才有人告诉他,龙老师已经走了。 “龙老师走了?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民办教师的事吧!” “民办教师的事?” 0094、民办教师 0094、民办教师 听说龙老师已经走了,仰亚怎么也不敢相信。 龙老师为什么要现在就走?虽然他也知道,龙老师是从很远的城市里来的,但是也不至于要现在就走呀。现在距离学生考试放寒假还有将近一个多月呢。家再远,也不用这么早就走呀。而且还说是什么民办教师的事。 这走,跟民办教师又有什么关系呢? 仰亚不相信大家说的,他直接去到了龙校长办公室。 “龙校长,听说龙教师已经回老家了?” “嗯,就在你们在县里演出的那几天走的。” “他是提前回老家过春节吗?也用不着这么早就走呀?” “哎呀,不是回家,是不在我们学校干了。” “不干了?为什么?” “唉!我们这小池子,怎么能养下这么大的鱼啊。” 仰亚知道龙老师的家很远,但还真不知道龙教师的家到底是怎么样的。 龙老师,差不多将近四十岁了。他是响应‘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时候来的。 一开始来,他们被分配到各个生产队和老百姓一起‘接受再教育’。 当时,一同来到这里的,还有其他的很多人。可是后来,有的通过已经恢复的高考,考回了城市工作,有的通过自己爸爸妈妈的各种渠道,大多回到了城市。 龙老师,在那个年代,他的父母在城市也只是一般的城市居民,没有什么大的背景,龙老师几次通过努力,包括考大学,结果都没有如愿。后来,慢慢地,龙老师也死心了。 等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而龙老师的父母却在这几年相继去世了。除了父母,龙老师在城市里已经再没有其他的亲人了。所以,几次失败后,龙老师干脆就放弃了回城,安安心心地在这边呆了下来。 后来,生产队里的小学缺老师,得知龙老师是从城市来的,并且已经留了下来。所以,就把他招入生产队小学,做了一名民办教师。 相比于本地老师的缺乏,龙老师虽然是民办老师,但是,其教学水平一点也不比同一个学校的几位公办老师差。没几年,龙老师就被调到了当时的人民公社初级中学。就这样,龙老师一直坚持到现在。 这其中,有的民办老师已经被转为公办教师,有的通过自己的考试进修,毕业后也升为公办教师。一开始,龙老师似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他不想参加任何的教师进修考试,也不愿意主动去申请、活动转为公办教师。 因为在当时,公办和民办其实也没多大差别。在工资和其他待遇上都基本一样。教学质量好了,也一样的受到上级部门的重视和学生的爱戴。所以,龙老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可是后来,民办老师和公办老师的差别和待遇慢慢地就有了区别。这时,龙老师再想去参加考试等的,可是现在的要求就比原来高出好多了。特别在申报审核等方面就很难过关。 就这样,龙老师的‘转正’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这几年,民办教师和公办教师之间的差别更大,首先体现在工资上就差了一大截,然后所有的提升提拔、职称评定等,好像都抛开了民办教师。 一年前,在还没有责任田承包到户时,什么农村户口、城市户口、城市就业等控制得很严。龙老师根本就没有还能回到城市去的空间和机会。自从实行了农村责任田承包以后,城市里,除了固定的工厂企业工人,也有了一部分自主就业的人员。 龙老师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终于有了一条能让他回去的路。也总算了结了他能够回去的梦。 其实这一切,都是在几个月前的暑假期间就已经开始了的。所以,当仰亚再一次以民办教师的身份又来到这个学校,而且还是和龙老师一个文艺组时,一种自然的命运,就让龙老师对仰亚多了一份好感和同情。 他也知道,仰亚是因为宣传队的解散才被安排到学校里面来的。而且是拖了好长时间才安排的。所以,龙老师虽然嘴上不好怎么对仰亚说,这个时候还到学校来当民办老师。可当他了解到仰亚的具体情况后(比如学历),也许这已经是仰亚没有选择的最好选择了。所以,龙老师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多多关心仰亚,在业务上能帮的尽量帮助仰亚。 前几天到县里演出,龙校长本来是安排龙老师和仰亚一起去,当时,龙老师基本已经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他必须赶在今年年底之前赶回去,要不,这事,又得再拖一年了。 所以,也才有仰亚走时,龙老师那几句似明白又不太明白的话。现在想起来,那已经是龙老师在跟仰亚告别了。 等仰亚带着学生走后,龙老师直接就找到了龙校长。 “龙校长,我可能要离开这个学校了,没能把这个学期的课上完,也很对不起你的,也对不起同学们。” “嗯?为什么?你是要提前回家吗?” “是的,可是,校长,我这次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你不回来了?” “龙校长,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当时接受再教育的人员,其他的人早就找到各种渠道回去了。以前,我不在乎这个,这一两年,也许是人老了吧,对于家乡的思念也是的越来越强烈。人,总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想法,所以------” “龙老师,在老家,你不是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你都已经在我们这边呆了一二十年了,为什么还要想着回去呢?就在我们这边不好吗?” “哎呀,在老家虽然没有了父母,也没有什么特别亲的亲人,可是,那终归是我童年生活的地方,哪能不想回去呢!这点,也希望龙校长你能够理解。本来,我也是想着上完了这个学期的课,到寒假的时候再回去,可是,那边已经来通知了,我必须赶在元旦之前回去,并且办完相关手续。否则,我又得等到明年了,而且明年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也还不知道。” “龙老师,你的水平,你的教学经验在我们学校可都是排在前列的啊,我们是真的舍不得让你走啊。” “没有,龙校长,现在,你看,仰亚他们这些年轻人也已经赶上来了,你看这次,仰亚老师不就可以单独带队到县里面参加活动了吗。再一个,现在也已经恢复高考得这么些年了,慢慢地也应该有很多的公办老师会分配到我们学校来的。” 提到公办老师,龙校长当然知道,像龙老师他们这种民办老师,虽然也有能力,可是真的,在各方面和公办老师比起来,还是有些吃亏。这些,龙校长也知道,在学校里,他也是想尽办法去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可是从上面下来的政策就是如此,有些东西,龙校长也是爱莫能助了。 “龙老师,一直以来,我们学校都没能把你转成公办老师,这确实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不不不,龙校长,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学校的错,很多时候也是我个人的原因造成的。也许是一个时代的过去吧。只能说我们是被时代给淘汰了。” “你这样说,我们就更是觉得对不起你了。你这么远的来到我们这里,为我们这的教育事业贡献了一二十年,结果------” “不,校长,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知道,我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在这边结婚,其实也就是有这种想法的,我又不想像其他能够回去的人那样,结婚后,为了回去又把老婆孩子抛下不管,我也做不来,我也不想欠下这份孽债。却不想,这一拖,二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 龙校长看着留不住龙老师了,也没有理由再不让龙老师走了。 “龙老师,那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好,相关的申请你写好了吗?证明,我这就马上帮你出吧。” “我昨天写了个简单的申请,龙校长你看看行不?” 说着,龙老师把自己的申请交给了龙校长。 龙校长简单地看了一下,就从抽屉里取出印章来,很快地给龙老师开好了介绍信。 “龙老师,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得力老师,二十多年来一直默默地为学校奉献着,本来我是想,我们找个时间再好好地开一个欢送会,大家再聚一聚,可是,除了你,我们这里也还有好几个民办教师,如果那样的话,他们看到你走了,可能心里------” “啊啊啊,校长,这个倒是真的没必要了,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前几天,我也就间接地跟仰亚等几个个老师说过一些话了。如果再这样做,真的不太好。再说了,我那边他们也催得急,我也没时间再跟大家一一见面了,这里,也请校长你过后再多多跟同事们、特别是同学们解释解释。” “那就谢谢你的理解了,龙老师。” 第二天一早,龙老师就离开了学校。 一个人,静静的,就如同他静静的来。 他没有要任何一个老师来送他,也没告诉任何一个学生他要走。只是在最后走出学校大门时,深情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希望能把这个他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地方记住,还有那些一批批来了又走了的、可爱的学生。 从龙校长的办公室出来,仰亚的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当然,龙校长不会直接告诉他,龙老师的走是因为民办教师不能转正的事)。只是因为,仰亚来到这个学校,龙老师是第一个让他值得去亲近的人,也是他在专业上的良师和益友。当然也有一种同为民办教师的亲近感。他现在想起,前几天龙老师说过的那些话,才知道,龙老师从那时起就已经决定要走的了。 仰亚从龙校长那里要来原来龙老师住的那间寝室兼办公室的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门。 寝室里除了龙老师必须的用品外,其他的东西好像都没有带走,就连一些专业的书籍和辅导资料都还整齐地放在那张已经脱皮的小办公桌上。最显眼的就是前几天排练去县里参加演出的那个节目的排练单,还用一个书夹夹着,挂在旁边的那面墙上。 此时,仰亚看着那张排练单,仿佛又看到了龙老师在教他和同学们一起排练的影子,还有他那和蔼的笑容和认真的样子。仿佛龙老师还在和同学们们一起跳一起唱。 听,歌声好像就飘在仰亚的耳边。 办公桌上的玻璃下面,还压着他和龙老师的一张合影,那是上次在学校文体活动文艺晚会的节目发奖现场,仰亚编排的节目得到了最佳创意奖和特等奖两个奖项,一个是龙校长亲自给他们发的,而另一个就是龙老师给他们们发的。这张相片就是龙老师给他发奖时学校的物理老师给他俩照的合影。 其实,那份奖更应该得的是龙老师,因为大部分工作都是龙老师做的,或者是仰亚按着龙老师的指导做的。可是,龙老师一点都不在乎。今天,仰亚看着相片,又想起来,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龙老师就要走了,为什么又会走得那么急,那么的不告而别,他还有好些东西想和龙老师学习呢。睹物思情,仰亚只是觉得这一屋子里的每个件东西、每一个角落都还是龙老师的气息。 从龙老师曾经的寝室走出来,仰亚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预感,有好些发生在龙老师身上的事情,他都感觉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仰亚回到寝室,一个人躺在床上,无力地看着天花板。 他,想了好些龙老师离去的理由,又结合龙校长给他的理由,还是想不到龙老师为什么要走,要现在就走。难道真的像其他人议论的那样,是因为民办教师的原因?为什么他会选择这样的不辞而别,哪怕至少他也应该提前给自己说一声,或者是等自己回来。从去县里演出之前,龙老师明明就知道他要走了,一些不明不白的话都已经告诉他了,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他要走,和要走的原因。 仰亚只能归结为,也许自己根本就还算不上是龙老师的朋友,还不值得他在走时告诉自己,或者跟自己告别。 这一夜,仰亚因为龙老师的走,久久都不能入睡。 窗外的一颗流星,从仰亚的窗前划过,是那么的快,快得在它划过的地方都没能留下痕迹。 天上,还有一些或明或暗的星星跳着,可自己又该是哪一颗呢? 仰亚在模模糊糊中睡着了,可又被一阵凉风把他吹醒过来。 0095、吃庖汤 0095、吃庖汤 ‘一二九’活动过了,马上就到元旦节了。元旦一过,学校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试结束,仰亚比学生还要晚几天才能回家,因为还要给学生们改考试卷子,还要给学生们填写成绩单。 那时的成绩单,是学生放假几天后再回到学校来领。所以,直到学生重新回到学校来领取成绩单后,学校才算放假,仰亚才能回家。 等仰亚回到家,已经是农历的十二月十几了,寨子里已经开始有了过年的景象了。比起往年来,仰亚感觉到今年过年的气氛要比过去热闹了许多、隆重了许多。这点,从一进入寨子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今年,是农村责任田承包到户的第一年,可是变化还是挺大的。有些人家吊脚楼的前台上、美人靠上,还挂着一串串的玉米棒子,还有几串辣椒、高粱等。而有些人家,经过了一个冬天的准备,也能够在原来的房子上装上一两壁新板子,或者装出一两个新的房间来,分给家里慢慢长大的孩子们住。 仰亚看着这些,慢慢地沿着石台阶朝寨子上爬着,刚刚走到那片寨子前面的梯田处,就听到了一声声猪叫的声音。 有人在杀年猪了。 等仰亚爬完那片石阶,另一处又一个猪叫声又响了起来。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以前,在生产队里,不会这么早就杀年猪的,一直要等到过年前的一两天,才在生产队仓库前的晒谷场上杀过一头两头的。然后全寨子男女老少都凑了过去看热闹,就连寨子里的那几条瘦得只看见骨头的老狗都集中了过来,等着捡拾地上留下的那一点点血迹和那一点点腥味。由于眼馋太久,凑得太近,时不时的还会被杀猪匠们踢上一两脚,也只好旺旺旺叫着、夹着尾巴离开,远远地伸着长长的舌头、流着口水看着其它狗子添到一点点血印。 旁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老人和孩子,老人们还稍微照顾一下自己的表情,那钻到大人前前后后的孩子们,早就眼睛不停的在‘猪’身上转着,不停地咽着口水。直到最后,把一两头猪砍成支离破碎的一斤两斤甚至几两,然后兴高采烈地全家人提着回家,这就是过年了。 而现在,这才十二月十几,这一会儿,就有两家杀年猪了。 正在仰亚喘着气向上爬时,从田坎处走过来一个担水的。 “啊,仰亚老师,你们终于放寒假了哈。” 仰亚抬头一看,不就是自己家的一个年纪比仰亚大不了多少的堂叔吗。不过,平时,仰亚也从不叫他叔。只是现在大家都大了,也有了孩子,再也不好直呼其名了,才改口叫‘叔’的。要不,等孩子懂事了,也不好向孩子们解释,怕影响到孩子以后的礼貌。 “哎呀,小叔,还叫我什么老师呀,今天这么勤快,还亲自挑水呀。” “嗯,家里忙不过来,等一下,我家也要杀年猪了,所以,我来挑水,烧好水才好等杀猪的过来。嗳,仰亚,就不用回家了吧,走,跟我一起到我家去吧,难得今年有了年猪杀,能喊大家吃一顿庖汤。” “啊,今年你家也有年猪杀了?那还真好啊。等下我一定过来。” “走走走,还等什么等,就现在跟我一起过去得了。今天早上我还问你阿爸,你哪天能回来呢。现在,你回来得正好,走吧走吧。” “哎呀,我总得回家打声招呼吧,哪有从半路就去你家的,也去跟老人孩子说一声,我再过来。” “没事了呀,又不是外人,早上我就已经跟你阿爸还有务妮说了,叫一起过来吃庖汤的。你就不用回去了。” “那我还是先回去,等下带着阿爸和孩子一起过来。” “真的?” “真的。” “好,等下不用我再来叫了哈。” 告别了挑水的堂叔,仰亚回到了家。 家里,小亚略已经会扶着墙慢慢地走路了。一看到阿爸回来了,高兴得,来不及扶墙,就朝着仰亚跑了过来。 “哇,小亚略,慢点,慢点,十几天不见,小亚略可以独立走路了啊!”仰亚说着,赶紧伸出手,把踉踉跄跄朝着自己冲过来儿子抱了起来。 “嗯?你说什么?儿子不扶墙也能走了?” 正在忙活着的务妮转过身来问仰亚。 “不是吗?刚才他就是这样走到我们身边来的呀。你还不知道?” “没有呀,刚才我叫他走,他都还不敢走的,只能扶着墙走。怎么,你一来,他就敢独立走了?” “是呀,儿子就是刚才这一下才走的?” “反下这几天一直都还不敢走。” 仰亚高兴得把儿子小亚略举了起来。 “啊,我儿子这是高兴的啊,看见阿爸回来了,就顾不得了,就走起来了。” 小亚略也好象才发现自己能单独走了,看了看阿爸,又看了看阿妈,在仰亚的手上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阿爸!” 阿爸一直坐在灶台后面烧火,可眼睛一直盯着高兴得什么似的孙子小亚略。 “学生都放学好几天了,以为你还要几天才回来呢。” “没有呀,学生是前几天回来,今天又回到学校领完了成绩单才算是放假,所以,我们老师也才能放假呀。阿爸,这是给你买的烟。”说着,仰亚拿了一整条烟交给阿爸。 “都说不买这些了,怎么又乱花钱,这种纸烟又没劲,抽多少都是浪费。” “哎呀,这不过年了吗,所以帮你买一条。” 小亚略看到阿爸从包里拿出东西给爷爷,又张牙舞爪地伸手地抓了过来。仰亚赶紧从包里取出糖果来。 “阿爸,刚才在路上碰上下屋小叔了,他叫我们到他家吃庖汤嘞。” “是叫了,早上都说了,但也不好意思一家人都去吧。他叫了你,你就去吧。” “阿爸,那还是你去吧,我在家带小亚略就行。” “阿哥!” 这时,又从外面冲进两个人来,是阿弟和小妹。小亚略舞着手中的糖果向他们俩炫耀。差点就被小妹抢了过去。他赶紧往仰亚的怀里藏。 “你俩放假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昨天就放了,刚才到外面跟他们玩去了。” 一家人就这样正逗着小亚略玩时,下层小叔又跑了过来。 “仰亚,还真要我再来喊一次啊。大哥(仰亚阿爸),走吧,我早上都交待了,怎么还没过去啊!” “仰亚回来了,你叫他过去就行,我们就不去了。哪有一家人都跑去吃庖汤的。” “哎呀,哥,又不是外人,都是一个家的,还分什么彼此啊,都去都去,务妮、阿弟小妹。小亚略,走小爷爷家吃嘎嘎(肉)去。走!” 小亚略还真听懂了,伸出手,就朝小爷爷怀里要过去抱抱。并用小手指着外面,要走了。 在小叔盛情的邀请下,最后还是一家人都过去了。 小叔家,早就有寨子上家族中其他的人到了,已经坐了满满一火铺了。小叔一进屋又忙着在堂屋里的八仙桌下升起火来,要不,火铺上是坐不下了。 杀猪的人还在屋外紧张地收拾着猪内脏,已经打理好了的猪肉已经砍成两边,被抬进了厨房的案板上。 仰亚抱着小亚略跟着小叔走了出来。 “大叔,今天你们杀了几头了啊?”仰亚走到正在打理猪肉的杀猪匠们旁边,对他们说。 “今天呀,这已经是第三头了。” “以前,没一天杀过这么多吧?” “还真是,还有一家还在烧着水等着呢,打理好了这头,我们还要过去呢。” “啊?杀猪的,不是都要在杀猪这家吃了庖汤才走的吗?你们不吃了?” “那是以前,现在一天就杀三四头,多的五六头,哪里还吃得过来,农村这杀猪我,也是有讲究的,今天日子好,所以个个都安排在今天杀。” “那估计今年要有多少家杀猪过年?” “可能要有十几家吧?反正我们知道的,跟我们讲了要去帮着杀的就有十一二家了。” “今年哪来的那么多猪杀啊,这一年就要当过去好几年了。” “是呀,现在,田土都分到各家各户了,生产队(啊现在的村组里)也让大家自己养猪了,又有了自己家种出来的包谷、红苕之类的,所以,有好些家都能有猪过年了。” “看来,这分田到户还是比过去强啊。” “现在看来,肯定是比过去强了,当时,大家还有所顾虑,现在,可能再叫大家重新拢起来,再过集体的那种生产方式,可能也没有人愿意干了。” “那是,至少我是不愿意了。”另一个人接过话说。 这边,还在一边吹着一边整理着,屋子里的肉味已经飘了出来。有仰亚带着小亚略了,务妮她们也在帮忙。 “可以啦,开饭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就开始围着桌子坐了起来,有坐在堂屋里八仙桌上的,也有坐在火铺里间想烤火的。 “你呀,就是嗓门大,这吃饭,还用得着你喊。你还以为是原来生产队那会,你以为你是生产队队长啊。”一群妇女又在围着刚才大喊的女人笑着。 “我高兴呀,这可不是原来的大集体,那时生产队长喊吃饭有什么,在坡上,每个人拿出自己从家里包来的冷饭和酸菜、红薯,看着那饭都咽不下去,现在是什么,我是喊大家来吃肉啊!” 最后,所有女人都被安排在了火铺的那一间,还有孩子们早就端着碗夹满了大块小块的肥肉瘦肉,跑到门口的院子里去了。逗得几只瘦狗眼巴巴地跟着他们转。 男人们都坐在了堂屋里的八仙桌上,他们慢慢地喝着自家酿出的米酒、红薯酒,吃着小火锅里热汽腾腾的庖汤肉。饭桌上,谈论的都是这分田到户后各家的收成—— 我家比去年又多收了十挑红薯; 我家今年种出了五十斤的豆子,过两天就可以磨成豆腐来过年了。 我家比去年集体分粮时多了好几担谷子; 我家明年也要养一头大服猪来过年; 等等、等等! 从每个人的脸上再也没看到因为过年而愁眉苦脸的了。看来,每个人家都已经有一了定的年货了。大家喝起酒来,也比过去轻松子很多。 这一餐庖汤饭从中午一直吃到太阳落山。女人们走了,男人们还在喝酒,还有几个直接就喝醉了。划起了拳唱起了酒歌。 有人还要求仰亚吹几首芦笙来,让他们跳一跳好多年都没有跳的芦笙舞,结果还是被各自家里的女人和孩子生拉硬扯的拉了回去。不过,仰亚答应他们,等过完年,一定好好地吹一次芦笙,让大家痛痛快快地跳一次已经好些年没有跳的芦笙舞。 阿爸也有些醉了。结果,仰亚和阿爸商量,从小叔家分着买了一腿猪肉回去,这样,仰亚家也有年猪肉了。这一腿肉,少说也要有四五十斤吧,小叔又另外送了部分内杂。这一下,仰亚家的肉比起过去来,少说也要翻了十倍了。 回到家,其实一家人也吃不下什么饭了,提前回来的务妮和阿弟小妹等,早把猪、牛、鸡等的都畏好了。小亚略吃得饱饱的肚皮,嘴角都还挂着油渍就睡着了。 一家人坐在火铺前,看着旺旺的炉火,说着家里的话。 仰亚拿出自己的帆布包。 “阿爸,这是给你买的过年穿的新衣服,要不你试试?” “我这都是还有好几件衣服,你又花钱买什么衣服。” “这不过年了吗,一年也应该给你买一件衣服啊。乡里面小集镇,也没有什么好买的,所以,我也只给你买了一件,还有给小亚略买了一件。其他的,务妮的,小妹的、阿弟的,过几天赶年场再去县里面买吧。” 说着,仰亚把自己的工资还有一小部分年终奖,全部交给了务妮。 “务妮,你拿着,赶场天你自己去买吧。” “你交给我干吗?你交给阿爸,这个家还是阿爸当家啊。” “我老了,不管这些了,还是交给阿妮吧。我不当家了,你们年轻人自己管好家吧。” 务妮还想说什么,小妹一把从仰亚手中把钱拿了过来,塞到了务妮的手里。 “阿嫂,要你当家你就当家,我们都相信你、支持你,要不,我阿爸喝酒了,又会把账给搞错了。” “就是!”阿弟也在旁边附和着。 “你看,大家都同意把钱交给你,让你当家,我又经常不在家,这家不是你当,还有谁当。”仰亚也说。 “好,那我就当吧,当得不好,你们可别怪我啊。” “谁不都是慢慢学着当的呀,以前仰亚阿妈刚来时,也不会当,后来,慢慢地就好了。”阿爸也在为务妮鼓劲。 仰亚抱着睡熟了的儿子小亚略,对务妮说: “好像后天都赶年场了,你就和小妹阿弟你们去赶年场吧。” “你不去?”务妮问。 “有你们三个去就可以了,我就不去了。” “务妮还要带着小亚略,带点东西也不方便,小妹、阿弟又不熟悉,还是你去吧。有我在家就行了。” 还是阿爸的话管用,这么一说,仰亚也不敢推辞了。 说完,几个人已经开始计划着赶年场的事情了。 0096、赶年场 0096、赶年场 今天是赶年场天,务妮早早就起来把早饭做好了,还帮阿爸把猪潲、牛草也准备好了。仰亚阿弟等起来,吃好饭准备去赶集了。 小妹和阿弟还很少能够得去赶集的,更何况是赶年场,就更是不容易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还在上学,这里的赶集可不是根据学生们的星期天来的,而是根据什么狗场、牛场、鸡场之类的,这样一排,轮到星期天赶集的时候就很少了。 再加上以前,赶集也没有什么东西要买,也没有钱买什么东西。所以,基本上小妹和阿弟一年能去过一次两次的,也就不错了。现在能够去赶年场,也是高兴得什么似的。 当然,最高兴的要算小亚略了。他当然不知道赶集是干什么。可是,他能穿上新衣服,又还有阿爸阿妈陪着,旁边还有小叔小姑逗着,他能不高兴吗。 几个人吃好了饭,天也才刚刚亮。他们就来到梯田下面的那条坑坑洼洼的小公路边,等待那辆已经由个人承包了的手扶拖拉机。这拖拉机可不是随时都能坐的,也只有在这样的赶集天司机才会跑。平时,他想跑也没有几个人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一种规律。 仰亚几兄弟妹们,赶集,可不光是去买东西,还得去卖东西。也只有卖了东西才能有钱来买东西。以前,像这种能有东西卖的很少,大多数都是生产队上的人统一拿东西去卖,然后再买东西回来,接近过年时,一家能分到几块钱的‘分红’。 今年可不同了,分田到户以后,自家的地自家管自家种,有了多出来的东西,也就可以在过年时拿去卖了,再换些钱来买自家过年想要买的东西。 今天,仰亚搂着小亚略,小妹抱着背小亚略用的花背带。务妮用口袋背了有七八斤黄豆,那是今年自己家种出来的,除了留着明年的种子,还有过年用来做豆腐的。这多出来的,就在今天拿去卖了。 阿弟则用一根木棍,抬着两个鸡笼,里面挑着有五六只鸡,是今年自家喂出来的。家里除了留了一只大公鸡来过年杀吃外,两只母鸡又开始抱蛋了。另外还留着一只公鸡和三只母鸡。 一开始,阿爸是想着用家里的鸡来跟小叔家换取猪肉的。前天,仰亚已经用自己的工资给了小叔的猪肉钱了。今天卖鸡换来的钱,就可以再多卖些以前很少买的‘年货’了。 等仰亚兄弟几个赶到小公路边时,这里早已经等了好些人了。大家都是等着坐拖拉机进城赶年场的。这其时大多是本寨子里的人,一看仰亚务妮等‘全家’人轰轰烈烈地过来,还没到身边,就开始说话了。 “阿妮,你们家这么多人都去赶年场啊?难怪街上赶年场挤着呢。” “是呀,现在又没有队长管了,自己就给自己提前放假了呗,阿弟小妹也很少能够去赶集的,所以就一起去了呀。” “你们家仰亚老师有工资,能买好多东西,当然大家都去了。哪像我们家啊。” “有什么啊,我们不是一样挑着鸡、还有黄豆去卖了才有钱买些年货啊。” 正在大家说着话,拖拉机‘吐吐吐’地就开过来了。大家顾不得再说话了,从四面八方就朝着车箱上爬。等所有人都爬到了车上,司机一声‘大家小心啊,手撑稳了’。拖拉机就在坑坑洼洼的小公路颠了起来,一摇一晃地朝前走了,留下一股黑烟和车上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人们的笑声。 有了车就是快,尽管一路上拖拉机抖得大家都有点难受,但是总比走着去快多了,没到半个小时,仰亚他们就到了县城的集市上。 集市上还没开始呢,只有三三两两的卖东西的人正在搭着布篷或正在占着位置准备摆摊。平常没有这么多的人,只是这年场,所以摆摊的人也比平常多了些。仰亚和务妮也选了一个地方,把两笼鸡连同笼子一起摆在了街边。豆子也就用务妮背来的花布袋放在了鸡笼的旁边,把布袋的上一截挽到了露出黄豆来,让来买豆的人看到豆子就可以了。 小亚略一看到街上就待不住了,哇哇哇嚷着朝着热闹的地方指。阿弟和小妹也有点兴奋。还没等到仰亚和务妮的同意,就搂着小亚略想跑了。 “就你俩,别在街上走丢了哈。”仰亚看着已经走出去好几米的三人喊着。 “这,有多大的街啊,还走丢了。”阿弟扭过头来,有点不屑一顾地对仰亚说。 也是,阿弟他们虽然很少来县城,可都上初中了,还能在这样的小县城里走丢了。仰亚也是过于的担心了。 等阿弟他们走远,仰亚和务妮摆放好自己要卖的东西,就在鸡笼后边边坐边等着。 慢慢地,赶集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来了。还不错,像仰亚和务妮卖的鸡,还有黄豆,可都是过年时好多家庭都想要买的东西。对于仰亚他们家来说,一只鸡一锅豆腐也许很难吃到,可是在县城里,要买只个鸡和几斤黄豆,可不是什么大事,也花不了什么大钱。 几个人问过价后,一只大公鸡就买出去了。黄豆也有好几个人问了。也许这真是赶年场吧,大家也知道赶年场时,一会儿会很挤的,所以,该买的东西就要趁早买了。 阿弟他们还没回来,还没到中午的时候,务妮他们就把所有的鸡和黄豆都卖出去了。在价格上也还不错。 两人正想收拾东西去找阿弟他们,阿弟、小妹就扛着小亚略回来了。小亚略骑在小叔的肩上坐着‘马马’,一只手里牵着两个气球,一只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老远地看到阿你阿妈就叫了起来。 “哇,你们就都卖完了啊。” “是呀,我们还正想收拾好了去街上找你们呢。” 说着,一伙人朝着街上走去。 仰亚他们刚刚走出卖鸡这条街上,却不想其它的街上可比这条街上挤多了,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整个一条街上就只看到人脑袋了。这些人可都是来买年货的。也只有像仰亚他们这种要先卖了年货才来买年货的人,才先去卖东西,其他的直接买年货的,可就直接来买了。 仰亚领着一家人,现在也快要中午了,他领着大家想找个地方先买些东西吃,然后再去买东西。 街上已经多出了好几家卖粉的,还有卖油炸粑粑的。可是,仰亚还是习惯于到以前的国营饭店去吃。现在不叫国营饭店了,改名叫‘东风饭店’了。 几个人来到东风饭店。仰亚给几个人要了一大碗粉,然后在一张还写着国营饭店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现在有了其他的几家店,也不用再像以前那么排好长的队了。没过多久,仰亚要的几碗粉就端了过来。 务妮还在一边喂着小亚略一边自己吃着,阿弟早把一碗粉三下五除二扒进了肚子里了,抹抹嘴看着大家。 “吃这么快,还没饱?要不再要一碗?”仰亚一眼就看出阿弟还没吃饱,所以问了他一声。 “粉不要了,那我再要几个包子。” 饭店服务员又送过来三个小碗大的包子,阿弟抓着又一下子送走了两个。 小亚略看到小叔又有另外的东西吃了,也嚷嚷着要吃包子。这最后一个,阿弟打着咯,一边撕着喂了一部分给小亚略,一边还在往自己嘴里放。 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啊! 仰亚只在旁边看着,又想笑又有点羡慕。 吃完了东西,就要计划着今天要买什么年货了。 一家人首先来到卖衣服的地方,先给每个人买了一套衣服。小妹买了一条灯草尼黑色裤子,一件灰色格子花厚衣服。阿弟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样的,最后他在一个店里看上了一套军服。 “阿哥,要不,我就买这个吧。” “现在谁还买军服啊,而且,你看你那么瘦,军裤那么大,你穿着好看吗?” “我这不刚刚抽条吗,明后年我不就长横坯了吗。” “哼哼,就你?明后年你就长横坯了?再过五年你也长不了。” “可我们好几个同学都有这样一套衣服,我看着穿着很好看的。” “哎呀,仰亚,阿弟他自己喜欢,就帮他买这种吧,现在像他们这么大的小孩穿着这种衣服的也多,只要他喜欢就行,你管他长不长横坯。”务妮也在跟阿弟说话。 最后,还是帮阿弟买了一套。 务妮自己呢,挑了半天也没有挑到自己喜欢的。最后还是小妹帮她看中了一件紫色夹衣,就是有点小贵,务妮不想买这么贵的,就一再推辞着。最后在售货员还有仰亚等的一再劝说下,她才勉强答应了。 当然,这里也少不了小亚略的,虽然阿爸前几天已经给他在乡里的小市场上买了两套,可谁能少了这个家里小宝贝的呢,几个人凑着又给他买了两套。 仰亚没有给自己买,因为他还有衣服。最后,他买了一双皮鞋。这可是仰亚买的第一双皮鞋。然后又帮阿爸也买了一双棉鞋。 务妮又买了一些花布,还有彩线,她想买回去,有时间再给大家做一些有民族特色的衣服,特别是小妹的。 买好了这些,小妹东看看西看看,又把务妮拉到一边,有点神秘地悄悄对务妮说: “阿嫂,这里怎么没有那个卖啊?” “什么?你想要买什么?” 小妹又看了看四周,还是不好意思是说,最后,才悄悄地在务妮面前比了比自己的胸部。务妮知道她是想买女人用的小衣了(乳罩)。 “啊,你是想买那个呀,嘿嘿,看来,小亚略家小姑也在长成大人了。” 小妹不好意思的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这个,要到专门的店里面才有,我带你去买吧。” 说着,务妮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全部交到仰亚的手上,带着小妹有几分神秘地就去了。把仰亚和阿弟都弄得莫名其妙的。 两人买了回来,也不向仰亚他们说明什么。 “你俩干嘛去?刚才。” “哎呀,与你们男人无关的事,少打听。” 务妮这样一说,仰亚也不好再继续打听下去了。 买好了衣服,还要买一些过年用的。 以前过年,自己家也没有什么要买的。那时,关键是没有钱,而现在,虽然也还算不上有钱,可是身边总有点可以自己支配的了。 一家人在一起,仰亚又带着买了好些糖果之类的。还帮小亚略买了些玩具。这可把小亚略高兴坏了。 一家人一直朝着前面挤着,旁边有几处卖年画的,也有一些自己在写对联的。 仰亚就凑了过去。 几个年纪在五六十岁的老者,就在街边,摆上一张不大的桌子,铺开了红纸,就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 在以前,仰亚他们这样的寨子,过年贴春联的很少。可是,仰亚经常到外面演出或者采集素材时,经常看到其他的地方,春节期间可是每家每户都要贴春联的。 仰亚看了看,在老书法家笔走龙蛇下,一个个各种不同的字体就龙飞凤舞地停留在红纸上面。有草书有行书,也有魏碑、隶书等。有的还是按着要买对联的人自己的要求写的。 “阿哥,他们写得真好,比我们学校的老师写的都好看。” 阿弟和仰亚一起凑在前面看了半天,对仰亚说 “嗯,我也觉得特别漂亮,要不,我们也买几张回去?” “嗯,我看行。” 兄弟俩这就决定了。然后又在旁边买了好几张年画。 就在仰亚和阿弟在欣赏对联时,务妮和小妹又买来了两大包过年的小吃,有瓜子花生,还有一些因过年才加工的食品。 转了这么一大圈,人挤人,人捱人。等大家提着东西回到要等车回去的地方,其他赶集的人也陆陆续续过来了,每个人都挤得浑身冒汗,每个人都买了好大几包。 “哎呀,务妮,你们家买了那么多东西啊?!” “没有呀,你们家买的也不少呀。” “嗯,是比去年多了。” “我家也是,今年终于能帮家里每个人都买一身过年的新衣服了。以前总是小的穿大的剩下的,更小的又继续穿,有时小的都委屈得想哭了,可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现在好了,小的也有新衣服穿了。” 拖拉机也过来了,同样也提了几大包年货。 “快点,我们都在这里等你好久了,早点回去,家里还有好多事情呢。” “哇,今天你们都买了那么多东西,我的车还能装得下你们吗?”司机跟大家开玩笑说。 “你不也买了好些了吗?我要是像你自己开车,我还想多买些呢。” “行啦行啦,再买,整个街上都要被你们买光了。快上车吧,快上吧,马上就回去了。” 等大伙七手八脚都爬上了车,‘吐吐吐’几声,拖拉机吐着浓浓的烟雾朝着家的方向开去。 车上又是一阵阵的笑声。 0097、过新年 0097、过新年 二十三,送灶神;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敬老牛; 二十八,做糍粑------ 一天天,转眼就到过年了。 今年,过年的气氛比往年要热闹了许多。以前,关于上面念叨的,也只是在口头上念念而已,可现在,大部分人家都可以按着上面的去做了。送灶神的、做豆腐的、敬老牛的,虽然不是家家都在做,但总是有那么几家在做。 最高兴的是孩子们,大人们的心情好了,脸上有了笑,小孩们就感觉到快乐了许多。到年边了,大人也很少安排孩子们去干活,就由着他们疯狂地玩几天。 在这么冷的天,孩子们玩的都是一些运动量大的游戏,比如打格罗、骑草马、骑高脚马等,都是男孩们最爱玩的游戏。 过年这天,仰亚家的人没有再出去玩,包括阿弟和小妹,今天对于他们家来说,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到今年刚刚去世的阿妈的坟上去祭新坟。也就是陪阿妈过最后一个年的意思。这个,可与过年的欢乐气氛有点不同,毕竟这个怎么也不能算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所以,一大早起来,都没有太多的笑声,都在默默地准备着要带到山上去的东西。 其实,仰亚他们家,以前是不太过汉族的所谓‘春节’,也就是过年的,他们过的只是祈年节。那是在农历的十月十一月份就已经过了。可是,这给自己家新去世的亲人‘祭新坟’却是必须要做的。一般都是在立春之前,大部分时间就是在除夕的这一天。因为也只有在这一天,才显得隆重,也才像是去跟‘亲人’过年。 一般像这种活动,像阿爸是可以不去的,在这里没有必要在孩子们面前显示出自己夫妻之间有太多的亲近。即使是一起生活的夫妻,也会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只有相敬如宾,没有卿卿我我。更何况对于已经生死两别的爱情。 不过,今天,阿爸还是早早地就起来了,安排着仰亚和务妮他们该准备什么该做些什么。最后,阿爸也和仰亚他们一起到了山上。 阿妈的新坟,旁边的几棵松树显得更绿了,在这静静的山林里,显得更加的苍劲而挺拔。就像几个护卫一样守护在‘阿妈’的周围。 那棵在阿妈去世时种下的小松树也长出了好高。青青的叶子,又长又细,就像阿妈生前长长的头发。就在阿妈坟后一两米处,一株兰花已经开始露出了花苞,那是仰亚和阿弟、小妹特意在阿妈去世时,从山里移过来的。兰花长得很好,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已经长出了好些新芽来,还在这第一个春天到来时带上了花苞。 大家来到新坟前,有的用刀修理着新坟周围的杂草,有的用锄头给阿妈的坟上添上新土。务妮带着小亚略,不方便干其他的,她就蹲在阿妈的坟前慢慢地撕着纸钱。小亚略来知道大家在干什么。可是从大人们表现出来的气氛中,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他撒娇的时间,他静静地呆在阿妈身边,有时也用小手帮着妈妈撕纸。 阿爸没有伸手,而是远远地蹲在一块石头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闷烟,谁也来知道阿爸他现在在想着什么。他是在回忆起他和阿妈的过去?还是想念着两人曾经的甜蜜?还是默默祝福自己曾经的另一半从此安祥。 阿爸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烟雾瓢了一圈又一圈,也许它们将带着阿爸无尽的思念,在这近在咫尺却又阴阳两隔间相互问候?在他们相互间无声的诉说? 而此时,青山无语,白云悠悠,似乎都在听着他俩的‘故事’。 而仰亚他们这边,也没有人过去打扰阿爸,就连平时最爱缠着爷爷的小亚略,今天也‘乖’了许多,只是远远地时不时地朝着爷爷那边看看。 仰亚等把带来的所有祭品都摆了出来,在阿妈的新坟前摆了满满几大排。 虽然这些祭品,阿妈不一定能够‘吃’到,但想起阿妈这一生,现在放下再多的祭品也没能满足这时对阿妈的一份思念。 阿妈真是个苦命的人,一辈子辛辛苦苦带大仰亚哥弟几个,看看这媳妇刚刚进家,还没能看到自己的小孙子,自己就走了。而随着分田到户后家里的条件稍稍有所好转,可是阿妈却看不见了。 只留下这一堆祭品却没能看到阿妈来品尝。 阿弟点火燃了一大把香,围着阿妈的新坟慢慢地插着。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谨慎,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虔诚,每一个动作都超过了他此时的年龄。仰亚半跪在阿妈坟前,一张张撕着纸钱,每一张撕开的纸,就如同和阿妈分别时心与心的撕裂。那时儿跳动的火焰,就像阿妈的笑脸一样,可是却让大家看得一阵阵心酸。 风来了,一小团燃烧过的灰团慢慢地从火里飘了起来,飘过阿妈的坟前,飘向空中,又散落成一粒粒看不见的尘埃,消失在每个人的视线外,似乎是落入了每个人的心间。 撕完纸,仰亚跪下另一条腿,双手合一,默默地念着—— “阿妈,今天又过年了,我们来和你过一个年。今年,我们家也比以前好多了,你看你的小孙孙也都穿着上了新衣服,还有你的小儿子、小女儿也都有自己的新衣服过年了,你以前总是念叨,没有给他们缝新衣服,现在他们都有了,你就放心吧。 现在,家里大家都好,小亚略就要学走路了,阿弟和小妹在学校的学习也还不错,我已经不在宣传队工作了,已经被安排在了学校,做一个老师。这一切,你也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只是阿爸,自从你走后,阿爸比过去沉默了许多,白发又增加了一圈,他是在思念你啊,只是他不好怎么对你说。” 仰亚一直默默地念叨着,念得自己的眼泪都到了眼眶边。 他端起一杯酒,默默地洒在阿妈的坟前,然后把剩余的部分又倒进了自己的嘴里。这杯酒,仰亚是合着眼泪一起吞下的,这其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又提起了另一杯酒,同样地洒了一部分后,把杯子递给了阿弟。阿弟默默地接过去,也一口到进了自己的嘴里,虽然阿弟被又辣又苦的酒呛得差点咳嗽起来,可是,他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苦,他愿意陪着阿妈喝下这杯酒,哪怕剌伤自己的喉管,那也是对于阿妈的思念。 务妮和小妹也都各自喝了一小口,小亚略没有喝酒,仰亚从一片肉里撕了一小点放到他的嘴里,小亚略学着小叔一样,扭了下脸,把肉肉也咽了下去。 仰亚又把小亚略抱了过来,抱在自己的面前对着阿妈的坟,带着小亚略,深深在作了一揖。 山林静了,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似在听着仰亚等对阿妈的倾诉和思念。似在听着这又一次的相聚与离别。 远远地,听到了寨子里传来鞭炮声,有人家在家里祭祖了。只有仰亚他们家还在山上陪伴着阿妈。 阿弟也拿出了一串鞭炮,就在坟前点了起来。一时间,‘叭叭叭’的鞭炮声才把大家从刚才的忧郁情绪中唤醒过来。 坟上四周的香烟还在袅袅地飘着,像在诉说,又像在期待。 又过了好一会,仰亚他们要收拾东西回去了,可阿爸还在另一边静静地呆着,就如一座雕塑。 “阿爸,该回去了。” “收拾好你们就回去吧,他们家都已经放年炮了。”阿爸静静地说。 仰亚等不好打扰阿爸,自己收拾好一切,慢慢地朝着家的方向回去,时不时回头看看阿爸。 阿爸等仰亚他们走了好久好远,才从那块石头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阿妈的坟前。 坟前的一切香纸都已经燃尽,只留下一堆白色的、毫无表情的香灰。 阿爸拨开白灰,在灰中还有最后一点星火,阿爸把圈好的土叶子伸到火星上点燃。放入嘴里使劲地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把一串烟雾从口中吐了出来,一缕白烟就这样孤独地升上空中,久久不能散开。 阿爸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却在自己有些昏花的眼里,滚出了两滴泪来。 谁说男人无泪? 谁说农村的夫妻就没有相爱和缠绵? 只是他们不善于表达。 直到寨子里又响起了好几阵鞭炮声,阿爸才回到家里。 家里,仰亚他们尼桑把年夜饭都准备出来了。小亚略都已经抓着一只鸡腿在啃了。看到爷爷回来,哇哇哇哇地说着,指指自己手里的鸡腿。好像在说,爷爷,你看,我都开始吃起来了。 “阿爸,你再不回来,我都准备开始放鞭炮了。”阿弟看到阿爸进来,说。 “你们都在家敬好老人了?” “阿哥不正在准备,准备好了,就敬家神,敬完了就可以放炮了呀。” 不一会儿,仰亚和务妮就把祭祀家神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有猪头、有鸡,还有各自从街上买来的一些祭品,还有年前就做好了的粑粑。 对联和年画,是仰亚他们从山上回来后,仰亚就叫阿弟贴上的,这年画和春联一贴上,这年味就开始出来了。 等仰亚他们把祭祀祖宗的祭品全部都摆在了堂屋前的八仙桌上,阿爸没有像在山上一样,而是主动地走了过来,由他亲手把香纸点燃,虔诚地插入神龛上的香灰台里,又认真地撕了几叠钱纸,烧在了地上。然后双手合一,默默地念着。 还没等阿爸‘念’完,阿弟就把早已经挂在门口的几串鞭炮点燃了。‘叭叭叭’的鞭炮声,吶了好一阵,也就正式宣布,仰亚他们家的年就要开始了。 小亚略早在小姑的手上抱着,用小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既兴奋又有几分害怕地看着小叔在放鞭炮。 随着仰亚家的炮响,寨子里又有好几家也放起了鞭炮,一时间整个寨子里鞭炮声此起彼伏。一阵阵青烟伴着夕阳,这是寨子里又一番过年的景象。 阿爸也跟出了门口,看着不远处一处处的烟火,说: “唉,这一年,可比以前好几年放的鞭炮都多。” “不是多,以前根本就没人放,今年这样才像过年呢。”阿弟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刚才阿爸的话。 阿爸也没有理他,继续在观看着夕阳下的鞭炮以及烟火。 这时,房屋里的电灯也全部亮了。今天过年,乡里面的小水电站也提前供电了。一时间把整个家里照得一清二楚。贴在门上的对联更红了,电灯光下的年画也更显得光辉耀眼。 仰亚家的年夜饭准备好了,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仰亚还在来来回回地端着菜,还不时地想向大家炫耀一下: “你们看,我们今年的年夜饭多丰盛呀,都累得我一身的汗了。” “你累哟,要不是阿嫂在做,就你,怕是我们都要吃不上饭了。” 仰亚不会做饭做菜,今天他也只是给务妮勤勤恳恳地打了一天的下手。可是,被阿弟和小妹这样无情地揭自己的的‘短’,心里那个委屈呀,一下子让仰亚火热的心都拨凉拨凉的。 “大过年的,你们俩就不能说些好听点的?扫兴!” “你做好了,我们不就都说好听的了吗?” 小亚略以为阿爸在跟小叔小姑吵架呢,哇哇哇哇地就伸出手打了小叔一巴掌。 “嗯?说你阿爸了,你还不高兴了,你还会报复了哈。”说着,阿弟又搂着小亚略举了起来,小亚略又咯咯咯咯地笑了。 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摆好了,仰亚家第一次喝上了他们赶年场买回来的啤酒。 仰亚把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都倒满了,每一个杯子里都冒起一层白泡。屋外还在断断续续地放着一些鞭炮。仰亚一家人已经举起了杯子。 “来!阿爸,过年了,祝福你老人家身体健康,来年快快乐乐!祝福阿弟小妹明年学习进步!也祝福我们家小亚略快快长大!” “也祝福阿哥阿嫂幸福甜蜜,永远快乐!” 来,干! “哇,呸呸呸!这是什么酒啊,这么难喝?!” 还没等大家喝上,阿弟就一口把喝进去的啤酒吐了出来,脸扭得跟苦瓜一样。 “你会喝什么酒啊,有好酒给你喝,你也不会享受。”说着,仰亚都笑了起来。大家看着阿弟的样子,也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满屋子里都充满了哈哈哈哈的笑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0098、回娘家 0098、回娘家 初一初二初三就这样幸福而快乐地过去了。 正月初四,仰亚和务妮准备回娘家。也就是回务妮的家,也就是回小亚略的外婆家。平常,务妮也回过几次,那都是她带着小亚略或者和仰亚一起回去的,这次回家,可与平常回家有所不同,这叫‘姑妈回娘家’。 ‘姑妈回娘家’,也就是一个比较隆重的节目过后,一个寨子或者一个家族,出嫁到外面的女儿,不管是多大年纪,大家相约一起回‘家’,这就叫住‘姑妈回娘家’。 这是仰亚和其他的要回去的‘姑妈’们提前约好的日子。因为,等仰亚他们回娘家回来,还要在自己的寨子里举行跳芦笙活动呢。 正月初四一大早,仰亚和务妮就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提前买好的东西有:鸡、鸭、鱼等,还有糖果、瓜子,还有酒等。当然,另外给小亚略的外公外婆买的东西,用另一个小包裹装着。清早起来,吃过早餐后,仰亚就叫阿弟帮忙一起把东西提前抬到了寨子下面的路口,等待着大家一起在这里集中,再一起回去。 好在,务妮她们寨子,基本上都是朝着这一个方向而去的,所以,也很好集中。 慢慢地,附近的几个寨子里的、务妮她们寨子上的‘姑妈’们集中到了路口。还有更远一些的,一两个小时过后,也陆陆续续的到了。大家都准备了好些东西,都是姑爷带着姑妈,或者带着比较小一点的孩子,或是带着隔代的孙子等。能回婆家,是每个小孩都特别高兴的事。穿上新衣服,能走路的,早就已经朝前面跑了过来。 都是一个寨子出去的,大家相互之间也都认识,或许其中大多还是姊妹、姪姑等的,一下子路边热闹了起来。 “哎呀,好久都没看到你们了,今天你也回去啊。” “是啊,也有几年没有回去了,年纪大了,回去一次也很不容易的。” “是呀,我还是去年春天回去一次,这都有老半年了。” “哎呀,好久没见你,这都有白头发了。” “我们这些老姑妈都老了。” 大家一边等着,一边聊着。人员马上就到齐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大约都有二三十个‘姑妈’,再加上一起陪着来的‘姑爷’,还有随身带来的儿子、孙子,一时间,整个一条小公路上,已经是站得满满的两长排了。 人员差不多了,大家站起来,排好队,最老的一批‘姑妈’走在最前面,旁边是陪着的、抬着担子的‘姑爷’。然后是中年姑妈和姑爷。 像仰亚和务妮他们这种,被安排在了最后面。一排排,红红绿绿,整齐而壮观。有几个会吹芦笙的老姑爷,还吹起了芦笙。 吹芦笙,这在寨子里,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吹了。一开始,刚刚解放,大家连肚子都填不饱,没有谁有心思吹什么芦笙。 这几年,倒是也有一两个老人,在农闲时节及节日期间吹过一些,可是,只要生产队长一喊,农闲时节也变得不闲了。农闲时,要积肥、要修整水渠、要整理一些损坏的土坎田垦等,等把这些事情做完,春雷也就要响了。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农闲了。 这‘分田到户’近一年来,大家从一开始有些担心外,慢慢地也就适应了这种自主劳动、自主生产的生活方式。一年下来,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也轻松了不少,也自由了不少。所以有一些对芦笙有特别爱好的老人,才又重新提起了芦笙,慢慢地又吹了起来。 仰亚他们寨子上,过几天要举行三四十年来的第一次吹芦笙跳芦笙舞,也是受到这种老人们的影响,再加上有仰亚这样一个值得他们骄傲的‘后辈’人才,所以,也才有了他们要在今年春节后举行芦笙会的想法。 今天,几个老‘姑爷’就已经开始吹了起来。 “老姑爷,还有力气吹芦笙哈?” 仰亚慢慢地走在几个吹芦笙大爷们身边,和他们聊着。 “哎呀,想当年,我们也是吹芦笙的一把好手,这么多年不吹了,这人老了,吹起来还是有些费劲。唉!人老了,再不吹,过几年就真的吹不动了。” “没事呀,你身体这么好,现在可以吹了,还能再好好地吹几年。”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再不吹,恐怕就没有几个人能吹了,现在的年轻人也不想学了。” “嗯,也是,现在,能吹的年轻人确实少了很多。” “哎?你就是那个原来在人民公社宣传队、现在在学校当老师的那个叫仰亚的吧?” “是呀,就是我,我就是仰亚。” “哎呀,你就是呀,你看,我们这一年比一年老了,你们这些刚刚长大的孩子,有好些我们都不认识了。” “没有,虽然我们住在这里,寨子隔寨子也不是很远,可是,也很难得碰在一起,所以,才认不出来的。” “也是,嗳,既然今天你也来了,又是我们附近几个寨子里年轻人当中芦笙吹得最好的,那你今天也吹一段。”说着,老人把自己的芦笙递给了仰亚。 “还真吹呀?” 老人没有说话,认真地看着仰亚。 仰亚只好把芦笙接了过来,用手在芦笙口处抹了几下。把芦笙口凑到了自己嘴边。 相比于老人们,仰亚这专业人才肯定要强得多,再加上年轻人气力足。仰亚的芦笙一吹起来,节奏和声音马上就盖过了前面几个老人吹出来的声音。几个老人回过头来,看着仰亚。不自觉地就把自己正吹着的芦笙停了下来。这其中,当然也有仰亚他们本寨子上、认识仰亚的。 “嗳,仰亚,你一个人吹,就盖过我们几个老头吹的了啊。”仰亚赶紧把芦笙停了下来说: “没有,没有啊,你们继续吹吧,我在跟着你们吹呢。” 大家推辞了一下,又和仰亚一起把芦笙一起吹了起来。 吹吹打打,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务妮她们寨子。还隔着好远,寨子里的人就看到了这边过来的一群人,都是本寨子一起约着回来的‘姑妈’们。也都站在了路口,迎接着远方客人的到来。这边,马上就有人在路头巷尾的,摆上了拦门酒。 等姑妈们走近,一道道拦门酒旁边,作为舅妈们,早就热情地凑了过来。双手送上拦门酒: “哎呀,我们的姑妈们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先喝一杯酒吧。” 姑妈们稍微客气一下,热情地和舅妈们打着招呼,接过酒,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是呀,这来自‘自己家里’的酒,能不喝吗。这可不是一杯酒,而是几十年来的一种亲情和过去的一种回忆,是从母亲的怀抱到快乐的童年再到出嫁离别后的一种不可忘怀的情怀。 “哎呀,舅妈、舅舅们辛苦了,我们又回来打扰你们了。” “姑妈们怎么能这么说呀,我们早就盼望着姑妈们能回来看看了。” 一番热情,伴着酒意,一道道一杯杯,一种节日里的亲人相见的欢乐,每一个人都幸福的笑着。 当然,这种‘大型’的姑妈回娘家活动,也是要提前通知好寨子里的,或者是事先有了约定。要不,一下子还真的忙不过来。 今天的活动也是一样。 舅舅、舅妈们把姑妈、姑爷们抬来的东西,集体放在了原来集体时的晒谷场上。今天的姑妈回娘家活动就在这里进行了。 其实,这种集体的‘姑妈回娘家’,不是单一的回到自己娘家看看自己的父母,而是针对于整个寨子而言的。姑妈们挑来的所有物品都交给集体统一安排。当然,属于自己带给自己阿爸阿妈的少量东西除外。 务妮和仰亚也是一样,除了那一包裹事先留给阿妈的东西,仰亚抬来的东西也交给了大家。然后,务妮提着那个小包首先回阿妈家。 其实,务妮的阿妈早就过来了,她也知道,务妮会和其他的‘姑妈’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小亚略的小舅。 小舅比仰亚阿弟小两岁,也已经开始长高了。早早地,一听到芦笙响,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阿妈,是不是阿姐她们要回来了?还有小亚略。” “我哪知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你不去吗?你不想阿姐?不想小亚略?” “想啊。” “那走呀,我们也到村口去接他们的去。” 说着,小舅拉着阿妈就朝村口来了。 终于接到了务妮和小亚略。看把小舅和小亚略高兴得。小亚略和小舅一点都不陌生。以前也来过几次后,现在一看到小舅,老远就会哇哇哇哇地‘打招呼’。小舅早就已经跑过去,把小外甥抱了过来。 一家人碰在一起,开始有说有笑地朝自己家去了。 “我们还以为你们正月初二就要回来了呢!可是今天才回来。” “我们不是和其他回来的人一起约好了吗,所以,才是今天回来的。要不,我们也有可能初二就来了。” “小亚略,叫外婆呀。小亚略又长大不小了。” 小亚略‘哇哇哇哇’,也算是跟外婆打招呼了吧,可是没有谁能够听得懂。 这边阿妈家也是一样,这一年下来,家里比过去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化。气氛好多了,这从阿妈的脸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阿妈,我阿爸呢?”务妮从一进寨子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阿爸,这时,一进屋就问阿妈。 “今天一大早,就和你几个叔伯到山上去了,说是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可以打。” “啊?我阿爸还会打猎呀?”仰亚还从来没听说过老丈人会打猎。 “你阿爸,几十年前可是打猎的好手,只是这有好几十年不打了。要是还在队上,这正月初四,队长就要喊着上工了。哪里还有什么时间上山打猎啊。再说了,前几年,队上也不准人私自进山打猎。现在好多了,没人管,自家的活自家安排,也就没那么忙了。他们哥几个没事,就相约着进山了。” “那山上还有东西可以打吗?” “那就不知道了,你阿爸走时还念叨,说你们还不回来,要回来,他进山能打到一两个野味来招待一下他小外孙呢。” 小外孙可不管,由着小舅抱着,早在家里家外串了一圈了,有什么吃的玩的用的,小舅都翻腾了出来,尽其所有,恨不得把所有能给的东西都拿给小外甥。 这里,一家人正在亲亲热热地聊着。那边,由寨子上所有的舅妈、舅舅们准备的集体晚宴也很快就准备好了。在整个晒谷场上,转转折折摆成了好几排的长桌宴。 这就是‘姑妈回娘家’。 姑妈们回去看的,不仅仅是自己家亲生的父母,还有整个寨子、家族里所有的人。这就一下子把‘回家’探亲的范围扩大了,也让‘回家’的家更大了。这样,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对于同一个寨子里那些没有女儿和姊妹的老人也有一种有人探望的幸福感觉。 今天,寨子里把所有的男女老少们都集中了起来,共同集中在了晒谷场上。姑妈们抬回来的东西(除了一少部分已经带回去给了自己阿爸阿妈的外,比如务妮拿给她阿爸阿妈的),其余的,现场能吃的,或是要做来吃的,就都归为一起,比如鸡、鱼等,大家一起做出来,全寨子的男女老少一起来吃。其他的不是现在就要吃的,比如一些糖果之类的,主要就是分给了那些没有姑娘回来的老人,让他们(她们)也能感觉到在这样的节目气氛里,也有一份亲情在牵挂着他(她)们。 菜做好了,桌子也摆好了。姑妈、姑爷和老人孩子就是今天最大最珍贵的客人,他们被首先安排在了长桌宴上。舅妈、舅舅们把菜、饭、酒都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等所有的人都已经入了座,等所有的菜都上好了以后,舅妈、舅舅们才在长桌宴上不同的位置里加入进来,一场充满节日气氛、充满着浓浓亲情的盛宴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席间,少不了舅妈姑妈们的欢笑和相互劝酒,也少不了舅舅、姑爷们的猎拳行令唱酒歌。 当然,酒桌上的热闹这是今天晚上所有节目的开始和前奏,‘好戏’还在后头呢。 酒后的舞蹈,酒后的狂欢,酒后的焰火,才是今晚的主旋律。 今夜,这里会灯火不灭; 今夜,这里会彻夜无眠。 今夜的笑声属于整个寨子; 今夜的笑声属于整个寨子里的每一个人。 0099、跳芦笙舞 0099、跳芦笙舞 正月初八,是仰亚他们寨子约定跳芦笙舞的日子。所以,仰亚和务妮于昨天就已经回到了家里。 跳芦笙舞,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差不多有十几年没跳过了。跳芦笙舞是节日期间,一个寨子男女老少共同的欢乐。是一种自发的民间活动。跳芦笙舞,首先由寨子里的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们选定一个好日子。在以前,还要有一个叫做领头的家族中选定、或者世袭的‘寨老’来主持,跳芦笙舞也是要由寨老家的人跳了,然后在由这个家族的人跳,然后才是带动整个寨子的人跳。 现在,都是新社会了,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可是,一些基本的礼节,寨子里的几个老人商量了,还是得按本民族传统的习惯来。 其实,若按老规矩,仰亚这个家族倒还真的就是原来‘领头’,也就是能够代表寨子说话的‘寨老’的这个家族。 时间确定了以后,正月初八一大早,家家户户都提前吃好了饭。然后就准备着参加跳芦笙活动。 按照规矩,仰亚家小妹被选择作这次跳芦笙活动的‘起舞’,也就是,整个寨子今天的芦笙,要由小妹起舞了,大家才能跳。 吃过了早饭,务妮和小妹就在自己的家里打扮起来。今天的芦笙舞会,那是要穿着盛装出行的,更何况像小妹这种领舞的女孩,那更是要精心地打扮一番的。 小妹翻出了阿妈早几年就给她做好的盛装来。盛装主要都是由绣花和银饰组成。盛装上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是阿妈一针一线地绣出来的,这都代表着一个母亲对于女儿一种深深的爱。 而银饰上的花纹,都是由阿爸努力挣来的钱买来银子,然后请寨子里或者是附近寨子里会做银饰的银匠们精心打造出来,再由阿妈一片片地结合绣片而镶嵌的整个一套衣服上的。 整个一套盛装衣服,加上银饰加上绣片,可就是有十几甚至几十斤重。是要通过自己阿妈和阿爸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辛苦才能做出来的,它是阿爸阿妈送给女儿出嫁的‘嫁衣’,它的价值是可以和一栋房子相比的。 这里就有这样的说法,生个儿子,阿爸阿妈要辛辛苦苦给他建一栋吊脚楼,养一个女儿,阿爸阿妈就要给她准备一件盛装的银饰绣花嫁衣,这其中,当然不能厚此薄彼,养儿养女都一样。所以说,一件盛装衣服的价值,就和一栋吊脚楼的价值一样。 务妮也有一套这样的盛装,也是她阿妈为她准备的,出嫁的那天,务妮就是穿着这套盛装走出家门的。走到半路,才由仰亚为她换上仰亚给她准备的衣服。 今天,务妮也不要不和小妹一起去参加跳芦笙了。所以,她们两个,吃完了饭,就一直在房间里打扮着。毕竟两个人都还没有参加过这种跳芦笙,怎么穿上盛装都觉得有些别扭,最后还是叫来隔壁的婶子,才把两人打扮好了出门。 在村子里的一个高处又显眼的地方,有一个小型的‘芦笙场’,其实确切地,应该叫做‘起鼓场’。 跳大型芦笙舞,也是要用到鼓的,要先由鼓打出节奏,然后才是吹响芦笙,然后才开始跳芦笙舞。所以,跳芦笙舞的开始,又叫做‘起鼓’,所以,这个起跳芦笙舞的地方,又叫做起鼓场。 这里,早由几个老人把寨子里的鼓抬到了这里,只等着起鼓舞的小妹过来,他们打上鼓点节奏,芦笙舞就可以开始了。 穿好盛装的小妹,在同样穿着盛装的阿嫂务妮以及同样穿上了盛装的女孩的陪同下,缓缓地走了过来。在叮当作响的银铃声和炫目的绣花衣服的映衬下,今天的小妹比其他天更显得漂亮。 仰亚也拿出了自己的芦笙。仰亚的芦笙,可不是平常大家吹的这种六管芦笙,而是他的专业的十八管芦笙,这种芦笙的音域可是要比普通的六管芦笙要宽得太多了。 仰亚一家人的到来,也就意味着‘起鼓’马上就要开始了。 “仰亚,你来了,今天的起鼓芦笙就由你来吹吧。” “哎呀,叔公,这可不行,我听说,一直以来,起鼓芦笙都是由寨子里的老人们来起的,哪能由我来起呢。还是叔公你们来吧。” “不,现在,我们也要改一改了,我们光老没有用,我们今天要由我们寨子里芦笙吹得最好的人来起鼓,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就由仰亚来吹起鼓芦笙!” 仰亚还在迟疑。 “仰亚,好久以前,我们寨子里,也是你爷爷的芦笙吹得最好的,你吹的芦笙,我们也听过了,比你爷爷吹的都还要好,所以,应该由你来吹起鼓芦笙的,更何况,你都能到外国去参加演出了,现在在我们自己的寨子里,你还不愿意代表大家来起鼓?” 仰亚说不过去。也只好答应了。 等几个老人做好了一些基本的起鼓仪式后,真正的起鼓跳芦笙就要开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响了三下,仰亚带着小妹走进了起鼓场。踩着鼓点伴着芦笙曲,小妹轻盈地跳了起来。 仰亚的十八管芦笙,确实比六管芦笙的节奏要好得多。连小妹这种不太会跳芦笙舞的,也能跟着节奏跳得十分投入,也特别的流畅。 就这样,由仰亚家小妹在起鼓场上领跳了三圈,仰亚他们家族里其他的女性才跟到小妹的身后慢慢地跳起来。几个吹芦笙的老人也跟到了仰亚的身后,几把芦笙同时响了起来,鼓点也开始重了起来。 他们又在‘起鼓场’上领跳了三圈,寨子里其他的几个方向也开始响起了芦笙。 这样,仰亚和小妹他们才一边吹着芦笙一边跳着,朝着寨子下方更大的一个‘芦笙场’走来。这里,才是真正的芦笙场。相比于刚才的‘起鼓场’,这个芦笙场可就要大得多了。 人们慢慢地进入芦笙场,寨老们又进行了一些跳芦笙仪式,今天的跳芦笙舞就要开始了。 在开始之前,作为现在寨子里的领导——村长也说了话: “各位寨林中的男女老少,各位亲戚,跳芦笙舞,本来也是我们寨子里以前在逢年过节时的一种娱乐活动,可是,已经有好些年都没有举行了。记得以前,我们还会在吃新节、祈年节等一些大型的节日里,与附近的寨子一起举行芦笙舞大赛,变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锦鸡王可就是我们寨子里的人获得的,也就是仰亚他爷爷,他也是我们寨子里的老的锦鸡王。 现在,我们这里也有好几年没有吹芦笙,也没有跳芦笙舞了,我们寨子里的年轻人,会吹芦笙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但是,我们老锦鸡王的孙子,也就是仰亚,可是没有给他爷爷老锦鸡王丢脸,他可比他爷爷吹得还要好,都吹到国外去了。 自从上一年,我们这里也实行了责任田承包到户,这一年下来,大家都感觉到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也快乐了许多,所以,我们也才有闲心,在这正月里,重新举行一次跳芦笙舞活动,回味一下我们民族活动。” 就在村长讲话期间,还有好些人,特别是妇女们,还在陆陆续续地朝着芦笙场上赶。每个人都把自己压箱底好多年的盛装衣服取了出来,给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还有那些更小一点的女孩,也被自己阿妈或者奶奶等精心打扮了,穿着一身略微有些显大的盛装,一路叮当着走过来。 芦笙开始响起来了,还是由仰亚带着大家一起吹,因为仰亚的专业芦笙一带,那节奏比原来要清晰和响亮得多。仰亚被寨子里的老芦笙手们推到了最前面,作为‘领舞’,然后在他的后面,是按照着所有芦笙的长短高低来排的,最高的芦笙也叫高排芦笙,举真情为,约有十几米高,他们被安排跟在了仰亚身后,然后是又稍微低一点的芦笙,最后才是普通的、短的六管芦笙。 跟在芦笙手后面的,也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的。首先是由仰亚家小妹,也就是这次芦笙会的起舞者,带着一群和她一样盛装的女孩,当然也有像务妮这样已经结过婚的年轻媳妇和这几天还在娘家做客的、本村已经出嫁出去了的‘女儿’们。她们的盛装是贴着银饰最多的,还有最为突出的就是她们头上的大银角了。一对对大大的纯银‘牛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跟在她们后面的,身上穿着的也是盛装,可是她们的盛装与前面的女孩们的盛装比起来,又稍微简单了些,一个最为突出的特点就是,她们年龄大多在三十、四十来岁,她们头上戴着银鉓,已经不再是大大的银角,而是由纯银做成的一些鸟的形式,这就是中年的盛装。而在中年队伍的后面,就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了,她们的衣服与前面的又有区别。比起前面以天蓝色为主的衣服来,她们的衣服已经变成了黑色。镶嵌在衣服上的银鉓也更少了一些。老年人的头上,已经没有了银饰,而只是一张简单的黑色帕子。 芦笙场,是一个由很多从河边捡来的鹅卵石铺成的一圈一圈圆形的圈,芦笙舞也就是围绕着这样的圆圈跳着。随着加入跳芦笙舞的人越来越多,她们也从最开始的一圈到两圈再到三圈,那些同样也穿着‘盛装’女孩们,从三四岁到十一二岁的,都被围在了最里面的一圈里。 当然,跳芦笙舞,基本都是女孩或者说是女人们的娱乐节目,但是如果你足够细心的话,或是在这群穿着盛装的孩子中间,或是在最前面一排年轻女孩的盛装里,也有可能会发现一两个‘男扮女装’的男孩。当然,同样的穿着上盛装、戴上银帽,不细心是看不出来的。 这些,是那些家里没有女孩的阿妈们的杰作。没有女儿的阿妈,同样跟其他阿妈一样,也有从自己的娘胎家带过来的属于自己的一套盛装,她们也和其他的阿妈一样,从结婚后的第一天开始,她们就在绣花,都在为自己将来的女儿产准备着。可是,天不从人愿,没有女孩,是这些阿妈们一辈子的遗憾。所以,家里还有比较小一点的男孩的,有愿意穿的,阿妈也就把自己做好的衣服级他们穿了。 大一点的男孩,穿着着盛装大发了我和大银角,跟在了前面的盛装女孩里面,小一点的,就和其他的小女孩一起被围在最里面一圈。 这个,只要自家的小男孩或者大男孩愿意,是被允许的。也是不会被其他人笑话的。而这样做的另一个目的,也是阿妈们显示自己的绣花手艺的一种方式。绣得好的,虽然没有女儿来穿着展示,但同样被其他的阿妈们羡慕。 当然,其他的一些男孩,也都会到这里来,他们的没有参与跳芦笙,而是去玩着他们自己的的游戏。 另一个,跳芦笙舞,还有另外一种意义,那就是,如果有附近其他的年轻男女队也来参加的话,这也是一种男孩女孩接触谈恋爱交朋友的一种方式。他们可以在跳芦笙的时候认识了。然后再通过交往,有自己在心目中看重的‘对像’后,慢慢地,他们也可以相约到游方场上去进行他们的‘节目’——那就是‘游方’。 芦笙舞,从中午的十二点过,一直要跳到夕阳西下,有的还可以跳到晚上,不过,要跳到晚上的,一般的女孩都要回到家里,把自己的盛装换下,然后换成民族便装,也许是因为在晚上,穿着这种又重又贵重的盛装不太方便吧。 其实,跳芦笙舞,也是整个寨子集会和交流的一种方式,有一同享受欢乐,增加节日气氛;也有促进寨里邻居感情的作用。 这种跳芦笙舞活动,一直要持续好些天,只要大家愿意跳,有芦笙和鼓点给她们打节奏,她们都可心跳的。一般情况下,正月里,是要跳到正月十五过月半时结束。当然,这其中也可以加入其他的一些活动,比如打篮球呀,斗牛呀斗鸡呀等其他活动。 其实,它就是一个节目里整个民族、整个村寨的一种联欢活动。 仰亚一连和寨子里的所有人一起跳了好几天,当然,仰亚不可能一直和大家跳下去。 再过几天,正月十五一过,仰亚他们也就要开学了。 0100、竞选副校长 0100、竞选副校长 正月十五过了,也就等于年已经过完了,仰亚也要回到学校开学了。 新学期开始,学校发生了很多变化。 教音乐的龙老师走了,小王波终于还是转了学。寅虎同学也给仰亚老师递交了申请,说是不再参加学校组织文艺兴趣小组。还有一个变化就是,负责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也退休了。 从仰亚这个学期第一天来到学校,就听到了分管后勤的副校长退休的事情,这个消息在学校里能够这么活跃,当然有他值得活跃的地方。那就是,副校长退休了,这空缺出来的位置又会是谁能够坐上呢?也就是说,谁将接班做分管后勤的副校长。 这个问题,其实跟仰亚没有任何关系,仰亚没那资格。一方面仰亚还太年轻,论资排辈也排不到他。论专业,也是要什么正科比如语文数学政治历史等老师才有资格,要不就是特别培训出来的学校管理专业的人才,才能够有资格当这个副校长。 还有另外一条,也是仰亚刚刚来时就间接听到的,学校的提职提干,基本不会再考虑民办老师。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过后,仰亚也没把这事情放在自己心上,自己一个刚刚转来的民办老师,上好自己的课就可以了。管他谁来当校长又能怎样。 可是,不是说仰亚觉得这事跟他无关就真的无关的。没几天后,这事还真的就跟仰亚扯上了关系。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大家都在议论,在这个学校,真正的有可能得到提拔做副校长的,排来排去也就是那么三四个人。 第一个,就是现在负责后勤部工作的张姐。张姐,四十多岁,原来是某个企业里的职工,后来二婚嫁给了县里某个领导的小舅子,没过多久,就被安排到这个学校来了。 由于她不是师范专业毕业,也没有当老师的资格,她本身也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学校没办法,也就在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下面再安排了一个后勤部的职务,由她来管。这样,大的事情由分管后勤的副校长来管,每天的后勤开支以及食堂的管理就都交由张姐来安排。这样,分管后勤的副校长有时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轻闲,就又跟龙校长申请,他还带了两个班的课。 现在,分管后勤的副校长退休了,理应由其下属人员提拔起来,担任这个副校长。 另一个,就是现在的副教导主任,姓蒋,他是原来本乡镇下面一个学校的校长,学校合并后才调到这个学校来的,他原来所在的学校,后勤这一块就做得不错,那个学校当时也有住校生,也有学生食堂。当时,龙校长等都还到过那所学校去参观学习过他们的后勤管理呢。 自从蒋副主任来到这个学校后,虽然他不再是管理后勤的领导,可是,他针对后勤提的好几个建议都被学校采纳了,而且效果还不错。也有过好几次大家一起开玩笑时说,蒋主任来分管学校后勤最为合适。可是,当时也只是一种说笑而已,没有谁把它当真。可是现在,确实有把这件事情当成真事的可能了,而且从副教导主任到副校长,也只是一种平行调动,工资变化也不大。所以,也有好大一部分人认为,会由主任来分管后勤。 还有一个就是刘剑老师。刘剑老师,相比于上面这些人来说,是最年轻的一个,也是学历最高的一个。自从他到这个学校来以后,他所教过的班级,教学质量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县里面其他学校的教学质量相比的。也有好几次都在传说,刘剑老师有可能要调到县城里面其他的学校去了。要不是被这个学校以及龙校长的一再劝说和挽留,也许真的有可能走了。 可是,人才就是人才,既然不让人家走,总不能就这样把别人放在家这里凉着,而又是得不到重用。那也不是长久的留人之道。而且对于这个本学校唯一的、正牌的、本科师范专业的老师,龙校长也曾经许诺过,一定要给予重用。只是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位置。那么,这一次,应该是‘有位置’了。是不是的真正的‘留人’,也就看这一次了。 对于有机会被提拔的这三个人,作为一个刚刚来的新人,仰亚没有对任何人有所偏向,对于他们来说,仰亚和每一个人的相处都一样,没有过深的交情,也没有对谁看不顺眼。如果硬要说有那么一点交流的话,也就是上次仰亚和刘剑老师的交流了。所以,仰亚认为谁当都可以,谁当都一样。反正就是与自己无关就行了,其他的事也用不着自己的去操心。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仰亚还是看到了几个人的变化。 就在昨天,仰亚有些事情,稍微晚了一点才去到食堂吃饭,正好后勤部的张姐也在。以前,张姐有时在吃饭的时候也会到食堂来,可大多数时间都是戴着红袖套站在那里,不是在指挥着食堂的后勤人员这样那样,就是在盯着那些不想排队打饭的男生一个一个地看,直到看得他们不敢叉队为止。 然后,龙校长过来了,她陪上一个笑脸,主任过来了,她陪上一个笑脸,普通的老师嘛,她可以视而不见。仰亚就属于那种被视而不见的、再普通不过的老师。 可是今天,仰亚还没走进食堂,戴红袖套的张姐就亲自地走了过来: “啊,仰亚老师,今天咋这么晚才来吃饭啊?你看,都没什么菜了啊。” “啊,没事,张姐,在教室多耽误了一会,所以就来晚了些,没事,只要还有饭就行,我不挑食。” “哎呀,老弟呀,你这样说,张姐我就更不好意思了,我管着后勤,连老师都吃不上一口好饭,那我就太对不住大家了。来来来,你过来,这边还跟龙校长留有一些菜,刚好龙校长下午有事到县里面去了,不在食堂吃饭。” 说着,张姐一边拉着仰亚的衣服,一边朝着后厨的柜子走去,然后从里面拿出一盘炒好的菜来,一下子全都倒在了仰亚的碗里。 “好啦好啦,张姐,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的。” “你看,还跟你姐我客气,多吃点,看你这都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吃点哪能行。你就吃吧,以后想吃什么,提前跟你姐我说,我帮你做。” 仰亚其实也是假客气一番,有好菜谁不想吃,以仰亚的身体,再来这样一碗好菜才高兴呢。 仰亚又跟张姐客气了几句,端着碗走出了厨房,朝天上看看,确信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才放心大胆地一边走一边拨着碗里的肉菜。 一连好几天,仰亚都受到这样的待遇,当然,每天都有每天不一样的借口。仰亚也注意到,其他的老师,这几天也在张姐那得到了和他一样的‘优待’。 至于蒋副主任,好像从一开始仰亚来到这个学校,他对仰亚老师就没有什么好感。好像仰亚第一次来到学校,第一个碰上的就是蒋副主任。当时,当仰亚介绍了自己以后,蒋副主任斜过眼来,看了仰亚好几眼,那种眼神,就有一种是不是你走错门了的感觉。从那以后,他对于仰亚都有一种视而不见的感觉,就算是面对面碰上,只要仰亚不主动跟他打招呼,他是永远也不会跟仰亚打招呼的,并且连一点打招呼的表现也没有。就算是仰亚跟他打招呼,他最多也只是用鼻子哼哼两声,算是给仰亚答复了。平常,看到仰亚都是会绕着走的。 这天下午下课后,还没有到吃饭时间,仰亚就在学校外面的街道上走了一下。街上现在又增添小店,有吃的,有用的。这一年,这小小的乡镇街道上,还真的变化不少。 仰亚正在街上东张西望地看着的时候,整个手伸过来拉住了仰亚的手。 “嗳,仰亚老师,来来来,我有几个朋友,正在这边吃饭呢,过来跟我们一起吃。” 仰亚一看,正是学校的蒋副主任。 “啊,蒋主任,是你,学校马上就要吃饭了。我这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们吃吧,是你的朋友,我去也不太方便,还是你们自己吃吧。” “哎呀,来来来,都是一个学校的老师,不用这么客气。”蒋主任第一次在仰亚面前笑着说话,并一边拉着仰亚朝着一个小餐馆里面走。 盛情难却,仰亚也只好跟着走了进去。里面确实有学校的几个老师,另外几个,好像是乡里面的人,仰亚也是否有些认识。 “来,仰亚老师,坐坐坐,这边,其实也没什么,今天偶然地碰到几位学校老师,还有这几位乡里面的朋友,就在这小店大家一起吃个饭。本来也想叫你一起来的,可是我刚刚出来时,你正在上课,所以,就没有叫你,这不,刚好你过来了,就不用客气,一餐便饭而已。” 今天蒋主任的客气,又一次让仰亚看了看窗子外边的太阳,看是不是从西边出来。 “蒋主任,有什么事?都兄弟几个,还用得着请大家吃饭吗?直接说就是,你看这整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就坐在仰亚身边的一个说。 “哎呀,一定要有什么事才请大家吃饭吗,这不,好久没聚在一起了,刚好今天有空,就顺便聚聚呗。” (可是,仰亚知道,今天晚上,龙校长就通知了要开会呢。)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说出是有事,那就开始喝酒吧。可是在喝酒的过程中,仰亚还是听出来了,大家不止一次地提到学校要提拔一个副校长的事。只是大家一提到这事,蒋主任就又用劝酒的方式把大家掩盖了过去。 但是,仰亚还是听懂了一部分。 后来的几天,仰亚又看到了蒋主任又在这家饭店请了好几次大家吃饭。这几次当中,好像学校的老师们都分批的参加了,仰亚注意到,唯一没有参加的,好像就只有后勤的张姐和刘剑老师。 刘剑老师,相对于其他老师来说,在学校也算是年轻老师了,也就跟仰亚更接近了些。也更有交流的话题些。平常,和仰亚之间,也比其他的老师多了些话题可聊。或是,自从上次因为寅虎和那初三女孩的事,他跟仰亚生气后,现在,两人也不太打招呼了。可是,仰亚的心里并没有什么记恨的,至于刘剑老师的心里有没有,他就不知道了。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事也是越来越明显了。也就在上星期,学校也针对张姐、蒋主任和刘剑老师拟提拔为学校副校长的事,在学校作公开的调查。好像这样事还是由县里面教育局来进行的。 仰亚也同样收到了一份调查表,上面写着三个人的名字。后面的几格里,分德能勤绩等方面,叫大家对以上三个人作一个公正的评定。 仰亚看了看,真的觉得有点为难,认真地说,他真的对这三人没有点太多的了解,或者说没有太多深入的了解。也许是因为仰亚原来的工作(跳芦笙、演出)相对比较单一吧,他虽然来到这个学校近一年了,确实对这些方面他不太关注。 他该说谁的好,又说谁不好呢,仰亚可不想得罪人。虽然一直以来,几个人都对仰亚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对仰亚也没有坏了处呀。而且,这开学一个多月来,他们对于仰亚的热情,也让单纯的仰亚觉得不应该在这件事情上说他们不好。 最后,仰亚只能在每个人的情况下面都写‘好’。 好在,这是不用写名字上去的,谁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仰亚写好后,就在一天学生全部在上晚自习、静悄悄的时候,仰亚把自己写满‘好’的‘意见表’放进了学校的意见箱里。 然后仰亚在想,他总算做了一件不得罪的‘好事’。也应该对得起这一个多月来,张姐在厨房对他的‘关心’了;也对得起蒋主任唯一一次笑脸相迎请他吃的那餐饭了。他没有对刘剑老师有什么反感。所以,他也没必要说他什么坏话。 一个星期过后,上面的文件下来了。被提拔为本校分管后勤的副校长是—— 刘剑老师。 0101、大闹学堂 0101、大闹学堂 一波风过后,刘剑老师被提拔为本校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一个多月来校园里的浮躁和骚动又重新归为平静。 可对于仰亚的损失就是,自从学校公布了刘剑老师为副校长后的第二天,仰亚就再也没有能够享受到食堂里的‘特殊’待遇。再碰上蒋副主任时,回答他的又重新变回了鼻子‘哼哼’。 这天,仰亚再一次一个人到食堂打饭,一进食堂就看见后勤管理张姐在丢盆摔罐的,并且在嘴里不停地发着唠叨。 ‘一个多月来,白费了老娘的这张老脸,给所有人陪笑,给所有人献殷勤,结果老娘什么也没有捞到。’ 仰亚故着没有听见,走到食堂工作人员面前: “给我打个饭,菜要辣椒少一点的。” “啊,仰亚老师,你不吃辣椒呀,在我们这里,不吃辣椒的人很少啊。” “唉,也不是不吃,只是吃得少些,这几天不太舒服,嘴上有泡,所以,不敢吃辣椒。” 背对着仰亚的张姐,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仰亚的话,还是没有听到。 “哼哼,那些吃到了好处的,也应该给老娘一点面子吧,啊?一个个吃了,到帮忙的时候一个个倒像是没事人似的,一群喂下饱的白眼狼。只想着贪小便宜,一定会有报应的。” 仰亚不知道自己嘴巴里的‘泡’是不是‘报应’。可是,仰亚确实得到过张姐的好处。那份表上,他虽然也在张姐的名字后面写上了‘好’,可是,他也没有在其他的两个人的名字后面写‘不好’呀。这样一来,仰亚的这一票也就算是白费了。 ‘吃人家的嘴软’,仰亚知道张姐的话,有一半是说给他听的,可是,既然吃人家的了,又没能帮上忙,那就让人家念叨念叨,反正自己也没丢肉。 仰亚打好了饭,跟没事人一样,一边吃着一边走出了食堂。他只是在想,学校要是再有一次副校长提拔该多好。那样,又可以有几天好伙食了。 仰亚以为这件事情也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可是,事情还远远没完。这天下午,仰亚正在上课,却听到教室外面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仰亚的音乐课,本来教室里声音就有点大,他也没在意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好像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大得仰亚根本就不能再继续上课,就连班上的孩子一个个也是想尽办法想朝着窗子外面看。那没有坐在窗子边的,也竖着耳朵好奇地听着。 仰亚没法再把课上下去,他打开了教室的门。门一打开,一种吵架的声音马上就飘了进来: “龙校长,你想想,我老张来到这个学校也有十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有哪点做不好,怎么我就这样的被你们看不起呢?” 原来,是后勤的张姐,把龙校长堵在了教学楼下面,正在叉着腰和龙校长吵架。旁边,早已经围上了好几层学生。龙校长还在耐心地对张姐说: “张姐,这不是上面决定的吗,我一个小小的乡村学校校长,你相信我能有那么大的权力吗?谁当这个副校长和谁不当这个副校长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知道,这就是整个学校都看不起我,说实在的,说是当老师,教这些个小孩,我确实不够资格,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要在这个学校当什么老师,我也当不来。可是,这后勤,我都跟着原来的副校长干了好多年了,难道还不如一个只会给学生上课、而三十几岁还没结婚的老单身汉?” “张姐,你有事说事,你如何说我都行,如何发泄你心中的不满意都行,你这样把人家刘老师也牵扯进来,会让矛盾越扯越大的。” “我怕什么,在这个学校,我谁都没有怕过,别说是他,就是你龙校长来、乡长来、县长来我都没有怕过。”张姐说着,还不停地拍起手来,还把肥胖的身体一步步地向龙校长逼近。 这时,下课的铃声已经响了,围过来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全部跟我回教室去。” 龙校长不想在全校学生面前再跟张姐扯这些,只得对着身边的学生吼道。 围着的学生,好多已经开始回了教室。可是,还是一直站在栏杆上看着或者就是趴在窗子上听着。学校这么精彩的画面,哪能让这一伙半大不小的小孩静得下来。可是,虽然有一些学生回去了,可是后面的不明真像的学生又围了上来。 龙校长没有办法,他不想跟着这种妇女在那么多学生面前丢脸。他想绕过张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可是,他本身就是被张姐从办公室里面逼出来的啊。 张姐一看龙校长又准备‘开遛’,马上就扑了上来,抓着龙校长就一顿拉拉扯扯。对于这样一个女人,龙校长是还手也不是,不还手也不是。可是,想躲又躲闪不过去。 仰亚一直站在二楼的教室门口看着,想笑又不敢笑,想下去劝阻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他旁边,都是刚才他上课那个班的同学,也跟他一起趴在阳台上看热闹。 “看什么看,回教室去,马上就要上课了。” 可是,看到下面这种场合,仰亚怎么也严肃不起来,反而被几个学生看了几眼,连自己的也开始笑了起来。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威信让学生走回教室了。 下面的精彩还在继续。 张姐已经扯住了龙校长一边衣服,正在想着往龙校长的脸上抓,龙校长一迈,一大步跳出了张姐的‘势力范围’。可是,张姐一直用力地抓着龙校长,他这一闪,不小心就把张姐带着摔在了地上。龙校长也挣脱了,几步快走,离开了张姐,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张姐被这柆带,直接就把本就发胖的身体一下子滑倒在地上。 这下可更是不得了啦,她尽、竟然就势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我可受不了了,一个什么破学校,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我是哪辈子作的孽啊,上辈子到底得罪了谁啊,这辈子让我来受这么大的罪,受这么大的委屈。” 说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地上抹着,再回上今天早上刚刚下过一阵小雨,地上本来就还没那么干燥,她这一蹲一抹一搓一滚,马上全身上下包括脸上都花了起来。 龙校长走了,没人阻止学生再看热闹。所以,所有的学生又从各自的教室里跑了出来,对着地上的张姐看着。一个个就像看一场好久没看的电影一样。有几个胆大的男生还故意起哄。这样,让地上的人就更是觉得不得了了。整个身子趴在了地上,也不管自己身上的泥水,也不管自己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就像三岁小孩撒赖一样,满地又是打滚又是乱爬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天呀地呀爹呀娘呀地叫着。 闹了一阵,上课铃已经响了最后一遍了,在各个老师的一再催逼下,这群学生极不情愿地走进各自的教室。可是,哪里听得进老师们的讲课。 校园内,趴在地上的女人还是没有起来,可是等她再哭一阵再闹一阵,却发现已经没有看到周围还有人在看她时。她也知道,她的‘精彩剧情’没有了观众。这时,她才真正地委屈地趴在地上真正的哭了起来,而且哭得很伤心。她一边哭一边细数着自己的一切过往。 是的,她也是一个苦命的人,第一嫁嫁给了一个军人,可是不想,没几年军人就走了,留下她没儿没女,在婆家也呆不下去,也难熬。所以,才又回到娘家。没几个月,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县里某企业的工人。却不想因祸得福,这第二任男人还是一个不小领导的小舅子,随着某领导的提升,小舅子一家人也跟着沾了光,这样,张姐也被安排进了某企业工作。后来,又被调到了这个学校来。 当时,她也只是想,能从一个企业的临时工转到一个学校,虽然是到了乡下。好在,这个乡镇距离县城也不远,如果能通过这个跳板,几年后能混成一个正式的国家干部,然后再调回到县城去,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可就在前几年,某领导却下台了,这样,她的后台也就没有了。她的一切愿望和理想也就落空了。 这次,她还是想,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本想着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对自己的人生有所改变。可是,陪了一个多月有笑脸,做了一个多月的‘人情’。最后,却没有自己什么事,张姐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越想也越觉得自己委屈。也才会在今天找了个借口向龙校长发泄一通。 想到了这些,张姐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地委屈,也才会真正地趴在地上真哭起来。 学生上课了,她再哭也没有谁来理她了。所以,张姐在地上哭了一阵,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才又爬起来,看着自己满身的泥水和满脸的鼻涕口水,才又边哭着边骂着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闹过之后,自己冷静下来再想想,本来想着,这样一闹,或许学校会给自己一点面子。可是,又能怎么样呢?现在自己想起来,反倒觉得还不如不闹。现在闹得满学校都知道了。而龙校长那里,也不能为自己解决什么问题。 龙校长那边,在学校里,以前也许有过这种问题。龙校长从张姐身边这走开后,也没有再过问这件事,就好像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不能给张姐什么答复,也不能怪张姐这样一个女人撒什么泼。只能等这件事慢慢地过去了。 一连几天,龙校长都没有再过问这件事,也没有再找张姐说什么。 刘剑副校长已经开始走马上任了。作为学校的一个得力干将,刘剑老师当然不可能把太多的时间用在打点后勤、食堂这一块上。可是既然是新上任,总得要把这一块事情理顺清楚了再说。也许有一天,他还会把这一块工作交由张姐来做的。只是这一两天,作为同是争取这个位置的两个人,暂时还不太好安排。 而且前几天张姐那一闹,话语中也带出些对于自己没能被选上,而‘竞争对手’却选上了,心里面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尴尬。所以,两个人在一起感觉还是有点别扭。 几天过后,张姐没看到龙校长找她说自己闹事这件事,她反而在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是自己真的有点过份了? 这天,张姐终于又走进了龙校长的办公室。 一看到张姐进来,这倒把龙校长吓了一跳,不会是又要来一场大闹校长办公室吧? “你这是——” “啊,校长,你忙吗?我可以进来坐坐吗?”今天,张姐客气了很多。张姐这一客气,龙校长的心里才慢慢地放下。 “啊,有什么事,你进来说吧。” 张姐得到龙校长允许后,走进了校长办公室。龙校长给张姐到了一杯水过来。 “你先喝杯水,有什么事你说吧?” 张姐慢慢地喝了两口水,看见龙校长还在疑惑地看着她,只好开口说话: “龙校长,那天,是我的不对,是我让你出丑了,我自己也出丑了。龙校长,真对不起。” “啊,这倒没什么,只是这么多学生看着,真的有点影响学校的形像。” “校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中午,我喝了点酒,想想这件事,觉得自己很委屈,所以就来了。” “这件事,也是由上面决定的,虽然我们也知道在管理后勤和学生食堂方面,也许你比刘老师更有经验。可是,要说是当副校长,你还真的比不上刘老师。刘老师虽然在管理上没什么经验,可是,刘老师的教学质量在我们学校是数一数二的。甚至在全县都排得上名次的。” “龙校长,这个我也知道,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可能说了些对不起刘老师啊刘副校长话,有时间我再去给他道个歉。” “这倒不用,刘老师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后勤管理和学生食堂这一块工作,刘校长还是新手,以后,在工作上多多配合刘副校长工作就行。” “这个一定,龙校长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多多和刘副校长勾通,搞好关系,多多配合他的工作。” 经过这次谈话,学校的工作重新恢复了正常,特别是后勤这一块,张姐还真是说到做到,他与刘副校长之间的配合也是越来越好了。 0102、兴趣小组解散 0102、兴趣小组解散 刘剑副校长上任了。作为一个学校教学质量的标兵,不可能让他仅仅只是管理后勤。刘剑副校长除了管理后勤外,更重要的是主抓本校教学质量的提高。 这样,作为对后勤这块工作比较熟悉的后勤食堂管理员张姐,学校就把后勤中的一部分工作明确给了她。刘副校长只是主抓宏观的管理而已。所以,张姐和刘剑之间的工作联系也就相对地多了起来。而且工作上配合得也还不错。 ‘新官上任三把火’,刘副校长一上台,当然也要有他的三把火,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教学。所以,他的第一把火就是想把本校的教学质量有所提高。教学质量,当然就体现在马上就要进行的中考上。但是,作为音乐课的仰亚老师,音乐是不参与中考成绩的。 从这个学期开学以来,初一年级的学习尖子生小王波,因为参加文艺兴趣小组而学习下降,导致最后转学,这可是学校的一大损失。也不知什么原因,另一个对于芦笙及芦笙舞很有天份的寅虎同学,也突然就提出了要退出文艺兴趣小组。 初三年级的几个学生也因为邻近中考而主动退出了兴趣小组。这样一来,刚刚成立不久的文艺兴趣小组,就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了,根本也开展不起兴趣小组的活动来。仰亚正想着如何把兴趣小组重新组织起来,重新开展活动,重新招人,重新教一批学生芦笙和芦笙舞。 可是,这一天,仰亚突然接到学校校长会议的通知,说是文艺兴趣小组解散。 仰亚想了一夜也想不通,为什么学校要解散兴趣小组。第二天早上,仰亚没课,被刘副校长找到了办公室。 “仰亚老师,你坐吧。” “啊,刘校长,有什么事吗?” “啊啊,你还是叫我刘老师,或者就叫我刘剑吧,和以前一样,听你这样叫,怪别扭的。”刘剑半天玩笑地说。 “刘校长,这样不好吧?那不显得我太不尊重学校领导了。” 刘剑也没再说什么。给仰亚递过了一杯水。 “仰亚老师,今天找你来,啊,其实昨天你也应该得到我们校长会议的通知了吧,也就是关于兴趣小组的事。” 仰亚正想找人说说这事呢,听到刘剑这么一说,仰亚有些激动。 “刘副校长,上学期,文艺兴趣小组的活动开展得不错,为什么这个学期就要解散了呢?” “仰亚老师,我知道你很舍不得文艺兴趣小组的解散,可是现在,我们还是要以中考为主啊,学生中考成绩的好坏,才是我们这个学校生存的保证啊。” “可是,让学生学点我们本民族的东西,同时也让他们多一种业余爱好,在课余时间放松放松也是好事呀。” “仰亚老师,现在是这样,这些不但没有在我们提高教学质量上有什么帮助,反而让我们的一些孩子,因为参与了这个兴趣小组而影响了学习。” “没有呀,好几个同学还因为参加的兴趣小组,学习比以前还有了一定的进步呢,比如寅虎同学。” “哼哼,就那个寅虎呀,我倒是没看到他学习进步多少,其他方面吧,我也不想多说了。你再看看,王波同学,不就是因为参加兴趣小组而影响学习的吗?不就是因为学习成绩下降才转学的吗?你想想,一个尖子生转学出去,对学校是不是一种损失?还有初三年级的某女同学,自从加入了你们的什么兴趣小组,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仰亚知道刘剑说的是谁,他也隐隐约约听出来,兴起小组真正要解散的主要原因。其实,事情就发生在寅虎、小王波和初三那女孩身上。 作为新上任的刘副校长都这样说了,仰亚还能有什么说的。 “啊,仰亚老师,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我们以后的上课,还是要尽量以教学大纲上要求的去上课,至于什么芦笙呀,民族舞什么的东西呀,那也不是我们要求的,而且这些跟我们学生将来的中考也没有多大联系,这些都是可以有可以没有的东西,如果真正有哪位同学对这方面感兴趣,或者说以后要以这方面为职业,那等他初中毕业了再找专门的地方学习也是可以的。” 看来,这兴趣小组是一定要解散了,仰亚找不到任何理由说让兴趣小组不解散。这是学校的规定,即使他有再大的能耐想要把芦笙和芦笙舞教给那些想要学习的学生,也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这才刚刚建立起来的文艺兴趣小组,还真是出了不少的事。比如,小王波的转学,寅虎和初三年级那女生的事等等,要说是跟兴趣小组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也说不过去。而且,一直到现在为止,一直对芦笙很感兴趣也很有天赋的寅虎,为什么这个学期就一定要辞退不想参加了,仰亚一直到现在也没能弄清楚。问过他几次,他也不想说。 就这样,从刘剑副校长那里谈话以后,仰亚洲又找了兴趣组里还有的几个孩子,几个孩子也没什么反应。当然,作为这么大的孩子,他们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学的好还是不学的好,他们根本就看不出学与不学有什么区别,只是一时的爱好,老师叫学就跟着学而已。 就这样,成立有一个多学期的文艺兴趣小组,就在学校里无声无息地解散了。仰亚除了惋惜,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能告诉学生学好芦笙将来有用吗?可是,自己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如果有用,那为什么宣传队还会解散,自己还会被安排到学校来从事这个跟自己根本就扯不上关系的教师职业。 兴趣组解散了,仰亚当然就不能在学校里再吹芦笙了,或者说不能以一种特长来教给学生了。上课时间当然更不可能再提到学芦笙舞的事。这当然还有另外一条,那就是上课必须要以教学大纲及教案的要求来给学生上课了。 没有了仰亚擅长的芦笙作为引导,对于仰亚这样的不专业的老师来说,上课就更是找不到重点,也提不起学生们的兴趣。一方面,仰亚不是专业,没有老师们那一套清晰的思路;仰亚的知识面少,不能在课堂上针对教学知识有所引深;还有就是,仰亚本身就是一个只会吹芦笙的,相对来说,知识相对单一,不能在课堂上引起学生们听课的兴趣。 几节课下来,仰亚以前上课的那种引导和吸引力没有了,学生对于他的课的兴趣也降低了很多。 半期考试过后,仰亚所教的几个班级,他的课虽然不是什么重点课。但是,成绩上还是要计算到总分里面的。 这一次,仰亚的课真的考砸了。 上个学期,仰亚所教的音乐课,在总平均分上,还能在各班在保持在中等,有几个学生还考出了高分,平均分也在80分以上(总分100分制)。而这个学期的这次半期考试,仰亚的课,平均分却只有六十多分,有好几个学生还不及格。 考试过后,龙校长把仰亚又叫到了办公室。 “仰亚老师,这次半期考试的成绩下来了,你教的那几个班级,可比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下降了不少啊,是什么原因呢?” 对于这个,仰亚还真的说不出原因来。要说上半个学期把民族芦笙舞加入到了课堂。可是这半个学期,减少了这一部分,仰亚也像其他的老师一样,认真地写了教案,也认真地上了课。可是,他也想不到这半个学期下来,会是这样的结果。对于龙校长的提问,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仰亚老师,是不是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影响了你的教学,这样下去,可不好啊。” “龙校长,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上次刘副校长跟我说过,叫我不再把有关芦笙的东西加到学生的课堂上,而要按照教学大纲要求的去上课。从那以后,我就已经把有关芦笙方面的东西不再在课堂上提了。可是,也不知为什么,学生的成绩不但没有提高,反而比上个学期更加差了。” “这应该不是主要原因呀?按照教学大纲要求,剔除了课堂上多余的东西,学生的学习成绩怎么还会不升反降呢?你再好好的思考一下,下半个学期,可是要把教学质量提上来。要不,你的课就要扯各班级成绩的后腿了。” 从龙校长办公室出来,仰亚冥思苦想,就是找不到自己教的学生学习成绩上不去的原因。 同时,主抓教学质量的刘副校长也找仰亚谈了话。说是自从上次的谈话后,仰亚是不是的在闹情绪。是不是对于他安排的取消学校学生兴趣小组的事不高兴,有抵触情绪。 仰亚是真的没有这种想法。 最后,刘副校长丢下一句话: “仰亚老师,你的这种教学水平,如果在短期内得不到改善和提高,那是学校乃至教育部门都不允许的。” 仰亚不知道学校和教育部门的不允许是怎么回事。但是,由于自己的教学质量确实有问题。仰亚只能默默地低着头接受领导的批评。 “仰亚老师,你有考虑过去参加一次民转工的老师进修考试吗?” 停了好久,刘剑突然问了仰亚这样一句。 “可是,刘校长,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得过,我的基础也比较差,再加上现在我的家庭负担也比较重,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准备,我怕------”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其他的工作岗位呢?” “可我也不知道我还能适应其他的什么工作啊。” “啊——” 刘副校长轻轻地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仰亚默默地走出了刘剑副校长的办公室。 这两次的谈话,仰亚不知道自己将要发生什么。他也不想让自己再发生什么。从一年前的宣传队解散,到后来的等待,再到后来被安排到了学校,这一个过程,仰亚都已经等待得有些心惊胆战了。现在,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他可不想自己再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现在,仰亚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把自己的课上好,把自己教的课的教学质量提上去,别的,应该不是他考虑的范围。 半期考试过后,仰亚回家的次数减少了,脸上的笑容减少了。他感觉到自己肩上的压力有些大,以至于自己脸上都挂不上笑容。 在学校里,他找不到可以帮助他的人。龙校长是他的老师,可是,该说的,龙校长也已经跟他说了。也许自己就是需要一个重新‘开窍’的过程吧。 这时候的仰亚,特别想念已经走了的龙老师。如果龙老师还在,肯定能够帮他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可是现在,仰亚连找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作为一个民办教师的仰亚,他也总觉得自己和其他的公办教师之间有一层隔膜,没有一个老师可以和他跟已经走了的龙老师那么亲近。这之间,不仅仅是因为仰亚和龙老师都是民办教师吧。 仰亚把原来龙老师留下来的那些笔记以及书籍又翻出来看了一遍,把以前龙老师对他说的那些话也好好地回忆了一遍。想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有时,仰亚甚至在想,如果他知道现在龙老师在哪里的话,有时间他想去找一找龙老师。因为在教学和当老师这方面,仰亚没有其他的朋友,就只有龙老师这一个朋友。 后半个学期,仰亚确实努力了不少。他参考原来龙老师的一些教案和笔记,重新学写每一堂课的教学教案,重新改变自己给学生上课的方式方法。 这方面,特别是两次校长对仰亚的谈话,使得仰亚在这件事情上,心里压力也越来越大。 可是,事与愿为,仰亚越是想做好,却越是做不好。到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仰亚这科的考试成绩还是不理想,和上半个学期的情况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在期末总结会上,龙校长还有其他几个校领导,都不点名地就这个事情说了不少。仰亚总感觉到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整个会场里,仰亚感觉到自己的脸一直在发烫。 这一天,仰亚甚至在整个校园里,连走路都怕看到其他的老师,甚至是学生。 仰亚努力了,可是却没有什么效果。 仰亚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0103、转岗 0103、转岗 又坚持了一个学期下来,仰亚的教学质量还是保持原样,一直都提不起来。这个学期又从正规的师范学校分来了两个老师。 就在前几个月,好像上面下了文件,民办老师最后一批转为公办教师已经结束。这也就意味着,仰亚是不可能再转为公办老师的了。 其实,这其中,仰亚也不是没有努力过。 上次刘剑副校长给他说过以后,仰亚也到县教育局问过这件事,可是,他得到的答复是,现在全县的民办老师要想转入公办,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有十年以上的民办老师工龄,并且在教书过程中取得突出成绩的才能直接转入公办。而且这个在县里也是有一定的名额限制的。而就在这一年,整个县里已经没有了名额。也就是说,仰亚想通过这一条渠道转为公办老师根本就不可能了,而且,仰亚的实际教书年龄也达不到十年工龄。 还有另一条路,就是参加正规的中专、中师招考,然后统一到相关的师范专业进修学习,如果能够顺利地毕业,那不但可以转为公办老师,而且连民办老师期间的工龄可以加算进去。 这上面第一条,仰亚没有达到十年工龄;这第二条,仰亚还没有时间去参加考试,这民办老师不能转为公办老师的文件就已经下来了。这也就是说,仰亚已经不可能在学校转为公办老师了。 那是不是仰亚也可以以民办老师的身份一直在学校呆下去呢?这也不可能了。文件规定,关于民办老师,将在正规的师范生逐渐充实的情况下,逐步取消民办老师这一特殊行业。 这个学期,因为有新的老师分配过来,仰亚的课也从原来的四个班级压缩到了两个班级。这样,仰亚的课也就少了一半。现在学校执行的是除了基本工资外,其他的教师工资是按课时费来算的。这样,仰亚没有课上,工资也就相应地减少了一部分。 仰亚一直想找学校、找龙校长说一下自己的事情,可是,这是全县乃至全国都是这种情况,龙校长恐怕也解决不了仰亚的这个问题。 这天,龙校长把仰亚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仰亚老师,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龙校长,有什么事,你说吧?” “你也知道,现在,全县,还有其他的地方,都在陆陆续续地取消民办教师这一块。我们学校现在,也就只有你一个民办教师了。” 听到龙校长的这一句话,真的把仰亚吓了一跳。 其实,自从和仰亚一起教音乐的民办教师龙老师走后,仰亚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可是,他不知道对于他自己,这个问题也来得这么的快。以至于仰亚从心里上都还没来得及作任何的准备。今天龙校长这么一说,是不是自己又将面临一次失业。仰亚真的都不敢再往下想。 “龙校长,这-------” “仰亚老师,在教学这一块,我们也已经对你努力过了,我们也能看得出,你自己也已经很努力了。可是,现在全国都在实行这样一个政策,这也是没办法的。当然,这也是一个地方发展的必然,总有一天,正规的老师要取代民办教师这一块的。这个也请你能够理解。这几年来,你对我们学校、对学生作出的努力,我们从心底里感谢你,我想,只要是你教过的学生,他们也一定会记得你的。” 龙校长的说话,不紧也不慢,不高也不低,平静的而温和。可是,仰亚听起来,每一颗字都像针一样紧紧地扎在他的心上。 “龙校长,这也就是说,我就要离开这个学校了吗?” 从一开始,宣传队解散,仰亚也没有想过,他会到这个学校来。这几年,在学校,仰亚也有好些时候的不愉快,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要离开。可是今天龙校长的这话,这不是明摆着是在跟仰亚说辞行的话吗。 “啊,这倒不是,我们也想过了,这么些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 龙校长这一停顿,仰亚又是心头一紧。 “不过,仰亚老师,我说了你也不要生气。现在,不要说你,就是我们,很多知识也都在落后,是赶不上这个时代了。学校补充新的老师进来,也是必须的事情。这样,不要说你,就是我们也是要慢慢地被淘汰掉的。这里,鉴于你各方面的基础确实差了点,我们决定给你调换一下工作岗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一两个学期,仰亚也感觉到自己在教学上确实很吃力,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在学校里,除了老师,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岗位呢。仰亚不敢说可以,但也不敢说自己不想调换岗位。只能静静地等待着龙校长的‘下文’。 龙校长也好像很难开口一样。 他静静地等了好久,最后,才又像鼓起最大的勇气一样对仰亚说: “我们想把你调换到学校做保卫工作。” “保卫?” “嗯,保卫。啊,仰亚,虽然这个岗位比不了学校的老师,可是,在学校,关于学校的安全,学生的安全同样重要。” 仰亚默不作声,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仰亚老师,这一下要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转变,确实一下子有点难以接受。这个倒不是现在马上就要你转换入这个岗位,最起码也要上完这个学期的课程我们才调整。不过,这也没几个月了,所以,我今天也只是提前地跟你说一声,争求一下你的意见。当然,你也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你,就是想让你考虑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再想办法申报到上面去。” “------” “好啦,你先考虑一下吧,作出决定后再来告诉我,好吧?” 仰亚无力地走出了龙校长的办公室,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了自己的寝室。倒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就迷迷糊糊地昏睡到半夜才醒过来。 望着学校上空冷冷的夜空,看着几颗寂寥的星星。此时,仰亚的心里,就像那几颗星星挂地天空里一样的无着无落、飘渺不定。 他的心里,一直在胡思乱想着。 ‘保安’、是个什么工作?仰亚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这么些年来,仰亚从文艺宣传队员到学校老师再到保安,这‘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自己从一个自己特别爱好、自己的专长芦笙及芦笙舞的表演者,到不能直接表演而想把自己的东西教给那些喜欢的孩子都不能了。 而现在,在学校里,没有了老师这个称呼,那就是说,哪怕是自己有心对一两个喜欢芦笙这种民族乐器的孩子的指点一二也不可能了。 仰亚此时的失落,并不是因为自己将不能从事教书育人,站在那三尺讲台,让一双双求知**的眼睛面前去让他们尊敬和羡慕。而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的一种信仰被整个世界而否定。 此时此景此夜,仰亚有一种与这个世界隔离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仰亚睁着双眼躺在床上,此时,他再也没有了任何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十分钟,他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在黑暗中,仰亚无意识地就触摸到了床头那把已经挂了好长时间都已经不吹了的芦笙。抚摸着那光滑油亮的笙管,再一次碰触到仰亚内心的一份震颤和伤感。 他本想就着月光再深情地演奏一段,可是,几次把笙管放在嘴边又退了回来。在这寂静的夜里,他不想打扰了别人,特别是那一群怎么也睡不饱的半大孩子。 仰亚拉开了灯,把自己的芦笙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擦抹了一阵,又把它挂回了原处。 仰亚不知道接受了保安这份工作以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是至少在这个学校、在这一群学生们的面前都感觉尴尬。那以后这群学生看到了自己,是继续叫仰亚老师呢,还是叫保安大叔或是保安大哥。就算学生们仍然叫他老师,那他是应该和现在一样理直气壮地回答呢,还是------ 仰亚也曾掠过一丝想要离开学校的想法。可是,那也只是略略的一丝丝念头而已,还没有等到它在仰亚的脑海里成型,就已经被仰亚给否定了。因为仰亚个人的观念不能答应他这么去干,他的家人也肯定不会答应他这样去干,也没条件让他这样去干。 思来想去了好几天,仰亚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这天,仰亚还是走进了龙校长的办公室。 “仰亚老师,有事吗?” “龙校长,前久你跟我说的那事,也就是转岗的事,我愿意服从学校的安排。” “嗯,你考虑好了?跟家里人勾通了?” 龙校长给仰亚到了杯水过来,和仰亚并排坐在了长椅上。 “仰亚,这是时代在变,没办法。对于整个时代来说,这是好事,虽然在这些改革的过程中,难免我们有些人会受到一定的挫折,但总的来说是好的。就拿去年的责任田承包到户来说吧,一开始大家也是接受不了,可是,这一年多过去了,现在的变化大家也都看到了。现在,再要叫大家改回去干集体,可能好些人也不愿意了。” 仰亚接过龙校长递过来的水杯,轻轻地喝了一口,对于龙校长说的话,他默默地点头。 “仰亚,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就是转一个岗吗,干什么都一样啊。”停了一会,龙校长看仰亚没说话,又接着说: “仰亚,其实,我知道你现在想的是什么,哎呀,人呀,有时,不一定就像我们想的那样,现在你还年轻,总想能够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龄,你就知道了,每一个人,除了理想,更多的还是生活啊。我们也知道,你一直想吹芦笙,或者有学生愿意跟你一起吹芦笙,可是,现实的生活它可不是这样的啊。” “龙校长,我知道了。” “仰亚,你是真的考虑好了吗?还要不要再考虑一段时间?家里人你也商量过了?” “哎呀,家里人,还能怎样,也许就像你说的,更多的也是为了生活啊。” “那好,那我明天就把你的材料报上去了?” “啊,好。” “不过,仰亚老师,这报是报了,可这事暂时也只有你和我知道,在学校里,我都还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说。能不能成,我也还没有一定的把握,一切等到上面批准了才算啊。” “没事,龙校长,我知道你这也是在为我考虑。” “不过,仰亚,这真要有变动,也要在这个学期结束以后,才能调整,可这还有一两个月时间,无论如何,你也要站好这最后一班岗啊。” “啊,这个你放心,龙校长,就算我不能在学校转岗,而离开了这个学校,我也一定会做到这一点的。” “嗯,那就好。” 几天以后,龙校长告诉仰亚,他的转岗材料已经报到了上面。 现在的仰亚,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过,对于上课,仰亚倒是比以前更加地认真了。现在,仰亚把每一切课都当成了最后一堂课来上。每一次在班上跟同学们的交流,仰亚都把他看成是最后一次。让他都陪感珍惜和难得。 也不知是学生们也得到了什么消息,还是被仰亚老师这段时间的真情所感动。两个班级的学生,这最后的几堂课都听得是那么的认真。 就在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中,仰亚所教的这两个班的这门课,却出乎意料地比前几个学期期中、期末考试的成绩都好。好像又回到了第一个学期仰亚带着芦笙跟学生上课时一样。 最后,仰亚还得到了这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最有进步奖。也许这是仰亚留给自己当了两年多老师最后的辉煌吧。 期末结束后,仰亚转岗的事情也落实下来了。 这样,也就是说,从下个学期开始,在这个学校,仰亚将以另外一种身份出现。 仰亚成为了这个学校的一个保安。 0104、保安工作(1) 0104、保安工作(1) 现在,学校的保安工作人员有两名,一名男的,主要负责学校大门门卫及学校内部的男生宿舍;另一名女的,主要负责学校的女生寝室。如果仰亚转岗成保安,整个学校总共就有三名安保人员。 又一个学期开始,仰亚怀着一种特别复杂的心情走进学校的大门。坐在大门门卫室的的保安,是一个近六十岁的转业军人,到这个学校来做保安已经得好些年了。 他看着仰亚走过来,和往常一样,他知道仰亚就是本学校的人,对着仰亚轻轻一笑,没有询问仰亚任何事情。可是今天,仰亚却觉得他的笑跟平常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仰亚也说不清楚。 仰亚不自然地也回给了他一个不太情愿的微笑,然后急步走了过去。迎面有两个学生走过来。 “仰亚老师!你好!” 要是在以前,仰亚会很自然地给他们一个微笑,然后亲切地一声回答。可今天,仰亚只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热,不知道怎么回应了。看了两眼只好‘嗯嗯’两声,算是给了他们回答。 仰亚从学校老师转为学校保安,一直到现在,也只有仰亚和龙校长知道,其他的人也许都还不知道。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也许要等到两天报名时间完成以后,在开学典礼上,龙校长才会宣布这一信息。可就是这样,也让仰亚感觉自己无所适从。 他走过那一段‘漫长’的校园过道,想早一点减少在那条道路上的出现。但却总感觉到今天的这条路,仰亚越走越远,越走前面余下的路就越长,一直长到没有尽头。 好不容易走完了那一段路,仰亚急步走上楼,走进了自己的寝室。迅速地把门带上,然后趟在床上。刚闭上眼,仰亚突然又从床上弹了起来。 自己不是老师了,这一间寝室兼办公室还以属于自己吗? 几分钟后,仰亚来到了龙校长办公室。 “仰亚,来啦。” “龙校长,我------” 龙校长打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来,交给了仰亚。 “在假期里,教育局就已经批下来了。我想过,在上学期放学之前也跟你讲过这事,所以,就没有提前通知你,这不,开学了,你一来就知道了。” 仰亚麻木地伸出手来,接过那个信封。 “仰亚,从现在开始,你就开始投入到这份工作,先熟悉一下,就可以开始了。” “龙校长,还要不要在开学典礼上宣布啊。” “啊,这倒没必要,都是一个学校的,大家都熟悉,也用不着这么去做,你按照工作要求做好工作就行,其他的,就不用再去多想了。啊,下午,等我空了,再把你们保安部的三个人叫过来,一起开个小会,把具体的工作安排和分工明确一下就可以了。” “啊!”仰亚答应着,转身走出了校长办公室,才又想起,自己的正事都还没问龙校长呢。他又转过身。 “校长,我住的那地方,不用腾出来吧?” “啊,这个不用,你继续住你那里,不管是老师还是其他的工作人员,肯定都要有自己的一个住的地方的。” “啊,我怕新来的老师没有地方住。” “新来的老师,我们再另外想办法,你那里不用搬。” 当天下午,龙校长把保安部的三个人都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其他的两个人,很少有在校长办公室来‘开会’的。今天,校长把他俩叫来,他俩也不知道到底有啥事。一走进办公室又看到仰亚老师也坐在办公室内,就更是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为什么了。 “都来了啊,坐下吧。” 说着,龙校长也在三个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啊,今天把你们几个人叫来,这也是开学的第一天。所以,针对你们保安部的工作,跟你们商量一下。啊,这个学期,仰亚老师就不再担任本校的老师而给学生上课了,他转到保安部来工作。所以,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看下一步学校的保安工作如何分配,如何安排。” 一听到龙校长这么一说,一男一女两个保安一同把头转向了仰亚,四只眼睛不停地在仰亚的脸上扫着,那写在脸上的疑问,不用看,仰亚就知道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也会是一个保安。 “龙、龙校长,仰亚老师,他——,他来做保安?” “哎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不,全县都已经取消了民办老师这个工作了吗。仰亚老师没有通过考试,也没有能过到十年工龄,所以,就转不了公办老师了,所以——” “啊,是这样啊,那,仰亚老师,这就要委屈你了。” “没,干什么都一样啊。”仰亚还能怎么说,只能这样苦笑着回答。“干保安,我可是第一次,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要得向两位学习学习。” “哎呀,仰亚老师,做保安有什么好学习的,站好岗看好人不就得了,这可没有像老师们上课一样的麻烦。” “好,现在,你们保安有三个人了,你们看看,这工作该怎么安排?” 大家坐着商量了好一阵子,最后决定下来,由现在的男保安继续负责学校大门人员的进出登记和整个校园内的卫生、用电、用水安全等,女保安负责女生寝室和教学楼及教职工宿舍的卫生及安全。然后,余下的部分比如男生寝室、后勤以及学校物质材料的安全等,都由仰亚负责。 “工作虽然是这样给你们几个分配好了,但是,并不是说严格地把你们三个人分别开来,你们都是我们学校安全工作的一个整体,工作之间相互商量,相互协作配合,才能把整个学校的安全工作做好。” “这个,请校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的,也绝对会做到相互协调相互帮助的。”另外两个保安,还没等龙校长把话说完,都在争着表达自己的决心。 仰亚,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等学生报名结束了,订制学生校服的时候,在顺便给你们也定制一两套制服,这样,你们在校园里‘执法’时,也才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三个人从龙校长办公室退了出来,临走时,龙校长递给了仰亚一本书,仰亚一看封面,《校园保安守则》。 回到寝室,仰亚细细地把这本《保安守则》看了一遍,还别说,各行有各行的标准和要求,看似简单的保安工作,其实里面还是有其他的一些规定的。比如出入校门检查证件等,既要让人知道你是在执法,是必须掏出证件、作好登记后才能进入校园的,又要让人乐意接受你的询查。 第二天,陆陆续续的,还是学生来来回回的报名。报名分两天时间,有远处的同学,在爸爸妈妈的带领下,带着米呀菜呀,还有被条衣服等的一起过来的,也有自己带着这些东西来的,也有家稍微近一点,报了名还要回去的。 有自愿来,高高兴兴的,也有在家呆了一个假期还不想离开爸爸妈妈的。也有那操心过度一定要帮着自家小孩从报名到交费到上楼铺床都完全代替孩子干的,也有那自己爸爸妈妈没有来、自己拿着被条却不知道怎么弄的。这开始报名的两天,学校的秩序还真是有点乱。 仰亚第一天做保安,还不知道这个工作从哪做起,老保安把仰亚带了过来。来到报名的窗口前。 “仰亚老师,你看,学生们都在这里等着报名,有近的有远的,大家都想能够提前报名,报完名了,能回去的爸爸妈妈也好回去,也有那高年级的同学,总想着挤到前面去先报名。” 听老保安这样一说,仰亚还真的发现有两个男生就站在队伍旁边,一直用眼睛朝着他和老保安这边看。 “看什么看,就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干吗?想插队哈。” 老保安跟仰亚说完,马上提高了嗓音,对着那两个学生吼了起来。 “没有,我俩就是站在这里看看,看前面还有多少人。” “明明就是想插队,还在那撒谎,要报名,马上退到后面去排队,不报,就离开队伍远点。” 两个男孩乖乖地去了后面,还不时把那不满的眼睛朝着这边扫。 “仰亚老师,你就在这边看着,有那不听话,专想插队的,你帮我大声地吼,实在不听,你揪他们耳朵,才能把他们扯到后面去。我再到学生宿舍那边看看。” “好,那你去吧。” 老保安刚刚才走,刚才那两个大男孩又挤到了前面来,挤身就准备插到队伍里面去。 仰亚走了过去。 “仰亚老师,嘿嘿。”两大男孩看是仰亚老师,也不像刚才对保安那么有所顾忌了。直接‘嘿嘿嘿’笑着,想着仰亚老师应该不会管他们两个插队的事。 仰亚当然也不好像刚才老保安一样地大声吼叫。只好走过去跟他俩说: “你看,每个人都在排队,就你俩插进来,如果都像你俩这样,那后面老老实实排队的,不是更是报不上报了吗?” 两男孩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是,也没有主动从插队中走出来。仰亚看着他俩,也没再说什么,直到看得他俩把头低了下来,仰亚也没有走开,直到最后,两男孩再也不好意思了,才又极不情愿地退了出来。看来,这老师的威望还是比保安要高得多,即使再调皮的学生,受到老师‘关照’了,还是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看着忙忙碌碌的学生和家长,仰亚也主动走了过去,帮着孩子小的爸爸或者妈妈们提一提行旅。还有那不太了解学校情况的家长介绍一下学校的情况。 有仰亚‘老师’在这里前前后后的看着,排队报名的秩序好了很多。 一个小男孩,由妈妈带着来报名的,看着她提着两大包东西,而小男孩又帮不上忙,仰亚走过去。 “大姐,你们报名了吗?你家孩子上几年级?” “啊,你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吧?我家孩子,上小学三年级,这个学期刚刚过来,人又长得小些,所以,一样都做不来,你看,这连报名都不敢过去。” 对于人家叫老师,仰亚也不好解释。 “那你们报上了吗?” “名是报上了,这又不知道他们的寝室被安排在哪?我叫这孩子过去问问,他也不敢。叫他在这里看着东西我去问,他也不愿意。” “啊,这三年级也要住校吗?” “是呀,我们家离这里的学校太远,以前在村里有学校,现在,村子里只有到二年级了,三年级就在到乡里面来上了。所以,不住校也不行呀。” “啊,那你们跟我来吧。”说着,仰亚走过去,帮着这位家长提着,朝着男生寝室走去。 男生寝室,以前仰亚也来过,可这开学时期寝室里的乱,是仰亚没有看到过的。有上学期放假时学生们扔下的东西,也有刚来的学生还没有弄好的东西。有会弄的,也有不会弄的。还有那叽拉鬼叫、上窜下跳的;有想哭的,也有在笑的,整个就一个大闹天宫。还有几个家长夹在中间忙活着。 看到仰亚走了进来,大家才稍微安静了些。 “老师!” 窜着的孩子给仰亚让出一条道来。 仰亚提着东西,带着这个小男孩和他妈妈,找到了有小孩名字的床位。 “大姐,这就是你家小孩的床位,你们过来吧。” 听到仰亚的招呼,这娘两才挤了过来。 “哎呀,太谢谢你了,老师,你看我们这第一次来,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你带着我们,我们连寝室在哪都找不到呢。谢谢你哈。” “不用,那你们忙吧。我下去了。” 仰亚说着正想转身走出寝室,旁边一小孩半带着哭脸,提着被子却不知道怎么处理。 “怎么,不会处理吗?”仰亚不得不又走过去。 小男孩点了点头。 仰亚一看,小孩拿着一个被套,却怎么也不能把比被套还大的棉絮塞到被套里面去。 “那你上个学期是怎么弄的?”仰亚一边帮他整理,一边问。 “上学期,是我妈帮我弄好了才让拿来的,这个学期,我妈叫我自己来学校弄,可我——” 仰亚先把棉絮折叠好,打开被套的口子,慢慢地把棉絮一下一下地弄进去。可是就算是仰亚这样的大人也费了好大把劲才把被好,更何况一个孩子。 弄完后,仰亚又帮着旁边的几个孩子把被子弄好,把该整理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才从学生宿舍走出来。 这才做保安的第一天,就把仰亚累得一身的汗。看来,每一个行业都不是看着的那么简单啊。 对于保安,仰亚也还要慢慢地学习。 0105、保安工作的(2) 0105、保安工作的(2) 龙校长没有在开学典礼上宣布仰亚从老师转为学校保安的事。一方面,这个事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另一方面,也是照顾到仰亚的情绪,毕竟从一个老师而转变为学校保安,怎么想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可是,却在学校引起了很多误解,特别是针对学生。一开始,学生们只是觉得仰亚老师是在协助学校保安维持一下开学时期的秩序,可是,这都好长时间了,怎么仰亚老师还在帮保安做事而不上课呢。 在学生们的眼里,没有什么民办老师和公办老师的区别,所有教他们课的都是老师。所以,很多学生还是一直叫着仰亚老师。 一天,几个学生终于问起了仰亚老师: “仰亚老师,这么久了,你怎么没去上课啊,你今年教的是哪个班啊。” “我现在不上课了。” “嗯?你不上课了,我们不信,你肯定是骗我们的。” 仰亚哪有心思去骗学生啊,可是,他又能怎么去跟学生解释呢。所以,也就只能慢慢地等学生去理解了。 仰亚的工作,其实主要有两块,一块就是关于男生寝室的管理;另一块就是后勤物资仓库的安全问题。 学生寝室的安全管理,看似没有什么事情,可是一旦进入了这份工作,才知道这份工作不是那么好做的。 男生寝室的脏乱差,一直是每个学校最难管理的问题。 一大清早,仰亚要到男生寝室去叫着这伙‘懒虫‘起床。起床钟响了好久了,还是没有看到寝室里有什么动静,一个个还朦着头睡得正香呢。 “起床啦,起床啦,你们没有听到起床钟响吗?快点快点!” “嗯!仰亚老师,你就让我们再睡一会儿吧,太睏了啊。” “起起起,再不起床,做早操就要迟到了。” 被子一掀,一个个才爬起来。闭着眼睛糊乱地在床边摸着自己的衣裤。慌忙中,有把裤子穿反的,也有忘记系鞋带的。穿了一只袜子却忘了穿另一只的。呼噜呼噜一大伙冲进厕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着就往里面冲。有冲翻小便池的,有冲到墙上反弹回来的,也有冲得小便池里的尿液沾起老高的。 然后挤到水龙头下面,有毛巾没毛巾,捧一把水捂在脸上一搓一抹,就算是洗脸了。有的甚至根本就没搓,就跟着大伙朝楼下冲。结果,还是有一两个跑在后面的,被值班老师抓住罚站在了前面。 萎靡不振地做完早操,最后的一个动作还没有结束,千军万马地就朝着食堂冲了过去。把碗敲得山响,一个个争着跑到最前面,没有能站到最前面的,就趴在墙壁上,拼命地往里边挤。 “旁边那几个,你们抢牢饭呀?跟我乖乖地站到后面去,要不,我让你们罚站到最后吃不上早餐。” 校长这一吼,一个个乖乖地退到了最后。 仰亚在旁边忙得手忙脚乱。 “仰亚老师,这些孩子,你要吼他们才听得进去,像你这么客气地对他们说是没有用的。” 仰亚又捱校长批评了。 中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刚响,一个个又从教室冲了出来,扑向食堂,和早餐时一样。 到了晚上,有上自习的,有没上自习的。没上自习的小同学,要在天黑之前就要睡觉了。一个个盯着他们在各自的床位上睡了下来,走近一看,人虽没动,可是一双双大眼睛还在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当你走到他身边时,他就把眼睛闭上,你刚刚走过去,眼睛又睁开来了。 等刚刚把这一伙小的连哄带骗带吓唬的侍候着睡着了,一阵如雷贯耳的声音又从楼梯上传了过来。初中的那一党下自习了。一下子,整栋寝室又成了大街上。有吵的有闹的,有跑的有跳的。 半个小时过后,每个寝室里的人一点睡意也没有,都还呆在那里不停地聊着闹着。就连洗脚洗脸都要一个个寝室门口催好几遍。催得急了,有的干脆就脸脚都不洗,脱着鞋袜衣服就上了床。一走进寝室一大股发酸的味道扑鼻而来。 “是谁没有洗脸洗脚,赶快站出来,自己到卫生间去洗来,别把别人都熏晕了。” 听到仰亚老师的叫喊,一个个还把头藏进被子里。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都跟自己无关。 等仰亚一个个地把被子揭开来时,那一股味道比整个寝室里的味道还要浓。 仰亚来不及捂住自己的鼻子,走过去,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说的就是你,自己的脚这么臭了,自己还不知道?还不赶快起来到卫生间去洗洗?” 被打的男孩,摸摸自己的屁股,极不情愿地爬起来,晃着屁股朝卫生间走去,刚刚要走出寝室门时,还扭了几次,转过身来做了个鬼脸。 又是一阵来来回回的叮咛和看守,熄灯哨都响了好久了,还有人躲在被子里发笑。 等这帮男孩全部安定下来,已经是差不多十二点了。可是,仰亚的保安工作远远没有结束。 巡逻、巡查,从学校大门到各个厕所,从学校围墙到后勤仓库。 今天,仰亚又发现两个身影从原来寅虎说过的那地方爬了出去。这会子出去,能有什么事,仰亚不用想都能知道。可是,他也阻止不了,或者是阻止得了今天,也阻止不了明天,阻止得了这一对,明天还有另外一对,甚至两队。 这虽不是洪水猛兽,可是就凭仰亚这微薄的力量,哪阻止得了这充满生命力的‘人类的发展’。 看到几次以后,仰亚倒是想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堵不住人,可以堵墙呀。 第二天,仰亚把另一个男保安也叫了过来,两有趁学生都在上课的时间,用水泥和墙体滑落下来的旧砖,把墙上那几个缺口给补上了。仰亚这一招,不知背地里又有好几对要翻墙出去的人要骂了。 不过,第二天学校集合校长讲话时,还是表扬了仰亚和另一个保安。 仰亚一如既往地认真做着自己的工作,虽然辛苦,但也还算充足。自从学校有了三个保安以后,学校的秩序也好了许多。 这天,仰亚照样照看好了男生寝室里的孩子们睡着了,仰亚继续着他的最后的全校周围的安全巡查,这是仰亚必须做的事,也是龙校长特别叮嘱要做的事。仰亚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今天,月亮柔柔的,天空亮亮的,一阵阵微风吹过来,仰亚觉得凉得很舒服,在这种好天气的夜里巡逻,仰亚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远处的灯火正在一盏盏的熄灭,也就预示着一户户人家已经进入梦乡。也就预示着梦里有那些该在夜里发生的事正在发生(当然,作为‘两地分开’的仰亚除外)。仰亚不能天天回家,他能在一两个星期的周末回去一次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今天晚上,他只能想像着别人家夜里发生的事,借那一份兴奋,提高自己巡逻的工作动力。 仰亚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男厕所走到教工宿舍,再从前门走到后厨。 突然,仰亚发现后厨仓库那个方向露出一丝亮光。 嗯?现在都几点了,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亮光呢。食堂的工作人员,早在下午六点过,学生们吃完晚饭就已经关门回家了。就连分管后厨的张姐也早早地就下班了。 难道真的有小偷? 这不可能,自从仰亚来到这个学校,就没有听说过后厨来过小偷。可是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正在仰亚想着的时候,那一丝亮光又闪了一下。有亮光,这是肯定了的。如果刚才那一下仰亚还有些怀疑的话。那这一次,仰亚是真的看清楚了。亮光就是从学校食堂后厨仓库里发出来的。 仰亚不得不防,要是后厨真的来了小偷,出了事,作为保安的仰亚是逃脱不了责任的。就算是小偷没有把东西偷走,要是把那些食材弄脏了,有什么危害到学校学生安全的事,那就是更是的大麻烦了。 仰亚不能掉以轻心。 他想着悄悄地再走进些看看。这事还不能就告诉学校,当然更不能现在就报警。要是学校知道了,你这么三个保安,每天晚上都有人巡查的。这会儿,小偷都走到食堂仓库来了,你才来报告学校,那还要养着三个保安干吗?那不是自己给自己的工作找不是吗? 仰亚想了想,能够来食堂的小偷,肯定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能干的‘大人物’不就去偷银行去了吗,还来干这小偷小摸的事。更何况‘做贼心虚’,哪有小偷还敢跟抓小偷的对着干的,再加上这是在学校,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仰亚只要一声喊,学校的其他老师还有保安也会随时赶过来的。 仰亚壮着胆子,继续向着仓库靠近。几乎贴在了墙壁上。 原来里面还真是有人,正在用手电筒光照着。 仰亚静静地听着,还真的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好啦,你再过来一点行吗?小心有人过来看见。” “这深更半夜的,会有谁看见呀!” 看来,还真是有小偷啊。仰亚继续看着,反正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不忙着进去抓,就等着看看、听听到底他们能在里面干些什么,等他们把东西都装好了,准备带出来时,我再喊人抓人,那才叫人赃具获。 接着,仰亚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着声音的出现,手电筒的光也被关上了。仰亚想,这贼还真的会想,下次换一个地方,你们还有下一次吗,今天,不等你们出来,我就要让你们现出原形来,还有下一次吗? 一想到抓贼,仰亚反而还有点兴奋了起来。在农村,在晚上,小时候,仰亚他们都玩过‘抓贼’的游戏。后来,长大了,有时也会在村子里抓贼,农村里也有一些偷鸡摸狗的贼,偷鱼偷菜偷树上的果果的贼。所以,一说到抓贼,仰亚反而更加地兴奋起来。 好久没有声音了,手电话筒的光也没有了,慢慢地,里面却有一种有节奏的响动的声音。 这贼,是在装东西吧?这么投入,你们也太贪了吧?这学生食堂有什么好偷的,还在里面装了这么久还没想到要出来。你们做梦也想不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天,你们算是栽在我仰亚的手上了。 接着,又是一阵有节奏的响动。 仰亚感觉到今天这两贼,好像和以前仰亚抓的偷鸡贼偷鱼贼都不一样。这两贼,怎么偷东西还像是在聊天一样呢。而且,虽然他们也在尽最大的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也有点不太正常呢? 这个极有可能,会不会是本校的学生啊?那要是学生,抓到可就不好了,轻则在学校丢脸,重则将要被开除学校,一旦被开除了,会在以后任何时候的档案上都写上这一笔啊。 可是,这么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那也怨不得我了。 仰亚想着,里面还在悉悉索索的。 仰亚不想再等下去了。不管是学校的学生,还是外面窜进来的小偷,仰亚今天都要给他们一点辨色看看。以仰亚的身体,对付两个做贼心虚的小偷,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是有问题了,他再大喊两声,难道这两小偷还跑得出这个学校? 想着,仰亚悄悄地朝着仓库的门边轻轻地移动着步子。靠近些、再靠近些,仰亚想着一打开门,一招制胜。先踢翻一个,再收拾另一个。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了。 仰亚把自己加长的手电拿到了手上,一方面,他要第一时间把对方看清楚,另一方面,加长的手电筒同样可以当成武器来用。 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后,仰亚抬起了脚,使出最大的力气朝着门上踢去。 门‘叭’的一下,被仰亚暴力地踢开了。 “谁,两个不要命的小偷,竟然敢偷到我们学校来了。” 仰亚说着话,打开手电,把强烈的光束朝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照射过去—— “谁——” “谁——” 仰亚和另外一边的‘小偷’,同时叫了起来。 “啊?!” 仰亚赶紧闭上了眼睛,慌不择路的想退出门来,却不小心一头又撞在了门楣上,撞得自己眼冒金星。 这一下,仰亚也顾不得了。低着头像自己做了贼一样,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宿舍------ 0106、做‘好事’ 0106、做‘好事’ 第二天,仰亚前额上顶着一个大包出现在校园里。 全校师生都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仰亚老师,今天一大早,头上就长了一个大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其中有两个人是知道的。一个是分管后勤的副校长刘剑,一个就是后勤管理员张姐。因为他们就是昨天仰亚‘撞包’事件的当事人,也是见证者。 自从上次本校副校长提拔事件后。刘剑老师被升为副校长,分管后勤。同时参与竞争的张姐,仍然是分管后勤的食堂管理人员。而且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人选确定下来以后,张姐还莫名其妙地在整个学校里大闹了一通。这其中还在话语中牵扯到了新上任的刘剑副校长。 事情过后,张姐也觉得自己那天有点太过冲动。这一下,一不小心‘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以后的工作不是更不好做了吗?所以,从刘剑副校长上任以后,张姐有意思地想去改变一下这种上下级关系。 张姐,一个人独自从县城抛家舍业的来到这里,本想着只是一个暂时的过渡期,却不想天不从人愿,她刚刚下来没几年,她那当领导的‘公公’就下来了。所以,一切原来计划好了的路,现在又要重新洗牌了。 公公下来以后,张姐的男人也在不久后从企业里面下岗了。这对于本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张姐的男人,要力气没力气,要水平没有水平,一个城市里长大的豆芽。再加上喝酒抽烟打麻将,现在就靠着企业下岗职工的那点‘退休金’过着艰难的日子。这种家庭,张姐是有心回去,也没能力回去。就算回去了,那个已经瘦得只剩骨头架子的‘男人’,早就已经不男人了。更何况,张姐也不能天天回去,一个星期甚至两三个星期才回去一次。 鉴于竞争副校长时自己的不注意。现在,张姐想着跟新领导缓和一下气氛,也好在自己以后的工作中,得到领导的理解和支持。 和过去一样,这天,张姐在食堂留下了好菜。 “刘校长,你有空吗?” 看到刘剑副校长过来吃饭了,张姐主动迎了上去。 “啊,张姐,有事吗?” “哎呀,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看你来管理我们食堂也有好久了,也没时间跟你作个工作上的汇报,如果有空,我给你汇报一下工作呗。” “啊,也是,我还想跟你了解一下食堂这边的工作情况呢。正好我也想跟你谈谈工作上的事。” “那现在你空吗?刘校长。” “好,就是现在也行。” “那就现在吧,前面食堂里大家洗碗刷锅的,有些吵,到后面我的办公室来吧,这边安静一些。” 张姐作为食堂管理人员,就在食堂后面的仓库旁边,有一间属于她的‘办公室’,那是她做账休息等用的。 说着话,张姐把刘剑副校长朝后面领,走过食堂厨柜边时,张姐打开了厨柜。 “刘校长,这是刚才留给龙校长的一些菜,今天下午龙校长不来吃饭了,就给你了吧。”说着,把一碗好菜倒进了刘剑的碗里。 “嗯?刚才我不是还看见龙校长还在学校的吗?怎么,校长不来吃饭了?” “呵呵,也许是有其他的应酬吧,没关系,刘校长,你也是校长,你就先吃吧,龙校长要是再来,我再想办法。” 刘剑端着碗,一边吃着一边走着,走在张姐的身后,莫名地闻到一种香味。刘剑知道,这香味是从前面移动着的身体里发出来的。一个三十多岁还未结婚的男人,对这种‘味道’特别敏感。刘剑在把饭菜朝着嘴里刨的同时,也有意识地多吸了两口。 “刘校长,你坐吧。” 张姐把‘办公室’里唯一的一根凳子让给了领导。 “啊,只有一根凳子?那我坐了,你坐哪里?” “哎呀,这还不是简单,我就坐在床边就行。” “好,也行。” 刘剑坐了下来,把碗放在办公桌上,低着头认真地吃起来。 “好,你先说吧,我边吃边听。” “哎呀,不用慌,你先吃完饭再说吧。” 说着,张姐看着刘剑专心吃饭的样子。 张姐好久就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单独对着一个男人了。而且还是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充满各种活力的男人。 默默地看着。 刘剑,虽然不算是强壮,也不高大,可毕竟是一个大学本科生、一个老师,那一种来自内心的气质和魅力,是张姐那个下了岗、邋遢的男人无法比拟的。看着看着,张姐无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 突然,刘剑抬起头来,刚好与张姐的眼神对在一起。嗯?刘剑心里也是一颤。 “好,我吃完了,你说吧。” “啊,刘校长,你吃完了?” “嗯,张姐,其实这后勤工作我也是刚刚来管理,有好些东西我也不是很了解,以后的工作,还要多多少向张姐你学习呢。” 刘剑来自农村,这种谦虚和客气与生具来。 他这么一说,张姐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还是有用的,也很能干的,还有领导要向自己学习和请教,她心里又是一乐,同时对于刘剑这个人又多了一份好感。 “刘校长,你说哪里话啊,你看你这高才生,还有什么你不懂的吗?还要向我们这半老太太学习的?” “哎,张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有我熟悉的方面。可是,后勤这一块,我可是真的不懂啊。” “既然领导都这么说了,我还敢不照着领导说的去做?以后,只要刘校长你问到我的,我懂的,一定会告诉你的,不过嘛,工作上,还是要领导多多支持。” 客气一通过后,两人又谈了好多有关工作方面的事情。在谈工作中,刘剑觉得张姐也是一个心直口、能干事的人,所以在他心里,觉得跟她之间又近了一步。而张姐呢,以前只是远远的看着这个学校的高才生,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可是,今天这一接触,她也感觉到,其实,这个高才生,一点架子也没有,和他一起,也多了那么一点点亲近感。 两人谈了很久,工作上,两人也有很多的见解是相同的。直到最后,这天的谈话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 这次‘工作交流’后,张姐时不时地就会想起刘剑静静地坐在自己面前认真吃饭的样子,有时甚至晚上偶尔还会在梦里‘见到’。慢慢地,张姐有点想着能有多点工作向‘领导汇报’了。 同时,张姐也给刘剑留下了良好的的印象。 这样,两个人之间的‘工作交流’也就慢慢地多了起来。 这天中午,刘剑有急事,要到后勤去找张姐。 学生的中饭刚刚吃过,食堂工作人员刚刚收拾好食堂,各自找地方休息去,她们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两小时,然后才有精力来整下午全校师生的晚餐。 中午,除了学生,老师和其他的工作人员倒是可以随便出入于后勤的。 刘剑在食堂没有看到张姐,有两个歪着脖了就趴在旁边睡觉的,刘剑也不好打扰。所以,他直接朝着后面走去。 他一推开张姐那‘办公室’的门,却不想,张姐正躺在床上睡午觉。薄薄的一层毯子下面,一个中年女人完全的身影就展现了出来,该高的高该低的低,一片群山起伏连绵。闭着眼睛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丝红润。 刘剑,看得眼睛都直了。 开门的声音,也把正睡着的张姐惊醒了。她睁开眼来,一眼就看到了门边站着发呆的刘剑。揉揉眼,还以为自己又做梦了。梦里又看到了刘老师了。 刘剑看到张姐动了,不好意思地想把门关上。张姐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梦中。 “啊,不好意思,刘校长,找我有事?”张姐赶忙拉过身上的毯子,其实也没能盖住什么。 “啊,不好意思,打扰你午休了。是这样,今天下午,有县教育局几个领导要下来检查工作,龙校长叫我通知你,下午多买些菜来,另外给龙校长他们多做一桌菜。” 刘剑说完,还不好意思抬眼看张姐。可他那样子,再一次吸引了张姐。同时,在刘剑的眼里,那一座起伏的‘群山’,还一直在刘剑的脑海里晃着。后来,刘剑想想这事,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不自在了。 当天晚上,县教育局的领导真的来了,晚上就在本校食堂‘交流工作’,作为刚刚被提拔不久的、本校的副校长当然也是要陪着上面领导一起吃饭的。作为后勤管理人员,也得守在这里,万一领导们在吃饭过程中需要加些菜要些酒之类的,这就是此时后勤管理人员应该做的事。 今天的工作交流,一直到晚上的十二点左右才结束。 刘剑一边要感谢学校领导对于自己的信任,另一边也要站学校的立场上多和上面的领导喝几杯。所以,最后,其他的人虽然都有些偏东倒西,可是,刘剑已经喝酒得语无伦次了。 刚要站起来送走领导,刘剑就一个前扑倒在了食堂的门边。 今天,刘剑副校长的‘表现’,上面的领导是满意的,学校的领导也是满意的。看着刘剑都喝得倒下了,龙校长叫张姐招呼着刘剑,只好自己亲自送领导们走出了学校。 此时的食堂,就只有张姐和刘剑副校长了。酒劲一上来,刘剑虽然没有了力气,可是却更加的兴奋。 张姐没办法,只好强拉着偏偏欲倒的刘剑。 怎么办?送到刘剑的寝室,张姐没那么大力气爬上三楼,喊其他的人来,除了刚才喝酒的那伙,学校今天是周末,也没有什么人了。 没办法,张姐只好连拖带拉地把刘剑拖到后面的床上先休息,然后等他醒酒了再说。 可是,有着酒意的刘剑,也不是那么好侍候的。张姐在拉在拖,刘剑却又在不停地挣扎。一来二去,身体上的接触也就多了些。 好不容易,张姐才把刘剑拖到后面,把他摔在床上,张姐也累得直喘粗气。看着刘剑躺下了,自己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想休息一会。 闭了一会儿眼,张姐醒了过来,看着自己床上那个虽然不强但也充满阳刚之气的身体,张姐心都乱了。 又过了一会,刘剑醒了过来。手舞足蹈地要找水喝,可是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张姐走了过去,强迫他趟下。 刘剑闭着眼,什么也没看到,却把就在身边的张姐抱住了。 拉扯、挣扎了一会儿,两人就这样一起倒在了床上—— 鸡叫时,两个人都醒了过来,一看这—— 不能怪谁,也许这就是天意。 有了这第一次,后面的事,就没那么传奇了。时不时,久不久的,他们都会找借口‘聚’在一起,或食堂这边,或刘剑那里。 张姐也管不了那几个星期都不见面的、县城里那要死不活的男人了。大不了离了,再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刘剑呢,从张姐这里得到的,远比他以前想找其他没有结过婚的女孩来得直接、来得简单、来得容易。自己也已经三十好几个的人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年轻不年轻、婚不婚的。这浪费了三十几年的‘青春’(在这方面,刘剑觉得从自己离开母亲的奶嘴就是青春),能弥补一点就弥补一点吧。他也愿意跟目前这个女人一起生活。 所以,干脆,说干就干。 有肉不吃,还等着你供的菩萨给你送到手上? 仰亚碰到的这一次,其实,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仰亚也不要觉得自己不好意思。 今天,一开始是后厨的盘库,这是每个月月底都要进行的。盘库是在今天中午就已经开始的。吃过晚饭后,盘库的物质就结束了。其他参与盘库的食堂工作人员也都走了。 留下刘剑和张姐在最后对账。 可是,这个账,一直从下午的七八点一直对到晚上的十一二点都没有‘对’好,也不知是的为什么。 这可真是一本难对的‘账’。 两人对着,感觉环境还是不错,所以,就发生了仰亚看到的这一切。 这一切,仰亚有口难辩。 仰业只想着自己能够尽职尽责,或许还能因为保护学校的物质安全、勇斗‘坏人’做一次好事,却不想却打扰了别人的‘好事’。 而这好事,恰恰又是自己最得罪不起的人。仰亚不用细想,就知道自己从今以后要有‘好果子’吃了。 0107、仰亚被盯上了 0107、仰亚被盯上了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仰亚和刘剑、张姐之间都感觉非常的尴尬,连在校园里碰面都有点不太好意思。有时,甚至大家都在尽量的回避。 其实,对于仰亚来说,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可是,这件事后,在心里,仰亚还真是有点接受不了。平常,看着刘剑老师,文质彬彬,对人也很有礼貌,特别是他站在讲台上,那种口若悬河,那种挥洒自如,其实是让仰亚很是羡慕的。特别是刘剑能当上副校长后,仰亚更是觉得刘剑是个人才,是自己学习的榜样。可是,却让仰亚一下子看到了这样的事。 原来,刘剑在追一个初三年级的女孩时,仰亚虽然有些觉得别扭。但是,在农村,特别是像刘剑这样有一个稳定工作的,找一个十几岁、比自己小得多的女孩也是有的。慢慢的,仰亚接受了。可是,这次,,刘剑却与一个有夫之妇------ 仰亚看不下去了。 还有张姐。张姐人高马大,心直口快,原来,仰亚只是觉得张姐性格开朗,敢说敢做,还想着可能可以以‘哥们’的身份去相处。可是,这刘剑才当上副校长没几天功夫,两个人就发生了这样的关系,仰亚一下子也接受不了。 当然,对于刘剑和张姐这边。虽然两个人之间的这个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尽管他们两个也做得很机密很隐蔽了。可是,老话说的没错,‘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们俩人之间的事,总有一天会被别人知道。却不想,这才没几次就真的被仰亚给撞见了。 这事,别说在张姐男人那边,就是学校要是传出去了,也很难说会是什么结果,学校的风言风语不用说,刘剑这刚刚当上的副校长会不会没有了。刘剑的工作和张姐的工作会不会没有了。 所以,从那天晚上在仓库里被仰亚发现,一开始,他们还不知道是谁(当然知道是学校里面的人),也是在第二天仰亚顶着额头上的大包出现在校园时,他们才知道,头一天晚上撞了他们的‘好事’的,就是这个从民办老师转岗为学校保安的仰亚。 过后,两人心里面,除了怪自己不太小心外,另一方面,也不知道仰亚知道了会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事情。 一段时间的尴尬和焦虑过后,虽然还是没有听到什么学校里面传说他们俩的事情。可是,这仰亚的嘴,在这学校,对于他们来说,永远都是一颗定时炸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点火就会爆炸起来,把他们俩‘炸’得体无完肤、魂飞魄散。 想到这些后,两人商议。一方面,张姐决定,要和城里面那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离婚,重新和刘剑一起过自己的‘幸福’生活。另一方面,仰亚这边,也得想一些办法。 当然,如果这事能够‘和平’解决,只要仰亚永远不把两人的事说出去,等以后张姐离婚了,两人的事‘国际正常化’以后,也就没有什么了。所以,两人商定,首先还是采取软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这天,刘剑找了个借口,找到了仰亚,说: “仰亚老师,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自从上次那事以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说话。仰亚也不知道刘剑想说什么,但毕竟是领导,仰亚还能不接领导的话。 “啊,刘校长,有什么事吗?你说。” “啊,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周末,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有几老师包括后勤的张姐一起,我们聚一聚?” “啊,周末?今天才周二啊,应该没什么事吧。” “那就这样定了,到时你过来哈,就在乡里的小饭店里。” “好好好,一定,我一定到。”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仰亚也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其实,他也想起了几天前刘剑副校长跟他说的事。所以,仰亚就跟学校的另一个保安说,叫他在星期六学生上半天课时,多多照看一下保安这一块。他想提前星期五回一趟家,然后星期天早点回来,参加刘剑副校长安排的‘活动’。就这样,仰亚提前星期五下午就回家了。 刘剑和张姐,其实也没准备请其他什么人,‘大家聚一聚’也只是借口。其实主要就是单独请仰亚吃一次饭,把那天的事情跟仰亚明说了,同时也希望仰亚能够看在他们的份上,别把这件事情在学校里说出来。 星期六上完半天课学生放学以后,刘剑和张姐就想着去安排这件事。可是到寝室一问,另一个男保安告诉刘剑副校长,仰亚于昨天也就是星期五下午就已经回家了。 嗯,那天不是都已经跟仰亚说好了的吗,那天,他也答应了自己的邀请了的,怎么?这不是故意躲着自己,故意回避这件事吗? 刘剑回到办公室,张姐正在那里等他,刘剑就把仰亚已经于昨天下午就提前回家的事告诉了她。 两人想了一下,这会不会是仰亚故意在回避这件事啊。也许那天,仰亚只是表面上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所以,才在口头上答应了,然后又在这时提前躲开了。 两人越想越觉得这事应该是这样。 看来,仰亚应该是知道,他和张姐想在周末请他吃饭的用意了。这是他在有意回避,也就是不想以这种方式跟他们俩谈这件事了。 这,仰亚他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他真的想把这件事找个时机说出去?或者永远就把这件事放在他肚子里,作为以后跟自己讨价还价的一种资本? 可是,两人想想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干这事被人家亲自看见了呢。所以,周末请客的事,也就这样的不了了之。 却说仰亚星期天回到学校,他比其他天更早地就回来了,就是想着刘剑副校长跟他说的这事。可是,他理解的周末和刘剑理解的周末不一样。一个把星期六看成了周末,一个把星期天看成了周末。 所以—— 仰亚回到寝室,半天也没有看到刘剑副校长,张姐却像没事人一样地在食堂里忙着。又等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看到刘剑的身影。仰亚就来到食堂。 “张姐,你看到刘副校长吗?他那天跟我说周末有事,可是今天也没看到他人啊。” “刘副校长不在,你找我干吗?我哪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你该去问学校呀,问龙校长呀。”张姐冷冷地说。她明显就是想在众人面前说明一下,自己跟刘剑没什么关系。所以,仰亚也不好再问下去。其实,刘剑没有在星期六等到仰亚,所以他对这件事情想跟仰亚说清楚也就没抱什么大的希望了。星期天,刘剑去了县城,办他该办的事去了。 这件事过去了,仰亚也不好怎么找刘剑解释,毕竟别人说请客说事,最后人家不请了,这也正常。而刘剑呢,也一直以为是仰亚有意地回避了他。也就没有再在仰亚的面前提起这件事,只是在心里一直想着、担心着,仰亚会把他俩这样事怎么样。 接下来,三个人之间没有了任何交集,仰亚还做自己的保安,刘剑当自己的副校长,张姐继续在食堂里忙着。只是,刘剑和张姐之间的事情,他们做得更加隐蔽多了。同时暗地里,随着和刘剑之间的亲密程度越深,她也在加紧时间与城里自己的男人提起了离婚的事。 但是,对于身边仰亚的存在,两人还是有些担心,还是怕仰亚会在他们的事情成功之间,把他们之间的事说出去。 刘剑、张姐该怎么办呢? 这天,刘剑把仰亚和其他两个保安一走叫收到了自己办公室,说: “仰亚,你们三个保安,最近,在附近的农村,时不时都在听说有什么偷牛偷马偷鸡鸭的,是不是会有一些不法小偷流窜到我们学校来作案,你们几个也要小心,保障好学校的师生和学校物质财产的安全啊。” 是的,最近仰亚回家,是听到一些说农村有偷牛盗马、偷鸡摸狗等现像。而且有些乡村里还很猖獗。最近,就在小乡镇上,也有一些针对刚刚一些人家庭新增的黑白电视机、录音机等出现了被盗现像。 可是,这些事情还从来没有在学校里面发生过,学校里面也没有这些东西。对于小偷们不说,学校的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还会到学校这还拥有‘保安’的地方偷。所以,仰亚听了刘剑副校长这样说,就接着说: “刘校长,这些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在我们学校吧,不过,就是有,我们几个保安一定加强巡逻,认直做好学校的保安工作。” “仰亚,这事情可不能这样想,你怎么就知道小偷不会到我们学校里面来呢?这些事情不得不防啊,等真正的来了,你再去准备,恐怕就晚了。” “是,刘校长,我们一定认真工作、认真巡查,绝对不让小偷进入到我们学校里面来。” “嗯,为了学校全体师生及学校财产的安全,我这里拟定了一份《学校安全责任状》,那天在学校领导会议上,龙校长我们也已经通过了。现在,我先拿给你们看看,有什么你们需要修改和补充的,你们拿去看后,明天下午之前把你们需要修改和补充的一起交给我。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那明天我们就签定一份责任状。 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全校师生们及学校财产物质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你们工作上的具体实际,做到分工明确、责任明确,也才能增加你们工作的积极性和责任感。” 仰亚及另外两个保安接过了刘剑副校长的《责任书》,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仰亚认真的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提高工作效率、明确个人责任之类的,还有一些有错则罚有功则奖的条条款款。一般的工作责任书也都是这么签的。 在仰亚看来,也没有什么需要修改和增加的。第二天,其他两个保安也一样,把一个没有任何修改的责任书又送回到刘剑副校长的手上。 “大家都看了,都没有什其他的修改和想法了?” “没有了,就按着刘校长你们决定的去做就行。” 当天,三个保安就在刘副校长的办公室签定了一份有关学校安全保卫工作的责任状。至于其它工作分工等等的,和以前没有多大变化。仰亚仍然负责他的男生寝室和后勤物资及财产安全这一块。 签定了责任状后,确实,整个保安当中,各人的工作责任心更大了。 仰亚也是一样。 不过,对于后勤仓库那一块,仰亚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后,现在,他要到后勤去巡查时,一方面他还是先悄悄地‘查看’一下,刘副校长是不是在那边。另一方面,仰亚现在的巡查路线也有所改变。 原来,仰亚基本上都是把前面能够巡查的地方都巡查完了,后勤仓库那一块留在最后去巡查,有必要的话,还可以多在后勤仓库那一块多呆一会儿。 因为,说实话,整个学校,也就后勤仓库那一块有一些东西还值一些钱。还有那些食物食品,也关乎全校师生的安全,把巡查的重心放在后勤仓库也是应该的。可是,自从上一次仰亚遇到那件事后,仰亚现在也有所顾忌了,他怕再一次撞到领导的‘好事’。 仰亚现在都是先巡查后勤仓库,然后再巡查学校其他的地方。尽量争取在晚上十一点学生还没有睡觉之前,也就是睡觉铃声还没有响学校的灯光还没有熄灭之前,仰亚再去巡查一遍,然后就不用再过去了。要过去,仰亚也是叫着另一个男保安,两人提着超长的手电筒一起哼哼叽叽地过去。 这样,学校相安无事了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都平静地工作着。可是,就在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早上,后勤的张姐来报,学校后勤仓库里丢了东西,还有一部分现金。 龙校长问了张姐,丢了多少。张姐慌慌张张地说,物质上倒是不多,也就是几袋大米,几袋黄豆,还有几袋面粉。可是,钱方面好像丢了一千多。 一千多?! 那可是几个老师一年的工资啊。 “学校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事,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们有什么线索吗?或者说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张姐凑到龙校长的耳边,有些鬼魅地说: “龙校长,我有点怀疑,是我们学校的保安和外面的小偷勾结作案,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仰亚。” “怎么?保安?仰亚?你有什么证据吗?” 张姐默默地看着龙校长,没有说话。 0108、校园失窃案(1) 0108、校园失窃案(1) 这一天,突然后勤的张姐跑来报告说,后勤食堂昨晚被盗了。并且听说这还与仰亚有关。这连龙校长也不敢相信。 “小张呀,这事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怀疑是对的呢?” “龙校长,你看啊,这么些年来,我们学校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偷盗事件,为什么现在会发生了呢?这仰亚不是民办老师当不成了吗?这不刚刚转入学校保安吗?每天晚上他都要到后勤那一块去巡逻的。” “这也不能证明就跟仰亚有关呀。仰亚老师来到我们学校也有两三年了,为什么以前就没有发生呢?” “以前,他不是当老师没有这个机会吗?再加上,当老师比现在当保安工资高啊。而当老师又跟后勤没有什么关系,他也就没有什么机会了,现在当保安,他就有机会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看仰亚不是那样的人吧。后勤仓库到底丢了些什么东西,你带我过去看看。” “啊,好的,那龙校长,要不要报警啊?” “报什么警,报警对我们学校有什么好处?先看看再说,能自己内部解决的尽量我们自己解决,报警,不怕影响我们学校的形象?” “龙校长说的也是,那就先去看看再说。啊,龙校长,要不要把仰亚和那两个保安也叫过来?” “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那暂时就先别叫他们过来,我们先去看看就行了。” 龙校长和张姐一起,走过刘剑的办公室旁边。 “刘剑,张姐刚刚来报,说是后勤昨天晚上被盗了,你知道了吗?” “啊?谁说的?后勤被盗?我咋不知道呢?” “啊,是我一时心急,就直接跑来报告给龙校长了,没来得及报给刘副校长。” “张姐,什么时候,到底丢了多少东西,你有什么线索吗?”刘剑即刻问张姐。 张姐又把跟龙校长说的话跟刘剑说了遍。 “好啦,现在,我们暂时别在这里猜疑了,先去看看再说吧。”龙校长叫上两人,一起到了后勤仓库。 今天周末,所有的学生都假回家了。所以,今天食堂没有人做饭。 后勤仓库,就在食堂的后面,中间就只隔着那一小间,现在是后勤人员张姐办公的地方。从张姐办公的这一间,有一个小门直接通到仓库。可是,一般走后面不经过这个门,这个门只是张姐和部分人员平常做账、清点物品时才走,一般食堂工作人员是从前面的一个稍大点的门进出、搬东西等。 龙校长和刘剑、张姐三人来到这里,从办公室到仓库的小门没有什么动静,但门是开着的。食堂工人们搬运东西的这个大门,一边是开着的,一边是关着的。门栓的一头,长长地露在外面。门栓的中央部分,明显有用什么小锯子、小刀等动过的痕迹。不过没有真正地被弄断。门的下面,也有一些被用棍子、铁条等撬过的痕迹。从这里可以看出,小偷应该是先用小刀等在门栓处作案,在还没有剧断门栓时,也许发生了其他的变化或者是觉得这样太慢或是响动的声音太大,所以,又换成了用木棍或者铁棒撬动门下面的方式。 “龙校长,你看,这门栓上、门下面都有被动过的痕迹,小偷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几个人又在周围看了一圈,在旁边的一个垃圾箱里,真的发现了一截断掉的小剧子。刘剑第一个发现,他弯腰把垃圾箱里的断锯子捡了起来。 “龙校长,你看,是不是就用这个把门锯开的?” 龙校长接过断锯看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垃圾箱,把这样的断锯子顺手丢到垃圾箱里,也很正常。 “好,你暂时把他用纸包着收好。”龙校长说着又把断锯交给了刘剑。 走进仓库,地上就看到了好些撒在地上的大米、黄豆以及面粉之类的。分别从置放三种物品的地方延伸过来,一直撒到了门边。 可是,门外边却没有看到任何的面粉、大米等撒过的痕迹。 继续往里走,几处放置物品的堆子上,也有一些食品袋,被从堆子上掉了下来,有那么几袋,乱七八糟地摆在了地上。有两袋面粉直接被撕破了,面粉也从袋子里露了出来。 最里面的一张办公桌上,也被翻过了。 “龙校长你看,这里面的抽屉也被撬开了,那些钱都是从这里丢的。”张姐指着抽屉说。 “什么,还丢了钱?丢了多少?”刘剑很吃惊地问张姐。 “可能有一千多吧!” “啊?张姐,不是我说你了,你怎么把这么多现金放在这里呢?”刘剑副校长有些生气地直问张姐。 “我哪知道,平时,我都是把钱放在这边的。平时,我也没放那么多钱,只是昨天我刚刚收回来一些账,又要备下了下个星期要去采购的钱,我想,我一来就要去采购了。所以,就没再放进银行去,只是想着,星期一来时方便些,哪知道------” “那你怎么不放在你办公室那边呢?”龙校长问。 “校长,我跟你说,那边就更不放心了。你看那边,人员进进出出的,有时候食堂工人来找我,也会在我办公室里,所以,重要的东西比如钱、账本等,一般我都是放在仓库这边的。” “账本那些有没有丢?” “这些倒没有,不过也被小偷翻过,可能他也觉得账本没什么用吧。所以,没有拿走,也没有被破坏。还有一些零钱也还在。” “怎么,小偷还会不要零钱?”刘剑问。 “一般我都是把整钱和零钱分开放的,零钱我都是放在包里,有时放包也随便些,可是整钱,我一般都是放到抽屉里面,还会用其他的一些书籍呀报纸呀遮挡着。可是,这小偷,只是打开了我的小包,并没有要里面的钱,而是翻到了我放在里面的,把整叠钱拿走了,包里的动。” “你们认真地登记一下,包括现金,还有物资一起,还有浪费在地上的粮食,看一下,大概有多少?”龙校长对张姐和刘剑说。 然后,几个人又看了其他的地方。 仓库后面有两个窗子,是朝着同一面墙开的。一开始也只是安装了普通的玻璃窗,后来,这里改成了后勤仓库,才又在玻璃窗的后面加上了几根铁条,也就算着防盗窗了。这两面窗子的外面,再隔着有一米宽的距离后,就是学校的围墙了。围墙是有两米多高的砖墙,就在前一段时间仰亚他们维修时,还又在墙上被安上了部分碎玻璃片子。 一般情况下,这两个窗子都不会开的,窗子的玻璃上还贴上了几张旧报纸,这样从外面是不能看到里面的。 所以,仓库里面看起来也有点暗,张姐在是在这里登记什么的,一般哪怕是白天也要打开电灯的。 另外一面,也就是和大门那面墙一起,也有一面窗子,那面窗子,也有玻璃和铁条,但没有糊上报纸。门和这面窗子外面,是一个接近直角三角形的小院子。有时,食堂工人们也在这个三角小院子里洗菜什么的。这个三角院子的斜边,也就是学校的围墙。 三角形的另一个直角边就是直接进入食堂。可是,这个三角形也不是封闭的,在另一头,也就是食堂的那个直角边和围墙的斜边的那个角是通的。有一两米的距离,从那里又可以直接进入校园。 龙校长三人又来到那个通往张姐小办公室的门边,这个门是由小办公室那边朝里面开的。现在,门没有开,是从办公室地那边扣着的。龙校长拉了一下门。 “这个门一直没有开吗?还是现在才关上的?” 张姐赶紧走了过来,说: “校长,这个门一直没有开,平常,也只有我可以从这个门直接进入仓库,其他的人,我是不允许他们进来的。他要到仓库,都是从外面的那个门走的。” “不,我是说,小偷没有从这个门走。这里有没有也被小偷撬过的痕迹?” 刘剑和张姐走了过来,仔细地在门边查看。 “应该没有,校长你看,这里在任何痕迹都没有。” 从仓库里出来,三个又延着围墙看了一遍。后面两个窗子外与围墙一米宽的那边,没有任何痕迹,有好些地方都长了青苔,青苔上没有踩踏过的脚印。而三角形小院子这边。沿着围墙一带,还有一排花台,围墙上没有后面墙边的那些青苔,也看不出是否有人爬过。 龙校长又一只脚站在了花台上,伸着头朝外面看,墙外面也看不出有什么痕迹来。 “龙校长,小偷他不会从这里翻墙出去的,如果仅仅是丢了钱,小偷还可能从这里翻出去,可是那几袋大米面粉之类的,他是不可能从这里出去的。”张姐看来还有一定的案件分析能力。 “这除了仓库的门被撬,还有就是那些撒在地上的面粉和大米,其他的,也没能看出什么来,这小偷------” “就是,龙校长,所以我怀疑------” 听到张姐这么说,龙校长马上阻止了她。然后说: “小张(张姐),昨天,你没有在这里吗?你平常不是就睡在你办公室这边的吗?” “啊,龙校长,昨天不是周末了吗,我也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回去了。今天早上我才从县城里赶过来的。” “那你是怎么发现后勤仓库被盗的?” “我刚刚来,我是从学生食堂那边直接开门进来的,进到我的办公室以后,放好了我的东西,就拿着洗脸的东西到这小院子里来洗漱,我还没注意到仓库那边,等我洗好了脸,再往回走时,才发现仓库那边的门是开着的。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工人比我来得更早了,边里面去要东西了。可是,我再看看那门,也不像是人开过的,有一扇门都斜着的。我才走了过去,推开另一边门,才看到撒在地上的大米和面粉等。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直接朝着面走去,才看到那几袋乱七八糟的粮食。 “这时,我才感觉到,这肯定不是我们工人不小心把面粉等弄撒在地上的,而且我记得星期六我们最后收拾时,是没有这些的。所以,我才怀疑是不是真的有小偷到我们学校来了。 “这样一想,我自己也紧张了起来,赶紧跑过去打开我的桌子抽屉。结果,我放在桌子抽屉里的钱,真的没有了。所以,我来不及把脸盆放回去,就慌慌张张地跑到了龙校长你的办公室,就把这件事情跟你说了。” “那钱,你是什么时候放在那里面的,这都周末了,你怎么不把钱背走呢,更何况你是回家里,隔学校那么远。这你就放心?” “哎呀,校长,既然出事了,我就告诉你吧,其实以前,我的钱都是放在这里面的,这又不是我自己的钱,背在我身上,反而还不放心呢,万一我在外面哪里把钱弄丢了,我不是更要承担责任吗?所以,我一直都是把钱放在这里的,只是我一直没对你们说过。不过,以前,我也没有一次性放这么多钱,最多也就是几百钱。这次,米、面、油、煤等都要进货,所以,我才把要用到的钱全部取了出来,再加上原来身上还有的那一部分,这次就多了一点。谁会想到,我这一放,就真的出事了啊。校长,你们可一定要查清楚这事啊,我工作的失误,那是我的错,可要是要我赔那么多钱,我可是赔不起啊,你们一定要抓住这小偷,还我一个清白啊!” 说着,张姐就开始在龙校长和刘剑的面前哭了起来。 “小张(张姐),你暂时别激动,我们一定要查的。”龙校长说着,又转身向刘剑。 “刘校长,你昨天也不在学校?” “哎呀,哪知道学校昨天会出这么大的事,要是知道,我昨天就不回老家了,回去被我阿爸阿妈收拾了一顿,气着回来,回到学校又碰到这样的事。唉!我这也是倒霉。” “回家你生什么气?” “还不是因为单身的事,这都三十好几了,没老婆,一回去就是听她们的唠叨。” “这说法奇怪哈,这小偷知道就分管后勤的两个人都不在学校了呢?怎么就在这个晚上偷盗到学校来了呢?他又怎么知道张姐你在仓库里放了钱了呢?” “就是,龙校长,所以我才说,这里面一定有我们学校的内鬼。要不,他哪能了解得这么清楚,时间选择得那么好。” 三个人还在三角形小院子里来来回地走着,思考着。这时,仰亚和另一个男保安也跑了过来。 “哎,龙校长,你们在这里呀,听说昨天晚上后勤仓库有小偷,是真的吗?”冲到龙校长面前的两个保安,直接问龙校长。 龙校长没有直接回答他俩的问题,而是看着他俩说: “昨天,你们是谁值班?又是谁负责后勤仓库这一块?” “啊,校长,昨天我有个表弟结婚,所以,我就回去了,走之前,我已经跟刘校长请了假的,也跟仰亚老师说过了的。”说着,他看向了刘剑副校长。 “嗯,他昨天是说过请假了的。” “龙校长,昨天我在学校,是我值班。”仰亚说。 “啊,仰亚老师,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啊?我们怀疑。”张姐马上来了一句。 “啊,你们怀疑我?” “现在先别说这些,可是,作为学校的保安,又是你值班,你总算有失职的可能吧?好,你再仔细看看。” 0109、学校失窃案(2) 0109、学校失窃案(2) 仰亚还在男生寝室指导那群孩子整理被子等内务,突然听说后勤仓库那边昨天晚上被盗了。他赶紧了过来。这时,龙校长、刘副校长以及食堂管理员张姐已经在仓库这边全部查检一遍了。 “啊,你来了更好,作为保安,你再认真地查检一遍,看还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有查检到的。”龙校长看着仰亚,说。 仰亚按着刚才龙校长他们走过的路线,从门边到仓库,再到仓库里的书桌又全部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更多的发现,他又走出仓库看了看后面的窗子及围墙,也没有发现新的被踩踏过的痕迹。包括三角形院子旁边的围墙也检查了一遍。 “校长,没有发现其他的,可是,这墙也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怎么会有小偷进来过呢?” “再好好地查检一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地方没有查检到的。” 仰亚听了龙校长的话。突然,他朝着三角形小院相通的过道急步走了过去,龙校长及刘剑等相互看了一眼,也跟着仰亚的后面走了过去。 连接三角形小院的另一边是一片绿化带,旁边有两棵大树,大树的后面就是学校的一个厕所。 仰亚朝着厕所的方向跑过去,大家以为他是要向厕所。可是,他却绕过了厕所,沿着厕所旁边的围墙一直朝前走着。这时,龙校长也看明白了。厕所后面,前几天,不知是哪个班的学生,又在那边的墙上扣开了几块砖,在墙上挖出一个缺口来。 前几天,仰亚也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龙校长。然后龙校长、刘剑副校长和仰亚三人到缺口处查看过了,还要求仰亚等保安赶紧想办法把那个缺口给补上。 所以,今天,仰亚在后勤仓库那边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以后,一下子就想起了这边来。所以,他才跑了过来。 今天,就在这个缺口旁边,一些面粉、一些米粒和黄豆撒落在缺口附近,那个用于食堂内部搬运的小拖车,也被斜着放在了缺口旁边。 仰亚站到了旁边的花台上面,手扶着墙,朝墙外看去。墙的外面确实也有一部分面粉以及米粒的痕迹。 难道,小偷就是把仓库里的东西,从拉出来,然后从这里搬出去的?那这个小偷也太了解学校里面的情况了。因为这个缺口,除了那几个从这里爬出去的学生知道外,其他的,应该就只有那天来看过的仰亚、龙校长和刘剑副校长知道了。 正在仰亚趴在墙上‘发呆’的时候,龙校长、刘剑以及张姐等人也跟了过来。 “仰亚,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我那天不是叫你们赶紧想办法补上了吗?怎么现在还是这样?” “啊,校长,那天,我、我,我准备明天星期一上课以后,就叫另一个保安一起过来,我们俩一起干的,可是------” “可是什么,交给你们的工作,就是这么拖拖拉拉,不出事情,大家都觉得没什么,这出事的,责任又由谁来承担。” “啊,龙校长,前天,仰亚也跟我说过这事,说早些过来把这面墙给补上,是我昨天有事回家了,只有仰亚一个人,所以,我就叫他等我回来再一起干的。”另一个保安急忙上前来给仰亚解释。 “这就怪了,这小偷的信息也太灵通了吧?怎么这么会选时间呢?昨天,我回了县城、刘校长不在、一个保安有事;他怎么那么熟悉我们学校的情况呢?”张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在场的人听。 “还有,这个小拖车,连我们食堂里新来的工人都不一定会用,可是,这小偷却可以用来拖东西,而且还拖出来这么远。龙校长,这事,可要好好地查查,这事可不简单啊。”张姐继续在旁边说着。 “仰亚,昨天晚上你一直都在学校吗?你是什么时候到仓库这边巡查的?” “我,我昨天------” “嗯?仰亚,你不会昨天根本就没在学校值班吧?”张姐说。 “昨天天黑之前,我在学校都全部巡查了一遍,晚上接近十二点时,我又到这边查检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啊。” “这其中,从下午六点左右天黑到晚上十二点,你在干什么?”刘剑问。 “我------” 仰亚的一再迟疑,让人更产生了怀疑。又见他一直说话吞吞吐吐的,就都把矛头指向了仰亚。 龙校长也把眼光移了过来,一直盯在了仰亚的脸上。 “我、我,看学校没有什么事,就到街上转了一圈,结果刚好碰上了我们原来宣传队守门的老李头,就和他一起到那边喝了点酒。” “仰亚老师,周末,整个学校就你一个人在值班,你还跑出去喝酒?是喝酒还是到底做了些什么啊?”刘剑也直逼了上来,问得仰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后来呢?”龙校长又问。 “我十点过就从宣传队那边过来了,然后在寝室里歇了一会,洗了脸,然后就在学校里巡查了一遍,大概是十二点左右巡查到后勤这一块的。” “你当时都看清楚了吗?确信当时这边还没出事,你到过现在我们看的这一处缺口了吗?” “啊,没、没有,当时,我看后勤那边没事,就回去了,没有来过这一块。” “那后半夜你没有来过?我们不是规定,每晚后半夜都还要到各处来巡查一次的么?” “我、我当时喝了点酒,感觉学校里也没有什么事,回到寝室后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天就亮了。” “仰亚,你这也太负责任了吧,该值班的时候你出去喝酒,该巡逻的时候你回寝室睡大觉。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你自己也说不过去吧?”后勤的张姐,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补上一句。 仰亚正要为自己分辨两句,龙校长伸出手来制止了大家,说: “好好好,这事就这样了,大家都散了吧,仰亚,你们两个保安跟我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说着,大家都走开了。仰亚和另外一个保安,跟着龙校长一起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仰亚,对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校长,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工作失误了,我不该出去喝酒。”仰亚赶紧跟龙校长解释。 “龙校长,仰亚也不是故意的,以前,我们也只是在天黑前和十二点钟左右巡查一次,这次出事,也怪仰亚太大意了。”另一个保安说。 “事情不出也已经出了,现在,不是出事的问题,仰亚,现在有人怀疑这事跟你有关。” “嗯,对不起,校长,是我工作失误,我也希望学校尽力地去调查,如果真的调查不出来,是我的工作失误,就由我来赔偿学校的损失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是说,有人怀疑你参与了这次作案。” “参与作案?” “参与作案?我是小偷?” 两个保安听了龙校长的话,都惊奇的问起来。 龙校长默默地点点头。算是对这件事情的认可。 “龙校长,这,你可要调查清楚啊,说我工作失误可以,是我一个人在学校值班而造成了学校物品被盗,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我参与了作案,那就是小偷、强盗。龙校长,你可一定要调查清楚啊。” 仰亚听了龙校长的话,他不敢相信,学校竟然有人怀疑这件是他干的,认为他就是这次后勤被盗的小偷,仰亚接受不了啊。 “龙校长,仰亚来我们学校也有三四年了,这三四年,不管仰亚是当老师老师,还是做保安,他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如果说他工作失误,我们可以理解。可是,要说是小偷,我想仰亚也不会是的。”另一个保安也在帮仰亚解释。 “现在,不是你们说不是就不是,也不是我说了仰亚你不是就不是的。可是这件事情,你们想想,从几个方面来分析,都跟我们学校内部的人有关系。” “嗯?”仰亚和另外一个保安,瞪着大眼睛看着龙校长。 “第一,平常,我们学校都有三个保安值班,刚好这一天,三个保安,有两个已经回家,只有一个保安在值班。这个,除了我们学校的人,外面有谁知道?还有,一般情况下,周末,后勤的张姐都会留下来照看后勤仓库那边的东西,要是张姐不在的话,就由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代班,现在,也就是由刘剑副校长代班。可是,刚好这天,他们两个都不在。这些,外面的人都知道吗? “还有,这个星期刚好是月末盘点,也是要准备下个月购买后勤物资材料的时候,所以,张姐才把钱留下来,这个,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外面的人哪个又知道? 第三,就那后勤厕所旁边那个缺口的问题,前几天,我们才看到的,是新的缺口,而且那里已经是厕所后面比较隐避的地方,如果不是那天你们提醒,连我都不知道那里会有缺口,又是谁这么快就知道的呢?再者,后面三角形小院那里,如果站在花台上把所偷的东西放出去,比起厕所后面的小缺口还要方便,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厕所后面那个缺口的人,他是不会多余的麻烦把东西拉过去那么远才翻越墙送出去的。 “还有,也就是刚才我们在后面时,张姐说的,食堂里面的那个小推车,确实不是很好用,就连我也不会使用那个小车,如果是外面来的小偷,他又怎么能够知道去使用那小车来运东西,又怎么能够这么快就会使用那个小车?” 龙校长的分析,每一条都能让这个事实成立,每一条都是指向学校里面一定有人,而这个人—— 昨天,也就只有仰亚一个保安人员留在学校(乡下的学校,一般到周末基本上都没有人的)。 听了龙校长这样的分析,仰亚和另一个保安真的找不到任何驳斥他的理由,就连一起过来的另一个保安,也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仰亚。 仰亚本想找一点理由来为自己辩驳,可是却觉得就算自己有一万张嘴,此时也说不明白。 龙校长看了看仰亚,接着说: “仰亚,你那天晚上,是真的到宣传队那边去找你们原来的同事喝酒去了吗?不是听说,你们那所有的人都早已经解散了吗?” “龙校长,这绝对是真的,那天,我是偷偷地跑出去喝酒了,也是真的碰上了原来我们那边的老李头,他约了我才过去的,他不是我们原来的同事,是原来那边守门的一个人,其他都走了,就只留下他一个人还在守着那个大院。就他一个人,我们也有好久没有见面了,所以,他在街上看到了我,约我一起过去,我觉得是周末,学校里也没有什么事,就跟着他过去,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又陪他喝了几杯酒。本来,他还叫我再陪他喝几杯的,我说这边有事,只有我一个人值班,他才让我回来了。” “回来后,你十二点钟的巡查,就什么也没发现?” “真的,什么也没发现,当时,我都用手电筒照过了,就连那仓库的门,我都看了,是关着的。” “那下半夜,你真的就没有到过后勤仓库那一块吗?” “后面,我是真的睡着了。就一直呆在寝室,没有出去。” “谁能证明?” “啊?!” 龙校长这一句,还真的是把仰亚给问住了。 后半夜,一个人在寝室睡觉,还能有谁为自己证明呢? 整个学校,就只有仰亚一个人,如果有人能帮仰亚证明,那不管是男的是女的,那就该出‘其他’的事了。 “是的,你说你晚饭过后,在街上碰到了原来的同事,和他一起到原来的单位去喝酒了。这个,明天我们去一问那边就知道了,可是,这后半夜几个小时呢?” “龙校长,真不是我啊,我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啊,是谁在怀疑这就是我干的?我倒要找他问问,他凭的是什么,就可以怀疑到我的头上来,这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事,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清白,那我不是要一辈子都背着一个盗窃犯的罪名吗?” “哎,现在,你也不要问到底是谁说的,又是谁在怀疑你是这次事件的同伙。可是,你也找不到,那天晚上不在现场的证据呀。” 仰亚有口难辩。 校长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气氛也紧张了起来。 又过了好久,龙校长才说: “仰亚,如果这事真的跟你无关,那我们就只好交由公安部门来处理了。” 仰亚默默地点头。 当天下午,公安派出所就来人了,又在后勤仓库里面,还有后面的围墙处看了一遍,并用他们的相机在各自都拍了一些照片。然后又分别对张姐、刘剑副校长、龙校长以及另一个保安都进行了单独谈话,并做了笔录。 一个星期过后,公安派出所那边也还没有任何消息。 可是,学校这边倒是有了一条消息—— 仰亚被暂时停止在学校里的一切工作,等待事情的最后处理。 0110、巧遇 0110、巧遇 仰亚,能够接受芦笙舞训练的一次次艰难,也能够接受舞台上表演的一次次失败;同样,对于宣传队的解散,他长久地、无目的的等待,仰亚一样的豪无怨言。 可是,这次失窃案,如果说是自己的工作失误,叫仰亚赔偿多少,仰亚也不任何话说。可是,要说是这件事情与他有关,也就是说,他仰亚参与了这次盗窃案,或者是为这次盗窃案做了什么,那仰亚真的是天大的冤枉啊。 可是,仰亚又能够证明自己真的与本案无关吗? 他拿不出证据,也无法证明。只有等待着公安部门的调查结果。 仰亚停班了,一年之内,仰亚从学校老师到学校保安,到现在的没班可上,再加上这一起校园内不明不白的‘失窃’案。对于学校的老师,虽然有不同的看法,可是,对于成年人来说,还有一定的自我判断,仰亚是好人是坏人,他们心里明白,或者说是也有怀疑仰亚与这事有关的,可是表面上还是没有暴露出来。可是,这是学校,这里有着几百个不明真像的孩子,有着一千多双还带着天真的眼光一天天看着仰亚。 仰亚老师是‘小偷’! 每一天,仰亚都要面对那么多带着疑惑的天真而又真诚的目光,仰亚也感觉到自己无地自容。 “龙校长,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果吗?” 仰亚一次又一次地跑到龙校长的办公室追问此事,龙校长一次次地回答说没有。 “龙校长,你能帮我催催派出所那边快点调查清楚吗?我这工作被停了,还每天面对着学校老师同学们异样的目光。” “唉!仰亚,我也想啊,可是,派出所一直没能破案,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要不,你自己去找找证据,把这个案子给破了?这对于你,对于学校也是好事。” 可是,仰亚去哪里破案啊! “警察大哥大叔,你们能把这案子早些调查清楚吗?我真的跟这事没有关系啊。” “啊,你别着急,我们正在调查,马上会有结果的。” 仰亚还能做什么?除了等待,除了在众多猜疑、误解的目光中煎熬,他还能做什么。 仰亚出门不敢面对老师同学们的目光,不敢在正在吃饭时到食堂去找饭吃,甚至于后来,白天里都不敢走出自己的寝室。 再这样下去,仰亚就要崩溃了。 而这种心情也同样影响到仰亚回到家里的状况。 仰亚今天回家了。他是在所有的学生都走完了,学校里没有了任何学生的时候才从自己的寝室走出来,背上自己那个已经发黄的旧帆布挎包,埋着头像逃命似的朝着那条熟悉的路上赶。因为,由于等待,差不多现在就要天黑了。他再不快些,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 一路上,仰亚无心观看那些再熟悉不过的‘风景’,也无心听路边大树上婉转的蝉鸣,无心附和那欢快的小溪,更无心欣赏那一抹如血的灿烂夕阳。 等仰亚回到家,早已天黑过后好久了。家里那盏微弱的黄灯还在亮着。那照射过来的微弱的光线,才让仰亚感觉到一丝丝温暖。 “阿爸!” 推开门,仰亚一声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要不是伴着开门这个动作一起,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听到。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啊,学校有点事,忙完了才回来。” 仰亚还不敢把在学校发生的事告诉阿爸呢。 “阿、阿爸、阿—爸!” 小亚略蹒跚着从阿妈务妮的身上挣脱出来,朝着仰亚‘跑’了过来。仰亚,没有了往日的兴奋和喜悦。只是机械地把儿子小亚略抱了起来。此时,仰亚是真的笑不起来,如果要想,仰亚现在只想哭。 “务妮,你们吃饭了吗?” “早吃过了,你看这都几点了,再一会儿,要是你没来,我们都要睡觉了。” 说着,务妮站了起来,走过去,揭开锅,给仰亚盛了饭过来。 “幸好今天还有多余的饭菜,还不算太冷,要不要再热一热?” “不用热了,就这样就行。” 小亚略跟了过去,张着嘴要和阿爸一起吃饭。 仰亚朝自己的嘴里刨了两口,又夹起了一块菜放到儿子的小嘴=巴里。没有太多的话与儿子小亚略交流。 几次过后,小亚略不高兴了,自己又蹒跚着跑过去,要爬上碗柜找自己的小木碗来自己吃饭。几次也够不着上面,自己急得都快要哭起来。 “要什么要,跟我这吃两口就可以了。”仰亚突然大声地对儿子小亚略吼了起来。 “哇!” 从来没被阿爸吼过的小亚略,今天高高兴兴地等到阿爸回来的小亚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被阿爸一声大吼,只慌得他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碗柜前哭了起来。 同时,阿爸和务妮也惊讶地看着仰亚。 今天,从仰亚一开门进来,阿爸和务妮就看出今天回来的仰亚与以前不同,可是,没有想到,就这么一点小事,仰亚竟然对从来没有吼过的儿子这样大声地吼了起来。 务妮看了看阿爸,没有出声,走过去把哭着的小亚略抱了起来。一边哄着一边走出了屋外。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看把小亚略吓得。” 仰亚没有说话,低着头继续扒着碗里的饭,可是阿爸这样一问,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眼眶边。 “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别对小孩这么高声大气地吼,这样他会更加地不敢跟你接近了。” 仰亚的眼泪已经滴到了自己的碗里,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阿爸,我从小就没有偷过任何人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怀疑我。” “啊?小偷?怎么回事?” 仰亚一边抽泣着一边吃饭,一边把这久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阿爸。 “哎呀,我以为多大的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有一天,会有个水落石出的。你没有做过,你担心什么。” “可是,学校里那么多双眼睛,每一天都在看着我,我连走进学校都抬不起头来。” “你没有做过,你怕什么,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呗,只要在你自己的心里没事,就让他们看。身子正了,还怕他影子是斜的?” 从发生这件事以来,仰亚没有哭过,他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哭出来,哪怕是一个人呆在学校的寝室里,仰亚也就像今天阿爸说的,只要自己的身子是正的,就不怕他影子是斜的。今天能在阿爸面前把这些话说出来,仰亚的心情好多了。毕竟亲人就是亲人,在亲人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也很正常。 走出门去的务妮和小亚略,停下哭声后,小亚略并没有因为第一次被阿爸吼了就不想阿爸。停了哭声以后,他又指着屋里: “阿爸,阿爸!” 务妮又把他抱了进来,刚好也听到了仰亚跟阿爸说的事。 小亚略一进家,就从阿妈的怀里挣脱下来,又扒到了仰亚身边。 “阿、阿爸,你、你哭、哭了,小亚略、乖,不、不惹阿爸生、生气。” 仰亚又一把把儿子小亚略搂了过来,眼泪又开始流了出来。 晚上,单独在房间里时,务妮又问起仰亚这事,仰亚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务妮一次。 “他们怎么要怀疑你?” “可是那天确实是我一个人在学校值班,然后晚上我也真的跑去跟原来宣传队的老李头喝酒去了。其实工作上我也有失误。” “可是,工作失误是工作失误,这小偷可不是想安到谁的头上就安到谁的头上的。你不在乎,我和儿子以后还在乎呢。” 又过了一会,仰亚才又把自己是老师的事也告诉了务妮。 “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说,阿爸也还不知道吗?” “唉!现在,各个学校都取消了民办老师,我能怎么样,学校又能怎么样?” “你看你这过的什么日子!” 虽然务妮是在埋怨,可是,仰亚能把自己这么久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仰亚的心里好受多了。 第二天,仰亚还是正常地回到学校,面对那些目光,仰亚没有以前那么的害怕了。 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可是,派出所还是没能给予仰亚和学校一个好的解释,仰亚也只有这样一直地等着。好在,学校也没有限制仰亚的自由。仰亚时不时地在校园里转转,在自己原来工作范围之内的事,仰亚不自然地就顺手也做了一些,也没有谁反对仰亚这样做。 在学校呆得太无聊了。这天,仰亚一个人来到县城,想在这稍微热闹的地方多逛逛。借以消除自己内心里空虚的等待和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街上确实变了,变得仰亚都有点不敢认识了。除了以前那几家国营的商店外,现在,差不多那几家国营的商店都快看不到了。摆在整条街上的,是拉起来的一个个小小的‘帐篷’,帐篷下面就更热闹了。里里外外都挤满了赶集的人。可是又没有像以前在国营商店里面排着长长的队伍。 整个一条街,一个个帐篷下面,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吆喝声,还有那听起来比过去村子里大广播里放的还要好听的歌曲。 仰亚百无聊赖,以前,仰亚是最不喜欢逛街的,哪怕是在宣传队演出时,哪怕是到了国外,仰亚都没有逛街的兴趣,即使有一起去的一些女孩约着一起去逛街,仰亚也是心不在焉,跟着别人的屁股后面,像还账一样地把‘路’走完,回到家,别人问他街上有什么,仰亚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就连他身上穿的衣服裤子,以前,阿妈还在时,都是阿妈帮做帮买,阿妈做什么仰亚什么,阿妈买什么仰亚就用什么。后来,就由务妮给自己买。 今天,仰亚是无聊到了极点,或者说是这么久,仰亚都是这样的无聊。所以,仰亚今天才有兴趣沿着街道一处处一家家地看那些新鲜的东西。 确实有好些东西仰亚没有看见过。衣服摊上,什么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大花的小花的,那是各种颜色都有。比起过去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现在,根本不法比,要不以前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军绿色。因为那时,除了看着穿在军人身上的那种英姿飒爽处,更重要的是,比起黑白灰三色来,军绿色更充满着青春活力。 现在,竟然连仰亚这种百无聊赖的人都看得忘记离开了。 还有那些高肩的,宽领的,瘦腰的,长裙的。 另一个摊面上,是一个专门卖鞋子的。以前,仰亚看得最多的就是‘解放鞋’,绿色的面、绿色或黑色的底,上山、赶集都是,要不,就是自已家里阿妈们做的千层底的布鞋。仰亚穿得最多的,就是白球鞋,也是最高档的鞋了。 以前,仰亚一穿回家,好多人都要转过来一看,却不敢伸手摸,那是像仰亚这种‘干部’才能穿的,能看就不错了,再要把仰亚的鞋摸脏了,那下次连看的机会都没有了。而且每次仰亚洗的时候,都还要用那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白色牙膏挤一点涂在洗了一遍又一遍的白色鞋面上,然后再用一层纸盖着放在没有太大太阳的地方‘阴干’,担心太阳会把它晒黄了。 就后来这几年,仰亚才穿上两双黄皮鞋,也就是有毛放在外面的皮鞋。一开始穿上第一双,仰亚都恨不得走路时都不用脚,好把自己的皮鞋抬起来,不用放在地上,怕脏。 可是,今天仰亚看到的,要不是他问旁边的人,他都不知道这些都叫做‘皮鞋’。 “买皮鞋啦,新进的温州皮鞋,男式女式的都有,各种款式的都有。今天买的,买一双九折,买两双八折。” 仰来挤了过去,摊面上,红的黑的黄的,白的花的,高的矮的,尖眼的平底的,应有尽有,再看看放在最角落上的那双仰亚曾经穿过的‘黄皮鞋’,和现在的这些皮鞋比起来,连仰亚都不敢再看了。 “嗳,这位大姐,八折是什么意思啊?” 仰亚不懂地问旁边的一个大姐。大姐看了看仰亚,真的不敢相信,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男青年,竟然不知道‘八折’是什么意思。 “八折,就是如果是一块钱的东西,就只要八毛钱就可以买了。” “啊!”仰亚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仰亚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看过来。 “衣服啦衣服啦,换季衣服,浙江温州来的,便宜卖啦,两件八折。卖完为止,所剩不多了哈,要买的快点哈。” 仰亚挤了进去,所有的衣服确实好看,有男的也有女式的,但大多是女式的。仰亚拿起了一件务妮最喜欢的紫色上衣: “老板,这件多少钱?” “哎?是你?仰亚哥?” 听到叫自己的名字,仰亚抬起头来,看向对面,一个卷着头发的女子,正从脸上把大大的墨镜取了下来,笑着看向自己。 “啊?翁妮?是你?” 0111、喇叭裤 0111、喇叭裤 仰亚走过了一整条街,虽然自己没有想要买什么,可是这叫什么‘改革开放’带来的市场热闹,还是让仰亚看得眼花缭乱。 正在仰亚在一个摊位上无意识地拿起一件特别好看的衣服询问价格时,却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仰亚是一个乡下人,在街上也没有什么朋友,更别说有什么亲人了。那这街上又是谁能够认识仰亚呢?仰亚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站在摊位对面的一个女人正在对着他笑。该不是她在叫自己吧?可是,这卖衣服的‘老板’又怎么认识自己呢? 仰亚看着,一个年纪跟务妮差不多的女人,头发烫成现在刚刚流行起来的‘波浪式’的短发,并且还稍稍带一点黄色。脸上挂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已经遮住了大半个脸。衣服是她摊位上摆出来的、最流行的款式,一件翠绿色的外衣,没有衣领,两根带子从后脖直接围到了胸前,再在前面打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里面是一件跟肉色差不多的内衣,上面的口子已经开到不能再往下开的地步。仰亚一眼看过去,差点就误以为是没有内衣呢。要不是中间还有一点点小沟,仰亚真的不敢说那里还有‘衣服’。 正在仰亚还想往下看时,‘女老板’把脸上的大墨镜摘了下来,又叫了仰亚一声。 “仰亚哥,你不认识我了?” 仰亚这才抬眼对着眼镜的脸上多看了几眼。 “翁妮?是你?真的是你啊?” “怎么,认不出我来了?我也是看了你好几眼,想喊又有怕叫错了。” “哇,要不是你叫我,我还真的认不出你来了。你这,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你看我的变化大吗?这都好几年了嘛,都变老了。仰亚哥,还是你没变,还是那么年轻、好看。” “别逗我了,你都老了,我还会不老。嗳,这些都是你卖的?” “是呀,都是我进来卖的,你看,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从哪里进来这么多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衣服?真的挺好看的。” “从沿海呀,从浙江温州那边。那边像这些款式的衣服多着呢,我们进的这些,在人家那边都快要过时了。仰亚哥,要不要买一件?啊,务妮好吗?她还在家里?还是跟你在一起?你们都有小孩了吧?” “啊,有了,小孩都快两岁了,务妮她还在家,跟我,我现在都要回家了啊。” “啊,为什么?你不是在宣传队干得好好的吗?” “还宣传队呢,早就没有了,都解散了啊?” “啊?解散了?为什么?” “哎呀,先不说这些了,就你一个人在干?莫卯呢?” “啊?我以为你早就看到他了呢。”说着,翁妮一笑,手却在摊拉上忙着,因为又有好几个顾客围了过来,要买衣服呢。翁妮只好用嘴朝着街的另一边一抬: “啊,你看,那边那放音乐那里就是。” 仰亚顺着翁妮指示的方向看去,就在街道的另一边,一个两级台阶的一个门面前,同样也支起了一个小小的帐篷。帐篷下面站了好几排的人,都是一些年轻的男孩女孩。仰亚没有看到人,只听到从那边传来一阵阵音乐的声音。原来,刚才仰亚听到那些好听的歌曲都是从那里来的。 “翁妮,那你忙,我过去看看。” “好的,你过去吧,对不起,我这里确实有些忙,连和你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你过去和他吹吹牛吧。” 仰亚转身走了过去,慢慢地挤进了人群,挤到了最前面。前面也是一个跟翁妮这边差不多的‘摊子’。不同的就是,摊子上面摆的不是翁妮这边的衣服之类的,也不是仰亚在其他摊位上看到的鞋子、用品等,而是一个个小方形、手掌大小、特别好看的盒子。 在‘盒子’旁边、靠近人的那边是一个闪着五彩灯的有如箱子的东西。那好听的歌声就是从那个‘箱子’里面传出来的。四周几层人都在围着听那箱子里传出来的音乐。 摊子的对面,站着一个小伙,年纪跟仰亚差不多。仰亚想,那应该就是莫卯了吧。可是,仰亚怎么看怎么不像。 莫卯也跟刚才的翁妮一样,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头上,原来那整齐柔顺的短发,现在变成了一圈好像要爆炸一样的‘冲天头’,一根根头发卷曲着向上伸着,比他下面的头又‘长’出了大约有半个脑袋。上身,一件黑色的短袖,下摆扎在裤子里面,就只扣了裤子皮带上面的一颗扣子,整个胸部连同瘦瘦的肚皮都露在了外面。他的胸部和手上,都有着很多黑色的图案,那是仰亚只有在国外演出时才看到的,叫‘纹身’的东西。 再看看莫卯的下身,跟上半身搭配起来,下面却是一条白色的裤子,可是,再看下面,小腿到脚下的部分,却又在慢慢地放大,大到根本就看不见脚和鞋子。 莫卯没有发现仰亚来到他的摊位面前,他仍然在那里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喊着: “卖磁带啦,卖磁带啦,最新的港台歌王歌后的最新专辑,台湾校园歌曲禁播版都有哈,大陆原创歌曲十大歌王,西北风信天游等等。昨天刚到的货,可以先听,不好听不要钱,五元一合,十块钱三盒。” 说着,莫卯用手在那个箱子上的一个小按钮上一按,里面的音乐就停了下来,他又把手中的一个叫‘磁带’的东西放进去,一按,换了一种音乐又开始唱了。围着的小青年们,马上伸出几双手来: “老板,把那一个给我,我要一盒。” “老板,十块钱四盒可以吗?” 莫卯拿起一盒,装进一个小的黑色塑料袋,递给了刚才说的那个人。 “不行啊,老弟,我这进货都不止你说的这个价格呢,干块钱三盒我都只赚你们几毛钱的路费啊,最多也只能十块钱三盒了。杯要,不要,其他人就要走了啊。磁带、磁带,最新的港台流行歌曲,要买的快点哈,再晚一点就没有了哈。” 莫卯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根本就停不下来。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仰亚的存在。 仰亚从人群中慢慢地挤过去,绕过人群,转到了后面,站到了莫卯身边,一只手放在了莫卯的肩上。 “喂!我要两盒磁带,老板。” 莫卯转过身来,看了仰亚两眼,把自己的大墨镜摘了下来,眯着眼又朝着仰亚看了几眼,一巴掌拍到仰亚的肩上: “仰亚!仰亚哥,真的是你呀。”说着一个猛扑,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仰亚,把头搁在仰亚的肩上,久久不愿放开。仰亚也只得不好意思地伸出双手,抱住了莫卯的腰部。 两人紧紧地抱了约有一分多钟才放开来。 “仰亚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仰亚也把脸转向街的另一边,用嘴‘指指’翁妮的方向。 “那边,是公妮先看到我的,要不,我也认不出她来了。” “啊,是呀,我们有好几年不见了啊。” “嗯,是有四五年不见了。不过,这四五年,你们的变化也太大了。”说着,仰亚又朝着莫卯的全身上下看了一遍,看得莫卯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啊,仰亚哥,你不忙吧?今天就留下来吧,我们坐一坐,我还有好多的话想跟你说呢,我正想着去找你,这不,你就来了。今天就不走了哈。” “你看,你们这,这么忙。” “啊,不不不,等一下,大家散场了就好了。没要多久,再有一个多小时人就少了。你就在这坐一下,等我们一下就好。要不,我叫翁妮早点收摊也行。” “啊啊啊,那就不用了,那我还是就在这里等你们吧,别耽误了你们。” “没有这么严重,仰亚哥。” 莫卯说着,从自己的摊位下面盒出一个小小的凳子来,给了仰亚,然后又继续他的大喊大叫了。 仰亚就坐在莫卯身边,听着有点剌耳的歌曲,也从摊子上拿过一盒‘磁带’来。 ‘最新港台十大金曲’ 盒子外面印着几个正在唱着歌的男的女的头像。看了一会,仰亚又换了一盒。 没过多久,围着莫卯摊子的人好像少了些,莫卯摆在摊子上面的‘磁带’也剩不了几个了。那个‘箱子’里面的歌曲还在唱着。 莫卯看了看周围,把自己的墨镜摘下,丢在了摊面上。然后又用手在那个‘箱子’上的一个按钮上一扭,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靠过仰亚身边,一屁股坐在了摊面上。 “哎呀,这一天,喊得我累死了。” “余下的这些,就不卖了吗?” “没事,下次赶集天再卖吧,哪能一次都卖完的。仰亚哥,你想要吗?要不,我送你两盒?” “哎呀,你这卖的东西,我哪能要你的,再说了,要回去,我也不知道怎么放呀。” “啊,也是,你得有这种录音机才能放。” “什么?录音机?” “啊,就是这个,把磁带放到这里面才能放出来。”莫卯说着,一只手拍着那只‘箱子’。这样,仰亚才知道这个‘箱子’就叫录音机。 翁妮那边,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莫卯直接就把录音机关掉了,对着那边喊: “翁妮,卖完了吗?今天早点回去吧,仰亚哥在这里呢。” “好呀。那我就收拾摊子了嘞?” 仰亚帮着莫卯一起收拾摊子,收拾好以后,两人又来到翁妮这边,也帮着她收拾。莫卯那边没什么,把剩余不多的磁带放进一个大纸箱里,再把旁边的一些电线收起来,卷好放进箱子就完事了。翁妮这边就不同了,比起莫卯那边,翁妮这边的衣服还有很多。她要一件一件地折叠起来,再一件件地放在两个大的布里去。 “翁妮,你这边还有这么多啊?莫卯那边,一个箱子就装得下了。” “我这衣服,哪能跟他比呀,我这每一场都必须要有这么多衣服啊,少了,就没有过来看、过来买了啊。” 不一会儿,三个人就把摊子都收拾好了。莫卯帮着翁妮挑着两个大袋子,仰亚帮着莫卯抱着他那个箱子,翁妮提着录音机,转进了街道里面的一条小巷子。三拐两拐,在一栋旧式砖房前停了下来。 “你们两就住在这里?”仰亚问。 “嗯,这是租的房子。就这一间,其他的都不是了。” 莫卯和翁妮把几个大包拖进了房间,也没有叫仰亚进去,就着房子前面的水龙头搓了把脸。 “走,仰亚哥,吃饭去。” “嗯?走哪里吃饭啊,不在这里?” “哎呀,这地方太窄,不方便,你来了,好几年不见,到外面请你。” 说着,三个人又从小巷子里几拐几拐走了出来。 仰亚以为莫卯要事他到原来的什么国营饭店去排除打饭呢,可是,莫卯着他来到了一处新的饭店。 仰亚一看,这里没有了高高的柜台,还没有走进大门,就有一个中年妇女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 “欢迎光临,几个老板,想要吃点什么?” 莫卯带着仰亚,一直走到一个靠边的窗子前面才坐了下来。他们刚刚坐下,刚才那中年妇女又笑容满面地端过几杯茶来,放在了仰亚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老板娘,你这都有些什么菜?”莫卯招呼刚才那妇女。 然后那叫老板娘的,递给了莫卯一张纸: “老板,想吃什么,你们就在菜单上点吧。什么菜都有,包你满意。” 莫卯点好了菜,老板娘说了声稍等,扭着肥胖的屁股就走了。莫卯把一杯茶挪到了仰亚面前,三个人分成三个方向在小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仰亚一边喝着水一边又在莫卯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看得莫卯亚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看什么?” 仰亚没说话,只是在笑。 莫卯起来,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呢,左转转右转转。 “我身上有什么吗?” “你这衣服、裤子——” “啊,搞半天,你是在看我穿的衣服裤子啊。怎么样?好看吗?人家外面,早就这样穿了。只有我们这里还觉得稀奇。这叫牛仔裤,人家外国的西部牛仔都是这样穿的。下面大的这种叫‘喇叭裤’。” ‘喇叭裤?!’ 仰亚看着莫卯身上的裤子,默默地自己念了一下,‘还真的点像呢,下面的裤管就跟村里大树上挂着的大喇叭一样。’ “好看吗,下次翁妮进货,叫她也帮你要一条来?” 仰亚笑着摇了摇头。 三个正说着话,老板娘端着菜走了过来。 吃着饭,莫卯和翁妮才慢慢地讲起了他俩被宣传队开除以后的事—— 0112、南下打工 0112、南下打工 却说当年在宣传队莫卯和翁妮被开除的事。 莫卯和翁妮都是那次大型接待演出时招聘来的演员,在训练的过程中,相互之间产生了爱慕之情 结果,一不小心就让翁妮怀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不知是忧还是喜,把两个年轻人弄得不知所措。如果是现在,两个年轻人处在一起不小心相爱了,也没有什么,可是在那个年代,又是像宣传队这种演员相互之间谈恋爱,是绝对被禁止的。 一不小心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个年轻人也没办法,只得悄悄地商量,准备在那次接待任务完成后,再悄悄地去把孩子处理掉。在这个时候,他们是绝对的不敢要、也不能要这个孩子的。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恰恰在这次演当中就出事了。翁妮在演出过程中,由于长期的运动量过大,加上演出时的剧烈运动,结果大出血,流产了。 翁妮这一流产不要紧,反而还减少了两个年轻人去主动做手术的负。可是,它这流的也不是时候啊。那是在县里接待中央领导的演出舞台上啊。 当时,对外,各级领导以及团里的陈团长等,也只能说是女孩的生理期,在台上不小心就造成了这样。可是,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翁妮那是真正的流产了。 一个未婚的女孩流产了。并且还是在宣传队这种绝对不准谈恋爱的地方。好在莫卯主动地站了出来,勇敢地承认了这事是他干的。结果,就这样,两人双双地被宣传队开除了。 被宣传队开除,而且是因为男女关系,而且还在未结婚时有了孩子。这在当时的农村是要被整个寨子所笑话死的。 被开除,莫卯和翁妮都远远没有想到,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们打死也不敢这样做的。因为,虽然说宣传队也算不得什么国家单位,他们拿的也不是铁饭碗。可是,能从农村那么多人中把他们挑选出来,也是不容易的事,也是他们值得骄傲的事。他们还想着在宣传队里好好地呆下去呢。 可是,事情就出在了他们自己身上,又能怨谁呢。 团里的规定是一直以来都有的,也不可能去为他们俩而改变。这样,莫卯和翁妮在接到被开除的通知后,也很后悔,两人回到寝室抱着头大哭了一场。 可是,也没办法。当天夜里,只得卷着被子自己走人。 可是,他们能走哪? 回家? 回家怎么说?就说是因为自己在宣传队里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开除了?那是打死他们也不敢说出来的。那样,不但他们会一直在寨子里永远抬不起头来。就连双方的父母也都将被唾沫淹死。所以,家,是回不去了。 走亲戚?如果是平常,去一天两天的,还是有地方去的。可是,走哪家亲戚又能呆多久呢?更何况两人是以这种方式去的,两人现在又还没结婚,就算自己好意思去,恐怕亲戚也不是很欢迎。 两人没办法,卷起简单的行旅,盲目地来到了街上,先找到一个小旅馆住了下来。却不想,在宣传队里,都恨不得除了排练以外,就可以两人如胶似漆地沾在一起的。可是现在,有时间了,两人也毫不受打扰地‘在一起’了。可是,这种相处却是一点原来有的情趣也没有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个小旅店里足足呆了有四五天,是再也呆不下去了。所以,两人也想着,就在街上找一点事情先干着。可是那时,能有什么事干的,就连那些什么国营饭店、国营商店里的服务员,也都只是招城里那些城市居民家的孩子。根本就还没有打工这一种说法。要不,就是在街上附近的那些菜园子里,帮别人做一天活路,就有一天的饭吃,根本就不敢说到开什么‘工钱’。 两人又这样干了几天,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慢慢地,他们才打听到了有一些人从家里到外面去‘打工’。 ‘打工’,就连这词,莫卯和翁妮也是和第一次听到。也听说,前几年走打工的人,有些人还赚了钱回来。 现在,有家不能回,在这里又找不到养活自己的事情做。两人商量了一下,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两人咬着牙,下了决心,当天晚上。,两人分别给家里人写了一封信,把两人的情况说了,也把两人要到外面去的想法也写了。第二天一大早,就丢进了邮局的邮箱里。等到家里人知道了两人的事,早就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之后了。两家的父母收到信后,还能说什么,人已经走了。这种事,也不好意思在寨子里传扬出去,只能尽量地帮两人隐瞒着,其实两边父母的心里都在委屈着、心酸着。都恨不得抓到两个不争气的孩子打上一顿。 莫卯和翁妮把信投好后,怀着十分的留恋和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上了汽车。 那时,还没有直接的所谓‘长途’车。两人从县里坐到市里,再从市里又转到另一个市里,就这样一天一转或者几天一转,直转得翁妮每天都呕吐不止。好几天以后,才来到了一个叫广东的地方。 在这里,莫卯和翁妮举目无亲,一个人也不认识,就连说话也一句也听不懂。好在,他们一起坐车子过来的,也有两三个和他们一样的情况(当然不都是男女情况),是想来外面‘打工’的。几个人凑在一起,用半懂不懂的‘普通话’跟别人交流着。 大城市刚刚开放,也就是‘那一个老人画了一个圈’没几年。到处都是搞建筑的大架子。 可是,来到这里才知道,早在几年前,就有好多的内地人到这边来了,他们也都在各种建筑架子下面干活,挑水泥、抬砖、拌混凝土等等。这就是目前这边最需要人的‘工作’。可是,就这些工作也不是谁想去干就能去干的。还要什么户口、暂住证之类的。 莫卯和翁妮就这么匆匆地被开除后,匆匆地从宣传队直接走的,哪里知道带什么户口。‘暂住证’更是第一次听说。 没有户口、没有暂住证,进不了大型的工地干活。莫卯和翁妮只能找那些小型的黑老板打工。 一开始,也是听人说,在沿海这边,只要你肯干,干一天下来,就要抵在家里那边干一个月工资,一个月下来就有好几百的收入(当时,仰亚他们的工资才二三十块)。 莫卯和翁妮,在好心人的介绍下,没过几天他们就找到了工作。莫卯在工地上给人家挑砖,翁妮就在同一个工地上给莫卯他们搅拌水泥。 第一天‘上班’,天还没怎么亮,包工的就把他们叫了起来。莫卯他们想,这边的天气,比家里里那边热,早一点起来,干完了今天的活,中午再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用不着大中午顶着太阳干。这里,是直接在太阳底下,可是,建筑工地上,没有一棵树,中午的太阳照射下来,同样过不了几分钟就能让你感觉到膀子上发烫。 莫卯他们起床,简单地吃了一些清水面,就上工了。一直干到中午的十一点过,莫卯总觉得快要中午休息了,可是一直干到十二点半,也没有听到说要下班。直到中午的一点,才有包工头过来叫一声‘吃饭了。’ 吃完了中饭,莫卯正想着能就在旁边的地上躺上一会,可是没有等他躺下,包工的就走了过来: “干什么?吃完了饭,还不去抓紧干活,还在这里干吗?” 莫卯看了看其他的工人,别人早就在工地上,已经开始干活了。莫卯只得爬起来,继续把挑沉重的砖头放在自己已经发酸的肩膀上。这个,一来,莫卯是刚刚接触这样的工作,肩膀受不了,再一个,这种工作,一干就是六七个小时,中间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可比莫卯他们加班加点排练节目老火多了。 晚上,一直干到天上满是星星才停下来。 这一天,莫卯真的是累得全身像散了架一样,整个身上没有一块肌肉是好的,没有一根骨头不是酸的。 翁妮也是一样。她一个女孩顶着和一群男人一起干了整整一天,虽然旁边跟她一起干的,也有女的,可是,比起那些女人来,翁妮那身体,毕竟是学跳舞的,哪能跟那些五大三粗有妇女比啊。 “翁妮,这样干下去,我们俩吃得消吗?” “哎呀,也许我们是第一天干吧,虽然原来在家里也干过一些农活,可是,还是有好久没这么长时间的干活了,也许过两天就好了。” 这天晚上,莫卯和翁妮,简单地扒了几口一点油味都没有的饭菜后,倒在床上就死一样地睡了过去。 可是,还没等莫卯等做上一个好梦,也不知过了多久,包工的又过来叫了: “起床,起床,起床,天快要亮了,该干活了。” 叫了好几声,莫卯才从睡梦中醒来,一看,确实是天快亮了。 爬起床,周而复始。 莫卯和翁妮一直坚持干了一个月,该发工资了,结算下来,这个月,莫卯的账面上有500多元的工资,翁妮也有300多。(这个工资,莫卯在宣传队里差不多一年的工资了)。可是,第一个月要扣除伙食费、住宿费、押金等,也就是只剩200多。 不过,这比起以前来,还是多了很多。莫卯和翁妮虽然累,可是能挣这么多钱,他俩咬着牙还是坚持要干。 两人又坚持干了一个月,这边的天气也是越来越热了。这种热,在家里的时候是没法比的。莫卯感觉到就晚上躺在水里,汗水都还在往外冒。 实在坚持不了了,莫卯和翁妮离开了那个工地。找到了一家小餐馆。莫卯到后勤帮厨,翁妮就成了前台的服务员。 这里,工作虽然没有在工地上那么累,可是休息的时间一点也没有增加。有时,工作的时间甚至比工地上的要长。 在这里,有规定的上班时间,可是,只要餐馆里面有人来吃饭,不管是清早,还是夜里一两点钟,客人叫了,你就要去做菜,去为他们服务。 特别是晚上遇到那些又喝了酒的,简直是无法脱身,有时,因为一些喝酒的,陪同着熬过通宵是常有的事。 这里的工作虽然没有工地上累,可是工资也比工地上少了许多。本来莫卯和翁妮来应聘时就知道这边工资没工地上高,一个月下来,七算八算,招聘广告上的那些什么提成、加班费、点菜费等,算来算去也没有几块钱。这样,莫卯和翁妮一个月工资,也就是原来的一半左右。 不管是在工地上,还是在小餐馆,一忙起来根本一天到黑离开工作的地方一步的机会都没有。莫卯和翁妮来到这里都有三四个月了,除了第一天下车找不到住的地方,在街上看了一圈,可是那也是在夜里,虽然城市里晚上也有灯光,可是,两人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好不容易这一天,小餐馆隔壁一家家里有喜事(老人过世)要占用到整个小餐馆,占用的人家已经提前给了餐馆老板的费用,所以,翁妮她们才得以休息一天。 这是两人来到这边,有‘工作’后的第一天休息。虽然一天天的也很累,可是,一方面,就像翁妮说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再一个,都说这边是大城市,可是两人还一次都没有到外面看过。今天两人一起到大城市里去转转。 这么大的城市,两人也不知道怎么转,由着翁妮,两人就来到了服装市场。 服装市场,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的吓了翁妮一跳。整个一个卖衣服的地方,就快要有翁妮她们的县城大了。翁妮和莫卯走了进去,比起家里街上卖衣服的国营商店一个店里就那么十来件衣服,这里一个店里就有它的十倍还要多。整个一条街,各种颜色各种款式,都是翁妮和莫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两人看了几个店,特别是翁妮,喜欢漂亮的衣服是女孩的天性。可是,翁妮连问都不敢问。 “莫卯,你去问问那件天蓝色的衣服多少钱?” “那都是女式的,我问,你自己去问不就得了。” “我怕太贵了,不好意思问。” 莫卯只得过去,一问,价格还不是很贵。 今天,两人逛街,买到了两件衣服。从这天开始,两人一有空就会来这里看看衣服,有时买有时不买。 看得多了,也才有了后面的与衣服有关的事。 0113、浙江温州服装店 0113、浙江温州服装店 后来,翁妮又到了这个卖衣服的地方好多次。来得多了,买回去的衣服也比以前翁妮身上穿的衣服好看了不少。毕竟,翁妮也是从宣传队里面出来的演员,在身材上、在衣服的搭配上,当然比起工地上那些大妈大姐们眼光要高出好多。她身上的衣服也让一起工作的女人们很是羡慕。 “翁妮,你这些都是在哪里买的衣服,真好看,哪天也带我们去看一看呗,我们也买件好看点的衣服穿穿。” “行呀,等哪天空了,我再带你们去买。” 这天,终于有空了,翁妮带着一起上班的好多女同事,一起到服装市场去买衣服。来多了,卖衣服的老板也熟悉了。 “妹子,你又来买衣服了啊。快来我这里看看,我这里又进了好多的新款式呢,浙江温州最新流行的,你看看,一定有你喜欢的。” “好呀,老板,你这进的衣服真好看,今天,我带了我们几个同事一起来,她们也想要买衣服呢。” “那好呀,你们一起在我这里买,买多了,我给你们优惠价。” 几个同事一起走进了这家店里,店里面的衣服,确实让她们耳目一新,几个人看得都不知道哪件好了。老板看到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都进了她的店里,也都挤了过来,想着能做一笔大生意。 “妹子,我们看,这都是我新进来的货,绝对的真货,绝对的便宜,你们这么多人,我一定给你们最优惠的价格。” “老板,你这这么多好看的衣服,都是从哪里进来的?” “哎呀,妹子,你也是我这里的老顾客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这些都是从浙江温州那边进货过来的。” “浙江温州?温州在哪?” 温州在哪,翁妮当然不知道,可是就在这几年,浙江温州的名气可大了。 “妹子,温州,隔这里远着呢,我们进货就在坐两三天的车呢,要不是考虑到车费运费的,我还可以给你们便宜一点,几位妹子,你们看好了吗?要几件?” 几个和翁妮一起来的同事,也都至少买了一件以上。甚至有那些只想过来看看、走走、玩玩的,在老板娘如蜜一样甜的游说下,也忍痛买了一件两件。 逛了一天,每个人都不多不少都买到了些东西回去,老板娘一下子就卖给同一伙人那么多衣服,也笑眯眯地和翁妮她们告别。一直送到大门口,还一直热情地邀请大家下次再来,下次来一定有更好看更便宜的衣服给她们。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翁妮可是一个有心的孩子。从这次开始,她就记住了一个叫做‘浙江温州’的地方。穿漂亮衣服,是女孩子的天性,喜欢漂亮衣服当然也是她们的天性,所以,和漂亮衣服有关的东西,怎么能不让翁妮动心呢。 转眼,莫卯和翁妮到这边来打工也有一年多了,慢慢的,他们也有了更多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对于一个新的地方的好奇,促使他们慢慢地想更多地了解这个城市。 而莫卯的兴趣,来源于一次他们观看的演唱会。 这天,整个这条街这座城市,一夜之间。到处都贴满了某香港歌星要到这里来开演唱会的海报,在莫卯他们打工的这条街,也一直来来回回地有小型的车子,贴着大明星的照片,放着大音响,不停地唱来唱去,宣传着某香港歌星的演唱会。 也许是出于莫卯和翁妮也是搞过文艺表演的原因吧?对于艺术的那份偏爱直到现在,他们虽然与宣传表演无关了,但是对于艺术的那份好奇,驱使着他们,还是想去看。 “翁妮,香港来的歌星的演唱会呢,一定很精彩的。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那得多贵呀,那哪是我们这些人看的。” “就去看一场嘛,看看人家香港的歌星是怎么表演的。跟我们原来的演出有什么区别。” “莫卯,你真敢想,我们原来的那些演出是什么级别,人家这歌星的演唱会又是什么级别。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人才了啊!” “那有什么,我们最后一次表演的时候,人家中央来的领导不也夸我们那是民族文化的精华吗?不去看看,哪里知道。所以,我才想去看看呀,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吗?” “我也想呀,可是——” “那不就得了,我去看看,到底多少钱一张票。” 翁妮正要阻止莫卯,莫卯早出了店面,追着宣传车走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莫卯喘着粗气跑了回来。 “翁妮,500元两张。” “啊?这么贵,这都我俩一个多月工资了。你买了?” “买了,两张,你看,两个250,共500。” “啊?两个250?你还真的买了。这要是在原来,就是差不多一年的工资啊,莫卯,你真的想去呀。” “去去去,我票都买了。” 如果是翁妮一个人,想想这么贵,也许就过去了,虽然她内心里也特别想去看看。可是,现在有莫卯在这里顶着了,去就去。反正票都买好了,一咬牙,走了。反正现在他俩无牵无挂,找钱不就是用来花吗?二百五就二百五,花了再找。 演唱会确实精彩,那酷炫的灯光,那劲暴的演唱,让莫卯和翁妮第一次感受到了现代流行音乐是什么味道。演唱会又一下子把两人的文艺细胞给调动起来了。一场演唱会看完了,两个人还意犹未尽。走出演唱会现场时,全身都还在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摆着。然后,莫卯又花了一百多块钱,现场买了盒此歌星的磁带。 从此,就算是莫卯与现代流行歌曲结缘了。他疯狂地喜欢上了这些流行歌曲,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疯狂地购买很多歌星的磁带。 又这样过了一年多,莫卯他们现在打工的老板,是从台湾过来的。同时,台湾老板在全国其他好多地方都有他的连锁店。工作时间久了,一些好的员工,老板也想把他们留下来,或者给他们一定的提拔任用,或者在自己的连锁店里,根据员工自己的要求作一定的人员交流。 通过一年多的努力,莫卯和翁妮本就是从农村出去的孩子,真诚老实肯干,早就得到了老板的认可,这次,两人都得到了一个交流的机会。 能交流回家,当然是莫卯和翁妮最想的。可是,台湾老板的店还真的没有开到他们家那个小城。第二个熟悉的名字就是‘浙江温州’了。翁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浙江温州’,也许是出于女孩对漂亮衣服特有的向往吧。这个真的是翁妮最开始的目的,到那边,她就可以看到更多漂亮的衣服了,哪怕自己不能买,心里也高兴。 莫卯倒不管,他现在唯一的爱好就是流行音乐,再加上本来就有点文艺细胞,所以,莫卯应该说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浙江温州就浙江温州,只要有翁妮在,只要有流行音乐,其他的,莫卯都不在乎。 “翁妮,真的要去那叫什么浙江温州的地方吗?” “是呀?” “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更多好看的衣服呀。” “衣服衣服,又是衣服,天底下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你买得过来吗?” “不买,看也行呀,如果你不喜欢,你也可以留下来呀,说不定,老板还会给你一个提拔的机会呢。” “傻子才会留下来呢,你走哪我就走哪。” 就这样,两人一起又来到了浙江温州。工作了一段时间后,翁妮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这个在外面有了很大名气的‘浙江温州服装城’去看看了。 比起翁妮在广东那边的服装批发市场来说,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到了它哥‘大巫’了。翁妮拉着莫卯一起准备用一天的时间来看看这里的新衣服。可是,他俩逛了一天下来,别说莫卯逛得双腿发痛,就连翁妮也逛得全身无力了。可是他们逛的还仅仅只是整个大批发市场的一角。更何况他们还听说,除了批发市场,这里还有各种各样自己加工的私人服装点,那才是浙江温州服装的最本质的东西,也就是由一个个小型的个体创意、个体加工才组成了真正的浙江温州服装店。 当然,翁妮他们看到的衣服的价格,也是让她不敢相信的,那些服装店老板告诉她,如果要得多的话,也就是批发的话。他们还可以给翁妮更加便宜的价格。价格低得真的让翁妮都不敢相信。 当然,翁妮看服装是有她的‘野心’的,从她第一天在广东那边看到漂亮服装以来。翁妮都有一个想法。不过,她的这个想法,一直也只在她的心头,就连莫卯她也没有说过,那就是,如果有一天,她想在家里开一个这样的服装店。 莫卯终于用自己的工资买了一个小型的录音机,并且是带有耳机的那种,一天天,莫卯只要有空,就把耳机插到自己的耳朵上,全身跟着音乐开始扭动起来,什么霹雳舞呀、摇滚呀,莫卯都懂了。还三招两式的学了不少,要是再年轻几岁,说不定,莫卯就要放弃一切去追逐这些了。再加上经常陪着翁妮一起逛服装市场,所以,凡是他喜欢的那些歌星穿的衣服的款式,只要他能在服装市场上看到的,他都非得把那款式的衣服买下来。就连头发,莫卯也是时不时地跟着某些当红歌星的头饰去理的。 在浙江温州又呆了一年多,翁妮想做自己的事的想法也是越来越强烈了。而莫卯也在翁妮的思维的影响下,他也想到了,他就做他的跟流行音乐有关的事。再加上离开家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 想家,是每一个离开家的人的共同想法。不管家里是好是坏,是丑还是美,也不管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的家,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不能接受的东西也能慢慢地接受了。那些当时觉得难以去面对的尴尬也在长久的思乡情怀中得以淡化。 总之一句话,家,是每个人离家之人挥之不去的牵挂。 在这一年年关,看着从北方慢慢飘起的雪花,看着地图上连接自己和家乡的那条曲曲弯弯的‘线’。莫卯和翁妮怀着激动而又期待的心情回家了。 同时,日思夜盼的家人,也早已忘记了两人留给家人的不快,在心里早已原谅了两个日思夜想的孩子。 一切的一切,都在相思的亲人之间得以解决。取而代之的是亲人相见时的那一声问候和喜极而泣的眼泪。 一个圆满的春节过后,翁妮和莫卯带着他们的‘梦想’又在小县城里看了几天。最后,他们决定了,要回来干自己想干的事。 过完月半,两人又回到了温州。可是,这次回来,却不是为了跟老板打工,他们是来辞行的。同时,他们来,就是要把浙江温州的服装带回到家乡小县城里去,莫卯也要把他想做的各个港台歌星的各种磁带带回去(当然更多的是盗版碟)。 虽然老板一直挽留两位好员工,莫卯和翁妮也一再地对于自己工作了几年的地方依依不舍。可是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还是他们心中最想的。 就这样,莫卯和翁妮回到了家乡,在家乡的小县城里做起了‘生意’,翁妮摆了自己的摊,卖她从浙江温州进来的衣服,而莫卯则买了一个大的录音机,就在翁妮的摊面对面,摆起了卖流行歌曲磁带的生意。 虽然现在翁妮和莫卯做的,还是几天一场才能摆摊的、‘赶集’式的小生意(因为其他的天,集市上也没有多少人,更没有多少人能买东西),虽然他们一次跟沿海那边的老板进的货也不多,而且还辗转好久才能到达小县城。可是,对于两个原来是回不去农村、现在是不想回去的农村娃、一个在这个只有非农业户口才能留下来的‘城市’留下来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开始,他们也是刚刚回到这边还没到一年时间,他们还有更想要去做的事情。 这就是莫卯和翁妮两个被宣传队开除后,这几年的具体情况。三个人在边吃饭边喝酒的过程中,就把他们的情况说了。 同时,也问起了仰亚的情况。 “仰亚哥,你还在宣传队干吗?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哎呀,宣传队,早就已经解散了。” “啊,解散了?为什么?那你现在在干吗啊?” 仰亚想了想,想说自己在一个学校当老师,可是,现在自己还是老师吗?想说自己是一个保安,可是,自己现在的工作也是停着的。仰亚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老朋友的一再追问下,仰亚才说出了自己现在尴尬的处境。 可是,莫卯一听,不但没有因为仰亚这样而为他委屈和不平,反而一拍自己的大腿说: “仰亚哥,你那破保安,还当他干吗?干脆不干了,来和我一起干,我也正想去找你呢,找你和我一起干。” “呵呵,和你一起干?干什么?” “哈哈,利用原来我们学到的东西,搞我们自己的艺术啊。” “嗯?艺术?” “是的,影像公司。” 0114、影像公司(1) 0114、影像公司(1) “影像公司?” 仰亚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影像公司’,他听莫卯这么一说,急着追问道。 “仰亚哥,我这也才从外面回来没有多长时间,我本来想过些时候再去找你的,今天既然都碰上你了,我就直接跟你说了。这么久,我还一直以为你还在宣传队里干。所以,我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你,怕你还不愿意和我一起干,可是现在,既然宣传队都已经解散了,你现在在那乡下学校里还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那你还呆在那里干吗,还不如和我一起干一些和我们原来的艺术有关的事。” “什么和原来艺术有关的?你倒说说,我听听。” “仰亚哥,今天白天,你也看到了我卖的这些磁带,也就是外面沿海地区现在最为流行的‘流行’歌曲,不光是我们中国大陆,就是中国的台湾、香港,都有着好多的唱歌跳舞的明星呢。这些磁带,就是他们所唱的歌曲而编印出来的带子,人家一印就是几百万盒甚至上亿盒,市场上一卖,虽然一盒赚不了多少钱,可是,几千万上亿盒你算算,能赚多少钱。 “还有,他们还开演唱会,也就像我们原来在宣传队的演出一样,你猜猜,人家一场歌星的演唱会多少钱?起码也要上万上千万啊。” 莫卯说着,越来越兴奋。 “可是,这些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仰亚问。 “仰亚哥,这就是我说想要去找你的原因了。你想,我们原来也是搞艺术的,特别是你,想当年,你可是我们宣传队里芦笙吹得最好,芦笙舞也跳得最好的,他们都悄悄地叫你‘锦鸡王’呢。 “你看,现在,宣传队已经解散了,等了好几个月才把你安排在学校里当一个民办老师,而且还不准你教学生吹芦笙。现在,民办老师本来就越来越少,国家就要慢慢地取消民办老师这个行业。所以,也才有你们学校把你降为保安的这事。 “你想想,仰亚哥,你是一个有艺术才华的人,当一个老师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什么狗屁学校还把你降成了一个保安,你想想,你还能有什么发展啊。” 这么久来,仰亚本来就憋着一肚气,自己不管是当老师,还是降为保安,仰亚都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工作着。可是,这一个莫名其妙的什么学校后勤被盗案,却把仰亚牵扯了进去,让仰亚不明不白地背着这个‘黑锅’。工作不成工作,要走又不甘心。所以,才把仰亚逼成现在这样。 现在,听莫卯这么一说,仰亚心里面那一点点就要消亡的兴趣、爱好和梦想,又一下子被莫卯的这番话挑了起来。 “莫卯,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干?” “仰亚哥,我在外面呆了这么多年,翁妮呆这么多年,她选择的就是她现在要做的卖衣服。我,也不是一点心思也没有。我也有我的想法,就是利用原来我们的特长,也就是我们熟悉的芦笙、芦笙舞等,做成我们的民族音乐来。所以,我一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看,这些不管是大陆的,还是香港台湾的,这些歌星,一首歌都能赚那么多钱。我们不想我们做出来的,也能像他们那么赚钱。但是,第一,我们本来就是做这方面的,也就是吹芦笙学表演的,这也是我们的爱好和专长,另一方面,如果能通过这方面把我们想做的东西做出来,那不是更好吗。” 是的,在仰亚的心里,不管是当老师还是做保安,都是他逼不得已的事,只有吹芦笙、跳芦笙舞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所以,听到莫卯这样一说,仰亚也有点动心了。 “莫卯,你说的这个,我也不太懂,可是你说的,能继续吹芦笙跳芦笙舞,我都感兴趣,那要怎么开始做呢?” 两人边喝酒边聊,翁妮时不时地也在旁边一两句。翁妮虽然也不知道莫卯这样做是不是行,但是一同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看着外面那些‘精彩世界’,她也被莫卯的想法感动了。 “当然,我们不能一下子就能做成像人家港台歌星那样的赚大钱。可是,我们可以从小的事情做起,比如,我现在卖的磁带,虽然一个赚不了多少钱,可是我一个赶场天卖几十个上百个,我就能赚钱了呀。到时,我们也把我们能吹的芦笙曲子,能唱的民族歌曲,能跳的芦笙舞都录起来,做成磁带,那不是也能赚钱了吗。 “我现在是一个人,没有什么帮手,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和我一起干,如果仰亚哥你愿意,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现在是我一个人,除了卖点磁带,我就没时间再去做其他的事情了。如果有你那就不这样了。” “莫卯,如果我真的来和你一起干,开你所讲的‘影像公司’,你想怎么干?” “那,如果你真的来了,我想先开一个放影厅。” “放影厅?” “放影厅?!” 莫卯这样一说,旁边的仰亚和翁妮都疑惑地盯着莫卯。 “我们一下子要做一个影像公司肯定不现实。人家外面,都有好多这样的放景厅了。也就是,除了我卖的这些歌碟外,你看到我一起卖的,还有一些稍微大一点的那些‘带子’吗?” 是的,在莫卯卖歌碟的摊位上,还有一些比歌碟磁带更大的‘盒子’,那些盒子外面,也同样有着各种不同的名字和人物头像。仰亚以为那就是和唱歌的带子一样的磁带,所以,他也就没认真地去问过莫卯,现在这样一说,仰亚才想起来。 “那些,就是一些录像带。” “录像带?” “录像带和磁带差不多,但是,他放出来的就不仅是声音,还有图像,就像我们原来看的电影一样,有打仗的,也有谈恋爱的,有武打的,也有枪战的,有古代的,也有现代的。 所以,我们的影像公司,就从卖磁带、放录像开始,等我们有一定的基础了,就能做我们想做的、把我们的芦笙、芦笙舞也做成这样的,再放给别人看,卖给别人带回家去放去看去听。你看怎么样?” 仰亚想了想。其实,他不用想,早就已经被莫卯的一番说辞给说动了。 “莫卯,你说的这个,真的能行吗?” “哎呀,仰亚哥,别的不说,我现在正在卖着的磁带,你总不能也不相信这是假的吧?实在不行,你就先来跟我一起卖磁带,我再慢慢地储备放录像的事,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其实,自从仰亚被学校停工以来,仰亚早就不想在学校干了,只是自己一直也找不到合适的事情干,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所以,才在这里一直盲目、忍气吞声地等着。可是,学校对于他来说,还有没有结果他也不知道。虽然在仰亚的心里,他是绝对的没有做对不起学校的事,也就是,他不可能去参与那起偷盗学校食堂的事。可是,一直到现在,就连公安派出所都还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仰亚早就不想再干了,离开学校,那是早晚的事。 今天,又听到莫卯这么一说,仰亚是决定真的要走了。 仰亚也知道,莫卯也是一个认真做事的人,除了在宣传队里被开除这件事外,其他的,至少原来一起在宣传队里,仰亚是信任莫卯的。被‘开除’那事,其实也不能怪莫卯,哪个年轻人在个年龄段,又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另一半,做出一些偏激的事,去犯罪也是可以理解的。人都有七情六欲,没有了这些,也就不成人了啊。所以,仰亚相信,今天莫卯就把这些想法告诉他,绝对不是在骗他。 “莫卯,那我就真的过来跟你一起干了嘞?” “好,兄弟之间别说两家话,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说着,两个一起把桌子上的酒杯端了起来,举起来一碰,干了。 “那这样,莫卯,我那边还有一些不明不白的事,我也还是要去弄清楚才行。还有,不管怎么,我也应该到学校去作个了断,你说是不是?你就再等我一段时间,我去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了,我就过来,行不?” “这个是一定的,仰亚哥,你一定要回去的,这个事情,你一定得要学校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就这样走了,别人还以为这事真的是你干的,现在你怕了,所以离开了学校,跑了。所以,你一定要把这事情搞清楚,不管你要多长时间我这边都等你。我们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受这些窝囊气,你说是不?” “其实,这事,真的要做,也还要一个过程,以前,我是担心没有人,现在既然你答应来了,我们就可以慢慢地考虑怎么去干了。” “嗯,是的,在做之前,也要好好地考虑一下。” 说着,两人又开始谋划起来。 做任何事情,当然都要一定的投资,现阶段,莫卯本身也没有多少钱,这些年,他和翁妮在外面赚了一点,可是现在他搞的这个卖磁带的摊子、录音机等也用了不少的钱。还有一部分钱,也被他投入到了货源当中了。做生意,是要一定的周转资金的。 现在,一下子叫仰亚拿出一把钱来,也是不可能的事。一方面,现在仰亚都还不知道这个‘行业’到底怎么做,如何赚钱,赚不赚钱。如果现在就要他拿出一笔钱来,也不合适。再一个,他也知道,像仰亚这样,一下子要拿出一笔钱来,也拿不出。 另一方面,这样做,也不够朋友,倒是有点像是骗朋友的味道了,莫卯也不想去这样做。 还有,要做这样一个放影厅,当然也要有一个合适的场地,租房子、装修、买器材,也还要一段时间,一下子也急不来。 另外,现在虽然也说是‘改革开放’了,随便你去做什么,政府都不会干涉,甚至还大力地鼓励你去做、去赚钱,可是相关的一些手续还是要办的,办下这一切的手续,也不是一天两天都能够办好的。 两人商量了半天。最后,莫卯对仰亚说: “仰亚哥,你是不是急着回去?要是不急的话,要不,你干脆再呆两天,我们两个一起去看看房子,找一个合适的场地,把场地确定下来了,后面的事情就可以慢慢地开始了。” “这个,没问题,反正我急着回去,可能也没有什么结果,要是有结果的话,我想我们校长也早就通知我了。只是,如果我出来的时间太长的话,可能还是得回去跟学校说一声。毕竟我现在这样的,离开学校时间太长了也不好。等问题解决了,再轻轻松松地离开。” “那你现在这样出来,你们学校是什么态度?他们也不管你吗?” “在这之前,我一直也是呆在学校里的,大不了就是回一趟家,也没有出来太长时间。在学校没什么事,所以,他们也没有说什么。要说那事跟我有关,他们又没什么证据,所以,要控制我不出来,目前学校倒是也还没有这么做。” “那这样,明天你还是回去一下,也不用跟学校说着什么,打个照面,停过一天半天的,你再出来,来得一两天,你又回去,我估计,只要你没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然后等你来的时候,我们两再去慢慢地把这件事情落实。” 今天,莫卯的这一席话,让卯亚一直郁郁寡欢的心情好了许多,心里面的压力也少了许多,也看到了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 这样,仰亚看起来也轻松多了。 心情一好,喝起酒来也痛快了不少,两个又一起喝了好几杯,朋友间想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从他们的分别,说到外面的趣事;从一起在宣传队里的笑话说到现在的相聚。当然,仰亚这一路的坎坎坷坷,仰亚也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现在,几个人有了共同的目标,这些都已经或者快要成为过去了,说出来,也就是一段回忆、一段笑话而已。没有谁还会在意那么多的委屈和辛酸,高兴、成功还是失败。 这一夜,仰亚和莫卯都喝高了,很难得的,借着酒兴,又年轻了一回、痛快了一回。 两人疯疯癫癫、摇摇晃晃、勾肩搭背地摇回莫卯住的地方,已经是半夜一点过了。 两人又一次抵足而眠,就像他们一起在宣传队一样、一起出去演出时一样。 0115、合伙 0115、合伙 仰亚回了一趟学校,学校真的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不过对于仰亚有两天没有回学校,龙校长他们也没有多问什么,也许他们只是以为仰亚多回一趟家而已。 仰亚回到街上,莫卯他们两个的计划就开始了。 录像厅,当然要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地方,最好是像原来一些单位的会场那样是最好的。 这几年,县城里的几家电影院,虽然还在,但是来看电影的人是少了很多了。一方面,现在城里好多人家家里都有了自己的电视,不管是14英寸的,还是十七英寸的,一家人围着看也是够了,而且节目还比电影院的多得多,时间是也由自己控制,每天晚上的电视连续剧一放,就是一家人的‘看电影’时间。就连那些还没有买电视的隔壁邻居也会准时地赶过来,有那些邻里关系不好的,而自家小孩又特别想看电视的,也不得不争一口气,咬着牙也要买一台。所以,就越来越多的人家有了电视机。 在乡下,一个寨子也会有个一户两户的开始买了。那一个台电视简直就是一个寨子共用的,一到电视剧时间,全寨子老少都会集中到这里来,特别整齐,比原来队长喊开会都还要准时、齐全。 就这样,原来一直红得让人眼红的电影院、能在电影院做一个普通的服务员,根本就不用担心找不到老婆的单位。这一两年,一晚上有一场电影,那都还要特别好看的片子,提前做足了宣传才能有人来看。最多也就是赶场天,从乡下来赶场的人看过一场两场。 就连原来那个仰亚他们演出时用的大会堂,现在,也真的只是一个‘会议室’了。原来那里,除了全县代表开会,平常也要放电影的啊。 但是,电影院没什么生意,不代表录像厅就没生意。县城里现在有了一家,那还是有很多人去看的。这其中的原因,仰亚当然不会清楚,也不知道莫卯能清楚不。 仰亚回到县城的第二天,莫卯他们两个就开始寻找他们所要的场地了。其实,县城里,仰亚和莫卯都不是很熟悉,他们也不知道哪里有他们想要的这种场地。只能一条街一条街的去找云问了。看看那些原来有着大院子的地方,就进去问问。 好不容易在一条不是很热闹的小街,看到了一处有院子的,人又不是很多的地方。两人看了看,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就朝着里面走进去,可刚刚走到那个早就已经生锈的大门前,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却有人在喊: “干什么的,这里不能随便乱进的。”这一喊,还真的把两人吓了一跳。 “啊,我们还以为这里没人了呢。” “谁说这里没人了?你们两要进去干啥?找人吗?找谁?” “大爷,这里原来是做什么的?这些,现在都是空房了吗?” 大爷走了过来,朝两人身上看了又看,用手指指大铁门门拱的上方: “你不看看那上面,都写着呢。” 这样,两人才注意到,在他们头顶上的那个拱型门上,有脱落得只剩下痕迹的几个字‘国营粮店’。每个字上面的笔迹都不足三分之一,不认真看,谁看出那几个字啊。 “大爷,这里面还有人住吗?都是空的吗?” “没有人住,但是也不是空的,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啊,我们想租一个地方,大约像原来的那种大会议室那种,这里面有吗?” “租?这些都是国家的财产,再破再旧都是国家的,怎么租?不会租的。你们要租来干什么?” “我们要租来放录像。” “放录像?录像是什么?不租。” 老大爷用眼睛在两人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后,特别是莫卯穿的那些衣服、喇叭裤,老大爷的眼睛看来都不是‘好人’。所以,被老大爷一口就回绝了。 两人又走了几条街,好不容易在一个地方找到了一个地下仓库。价格也差不多,距离街上也不是很远,所以,两人就慢慢地谈了下来。可是,仰亚还是有些担心。 “莫卯,那地下室,适合做录像厅吗?” “啊,我们不是租的一栋楼吗?我看一楼二楼也都挺好的,刚开始我们要用的地方也不是很宽,就用一楼二楼改装也行,楼下地下室吧,到时拿来做其他的用也行。这么说,只是为了跟他们谈价时,把他们注意力引开,我们在租金上好说话一点。到时,我们可用一楼来做放录像,二楼来做公司的办公室,地下室嘛,就拿来做仓库,不是很好吗。” 从这久的接触,仰亚不得不佩服,现在的莫卯真的和以前没法比了,毕竟是到过外面几年回来的,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只会憨憨地吹芦笙、追女孩的傻小子了,现在的莫卯,头脑真的很转。 找好了场地,莫卯和仰亚就兵分两路,一路先由莫卯带着仰亚,先教他怎么使用录音机,然后在街上摊位上像莫卯一样地卖磁带。教好了仰亚后,这边就单独由仰亚来卖。然后一方面就由莫卯去联系筹备录像放影厅的。 今天,就是仰亚独自一个人完成卖磁带的事了。今天是赶集天,一大早,仰亚、莫卯和翁妮三人吃好了早餐以后,就由莫卯帮着仰亚和翁妮把要卖的东西,从他们租住的地方搬到了街上,摆好了摊子后,莫卯就去干他的事去了。因为他的那些事也要在赶场天去才能找得到人,他要买的东西,好多也要赶场天人家也才开门。 先说仰亚吧,‘做生意’,对于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以前都是看着别人站在街边卖东西,自己只是买东西的人。现在,自己站在卖东西的这一边,感觉还是不一样。 莫卯走后,仰亚就开始紧张了起来。自己卖啊,像莫卯一样的喊出来。仰亚试着喊了几次,还是喊不出口。他光是看着对面那么多看着他的人,仰亚就开始心虚了。 就这样,仰亚也不敢喊了,任由着录音机里的歌曲最大声音地放着。自己假装做着其他的事,有人问到时,才抬头起来跟人家答上一两句话。可是,录音面里的声音那么大,他和别人说话的声音根本就听不到,一时间搞得仰亚哪哪哪都不是。 其实,在对面街摆摊的翁妮一直在注意着仰亚这边。看着仰亚那样,翁妮是又好笑又担心,看着好多人围了上来,仰亚手忙脚乱的样子,翁妮只好跑过来帮忙。 翁妮一过来,就把旁边录音机的音量调了。 “仰亚哥,人多了,你就把这个声音调小一点呗,这样,你说话别人听不到,别人说什么你也听不清楚,你怎么卖东西啊。” “啊?翁妮,你怎么过来了,你那边不是也要卖东西的吗?” “是呀,我那边也忙,但我看你这边忙成这样,怕你忙得搞不过来,所以过来看看。磁带啦,卖磁带啦,最新香港、台湾歌星专辑,五块钱一盒,十块钱三盒啦哈,再不买,就没有了哈。仰亚哥,你要喊起来,别人才知道你这卖什么,也才知道你这里的价格。” “可是,我、我还是喊不出来。” “别怕,你试着喊吧,多帮要买磁带的人多试试、多放放。好,你忙,我那边又有人来问了,我过去了。” 还没等仰亚回答,翁妮了过去。 “老板,这是香港的还是台湾的?”有人在问仰亚。 “嗯?”仰亚哪里知道哪个是香港哪个是台湾的啊。他从顾客手中接过磁带看了半天,他也看不出来。 旁边的另一个小伙,把头伸了过来,“这不是歌星吗?你看这头像就知道了呀。”他像是说给那位顾客听,又像是在说给仰亚听。 仰亚又翻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看出来的。 看了半天,别人要买磁带的人早就走了 “老板,你这有台湾校园歌曲的吗?” ‘台湾校园歌曲?’ 仰亚哪里知道,他把头凑到满是磁带的摊位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是‘台湾校园歌曲’的带子,人家又走了。 “老板,你把这个放一下我听听,如果好听,我就买了。”一个顾客拿着一个磁带交给仰亚。仰亚接了过来,打开录音机,放了一遍。 “老板,你再倒过来,我再听一下上面一首歌曲。” ‘嗯?还要倒着听啊?!’仰亚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首歌倒过来给这个顾客听。人家又走了。 这样一天下来,仰亚忙得手忙脚乱,可是比起原来莫卯卖的,要少了好多。还错了几次钱,还丢了几个磁带。 “莫卯,你看我这——”晚上,仰亚不好意思地对莫卯和翁妮说。 “哎呀,没事的,仰亚哥,我们开始时也都是这样。” “你看,这又错钱,又丢磁带的,要不,我掏钱把这些补上吧?” “仰亚哥,你说什么啊,几个带子,几块钱的事情,你别把自己都给吓着了啊。” “还有,这还有那么多磁带也没卖出去,我看我真的是——” “没事,卖不了的,下一场再卖。反正这磁带又不会过期,也不会坏掉,你担心什么。” “要不是有翁妮时不时地过来帮我,我怕还会有更多的错误呢。” “也是,仰亚哥还是原来在宣传队的样子,哪像我们,能在大街上大喊大叫的,仰亚哥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翁妮也在旁边开玩笑地说。 “翁妮,你就别说了,你想想,我俩开始做生意时,可能还比不了仰亚哥现在呢。” “也是,没事,仰亚哥,慢慢地,你就会适应的。到时,也许你比我们做得还好呢。” 莫卯和翁妮都非常能理解仰亚,对于今天仰亚的错误,他们两人也就这样半开玩笑地过去了。仰亚从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莫卯今天也收获不少,他找到了要找的木工、泥水匠等。也带着他们到他们租下的那个场地上去看了。 “哎呀,老板,你这么小的一点工,你叫我们怎么做啊。我们还以为你要取一栋房子呢!” “不是,我只是要把这里好好地装修一下。” “装修?什么是装修啊?我们不会啊。” ‘装修’,莫卯又用到从外面学来的词了。 “哎呀,也就是像你们原来装房子一样,只是不是完全的装一栋房子,是我要你们装哪里在就装哪里,按我的要求去做就行了。水泥工,你就先把我这个房子的地板给我用水泥做平了,包括地下室。” “啊,这个容易。” “那你们是搞计时?还是承包?”莫卯问。 “计时?承包?” “计时,就是按你们一天做几个小时,然后按小时算钱;承包,就是我现在跟你们说的这么多事情,一下子包给你们做,你们跟我说要多少钱就行。” “哎呀,老板,你说的这些我们都不懂,在其他家,我们都是做一天算一天的啊。” “做一天算一天?那我哪知道你们一天能做多少,你们是认真在做,还是在这里休息呢?” “老板,我们做事都是认真的,一天该做多少我们就做多少,你要是不信,你就一天天地守着我们在这里帮你干呗。” “所以,我才问你们,要不要承包,承包了,讲好了价钱,你们自己在这里干,就不用我来守着了呀,干完你们领钱就行。” “不,你说的这些,我们还是不懂,我们还是一天天地干吧。” 没办法,莫卯也只好以后天天来守了。 木工、泥水工开工以后,莫卯又开始忙着找接电、接水安装的了,还有一些音响设备、室内用具等的。 仰亚这边,经过几个赶集天后,他也慢慢地适应起来。对于什么香港歌星、台湾天后之类的,在莫卯的帮助下,也了解了不少,在摊位上,也基本能够应付了。 这天,仰亚正在摊位上忙着,给大家挑选磁带,给顾客试播歌曲。一个女士也递过来一个磁带。 “老板,你帮我试试这个,看怎么样,如果好听,我也要一盒。” “好的。” 仰亚抬起头来,一看。 “张姐,是你?” 0116、盗窃案真像 0116、盗窃案真像 这天,仰亚回到学校,他有事要找龙校长。 仰亚快步地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正要准备敲门,却被从里面开门出来的龙校长差点撞上了。 “啊?龙校长你要出去?” “啊,仰亚,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你看你这就来了。” 今天,龙校长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对着仰亚,一脸的笑容。 “啊,龙校长,我想找你说过件事。你忙吗?” “我也正是去找你说事的,好,那你进来吧。” 仰亚和龙校长重新走进龙校长的办公室。龙校长招呼仰亚坐下,他走过去,给仰亚到了一杯水。 “龙校长,我——”仰亚欲言又止。 “什么事,不好意思说吗?要不,还是我先说吧。”龙校长也在仰亚的旁边坐了下来。“你是不是想来问我有关学校后勤被盗、把你的工作给停了那件事?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龙校长,不是,我——” “这久,我们也知道你很着急,其实你也没必要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这么长时间的,也是我们的工作不力。当然,这也有公安部门的事,他们如果能早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了,也不会等到今天。其实,我今天要找你的,就是说这件事的。仰亚,这件事情搞清楚了,跟你没有关系,你是清白的,你又可以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来上班了。” “啊?这件事情搞清楚了?” “嗯!清楚了,事情是这样的——仰亚,你跟刘校长和后勤的张姐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嗯?没有啊。谁告诉你说的,都是一个学校的同事,能有什么过节啊,你看,我们之间不是挺好的吗?”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仰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好像已经明白了些什么。难道那些事情,他们都记在心里? “龙校长,难道这件事情跟他们有关系吗?” “有,所以,我才这样问你。” 今天,仰亚本来就是来跟学校这边辞职的,他刚才匆匆忙忙地跑来校长办公室,就是要说这事的。现在,龙校长却说后勤丢东西、也就是自己被诬陷为小偷的事,既然跟刘剑和张姐有关,仰亚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了。 “仰亚,有什么你就说,现在事情都清楚了,你说出来也没有什么顾虑的了。” 以前的那些事,在仰亚看来,都是些小事。可是,刘剑和张姐却把这些小事看得这么的重要,甚至不惜采取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仰亚。仰亚真的有些想不通。所以,仰亚决定把以前刘剑追一个初三女孩而和曾经的学生寅虎打架、还有他在后勤仓库里发现刘剑和张姐的那些事,都统统说给了龙校长听了。 “嗯?学校还有这些事情?我咋不知道呢?”龙校长轻轻笑了一下,继续说:“啊,那我现在明白了,难怪他们要这样对你,原来是他们有‘把柄’落在你的手里,怕你把他们之前的事情说出去,所以——”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第一次因为初三那女孩和寅虎同学的事,其实刘剑也没有什么,只是觉得仰亚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又浪费了他一年多的精力和一次有可能谈成功的恋爱。 可是后来,仰亚撞上了他和后勤张姐的那事,刘剑和张姐就不干了。刘剑把上一次的事一起加了进来,觉得碰上这个仰亚老师,好像就是‘猴子派来的救兵’、特意来跟他过不去的那样。再一个,那时,刘剑刚刚被提拔为学校的副校长,而张姐那边还是一个有夫之妇,而两人这样的关系被仰亚阴差阳错的撞上了。这事,一旦仰亚要是说出去,那两人就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有这事情一直梗在两人的心里,使两人一直在学校里随时都过得提心吊胆。再加上,现在所有的学校都已经取消了民办老师,其他学校的民办老师都被退回了农村,或者转移到其他的地方,而这个学校却把仰亚留了下来。这样,仰亚在学校呆一天,刘剑和张姐就提心吊胆一天,刘剑他们两的事情就一天都不会放心。所以,才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其目的也就是想以这种方式逼着仰亚离开学校。 有这种想法以后,他们就开始实施了。 刘剑,一个正规大学毕业生,又刚刚被提拔为学校的副校长,所以,他当然不便直接出手。而张姐,一个后勤的临时工,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再加上,早已经被一段新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所以,也不计这事的后果,设下了这样一个圈套。 那天,提前在星期五,张姐就到乡里面的粮店把要买的粮食买了。然后,她比平时每一样都多买了几袋,又借口说太多太重带不回去而把多出来的那几袋粮食留在了粮店。而开回来的单子上是有这么多粮食的。 星期六,所有的学生上完半天课后,下行都要回家的。等中午做完最后一餐学生饭后,收拾好一切,等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回去以后,张姐做了后勤食堂里所有‘被盗’的假像。 至于被盗的钱,那柜子里到底有多少钱,谁也不可能知道,张姐放不放钱也没有人知道。那天,她确实也在银行取了一部分钱,前几天,也确实在外面收到一些账。但是,钱都背在了张姐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放什么钱在后勤仓库里面。但是,从银行那边查账时,她确实在银行那边有取钱的证据。 这件事,刘剑虽然没有直接的经手,可是,有好几个‘主意’却都是他出的。比如,锯门栓和从门下面撬门,把痕迹做到厕所后面的那个新缺口等都是刘剑出的主意。 因为,厕所后面的那个缺口,还是仰亚等两个保安巡查时发现后报给龙校长和刘剑副校长的。说真的,学校里面也许有不少的学生都知道。可是,作为老师和学校的其他工作人员,还真的没有谁会注意到那边还有一个新的缺口,学校里面,要知道的,就只有龙校长、刘剑和两个男保安了。 而当天,另一个男保安是休息的,这一点,刘剑当然知道,因为作为分管后勤的副校长,后勤、保安等的工作人员休息和请假之类的,都是由他那里批的。 这样,当天留在学校里的,就只有仰亚一个保安了。 两人又把那辆只有后勤食堂工人们才会用的小拖车拖了过去(小拖车的使用,作为保安,仰亚有时也会帮后勤一些忙的,所以,小拖车,仰亚是会使用的,而其他的人,是不会使用的),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这事跟仰亚‘有关’。 这一切做好以后,星期五的下午,刘剑就正儿八经地找龙校长说是周末有事,然后,周末就回去了。而张姐,也提前在刘剑副校长那里作了说明,周末‘回家’了。 关于后来张姐的‘紧急报案’,在龙校长等三人去查时的有意‘诱导’,那也就是想把这事让龙校长他们也一样的朝着仰亚的方向‘想’了。 至于公安部门的‘破案’,一方面,这个案,在整个派出所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大案,他们不太重视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派出所也确实够忙,才一直拖着没能很好的解决。再一个,像学校发生这样的小偷小摸的案子,不管是学校里面的学生,还是外面的人作案,只要不被公安部门查出来,他们就会继续‘作案’。这件事,不管与仰亚有没有关系,公安部门也想‘放长线钓大鱼’,有点等着‘小偷’上钩的意思。 一段时间没有反应后,各方面都已经不太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了。就连仰亚这个‘当事人’也没有过多的问起这件事,而只是时不时的就离开学校几天不回来而已。 最后,这件事情露出来,是因为学校一位老师的家属也到粮店去买米,粮店的人才顺便说说,你们学校后勤还有几袋粮食,已买了好久了,可一直没有拉走,叫那位家属带个口信,叫学校食堂的人来拉走。而在拉回来的粮食,在数量上又刚好和张姐报案时丢失的数量是一样的,这才让学校和公安派出所有所怀疑。 但是,也只是怀疑,也没有可靠的证据证明粮食没有拉走跟后勤被盗有直接的关系。 最后,还是张姐遇到了仰亚在街上卖磁带的事。 张姐在街上遇到了仰亚,虽然仰亚一再说那是帮朋友卖的。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如果仰亚跟这事没关系,仰亚可能会一个人在这里这么起劲的卖呢。 再结合这久来,仰亚三天两头的不在学校,所以,张姐认定仰亚已经是来街上做卖磁带的生意了。这也更能说明仰亚学校那边的事不当一回事了。他早就已经离开学校了,只是还没有告诉学校领导而已。 就这样,张姐迫不及待的、第二天就把仰亚在街上和人一起做生意(卖磁带)的事情告诉了龙校长。还一个劲添油加醋说,像这样的在学校犯了错又不把学校当成一回事的员工早就应该开除了,还留他在学校干吗。 龙校长听了张姐这么一说,也有点生仰亚的气。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学校这边一直没有给仰亚一个答复,也没有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有一个结果,而且也一直没有发仰亚的工资。所以,仰亚去做其他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了。 可是,张姐把这仰亚在街上做生意的事告诉龙校长后的第二天,她就到粮店把那几袋粮食拉回来了。 又过两天,她又对龙校长说,那钱没有丢,是自己把它放在另一个袋子里搞忘记了。而且还主动到派出所把这事情跟派出所的警察说清楚了,说是自己的工作失误,现在东西找到了,没用再查了。 派出所也觉得这事有点蹊跷,然后他们又把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分析了一遍,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劲。最后,还是怀疑到了张姐身上。 派出所把张姐叫了去,在干警们的各种开导下,张姐才清楚地说出了这件事情就是她报的假案。 包括那些门锁、抽屉、地上撒的粮食等都是她做的假像。当干警问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时,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她当然不可能把她和刘剑的那些事情说出来。 后来,通过干警们的又一番调查,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了。关于张姐和刘剑之间的男女之事,为了他们的名誉,没有对外公开。 (后来,刘剑还是被撒消了副校长的职位,以普通老师的身份调到了另一个更加偏远的乡村学校。后勤的张姐也被调走了,到县里的一个企业里面的后勤,还是给人做饭。不过,好像后来,张姐还是和她那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离了,跟刘剑走在了一起,这是后面的事了。) 龙校长讲完这件事,再看仰亚,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生气,也没有表现出高兴来。 “仰亚,对不起,在这里,我代表学校和我个人向你道歉,也为这么久来,停止了你的工作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现在,这件事情已经清楚的了,对于刘剑和后勤的小张,我们报到上面再慢慢的处理,对于这么久来,学校停你的工作,停发你的工资,我也跟上面说了,你的工资,我们马上给你补发上,你现在就可以回来上班了。” 仰亚还是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龙校长以为仰亚还在生气呢,又耐心地做起了仰亚的思想工作来。 “哎呀。仰亚呀,这次就算是对你的一次考验吧,同时也是给学校的一次教训。这事,等你回来上班了,我会在全校师生大会上作出说明的,会给你挽回名誉损失。年轻人嘛,把这事看开一点。” 说着,龙校长向仰亚移近了些,坐在了他的身边,并用手轻轻地在仰亚的肩上拍了两下,算是安慰吧。 “龙校长,这件事处理清楚了,我很高兴,我也特别感谢你和学校、以及派出所的干警们。不过,龙校长,我今天来,真的不是为了这事。我来,是有其他的事。” “嗯?不是为这事?还有其他的事?” 仰亚看着龙校长,然后从自己的身后慢慢地转过帆布包来,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信封交给了龙校长。 “龙校长,对不起,我今天是来向你和学校辞职的!” “嗯?辞职?!” 0117、家(2) 0117、家(2) 仰亚回家了。 他回到家,刚刚赶上家里的晚饭。 就在一家人围着小饭桌吃饭的时候,仰亚把一叠钱交给了务妮。 “嗯?你这次,怎么有这么多钱?” “我这不还有前几个月的工资在一起吗?你不记得我好几个月没有把工资交给你了?” “啊,那你这几个月的工资,补发给你了?那事解决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解决了,是的两个人不好意,故意这样做的。现在,都调查清楚了。”说着,仰亚把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也跟务妮和阿爸他们说了。阿爸看了仰亚一下,说: “既然事情清楚了,以后就好好地在里干,不管是什么工作,干好了,总会有人看得见的。这不,你看这件事,现在不是有结果了吗?不过,从这件事情也知道,以后在里和其他老师还有同事的关系要搞好一点,要不,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这也许就是因为和同事之间没有处理好,大家之间有什么误解才会成这样的结果的。” “干什么干,我在里面辞职了,不干了。”仰亚一边吃着饭一边说。 “嗯?辞职了。” “辞职了,那你准备干什么?一大家子,不可能没有事干啊。” “一个的保安,还处处受着别人的气,这干起来还有什么意义。我准备到县城里去,和几个朋友一起做些买卖,可能比在里还强些?” “县城?做生意?你做什么?和谁一起做。” 接着,仰亚也就把前久在街上遇到莫卯和翁妮的事情说了。 “嗯?翁妮和莫卯回来了?”翁妮和莫卯,务妮当然知道。 “当然啦,人家到外面混了几年,回来可是大不同了,比我们头脑转多了。” “他们都做些什么?你就是跟他们一起干?” “翁妮卖,莫卯卖磁带。一个赶集天能赚好几十呢。” 阿爸和务妮都知道,仰亚是一个吹芦笙的料,在宣传队工作的时候,是他最高兴的时候。可是谁也想不到,宣传队就这样解散了。到了,仰亚也是万不得已的事,作为一个老师,一开始能教着孩子一些有关芦笙的事,仰亚过得也还算可以。后来,连他用这种方式教几个芦笙及芦笙舞的机会也没有了。这也让仰亚对教学失去了一份应有的兴趣,这也是他后来教学上一直上不去的一个方面吧。 哪里知道,接下来,又遇到了什么改革,里面的民办老师都要清退了。一少部分民办老师通过自己的努力,转变成了公办老师。可是仰亚却没有这样的资格。 在里做一个保安,那是仰亚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也不是他想要干的事情,要不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也许仰亚早就不想在里干了。再加上后来在里发生的那些事情。现在的仰亚对于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从出去,是迟早的事情,也是必然的事情。这点,阿爸和务妮都清楚。 可是出去又能做什么?这才是阿爸和务妮对仰亚担心的事。 “去县城里面做生意,你能做好吗?”阿爸和务妮都担心地问。 “慢慢学呗,只要认真地学,哪有什么不会做的,再说了,我都在街上和莫卯和翁妮他们做了好几次了。” ‘做生意’,是个新词,这一两年,农村也听说过做生意了。就在本寨子上,有些人现在、特别是农闲时节,也有那么一两个人,把家里多出来的一些东西拿到街上去如鸡鸭呀,黄豆米呀,还有的也到山上去采一些蘑菇野果之类的,拿到集市上去。有的,把这些东西卖了,又在街上买一些其他的东西来,或者从这个地方的赶集天搬到另一个地方的赶集天去卖,有时,好些天才回家一趟。他们说的,这就是‘做生意’。 至于仰亚能不能做生意,阿爸和务妮也不清楚。可是现在,仰亚想不在那个干什么保安了,也就只能让仰亚按着他的想法去试试了。 而仰亚,是下定了决心的。要不,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直接到龙校长办公室去辞职。这些一方面,他觉得这么久来,确实在里过得不满意。另一方面,通过这久来,他跟着莫卯卖了几场的磁带,除了开始时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逐渐熟悉。现在,仰亚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地应付过去了。 再一个,虽然莫卯没有告诉他,这么久,他卖的这些磁带赚了多少钱,可是在仰亚的心里,不说他也知道,这个是能赚钱的。要不,莫卯和翁妮也不会过得那么轻松,有时甚至还有些大手大脚。不赚钱,莫卯也不会想着还要通过卖磁带等,然后还要去做什么录像厅。 所以,他那天去找龙校长辞职的时候,同时还听到了他在的这件事情处理清楚了的消息,他是很高兴。这也更加使仰亚下了心要离开的决心。 其实,仰亚很简单,他阻止刘剑与初三那女孩的事,大不了就算是他平息一次刘剑和一个(寅虎)之间的矛盾;他无意识中看到刘剑和张姐那事,连他自己好几天都觉得不好意思,还觉得是自己‘打扰’了别人的‘好事’。仰亚绝对没有想把刘剑和张姐这事在里传出去的想法。也更不会把这个看成是什么以后与刘剑和张姐有什么关系的一个把柄。是刘剑和张姐他们想多了。 可是,这么简单的事,却在同事之间最后成了这种相互排挤的手段,仰亚接受不了,也不习惯。 所以,他更是不想再呆在。尽管那天仰亚提出辞职,让龙校长都感到惊讶;尽管龙校长也一再地挽留仰亚留下来,尽管仰亚一再地跟龙校长说他这不是一时生气,也不是因为对不满。可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从辞职。 当然,除了遗憾和因为这件事而让仰亚走人了,感到有几分惭愧,可是还是就在第二天给仰亚办了离职手续,并补发了他这久来的工资。 “仰亚,这事,你可要自己考虑好了啊,你看这一大家子,你又是大哥,还有阿弟小妹的,小亚略也在慢慢地长大了。还有,务妮这,也快要生了,你们就要有第二个孩子了。可不能还像年轻时一样,做事只顾着自己了。” 仰亚看了看务妮,又看了看阿爸,说: “阿爸,你放心,我会考虑的。” 这事,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看着熟在自己里的小亚略,仰亚站起身来,把他抱进了房间,脱好,把小亚略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务妮收拾好厨房里的一切,也走了进来。两人躺在床上说着自己的悄悄话。 “仰亚,刚才你说的去县城里做生意的事,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啊,这不还有莫卯和翁妮一起的吗。你放心好了。” “莫卯和翁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干得有多久了?他们两这么多年都在外面?” “是呀,他们从在宣传队被开除后,就出去了,一开始在广东,后来才到了浙江那边,也是在那边,翁妮才了解那么多关于做服装卖服装的事情,也才想起来要回来自己卖的。” “哎呀,他们俩真行。” “是呀,所以,我才想着跟着他们一起干。” 停了一会,务妮又说: “仰亚,要不,等我们的孩子再大些,我也跟翁妮她们到街上做生意去,你看怎么样?” “可以呀,可是现在,我们家------还是再等几年再说吧。” 务妮没有说话。 “务妮,你知道疑我参与了被盗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吗?” “我哪知道,刚才阿爸问你,你怎么不说。” “我咋好意思跟阿爸说,现在,我跟你说吧。”说着仰亚就把自己那天晚上看到刘剑和张姐在后勤仓库的事告诉了务妮。然后,两人忍不住朦在被子里笑了起来。 “这是真的?是你瞎编的吧?”务妮说。 “我瞎编?我瞎编?那他们俩还用得着想出这样的办法想把我排挤出吗。” “看来,你们也够乱的,嗯?你是不是也在干这种事啊?” “啊?你疑我,我可绝对没有干这种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现在倒是想干事了。”说着,仰亚就把手朝着务妮那边伸了过去。 “哎呀,你别闹了,你看我现在,能做那事吗?你我的肚子。” 说着,仰亚也没办法,他慢慢地把手朝着下面移去,放在了务妮微微隆起上,轻轻地、轻轻地抚着。 旁边的小亚略得格外的香,小鼻子里发出均匀的小鼾声。仰亚控制着自己,尽量想像着还没出生的孩子在务妮肚子里的形象。是哭是笑,是觉还是在蹦跳。 “务妮,你猜,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 “我哪里知道,管他是男孩女孩。” “那你希望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我希望他是女孩。” “为什么?” “不为什么,现在不是计划生育了吗,一对夫妇只能生两个孩子,生一个女孩,那样的话,我们不就又有男孩又有闺女了吗?” 仰亚没有再说话,务妮没有说话,她任由仰亚把手轻轻地抚着,她在享受着来自里面孩子揉动带来的幸福感,同时也在享受着自己丈夫那温柔、粗壮的大手的抚。 “务妮,我们的孩子在踢我呢,你听听,一脚、两脚。” “嗯,我也感觉得到他在动。” “啊!”仰亚突然一声叫了起来。 “什么?”务妮问。 “阿妮,我感觉得到,他肯定是一个男孩。” “为什么?” “他踢得太有力了,而且好像故意在对着我的手在踢,那么顽皮,肯定是一个男孩。” 第二天,仰亚就回到了县城,也把里的事跟莫卯他们说了。 “仰亚哥,我就说嘛,你们那事,就是有人故意在你头上整出来的,你应该把辞职信一手拍在校长的桌子上,然后一抬、转身走人,半句话也不要跟他们说。”莫卯倒是同仇敌忾。 仰亚想,要是这事发生在莫卯身上,说不定他真的敢这样做。 翁妮却说了: “莫卯,谁都像你那样啊,仰亚哥这样做,那校长能把前几个月的工资一下子就全给了,不也是好事吗?像你说的,一抬转身走人,你不是还要回去要那几个月的工资。” “嘿嘿,也是啊,几个月的工资,也不是少数目啊。” 莫卯和翁妮又问起仰亚家里面的事,仰亚也他俩说了,也把务妮想来街上做生意的事情说了。 “那可以呀,仰亚哥,那你就叫务妮也一起来呗,她能来,有我们四个在一起干,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她目前暂时还来不了。” “为什么?” “因为,务妮她、她马上,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 “哇,务妮又要生了,你们就要有第二个孩子了啊,仰亚哥,真的很羡慕你们呢。” 第三天,三个人又分别各忙各的了。 翁妮继续卖她的,仰亚现在也可以单独守在磁带摊子上卖好磁带了。仰亚也从家里把他这几个月工资的一部分带了过来,那是务妮拿给他的,她说既然是大家一起做生意,那自己或多或少也要出些哪怕是进货的钱。可是,莫卯还是不要。后来,实在是推辞不了,莫卯就说,就把仰亚这一部分钱,算着下一步做影视公司时的投资。 莫卯,现在就独立出来,专门在‘影视公司’那边忙着。装修,还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莫卯不但要时不时地在施工现场盯着,有哪些做得不符合要求的,要及时给施工人员提出来;自己有了什么新的想法,也要尽快地跟施工师傅勾通。还要一处一处地自己跑去要材料,对比价格、对比质量、讨价还价等。莫卯他们也不是钱多得用不完,都是紧着手在干,所以,每用一分钱也要经过精打细算的。 除了这些,莫卯还要去各处看看音响设备等的。其实,这一段时间也够他忙的。要不是有仰亚过来,他还真的忙不过来,要不,就只有把卖磁带的摊子停了。那样,又是一种损失,所以,这也是莫卯一直想自去找仰亚一起来干的一个方面吧。 好在,努力了都会有结果,没过多久,莫卯他们的影视公司装修就快要结束了。 他们的放映公司也就要开始了。 0118、影像公司(2) 0118、影像公司(2) 经过几个月的装修和筹备,莫卯和仰亚的影像公司终于装修好了。说是装修,其实也很简单。 这里原是一栋四层楼的砖木混结构房子,一楼,也就是与地面平行的这一楼,由于正面对着街道,所以,原来房子就是三个门面,莫卯仍然保存了原来的门面。二楼是一个比较大的会议室,现在,莫卯就把它改装成了一个放影厅。三楼,是原来这个单位的几个办公室,现在,莫卯改装成几个办公室。这样,就有一个‘公司’样子了。 莫卯又用木板做成了一个牌子‘影像公司’,挂在了一楼门面的门口。 还栋楼还有个地下室,是原来这个单位的仓库。莫卯本来想把仓库改成放影厅的,可是,一方面由于资金不够。再一个,就目前他们的规模,用二楼的会议室也就够了。等以后业务多了,用得着地下室时,再重新装修它。所以,现在,地下室基本没怎么动。 说是地下室,其实,也只是因为地面高度的不同(临街高,后面低),错开了有半层楼的高度,所以就做成了仓库。也就变成了地下室了。其实还是有一大半露在外面的。这样一来,整栋房子,从正面看好像是三层楼,从后在面看却又像四层楼。这样,二楼的会议室,后面差不多就有三楼那么高了。 放影厅里面,除了在窗子上多了一层遮挡阳光的黑色窗帘外,里面的椅子,仍然沿用原来会议室里面有的长条的靠背椅,一张凳子可以坐六七个人的那种。前面的墙是挂上了幕布,做上了一些特殊的灯光,室内安装了两套立体式音响。 刚刚装修完成的这天,仰亚和莫卯一起来看了。 “莫卯,你不是说用地下室那层来做放影厅的吗?怎么又做到二楼来了?” “仰亚哥,现在资金紧张,先把上面装修好了,先用,以后有钱了再装修下面的地下室。” “那以后,你这二楼的装修不就浪费了吗?” “不,不会浪费的,等我们有钱了,搞成了大的放影厅,二楼就用来做我们排练节目的排练厅,到时,你就可以大展宏图了。” “什么是大展宏图啊?你这‘八字’还没的一撇呢。” “你不是吹芦笙的高手吗,等以后我们有钱了,我们步、就排练出有我们自己地方特色的节目来,比如芦笙舞等的,不就是你最想要的吗?” “想的很好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实现。” “仰亚哥,你不要那么悲观嘛,有了开始,还怕没有结果?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做成。” “那一楼的这些门面,你准备来做什么?” “这个还不容易,到时,我们的放影厅卖票,卖磁带,翁妮的衣服就可以直接到这里卖了呀,就不用再到街上去摆摊了呀。然后四楼就是以后我们公司的办公室。要不,我们也上去看看?” 莫卯拉着仰亚,两人来到三楼。三楼一共有三间,还是挺大的,虽然现在还没有怎么装修,里面也没有放置什么,但是经过莫卯在墙上一刷白,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到时,你一间办公室,我一间办公室,仰亚哥,你选一下,你想要哪一间。” “哎呀,这还早着呢,哪一间都行,随便你给我哪一间。” ‘公司’全部装修好后,莫卯挑选一个好日子准备‘开业’了。 开业的前几天,莫卯提前做了一些广告宣传,印制了好些小广告,他和仰亚两个人提前在整个县城发了两天,差不多能走到的大街小巷都发到了。还有,也印制了一些海报,在整个街上能张贴的地方也都张贴上了,不管是小广告还是海报,发到别人手上,和刚刚张贴上去,就有人开始打听了。 “老板,你们这哪天开业啊,有什么优惠啊?” “都有都有,你们看海报上都和广告上都写有的,前三天都免费放,一天六场,白天三场晚上三场;然后,前半个月半价,以后也会有不同的活动和优惠的。” 看着这些人高兴的样子,莫卯知道,他们开业后,生意一定不会错。 开业这几天需要播放的带子,也是莫卯早就在外面打工期间就存留下来了的。国外的、国内的;爱情、枪战、历史、武功等样样都有。 开业这天,也是莫卯他们特意选取的县城赶集天,目的是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放影厅,有更多的人能够来到这里,为以后的生意打一个好的基础。 今天,仰亚和翁妮的摊子就暂时不摆了。几个人一起一心一意地把今天的放影搞好,这才是以后需要做的‘大事’。 中午刚过,从四面八方来赶集的人也到了**,仰亚他们的放影是从下午的两点钟开始。 十二店刚过,就有好些人在门口等着了,仰亚和莫卯翁妮,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几个人忙得差点饭都吃不上。就只有在街上随便买了点东西吃,就要开始了。 莫卯作为影像的主放人员,他提前第一个走进了放影厅,由于今天是全部免票,也用不着卖票什么的。但人员太多,还是要维持一下秩序。仰亚和翁妮就站在了门边,让着门外排成长队的人,慢慢地走进放影室。 “大家慢点,慢点,不用挤,还有的是位置,进去以后,先找好位置坐下来,不要吵,也不要抢,里面场地不大,在哪个位置看都一样的。啊啊,慢点,慢点!” 从乡下来赶场的,还有街上的,人真的不是一般的多,仰亚和翁妮把外面的人还没有放进去一半,里面的位置就已经全部坐满了。没办法,还好莫卯他们提前也有了一定的准备,他们把一大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小马扎凳子全部搬到了放影厅里面,大家人捱人人挤人才勉强坐得下来。 莫卯调好录像机的镜头,光线一下子就打在了前面的幕布上。一直吵吵闹闹的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连一直在里面嗑着瓜子的声音也没有了。 第一个播放的带子,是一个莫卯从外面带来的香港武功片,随着片头以及文字的出现,好多精彩的武打镜头也跟着出现了。伴着四周超低音的音响效果,比起原来看的电影那是要精彩刺激得太多了。 随着录像镜头以及情节的一步步推进,场地里面的气氛也慢慢地提高起来。喜欢看武打片的男人,跟着屏幕上的各种动作,在下面比划着,吼着;一起来的女孩们,又想看又不敢看地叫着。嗑瓜子的,早已经忘记了嗑瓜子,带有饮料的,也早把饮料瓶都不知道丢哪里了。有抱着小孩的,尽量把小孩哄睡了,然后津津有味地盯着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心情和情绪跟着故事情节起伏着、担心着、高兴着、伤心着。 一场放完,大家根本就不相信一场录像会这么短,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想要走出放影厅的感觉。 今天,莫卯和仰亚本就是免费放给大家看的,也不计较这些,有人愿意看就是好事。所以,莫卯又接着放下一个片子。 一开始,大家还没能从上一个‘故事情节’里面过渡过来,有一些人还在下面吵着叫着,等慢慢地进入了这一个情节以后,和第一场的情景没什么两样。 第二场结束,又接着放了第三场,里面的人没有一个人想有出去的感觉。而门外,还有不少人在敲着门,要不是仰亚一直在门外拦着、劝着、解释着,说不定现在有好些人都要破门而入了。 直到第三场也放结束了。莫卯在里面劝着大家回家,录像厅里面,本来就没有多少光线,也看不到外面。这里,莫卯、仰亚他们打开了门,才看到外面差不多太阳都已经要落山了。莫卯宣布今天白天的播放结束了,才有好些人恋恋不舍地走出放影厅。走的这些,都是从乡下来赶集的。还有那些本就是县城里的,根本就没有挪窝,知道这里晚上还要放免费的录像,大家都坐着不动。有的跑出去随便买了点东西吃,就又跑了回来,大部分都是把东西带回来吃的。 可是,另一波人早就又冲了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抢到位置就坐了下来,也不管出去买东西的人怎么说那位置就是他们的,也没人会让开。莫卯和仰亚也只能从中劝说,才免了相互之间一些不必要的争吵。 好不容易等大家都又坐下来,早有那些等不及的人叫了起来。 “老板,快放啊!快放啊!” 晚上,又连续放了三场,还有好些人想让莫卯继续放下去,莫卯好说歹说,才将所有人劝回了家。 等人们慢慢地散去后,时间晚上的十点过了。等莫卯仰亚和翁妮三人收拾好室内的一切,已经是晚上的十二点过了。 三个人整整累了一天,现在早就已经疲累相加,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不过,今天虽然没有收到一分钱,可是,三个人的脸上都是高兴的。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二天,仰亚三人还想再睡一会儿,早早地就有人又来敲门了。不过由于昨天真的是太累了,三人也起得晚了些,他们起来,就已经是十点过快十一点了。 “大家别忙,现在还早着嘛,和昨天一样,下午两点才开始。” “老板,能不能早点,今天多放一场啊?” “放太多了,我的机子也抵不了啊,再等等,明天不是也还有吗。明天再来看也行啊。” 下午两点,又是一天的辛苦和暴满。累得三人腰都直不起来。 第三天还是一样。 莫卯仰亚他们也在想,这样再有两天,自己也抵不住了。 从第四天开始,就要开始收一半价的票了。这天,人稍微少了些。仰亚三人也轻轻地舒了口气。钱是想赚,可是这么累人的话,怕是也不敢一直这样忙下去了。 第五天,人比起第四天来,又少了些。 以后每一天,人员也在慢慢地减少。大家也从一开始莫卯放什么大家看什么到后来慢慢地抱怨老板放的片子不好看,抱怨室内的空气不好等等。 直到第十五天,也就是莫卯他们广告上说的半价的最后一天了。今天的人不多,甚至有一些空位置都没有人坐。 第十六天,今天是全票看录像的第一天,前几天,人员不多时,翁妮就继续卖她的衣服去了。今天,只有仰亚和莫卯两个人在。还和前几天一样,每天下午从两点开始,下午放三场,晚上放三场。 可是今天,现在都已经快两点了,就那么几个稀稀拉拉的人等在门口。有几伙人过来问了一下,看了一下今天片子的广告就走了。 晚上的人,比白天的稍微多了一点。可是到第二天,来看的人就更少了。 “莫卯,看来,这伙人,只是想看免费的啊,你看这一说是要收票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啊。” “可是,这也不贵呀,怎么就几毛钱,免费时那么多人,现在怎么就没有了呢?” 慢慢地又拖了十来天,现在,除了赶集天从乡下来还有一点人看看仰亚他们的录像外,其他天,基本都没人看了。 可是,这也不能也像卖磁带、像翁妮卖衣服一样的只做赶集天呀。没办法,仰亚和莫卯又做了一次广告,可是效果也不是怎么样。又免费放了一天,人员也还可以。可是一说是要卖票,就又没有人了。 这天,莫卯跑到同城的另一家看了看,其实另一家也是外表起来好看而已。原来莫卯知道的,也许那时也是因为一个县城就只有一家吧,可能生意稍微好一点。也许也是因为当时莫卯只看到一些表面现象。现在真正进入了这一行业,才真正了解到,另一家,其实现在生意也不怎么样。 莫卯又想起原来在外面的时候,那时,虽然莫卯也很少有机会进入录像厅看录像,但是,每一次走过录像厅前时,都能看到源源不断的人。 这是怎么了? 一个月后,莫卯他们不得不关门了。 仰亚和莫卯也找不出什么原因来,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最后,莫卯决定,只有他再一次到外面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别人的‘生意’是怎么做的。 就这样,莫卯把卖磁带的摊子全部委托给了仰亚。他只身一人,又一次去向了沿海。 0119、影像公司(3) 0119、影像公司(3) 一个月后,莫卯从外面回来了,同时,他又带回来好大一箱的带子。有直接用来卖的,也有是用来在放影厅里放的。 可这次回来与其他的时候比,仰亚感觉到莫卯有些不同,到底是哪不同,仰亚也搞不清楚。好像就是有某些话不方便对仰亚说一样。仰亚也没法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说出来的东西吧。虽然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可是每个人总有自己的一点小秘密。 仰亚也不管了,继续卖自己的磁带吧。 莫卯一回来,仰亚就想把这段时间的账交给莫卯。 “莫卯,你回来了,我把这一个多月来的账跟你交一下吧。让你心里也有个底。” “最近买磁带的生意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吧,和以前你在时差不多。” “差不多就行,我看现在你也能够单独地把这一块做好了,我还有其他的事,从现在开始,你就专门负责磁带销售这一块。” “我?恐怕不行吧,还有进货这些我都不懂,市场上需要什么样的磁带我也还不是太懂啊。” “没事,仰亚哥,进货这些,到时候我跟那边联系就行,要什么样的磁带,我也可以跟外边联系,你只要负责销售就行。啊,这是我这次进来的一些带子,我先拿一部分你拿在市场上卖吧,还有一部分,等过段时间我再来处理。” “那,你放影厅那边,不要我帮忙了?” “这边,暂时由我在忙吧,你专门负责卖磁带这边,也就是能让我有更多的精力放在放影厅这边。我想,有我个人的精力应该也够了。” “那也好,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量说。” 由于前段时间放影厅这边的生意并不是挺好,再加上前期费用又投入了一些。现在,放在莫卯肩上的压力有点大。他把卖磁带这一块完全委托给仰亚,而自己专心地去做好放影厅那边的事也是应该的。而仰亚这边也只能更加投入地工作,更加专心地工作,借自己的努力多减轻一点莫卯那边的压力。 慢慢的,有了专门的人来负责磁带销售这一块,再加上,慢慢的,现在县城里,不是赶集天也慢慢地有些人来了。所以,仰亚和翁妮现在是每天都在街上摆摊,除非特殊情况才休息个一天半天的。 不是赶集天的生意,当然比不了赶集天一样,不过这样,到是给仰亚腾出了不少时间。利用这些时间,仰亚也慢慢地研究起这些什么港台明星、流行歌曲来,什么四大天王,什么校园歌曲,什么摇滚、信天游等,仰亚都了解了一些,也能从购买者的需求方面合理地推荐顾客想要的带子。这样,卖磁带这边的生意也比原来只做赶集天时,要收入多了一些。 不过,三个人虽然说是在一起(现在仰亚也在莫卯他们租住房那里租了一间,三个人一起做饭吃)。可是现在,各忙各的,能呆在一起吃一顿饭的时间好像都挺难的。特别是莫卯那边,有时忙得直到半夜两三点才回来。仰亚也发现了好多次。 现在,莫卯那边是不是太辛苦了。 可是,仰亚问过莫卯,说那边太忙,要不要过去帮他一下,可是莫卯总说没事,有他一个人就可以了。卖磁带这边也要花精力,莫卯叫仰亚把精力全部放在边就行。 莫卯,从外面回来以后,他把仰亚安排在了卖磁带那边,而自己一个人在放影厅这边忙着。 在外面的一个月,他凭着自己以前的记忆,去到了原来自己熟悉的城市,去到了那些他曾经去过几次的放影厅。他问过老板,为什么他们这里的放影厅一直以来都能有那么好的生意。可是,老板也只是笑笑,说是大城市,本来人员就比莫卯那小县城人多,所以能来看录像的人也就越多了。 莫卯想想也是,大城市里,现在不分白天和黑夜了,白天有人上班也有人下班,晚上同样有人上班也有人休息。在县城里,虽然也有了电灯电视,可是人们还是习惯于夜里十点过就已经静悄悄的了,街上稀稀拉拉地走着几个人,也就是一些有急事的、急匆匆的人。要么就是几个做生意错过了时间,贪黑,所以才忙到夜里。早上,最多也就是那几个起来卖早餐的人稍微早些。 莫卯也不知道老板给他的这个答案是不是正确。 莫卯是一个有心的人,也是一个严格要求自己的人,除了他和翁妮在宣传队那事,莫卯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算是和翁妮一起出到外面,他也都是正正规规地,该上班时上班,该下班是下班,就算是上街,那也都是和翁妮一起出去的,很少一个人在外面乱逛的。更别说背着翁妮在外面玩得半夜都不‘归家’。 可是,这次出来,莫卯有着重重的心事,那就是他的放影厅,也就是以后想要发展成公司的、他的梦想。可是,这‘梦想’还没有开始,就又给他这当头一捧。 他还能做得下去吗? 自己到底距离自己和仰亚的梦想还有多远? 想起这些,一个人单独在外面的莫卯睡不着。自己不是要了解放影厅的事吗?这样,莫卯就又一次买了票走进了放影厅。 其实,放影厅里放着什么,莫卯根本就不在乎。一开始,莫卯还目光无神地看着,只看到屏幕上的人影在动着,旁边的音响里在响着。此情此景,莫卯确实看不进哪怕是最精彩的武打片。 今天,莫卯纯粹是来消磨这过多的时间和打发自己太多的无聊,以及冲淡自己心中的忧虑的。 可是看着看着,莫卯就在放影厅里面睡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里面睡了多久,等他醒过来,不但旁边的人大多没有走,相比于刚才莫卯刚进来时,好像人更多了一些,只是这里面,也许是因为人太多,而且还有抽烟的、喝过酒的、还有些也许是把鞋子给脱下的,整个放影厅里面,味道特别的浓。 莫卯睁开眼,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是凌晨两点过了。自己竟然一直睡了那么久?莫卯揉揉自己的眼睛,再看看屏幕—— “啊?!” 莫卯差点叫出声来。 这上面放的是什么啊?莫卯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看到这样的东西呢。他再一次揉了揉眼睛,再看看屏幕。 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那上面放的就是录像,那画面那声音,此情此景都能让离家千里的莫卯想起了自己的妻子翁妮来,想起只有在他们两人在一起才能发生的事情来。 莫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再看看周围的人。可是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却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 莫卯终于明白了点什么了。 带着一个年轻男人本性的好奇,也带着‘同行’想探个究竟的心理,莫卯‘假装’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和其他的人一起也‘认真’地看起了这特别的‘录像’来。 一个片子放完了,几声尖叫的口哨,下一个同样‘精彩’的视频,没几分钟又开始放了出来。场内稍稍有些骚动的人们又安静了下来,接着看屏幕上的‘精彩故事’。 这一夜,直看得莫卯蠢蠢欲动、浑身难受。 直到天快亮了,所有的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第二天,莫卯单独找到了放影厅的老板,说明了自己昨天晚上在放影厅里看到的一切,也说明了自己的真实来意。知道了莫卯的‘具体情况’后,老板也没有故意隐瞒莫卯。最后,莫卯花高价老板那里买到了几盒就跟昨天晚上看到的一样的带子。 同样,莫卯知道了这里有这样的带子,而且莫卯也在经营着磁带的这一块‘生意’。所以,最后,经过莫卯的一番试探后,原来这些‘带子’,在给他供货的这些商人手里也有。只是原来不知道莫卯也要‘经营’这方面的。所以,也不敢擅自向他推荐。毕竟莫卯跟他们只是通过一些电话联系,老板们是怎么也不敢在电话里向莫卯推荐的(当然那时的电话不是手机)。 接下来的几天,莫卯又到了另外几个放影厅,所有的放影厅都一样,白天和晚上,放影的都是各种叫得出名字的武打片、历史片、枪战片、爱情片,一进入午夜,就都是放的同样的。 既然这样,莫卯也只能朝着这个方面去发展了。 回到了县城,他没有把这些都告诉仰亚(这就是仰亚觉得莫卯这次回来对他有所吞吞吐吐的原因)。一开始,莫卯连翁妮也不想告诉,可是,作为夫妻,总是半夜都不归家,这也让翁妮有所怀疑。所以后来还是告诉了她。 刚刚回来,莫卯又在一天晚上到了另一家放影厅,好在另一家放影厅的老板也没有认出莫卯来。莫卯和在外面一样,默默地坐在放影厅内看到了下半夜,他所看到的结果和外面的一样。 原来如此。 难怪看着也没有什么生意的另一家放影厅,却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看着白天也没什么生意,他们仍然努力而轻松地每天‘放影’着。 所有这一切都全部了解清楚以后,莫卯是故意把仰亚栓死在卖磁带那边了,他不想让仰亚知道。因为,不要说仰亚,就是莫卯自己,在没有看到外面的这种‘录像’时,自己也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仰亚。 仰亚,可是好人啊! 莫卯对翁妮也是吞吞吐吐,毕竟看的、放的都是那‘方面的事’,对着翁妮,莫卯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莫卯也只是说自己忙,客人看完后自己还要收拾放影厅里面,有时累了,就多休息了一会才回家。 可是,最后还是被翁妮所发现了。这样,莫卯也只能对翁妮以实相告。翁妮也是到过外面的人,也是一个想自己做事做成功的人,对于目前他们的处境,翁妮也不是不知道,要渡过这个难关,有时也只能走些‘邪道’了。 翁妮不得不答应莫卯,让他做一段时间,至少要把他们的投入赚回来再说,要不,就别再做这方面的事了。 所以,莫卯和翁妮又一起一直瞒着仰亚。有些神秘,也有些回避。 多次以后,仰亚对这些也开始有了怀疑,他问过莫卯几次,莫卯都没有跟他说实话。仰亚感觉到,是不是自己的到来,打乱了莫卯和翁妮原来的计划,或者是给他们增加了负担。 既然开始答应了自己,出于朋友的关系,莫卯和翁妮又不好意思对自己说,所以,才会形成现在这样。想着这些,仰亚也想去探个究竟。 仰亚一连几天,都看到莫卯都是午夜两三点钟才回来,有时甚至天都要亮了才回来。而天亮以后,仰亚和翁妮就要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看着莫卯疲累的睡着,仰亚也不好意思把他叫醒。 大部分时间,仰亚和翁妮都要忙到天快黑了才能回来。这样,莫卯又早就已经到放影厅那边忙去了。这样一来,其实仰亚和莫卯基本上都说不上话。当然,也许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翁妮和莫卯是可以的。 这天,仰亚提前收拾好东西回到了家,他也没有告诉翁妮,就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翁妮也没太多过问仰亚有什么事。 仰亚来到了放影厅,他没有直接去找莫卯,而是偷偷地在一边看着,莫卯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仰亚趁机混进了放影厅里面,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坐了下来,就像一个来看录像的人一样呆着。 一场、两场、三场。 仰亚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但从放影三场录像的时间算,应该是晚上十一点过了。按照正常的,看录像的人就要散场回家了。莫卯再来收拾一下场地,也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场内的所有人,一点想要离去的意思都没有。大家都在静静地坐着,有抽烟的,有嗑着瓜子的,有相互靠着养养神的,就是没有想要走了。 仰亚有些纳闷了。 他正要站起来,朝着后面楼上那个放影室里面走去,前面的屏幕上又开始亮了起来。 几个大大的镜头,一下子把仰亚给镇住了。 莫卯,你这是怎么了啊?! 0120、培训班 0120、培训班 却说仰亚特意来到放影厅,想看看莫卯到底有多忙,而又是在忙些什么,以至于每天都忙到后半夜甚至天都亮了才能回家。有必要时,自己是不是应该帮一下莫卯的忙。 晚上,三场录像放过以后,仰亚也没发现莫卯是怎么‘忙’的。正要等录像散场,仰亚好去找莫卯时。却见场内的人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接着录像就又继续开始了。 而让仰亚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录像,放出来的片子,怎么会是这样的。 这还能看下去吗? 当作这么多的人,能好意思看下去吗? 仰亚在想,是不是莫卯在放影的时候搞错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镜头? 仰亚是喊又不敢喊,叫也不敢叫,想走出去,可外面的门却是关着的,他根本就不可能现在去找到莫卯。没办法,仰亚也只得装着若无其事的一起看着。等看完了再去找莫卯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仰亚不看则罢,一看,自己心里也早就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了。仰亚只能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好不容易,几个‘带子’看下来,直看得仰亚全身燥热、心血直往上涌。 等人员全部都走后,仰亚敲开了莫卯的放影室。 “啊?仰亚哥,你怎么在这里?” “莫卯,你这放的什么带子啊?”仰亚没有正面回答莫卯的问题,而是直接问起了录像的事。 “你在看刚才的录像了?” “------” 一时间,仰亚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仰亚哥,你知道我们一开始为什么没生意吗?也就是没有人来看录像吗?这次我到外面回来,才知道,人家外面的录像厅都是这样放的,就连同城里另外一家也是这样放的。所以,表面上看着他们跟我们一样的没有生意,其实真正的生意就在这晚上啊。” “可是,这样放,不好吧?万一------” “反正有人愿意看,愿意出钱我们就放,这有什么的,又不是只有我们这样做。” “但我总觉得这样做不好吧?!” “所以,这就是我从外面回来,一直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一个原因。” “可是,那么多人看了,他们不会传出去吗?万一出了什么事——” “仰亚哥,其实我也在想,要不这样吧,为了能够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又结合我们的具体实际,我们就利用这里楼下的场地,做一个培训班吧,这样的话,就没有人太注意我们晚上的活动了。” “培训?什么培训?” “就是我们擅长的芦笙、芦笙舞及其他音乐培训呀,这不就是你想做的吗?” “怎么培训?” “你看哈,我们可以先招一部分人员来,哪怕是学生、小孩也行,能收起一定费用就收取一点,不能收取的话,就算是作一些免费培训吧,为今后我们的公司转换打个基础也行。把人员招来了,白天,我们仍然放三场录像;晚上,二楼这里,仍然放录像,地下室下面就做培训。培训完了,大家都走了。大家也一定会认为在二楼看录像的人也走了。等人走后,我们再放这能够吸引人的夜场。别人问起来,我们就说是搞培训的,也有那些参加培训的人给我们证明。这样,应该就会减少好些麻烦了。你看怎么样?” 仰亚没有回答,但是,他也提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那就按着莫卯说的去做吧。 这天,两个人回到寝室,已经是夜里四点过了。 两人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开始在街上贴起小广告来,‘民族芦笙吹奏及芦笙舞、民族舞、民族音乐培训’。 看来,广告贴出去后,效果还不错。第二天,就有人来问起有关民族音乐及民族舞蹈培训的事。不过,来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学生和小孩子。 对于这一块,仰亚是非常愿意去做的,一方面,这跟他的‘专业’对口,毕竟以前都是做民族表演的;对于教学生小孩,仰亚也有一定的基础。所以,几天下来,有了十几个大小不同年龄的小孩报名以后,仰亚就急着想要开始搞培训班了。 不过,这些人,除了有很少一部分人说是交钱也可以让孩子来学习,主要是给孩子培养一方面的业余爱好外。而大部分的家长,都是冲着能够免费培训的目标来的。 没办法,莫卯和仰亚只能分开来说明动员,首先稳住那些愿意交钱的。然后对于那些没钱交的,经过两人的一再游说,也有一部分愿意交少量的钱了,不过比起那些专门想给孩子培训一方面的专长的父母,这种人出的钱要少得多。莫卯和仰亚也只得分别对待了,保证两方面的人不说出相互之间的差异就行。 还有一部分人,是真的交不了这部分钱,两人也免费把他们收了进来,就算是为人民服务了。 有了这个培训班,仰亚的劲也更足了。教给学生们这些,仰亚是有基础的,不管是专长,还是老师,仰亚都是‘过来人’,他有信心把这一块搞好。 这样,仰亚又把原来的一些专业书籍拿了过来,还有原来在学校里的一些教案之类的也带了过来。没几天,仰亚他们的民族音乐培训班就开始了。 现在,仰亚白天仍然在街上卖着磁带。莫卯放夜场录像的事也被仰亚知道了,现在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白天有空的时候,莫卯有时也过来帮一下仰亚的忙。散场以后,两人一起收拾好摊子,做好饭吃后,又一起来到放影厅这边。 这事,本来翁妮也是知道的。但是,由于放夜场录像的事。如果仅仅是莫卯和翁妮之间,说起这事,也不觉得有什么;当然,单独是莫卯和仰亚之间说起这事也没有什么,可是如果三个人在一起说起这事,就有点尴尬了。所以,现在,莫卯和仰亚做的事,翁妮也不怎么过问了。 来到放影厅,莫卯就在二楼准备卖门票、收门票,准备放影。其实,这种放影厅,什么门票的,也没那么重要,也没有专门的什么门票,就是莫卯守在放影厅门口,进去一个人交上看录像的钱就可以了,大不了就是找一下零钱而已。等里面的人差不多坐满了,外面的人进去得也差不多完了,把门一关,开始放影就可以了。 关好门,关好窗户以后,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出来,也不会影响到楼下仰亚的培训班。 仰亚的培训班,就在一楼的地下室里。现在招来的十几个孩子,大小不等,有五六岁的,也有十二三岁的。仰亚也不可能用同一种标准去要求他们,好在,这都是一群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的孩子,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今天,是仰亚的第一堂‘课’,他又把在学校的那一套搬了过来。当然,这也是有必要的。有些家长知道仰亚原来就是在宣传队里搞演出的,也知道仰亚前不久都还是老师,所以,就放心地把孩子交到了仰亚这里。 仰亚这边,虽然以前在学校时,受到了些不公正的待遇,最后还弄得不得不离开学校,但对于那段经历,那段时间里学到的东西,还有与同样是小孩的学生们之间的交流和交往,都是他现在做培训班的资本。所以,仰亚一开始就‘上路’了。 “同学们,感谢你们在学习之余还能来参加我们的民族乐器兴趣班的培训,同时,也感谢你们的爸爸妈妈能够支持你们来学习我们民族的音乐和民族舞蹈。我曾经也是一个学校的老师,民族乐器特别是芦笙,也是我原来所从事的专业,我希望能用我的专业,把这些我们本民族的东西传授给你们,我不敢保证我能够带给你们什么,但我一定努力把我以前学到的东西,尽其所有的东西尽量地教给你们。同时也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认认真真的地学习,学到一些对你们有用的东西。大家愿不愿意呀?” “愿意!” 所有的孩子,和在学校一样,都会这样回答。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学习这些呢?” 说着,仰亚把自己在学校里的教案都翻了出来,照着教案,又给‘同学们’上了一大段‘理论课’。 无非就是一些,这是我们民族文化的精华,是我们民族的骄傲,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民族传统,作为一个民族的后代子孙,我们一定要把我们民族的东西学会,并努力地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接着,仰亚开始要讲到‘专业’上来了。什么芦笙的起源、芦笙的构造、芦笙的种类等等。仰亚所讲的这些,有些,孩子们听得懂,有些一些,孩子们根本就听不懂,特别是那些小一点的孩子。但是,他们同样像是在学校里一样,认认真真地听‘老师’讲着,有的小朋友还做起了笔记。 讲了有一段时间,仰亚知道,孩子们的注意力不会永远跟着你的理论讲解一起走的,他们的注意力,一般能有半个小时左右就不错了。所以,仰亚讲了约有二十几分钟的‘理论’后,他改变了方法。他拿起自己的芦笙。 “好,上面我讲的这些,大家都记得了吗?记不得的,下去再慢慢的记,回家去再看几遍,明天就可以记下来了,下面,我就给同学们表演一下芦笙的演奏吧。” 这,应该是今天第一天上课,孩子们最期待的。刚刚有些注意力不太集中的孩子,一听说老师要亲自吹芦笙了,又开始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仰亚从旁边自己的芦笙盒里,把自己好长时间没有吹的芦笙又拿了出来。拿起来的那一刻,心中又一次把过去那么长时间的往事又在自己的大脑里过了一遍。 来来回回,千回百转。 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场景。好像眼前的,已经不是十几个培训的孩子,这里也不是一个简陋的培训场,而是一个光彩照人的舞台,前面的眼睛就是舞台前观众的眼睛。 仰亚轻移嘴唇,稍着呼吸;十指微动,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那声音,那气势、那场景—— 也许,这就是仰亚想要的梦吧! 由仰亚这几根笙管里流出的音乐,同样深深地吸引着下面十几双童真的眼睛和心灵。(那时,没有太多的音乐,没有手机音乐,没有4,仅有的一些收音机、录音机,也只有‘有钱’有人家才能拥有)。以前,也许他们能够在其他的场合听到一些,可是今天能这么近距离的欣赏到这种特意为他们而演奏出来的民族音乐,还真的是提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 仰亚由深到浅,再由浅入深;由近及远,又由远而近,时儿飘渺,时儿梦幻,随着音乐的节奏,身体的节奏也配合了起来。 一曲下来,连仰亚自己也开始陶醉了,下面的十几个孩子,也如身临其境、如痴如醉。 第一堂课,就这样顺利地上下来了,仰亚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感觉,学生们听到了一场属于自己的‘音乐会’。 他们早就被这神秘的民族音乐所吸引了。 还没有等到下课,孩子们就都围了上来,有的问这有的问那,有的好奇的去看仰亚的芦笙,有的看着仰亚的手指和嘴,他们是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的几根竹管,和个小孔,放在仰亚的嘴边、手上,就能够发出这么好听的音乐来。 两三节课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今天的仰亚很满足,今天的十几个孩子也很高兴。 送走了孩子,仰亚来到了莫卯的放影室。 “怎么样?” “还可以吧,孩子们听了,都很高兴的。你这边还没有结束?” 透过小孔,仰亚看到放影厅内,还在打打杀杀。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晚上的放影才结束,接着就是莫卯该放影的‘夜场录像’了。 “仰亚哥,要不,你先回去吧。” “没事,今天高兴,我就在这里再陪你一会吧。” 莫卯也不多劝。接着,莫卯就放起了那种众人‘期待’的夜场带子来。 就这样,仰亚白天在街上卖着磁带和一些能够直接出售的录像带。晚上,他就和莫卯一起来到放影厅的楼下,开始他的民族音乐培训。有时,他陪着莫卯一起,等他放完片子后,两人收拾好场地再回家,有时,疲倦了,仰亚也会提前回家。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了有两个多月。 这天,仰亚还在街上摆着摊子销售磁带,小弟又来到摊位前找到他,说务妮已经被送来了医院。 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就要出生了。 0121、被踏碎的笙管(上) 0121、被踏碎的笙管(上) “哎呀!仰亚哥,你们的第二个孩子也要出生了啊!好羡慕你们呀。”翁妮和莫卯得知仰亚的孩子又要出生了,也在为他们高兴。 “仰亚哥,那你快去医院看看吧。” “那这边的事情——”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去好好地照顾好务妮,还有你们的孩子,这才是最大的事情。这里,等我们收拾好了,再过去看你们。” 仰亚来到了医院,务妮已经被送进了产房。 务妮是刚刚阿爸、阿弟、小妹和婶子一起送过来的。医生也已经检查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就只等着生产了。 仰亚只好和家人一起站在产房门口焦急地等待。 没过多久,产房的门就开了,务妮又顺利地生下一个男孩。而且母子平安。 “仰亚,你真的好命呢,务妮又给你生了一个小子。”婶子第一个给仰亚祝福。仰亚也高兴得抱着一起跟着来的大儿子(现在有两儿子了,应该叫大儿子了)小亚略亲个不停。 “谢谢婶,谢谢阿爸阿弟小妹你们。你看,我这都忙得,差点就没赶上务妮生产了,要不是有你们,务妮还不知道要怎么怨我呢。” “阿哥,看你说的,还学会客气起来了啊,自己家的人,还用得着谢谢吗?”小妹第一个站出来申辩。 “好好好,你这当小姑的,是应该的,我不谢你们了不谢了。” 等了一会,一家人走进了产房,务妮虚弱得抬不起头来,刚出生的小孩还在另一个温床里。 这一次,仰亚没有再像小亚略出生时那样觉得小孩太小而奇怪了。透过玻璃,仰亚看着他那小脸小嘴,还真的有几分像小亚略。那也就是间接地像自己了。 仰亚又轻轻地走到务妮身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务妮的手,他真的想感谢自己的妻子,感谢务妮的坚强和无怨无悔,要不是务妮是这么坚强的一个女人,仅凭仰亚一个人还真的支撑不起这个家,特别是阿妈去世以后。 仰亚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无限感激,使得自己的鼻头开始发酸起来。务妮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阿妮,你醒了?我们的孩子又出生了,是个男孩。”说着,仰亚又想起上一次抚摸务妮肚子时的情景,想不到,这还真的被仰亚给猜中了,确实又是一个男孩。 务妮轻轻地点了点头,眼角处也滴出泪来。仰亚轻轻地给自己的妻子擦去眼泪,发自内心里感激这个伟大的女人。 “你忙完了?”务妮轻轻地说。 “忙完了,阿弟过去找到我,我跟莫卯他们说了一下,就过来了。结果还是没有赶上------” “没事,这不,还有小妹、有婶她们在这里吗?” 现在,务妮还不能太多说话,医生进来后,嘱咐她要多休息。这样,仰亚以及大家都退出了产房。 母子平安,对于阿爸也是一种安慰,现在,仰亚的阿爸就有两个孙子了。和上次一样,得到了务妮和出生的小孩都平安后,阿爸带着小妹和阿弟就又提前回去了。只有婶子留下来帮着照顾务妮和刚刚出生的小孩。 小亚略还不知道这是回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添了一个弟弟。可是,这里有阿爸,还有阿妈,他也不想回去了,这样,小亚略也留了下来。 没过多久,莫卯和翁妮就赶到了医院。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那边------” “哎呀,有这么大的喜事,我们今天就算是放假了。先来看看你们家小孩。” “仰亚哥,小孩呢?”翁妮一进来就东张西望的找,没有看见小孩,这才问起了仰亚。仰亚指指另一边的温床。翁妮就跑了过去。 “哇,这么可爱,小亚略,你过来,看看你的小弟弟像你不?” 小亚略蹦蹦跳跳地扭着屁股跑了过去,趴在玻璃罩外面看着。 务妮醒了过来,跟莫卯和翁妮打招呼。务妮虽然跟翁妮不熟悉,可是上一次在宣传队,也算是认识了。至于莫卯,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你们来了?” “务妮,恭喜你了。” 务妮默默地对他俩点头。 几天后,仰亚把务妮和小孩都一起送回了家。当然,莫卯这边也给仰亚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他回家好好地照顾好务妮和孩子。因为回到家,还有好些事情要做,比如祭祖祭树祭桥、做满月酒等。仰亚和务妮也热情地邀请,到时翁妮和莫卯一定要去参加小儿子的满月酒。 这是肯定的,作为朋友,莫卯和翁妮也必须要去。仰亚决定等选定了日子再通知他俩。 回到家,所有的事情就要开始了。虽然现在出生的是第二个小孩,可是,现在在农村对于男孩还是比较重视的。虽然比不了生第一个小孩那么隆重,但是,有些礼节是必须要经过的。 首先,第一个就是给小孩取名。 阿爸又找到村里懂得取名的老人,从小孩出生‘生辰八字’、个人属像等,还有家庭字辈,父母兄弟命运相融等多方面,给小孩‘算’出了一个名字。 仰亚和务妮的第二个孩子的名字,就叫做‘亚金’。 有了名字,接下来就是祭桥祭树祭祖等。这些,仰亚虽然不会,但是,第一个孩子出生,是阿爸一个人在做,这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仰亚不得不跟着阿爸一起去学习学习。要不,等以后,这些就没有人会做了。 对于仰亚他们家,还有一项比较重要的就是,还要带着孩子去见阿妈,也就是小亚金的奶奶。也许在其他的家庭,或者是老人过世太久远了的,就没必要再做这一项了,可是,仰亚家不同。一个,阿妈走得太早,又隔得太近(小亚略和小亚金只是她的孙子,仅仅隔了一代人)。再一个方面,也是由于仰亚他们太多地想念阿妈吧。有了孩子,他们都觉得要去‘告诉’阿妈。 当然,现在小亚金还太小,是不可能带去的,带去的只要他的名字,他的生辰等,由仰亚等到阿妈的坟前一祭。 忙完了这些,就该筹备着满月酒了。在农村,说是满月酒,但大部分都不是在小孩子真正满月的那天才办,而是在孩子满月之前,选一个好日子,就要办满月酒了。 满月酒这天,虽然仰亚不是经常在家,可是家里邻居寨子里别人家的‘好事’,阿爸他们基本也没落下。再加上,在寨子里,像仰亚这样的,好多人还是觉得他是在外面有事情干的。在家里,小孩子们的眼里也是一个教育孩子的榜样。所以,这一天,来的人还真的不少。 来帮忙的就更不用多说了,在农村,只要哪一家有事,左邻右舍、上屋下坎的都会自觉地过来帮忙。只要作为办事‘总管’的一句话,谁干什么,谁又该干什么,一吩咐下去,根本就用不着主人家还去操心。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人帮着干。 这一天的主人家,主要的任务就是接待来来往往的客人。 来帮忙的,于头一天的下午就到了。当天一大早,他们就开始忙着做出农村七碗八碟的席宴了。 来送礼和祝贺的,也在当天的中午过后陆陆续续的到来。 今天的仰亚和务妮,就抱着小亚金坐在门口,和来贺礼的客人打招呼。 大家一来,你看一眼小孩,我摸一把小孩。一二十天的小亚金,已经不再像在医院刚刚出生那样子了。现在,整个脸圆润饱满,头发乌黑,两目有神,只要有人摸上他,他就会看向人家两眼。 刚刚出生的小孩就是那么的可爱,是每个人看到都觉得可爱的那种。 下午刚过,小亚金的外婆等也都来了,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这边,迎接外婆的拦门酒、酒歌一样也少不了。两边的人又在一路上热闹了好一阵子,才把‘外婆’们迎进了家门。 外婆来了,也就是说可以正式地‘开席’吃饭了。 可是,仰亚一直还望着那个路口,他的心里还在欠着。 谁?那就是莫卯和翁妮他们。 他们可是已经是答应了了的今天一定要来的。莫卯他们能来,那是仰亚除了亲戚以外的朋友,也是唯一能从外面来的朋友。所以今天,仰亚特别希望莫卯他们能来。 也许是生意太忙吧。本来是三个人干的事情,现在,自己回来了,就只能把三个人干的事情分给了两个人干,莫卯和翁妮虽然嘴上说不用紧张,干不了那么多就放着。可是,谁都知道,做生意还有能停下来的吗? 也许他们还在忙吧,等一下忙完了就会来到了,也许会稍稍晚一点。 可是,这边,也不能一味地等呀。 看看人也来得差不多了,这边的族人把‘外婆’等请到了正堂中央,今天的酒席就要开始了。上好了菜,到好了酒,仰亚和务妮抱着小亚金慢慢地走到每一桌的旁边。 “感谢你们大家,来看我们家小亚金,谢谢你们的关心,大家多喝酒,多吃些菜,不够的,就叫后厨那边添过来。” “仰亚,务妮,恭喜你们家了,又添了一个孩子,你们家真是有喜有福啊,我们来都沾光了啊。” “祝福你们,祝福小亚金快快长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道。随着气氛地高涨,满月酒上少不了的‘表演’就要开始了。那就是板凳舞、芦笙舞。 虽然在几年前,还在大集体的时候,由于大家都忙于‘抢工分,要饭吃’,可是,这一两年农村田土承包到户以来,大家都觉得轻松了许多,所以,原有的这些‘玩意’又被大家慢慢地抬了出来。 一开始,是村里的几个老人,他们是专门针对着外婆来唱祝福歌和跳祝福芦笙舞的,他们的芦笙舞内容大概就是: 感谢外婆家辛苦把女儿送给我们家; 感谢她们家的女儿来到家里,为这边的家庭生儿育女。 唱着跳着,跳着吹着,他们由堂层里又吹到了大门外的大院坝。由几个人增加到了几十个人。村子里会跳会唱会吹芦笙的人都动了起来。外婆家的人,当然也不能无动于衷,在主人们的积极邀请下,也加入了跳舞的行列。 跳了一段后,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 “仰亚,今天可是你家儿子小亚金的满月酒啊,你可是我们这里芦笙吹得最好的,还吹到了国外。今天,说什么你也要露一手吧?!” “哎呀,哪有自己吹芦笙祝福自己家的,我这不还忙着抱我们家小亚金的吗。就谢谢大家给我捧场了,我就不吹了。” “啊,那可不行,孩子可以叫务妮抱,也可以交给我们任何一个人抱,可是今天,我们就想听你吹一曲。”说着,有好几个妇女跑了过来,要从仰亚的手上把小亚金抱走。 “好好好,你去吧,去吧。”务妮只好从仰亚的手上接过儿子,催促仰亚过去吹一曲。 这样,仰亚也不好太推辞了。他随手从旁边的一个芦笙手里接过芦笙,不用怎么准备就开始吹了起来。 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仰亚的芦笙一吹响,那音乐那节奏那气氛,马上就比刚才高出了好几个档次。四周伴着他的芦笙曲跳舞的人就更加起劲了。 后面的其他芦笙手也跟了上来,整个场地上一下子进入了**。 天边的一道夕阳,此时也从云缝里露了出来,把那一抹余晖洒在了白云上,散发出天边艳丽色彩,伴着远山,伴着村寨、伴着田园,伴着悠扬的芦笙曲和如醉的舞蹈,多么好的一幅田园游乐画呀! 人们如痴如醉的跳着,忘乎所以的唱着! 所有的人,早已忘记了一切,现在,他们心里的,只有芦笙曲、只有芦笙舞,只有欢乐。 这时,在那条通往寨子的路上,急急地走来了几个人。 是莫卯他们赶过来了吗? 太阳就要落山了,莫卯他们也该来了。 可是,来的却不是莫卯和翁妮他们。但来的人却又真的和他们有关。 几个人挤进欢乐的人群: “请问,这里谁是仰亚?” 仰亚笑着把芦笙停了下来,笑着走到几个人身边。今天,自己家里有喜事,不管是谁,来到了就是客。 “啊,我就是仰亚,几位是?啊,先坐下吧,虽然晚了点,但还是请先坐下喝杯喜酒吧。” “啊,不了,我们是警察,请问你认识一个叫莫卯的人吗?在县城。” “啊,认识,他是我的朋友,本来今天他也要来的,怎么,他有什么事吗?” “那你们是不是一起经营着一个叫‘的公司?” “嗯,有的,是我们一起经营的。” “好,那就行,那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就在昨天晚上,我们突击检查,检查到你们那有违法经营情况,并且在我们检查时,由人跳窗逃跑,所以,造成了人命案,这跟你们的违法经营有关。走吧!” “啊,什么?有人跳窗逃跑?人命案?” “走吧!” 说着,几个警察拿出了明晃晃的手铐,迅速地铐在了仰亚的手上。 仰亚被警察带走了,现场里一片混乱,大家都想阻止警察把仰亚带走,可是又没有具体的理由说服警察,只好一个劲地往警察要走的路口挤。 阿爸拉住了仰亚的衣服,却一个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务妮怀里的小亚金大声地哭了起来,小亚略也哭着倒在了爷爷身边。 刚才热热闹闹的酒席边、舞场里一片狼籍,桌椅板凳间,是那几把已经被踏碎了的芦笙笙管。 夕阳落了,彩霞没了;天,也渐渐地黑了下来。 夜幕下,只有那几声惊悚的警笛,在慢慢地由近及远—— 0122、被踏碎的笙管(下) 0122、被踏碎的笙管(下) 仰亚因为第二个小孩的出生,已经回家有十多天了。可是,这边的生意还是要做的。这样,莫卯白天忙着在街上守着卖磁带,晚上继续放着录像。当然,生意上也是受到一定的影响。比如,白天,莫卯能够在街上卖磁带,就无法再放白天的录像了。 后来,莫卯也就只是在县城赶集天在街上卖磁带,其他天和晚上就专心地在放影厅那边忙着。 仰亚走了,他的培训班当然也就开不了了。莫卯一个人不可能还能照顾得过来。 其实,仰亚和莫卯开这个培训班也没几个月。所以,来到这里的孩子都还处于刚刚会又不太会的时期,也是对新鲜的事物特别感兴趣的时期。仰亚老师几天没来,好多孩子就跑来问了。甚至有些家长也赶了过来,问是不是他们的培训班不办了。 莫卯一一地给学生和家长作了解释。可是,这帮孩子还是时不时地到这里来,来看看教芦笙的培训老师回来了没有。 来得久了,莫卯也不在意,都已经是认识的孩子了。这样,莫卯也就没有再阻止他们在这边玩耍。 这天,刚好周末,有几个孩子玩到了很晚。他们也知道,这里除了给他们开学芦笙和芦笙舞的培训班外,还在放着‘电影’(这帮孩子都还不知道什么叫录像)。这样,他们就趁着人多的时候混了进去。 这里,白天和晚上的录像,是可以让孩子们看的,有的家长也带着孩子来看,这本来也没什么。 这久来,也许是因为莫卯也太累了,有好些时候他在放着录像的时候就开始打瞌睡了。他也只是想着,再坚持几天,等仰亚哥回来就好了。 今天,放完了晚上的三场录像,莫卯由于疲倦,或是由于大意,他没有在场内‘清场’。其实莫卯也知道,他所放的夜场录像,肯定是有一定的影响的。所以,以前每一次他放完了晚上的录像后,都要进行一次人员的清理。或者说是时间太晚,或者找一个什么其他的理由。反正就是要等这些人都出去了,才能播放余下来的。 可是,今天莫卯却忘了。 他刚刚放了夜场的录像没几分钟,就有这几个孩子的爸爸妈妈找了过来。对于这边,这些家长也是很熟悉的了。在外面没有看到自家的孩子,就直接到了二楼的放影厅,敲开了莫卯的门: “哎!你好,你这现在还在放电影呀,我们进去看看,我们家的孩子在不在里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就算是周末,也不能玩得大半夜还不回家吧!” 这一惊,还真的把莫卯吓了一跳。让家长进去?!里面还有未成年的孩子! “啊?!你们家的孩子还没回家吗?” “是呀,他们说是过来看看仰亚老师来了没,就一直玩到现在。”说着,几个家长就想着往里面冲。 莫卯赶紧把他们拦了下来。 “哎哎哎,这样,你们进去不太好,还是我进去看看,如果他们几个真的在里面,我就把他们给你们带出来,如果不在,我也出来告诉你们。” 几个家长也不知道莫卯这到底是为也什么,既然人家不让进去,只要能把自家的孩子叫出来也行。所以,几个家长也没再坚持。 莫卯关上了门,赶紧把里面的带子换了一下。在话筒里面给大家就说是了点问题,大家稍稍等一下就好。然后,莫卯进入到放影厅里,在微弱的灯光下,一眼就看到了那几个偷偷跑进来看‘电影’的孩子。 其实,几个孩子看完了前面几场录像后,早就已经坚持不住地在里面睡着了,要不是,他们也没有胆量‘玩’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家。他们也是在刚刚放影厅里准备换片的时候才被其他的人吵醒过来的。几个小孩眨眼朦胧的,也没看清楚银幕上放的是什么(其实,他们也看不懂)。等他们擦亮眼睛细看时,片子已经停了。 “你们几个小孩,谁叫你们现在还这里看录像的?快给我出来,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小心你们的爸爸妈妈打烂你们的屁股。”莫卯拿着小电筒,照着几个小孩说。 几个小孩还有点不想动。 “还不快点,你们爸爸妈妈都找到门口来了。” 这时,几个小孩才有些惊慌地站了起来,朝着门外冲去。 “不好意思,是我忘了叫他们几个了,几个也在里面睡着了。” 看着几个家长,在没有找到孩子之前,又生气又想打人的样子,这会儿找到了自家孩子后,就什么也忘了,心疼地责怪几句,搂着自家的孩子就回去了。 莫卯目送着几个家长走了,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担心里面的人又闹起来,莫卯赶紧回到放影室,接着刚才的片子继续放着。 今天,也就这样过了。 可是,几个孩子当中,还是有一两个看到了一眼两眼的。晚上就把自己看到的一点两点的告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第二天,几个家长一对证,嗯?这事情就出来了。都是过来人,听了小孩的这些话,还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片子吗? 有两个家长为了证明小孩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第二天晚上又来到了莫卯的放影厅,一直坚持看到最后。 这可把两个家长气得不轻。这里,既然是给孩子们一个培训学习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混在了一起,影响到孩子那是肯定的了。这样,第二天,两位家长就把看到的情况到当地的公安派出所报了。 经过公安部门几天的调查取证,确实能够证明莫卯这里有这方面的非法经营。所以,公安部门决定就在今天晚上对莫卯的放影厅来个证据确凿的‘检查’。 晚上九点过,好几拨公安都来到了莫卯的放影厅附近,等待着今天晚上进入莫卯的放影厅人赃俱获。可是,莫卯却一点都不知道。 一场两场三场,放过了。 时间也已经进入到了深夜,看完了晚上三场录像的一部分人,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回家了。还有好大一部分人,特别是年轻人,还在着呢。 等外面的人走了以后,莫卯重新关好了门,重新又来到了播放室,拿过那些特殊的带子放在了录像机上面。 放影厅里安静了,一种特殊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这一群特殊的人群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咚咚咚!咚咚咚!’ 啊?是谁现在还来敲门? 莫卯还以为是还有人专门来看夜场录像的。所以,他把声音稍微调小了一点。 “谁,是要进来看录像吗?” ‘咚咚咚!咚咚咚!开门!’ 外面的人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在加重的敲门声。 有时,也有一些晚上睡不着的小青年,走过门口时,会故意地敲上几下。莫卯听到外面的人没有答应,他还以为今天也是喝醉了酒的小青年,不理他们就算了。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还在敲。 莫卯也有点不耐烦了: “谁在外面敲门?太晚了,不开门了。” “开门,我们是警察。” “警察?!” 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莫卯一听说是警察,赶紧把正在播放的录像停下来。可是,还没有动手,外面的警察早已经是破门而入了。几个警察直接冲到了莫卯的播放间,几下子就把莫卯牢牢地控制住了。其他的警察又一下子砸开了放影厅的门,并迅速地打开了门边的灯光开关。 “我们是警察,统统的不许动。”说着,十几个警察手里举着警棍,好像有的手里还举着手枪。 “都在原地给我好好的站着,不许动,谁敢动一下试试,看警察的警棍和枪能不能上到你们的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把整个放影厅里面的人都吓傻了,他们当然也知道看这种‘录像’不是什么好录像(要是好录像也用不着只在午夜里来放了)。 警察这一声喊,一个个倒是像日本鬼子一样,急忙举起了双手,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可是距离警察最远端的几个小青年,早就被警察的架式给吓傻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是害怕还是想逃跑。几个看着警察这边不注意,看着身边的窗子是开着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了点头,向着窗子边走去。 警察也没有注意到窗子边有这些异样。其实,看一场夜场的非法录像也没什么,抓到派出所教训几句,写个保证书,保证下次再不参加这种活动也就完了。 也许是几个小青年太怕了,或者是他们真的不想让警察给抓到,又或者他们认为从窗子跳下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什么事的。所以,这几个小青年一看,警察这边不注意,几个人钻过窗子就朝外面跳了下去。 等到这边有人发出声音,等到警察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后,什么都晚了。跳下去的三个青年,由于下面就是生硬的水泥地板,也由于他们错误地估计了这只是二楼(其实算在后窗下去,加地下室,这里已经是三楼以上了)。 结果,一个人跳下去,头直接摔在了地上,当场就没了。另外两个摔成重伤,在送往医院后,一人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而死在了医院。一个摔断了胳膊和腿,重伤,还在医院躺着。 莫卯也因为聚众播放不健康录像而被带到了公安派出所。最后,也因为莫卯的非法经营场所造成人员伤亡而获罪。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对于已经回到家里为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的出生办满月酒的仰亚当然是不知道的,可是最后的结果认定,作为合伙人,仰亚同样也逃脱不了责任。 仰亚是被公安警察带到了县城才知道事情的发生的。 “仰亚,你知道你的朋友在从事这种非法的经营吗?” “我知道。”仰亚也不想隐瞒,莫卯放夜场的录像,仰亚是知道的。直到现在,他也没见着莫卯,仰亚从心里知道自己该这么说。 “你有没有想过要制止你的朋友做这样的事?” 仰亚是曾经想过要阻止莫卯做这样的事。可是,他能阻止吗?在没有放夜场录像之前,他和莫卯的录像经营是什么样的,仰亚一清二楚。而且莫卯也说过了,只要找回他们投资的那一部分钱,就不再干这种非法的事情,可是—— 现在,面对着警察的问话,仰亚说不出话来。 “这个放影厅,是你们两人一起开的吗?” 仰亚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和莫卯一起开的。但是,他和莫卯确实希望用这种方式赚一点钱,然后再去做他们想做的事,而且莫卯这边的经营状况,自从仰亚知道了莫卯的经营后,莫卯也是对仰亚公开的。再一个,仰亚也知道,现在的莫卯肯定也已经被公安这边抓过来了,作为朋友,仰亚不想说一句假话。 “嗯,是,是我俩一起开的。” “如果你们这里只是因为违法经营的话,可能问题还不是怎么大,现在,已经由你们的非法经营而导致出了人命案,这个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这都跟你们以后的定罪有一定关系的。” “我知道!” 最后,仰亚被带到了现场。 这里还是昨天人被抓走时一样的狼籍一片,破了的窗子,倒了的椅子,撕破的门帘,放影室里满地的带子(当然,那些作为案件的非法带子已经被派出所没收了。) “这就是你们放影非法带子的场所是吗?” “是!” “这就是你们放影非法带子的工具和证据是吗?” “是!” “这就是那两个死者跳下去的窗口,下面就是他们落地的地方。”说着,警察又把仰亚带到了楼下。这里还有几根警绒线拉着,地面也已经被用水冲洗过。可是,仰亚还是从这边的地上,隐隐看到几滴新鲜的血印。 “这就是你们用来给小孩子们做培训的场地吗?”警察带着仰亚走进地下室。 “你们做着对小孩的艺术培训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还要——,唉!”警察向是在对自己说,又向是在对仰亚说。 培训室,所有的门都被打开了,那几张桌子也是东倒西歪的,黑板上的几排字,是仰亚临走前写下的,现在仍然清晰可见。 只是那几把仰亚特意买来教孩子们芦笙舞的芦笙,却被抛在了地上,好像也被人从上面踏过,有几根芦管也已经碎了。 仰亚又一次看到了一个与他的芦笙有关的场地的凄凉。 一个月过后,仰亚他们的案子公布了。 由于仰亚和莫卯违法经营,导致在非法经营场所内出现一名人员受伤、两名人员死亡,故判处其主犯莫卯有期徒刑十年;判处其从犯仰亚有期徒刑六年—— 0123、父亲的背影 0123、父亲的背影 六年,六年将发生什么? 六年,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一大步; 六年,社会的发展已是今非夕比; 六年,城市比原来扩大了好几倍; 六年,农村不但减免了农业税,而且还可以领到种粮补贴。 可是,仰亚呢? 六年,仰亚在高墙内熬出了白发; 六年,阿弟已经结婚另成了家; 六年,小妹已经出嫁; 六年,仰亚的大儿子亚略已经十岁,小儿子亚金也已经六岁。 一个星期之前,仰亚就接到了狱警的通知。下个星期,他就可以刑满释放了,问他要不要跟家里的人联系,好提前来这里接他。 仰亚摇了摇头。 有必要叫家人来接吗?自己是衣锦还乡?还是荣归故里? 叫阿爸来接吗?六十多岁的阿爸,比以前更老了,他已经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了;叫自己的妻子务妮来接吗?务妮是半年前来看过仰亚,全家的重担落在她一个弱女子身上,她早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叫阿弟?阿弟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叫朋友?朋友有谁?莫卯?莫卯同样还在另一个监狱里呢,他还有四年多才能出来呢? 头一天的夜里,狱警就把原来仰亚进来时的衣服拿给了仰亚: “啊,既然没有家里人来接你,这里也就只有你原来的衣服了,明天,你就换上自己的衣服,就可以出去了。出去了,要好好的,我们可不想在这里跟你说‘再见’。” 夜里,仰亚有激动、有惊喜、有期盼、也有焦虑。 六年时间里,除了务妮来看过他三次,他没有见过家里的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有阿爸。 仰亚多么想早一点见到他们,但又有一点焦虑。这一次回家,可与以前任何一次回家都不同,他不知道回去见到自己的家人会是什么样子。特别是两个已经长大又还没长大的孩子。 室友们过来给仰亚祝贺,祝贺仰亚终于可以回到亲人身边,祝贺他终于可以离开这座高墙,看到外面的世界。 等所有的‘室友’走后,仰亚拿过自己六年前的衣服。这是一套六年前崭新的衣服。仰亚永远都记得,那是他的第二个小孩小亚金的满月酒。所以,仰亚同样也穿上了崭新的衣服,正在给客人们吹芦笙,一阵欢乐陶醉,一片喜气洋洋------ 然后警察来了—— 六年前的一幕仍然历历在目,小儿子亚金可爱的脸历历在目;跌倒在路边苍老的阿爸历历在目;声嘶力竭的哭喊的儿子亚略的样子历历在目—— 看着眼前的衣服,仰亚不受控制的掉下泪来。 仰亚拿着自己的衣服,走进了洗澡间,打开了水龙头。水有些冷,可是,仰亚一点都不觉得,他要用这冰冷的水冲洗自己身上的一切,刺激自己六年来已经麻木的神经。然后,他才能轻轻松松地出去,干干净净地与自己的家人见面。 仰亚任由着冷水从头上一直冲到自己的整个身上、再到脚下。仰亚拼命地用手在自己的身上搓着,哪怕搓得全身发红。 仰亚一直洗了有一个多小时,才从洗澡间穿上真正属于自己的衣服从洗澡间里走出来。 仰亚没再把身上的衣服脱下,而是就这样穿着躺在了床上。可是,今晚的仰亚怎么也睡不着,寝室里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一颗不太明亮的小灯光。 天亮了,还不等到监警上班的时间,仰亚就早早地起来了,一直站在门边等待着。 等待着这一个清晨的到来。 “起得这么早?”狱警来了。 “嗯!” “所有的都准备好了吗?不有没有忘记的东西?再看看?” “谢谢警察,不用了。”仰亚头也不回。 是的,这里面还有什么是仰亚要带走的呢?除了记忆,又还有什么不能让仰亚忘记的呢。 “好,那就跟我走吧。” 仰亚走出了这个六年都没有开过的大门。警察们没有跟仰亚说‘再见’,仰亚也没有说,只是回过头举起手,跟警察们作了告别。 仰亚最后看了一眼又重新关上了的大门,把这六年的记忆也‘关’在了这里。然后,转过身来——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西边,还有半边月牙在挂着,清清的、静静的,好像遥远的眼睛在向仰亚静静地看着。 看惯了高墙内那几株四季不变的松树,看惯了高墙内冰冷的墙砖和水泥地板;仰亚第一次感受到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 远远的山边,还有一片晨雾,那么干净、那么纯洁。 太阳升起来了,给远处的那一片晨雾披上一层暧暧的色彩。也照在了仰亚的身上。 仰亚转过身来,看向那一轮红红的日头,微微地感觉有些刺眼。仰亚赶紧用自己的手把眼睛捂上,自言自语地说: “唉,看来,是有点不太适应外面的阳光了。” 同时,也慢慢地感觉到了那一抹阳光投射到自己身上的那一丝丝温暖。仰亚又想起了什么—— 一阵风吹来,仰亚才知道,自己该走了。 沿着那条不是很宽的水泥公路,仰亚慢慢地向前面走着,路两旁整齐的松树,就像两排列兵一样,静静的目送着仰亚离开。 仰亚,要走到前面大约一点五公里的公路旁才能等到路过这里的唯一一趟公交车。 回家,仰亚还要从这里到达一个市里,再转车到他们的小县城,然后才能回到家。 仰亚是当天下午赶到他们县城的,赶到时就已经是太阳快要落山了。现在,仰亚是不可能再找得到车回去了。所以,仰亚只得在县城里再呆上一个晚上。 下了车后,仰亚都不敢相信,这还是他六年前熟悉的县城吗?他还以为是自己下错了车了呢。好在,汽车站旁边还有几个原来仰亚熟悉的标志,证明他没有下错。可是,从仰亚身边走过的人,都很不自然地把目光投到了仰亚身上。 仰亚有些奇怪。 他再看看周围的人,才知道,他身上穿的衣服和别人穿的衣服,早就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了。 别人还以为仰亚穿越了呢。 仰亚赶紧就在车站附近找到一个小旅店住了下来,一是因为坐了一天的车的疲惫;再一个,仰亚真的不想再在这个县城出现,要不是现在没车,要不是县城隔着家里有几十公里,仰亚宁愿连夜就赶着回去。还有,自己身上的衣服,从刚才别人的眼里也看出了,仰亚明天还要去为自己买一件衣服。 第二天天刚亮,仰亚就赶上第一班车回去了。 他想早一点回去,早一点看到那熟悉的一切,早一点见到自己的亲人。外面的变化没有让仰亚有任何的兴趣,仰亚一心只想早些回家。 班车只到镇里,至于镇里现在有没有车可以直接回到仰亚的家,仰亚也不知道。下了车,仰亚提着一个小包,就直接朝着那条熟悉的小公路走去。 小公路变了,再不是原来坑洼不平的泥水路,而是变成了一条平整的水泥公路。 踏上这条既生疏又熟悉的路,仰亚加快了脚步。 小溪依旧,田园依旧; 原来的小树长高了,那棵老松树也多了几枝枯枝。大树上那几个鸟窝,还是不是原来那几个呢,仰亚不知道。 仰亚走着,前面的一切也越来越熟悉。 熟悉的山,熟悉的水,熟悉的梯田,熟悉的吊脚木楼------ 一下子,仰亚的心里却又复杂起来。 这条走了千百回的回家路,仰亚从来没走得这么艰难。从第一天听到警察对仰亚说可以回家,一直到前天自己换上属于自己的衣服;从走出那扇高高的大门,到今天早上坐上最后一班回家的车;仰亚都急切地想早一点、快一点回到家,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身边。 可是,此情此景,仰亚迈的脚步却又沉重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仰亚沿着石板铺成的石阶,一步步地向上走着,那鸟鸣那炊烟那田里的吆喝,每一种、每一声都能让仰亚有千万种回忆。 突然,仰亚被一声熟悉而又有几分陌生的吆喝声吸引了。仰亚紧走几步,又迈上了几个台阶。 那不是自家的那一块责任田吗? 一个熟悉而又有几分陌生的身影在田里艰难地向前走着。一头老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努力地在田里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是那么的艰难,但又是那么的认真。在若大的一块田里,他们显得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无助而又执着。 ‘阿爸!’ 那就是阿爸,还有家里的那头老牛。他们是天生的搭档,虽然艰难,却又配合得那么的默契。 望着那苍老的背影,望着那满头的白发,望着那蹒跚着艰难向前的脚步,眼泪一下子就从仰亚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阿爸老了,比起六年前的阿爸,仰亚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这一家人的重担,就这样一直由着苍老的阿爸一直顶着。 默默无言,无怨无悔。 仰亚丢开自己手上的小包,朝着田垦上跑了过去,却又在那里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一直看着阿爸和老牛走到田的尽头。 “阿爸——”一声‘阿爸’,仰亚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阿爸停了下来,能看得出,苍老而又瘦弱的阿爸的背影里一颤。这声音,是在做梦吗? “阿爸——”仰亚又喊了一声。 老牛先从阿爸的前面把头转了过来,看向了仰亚,然后‘哞!’的一声叫了起来看来,老牛终于认出仰亚来了。 这时,阿爸才随着老牛的目光一起把身子慢慢地转了过来。 阿爸怔住了。手里的竹丫及绳子都掉在了水里。阿爸似有几分的站立不稳了。几分钟,没有看到阿爸有任何反应,仰亚也不知道阿爸发生了什么。 其实,阿爸也哭了;只是,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 六年,仰亚离开了整整六年; 六年,自己的儿子从一个活泼的青年变成了白发的中年。 六年,阿爸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自己的儿子早些归来; 六年,自己努力地支撑起这个家,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天。 可是,今天,儿子回来了,父子相见,却又无话可说。 仰亚又沿着田垦朝着阿爸那头走去,近了、更近了,也看清楚阿爸的脸上布满的皱纹和那无神的眼光。 “阿爸,我回来了。” 阿爸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阿爸!” 仰亚也顾不得自己脚上还穿着鞋子,一步踏进了水田里,走到了阿爸身边,抓住了阿爸的手。 “阿爸!阿爸,我是仰亚呀,我回来了。” 阿爸上上下下地又看了半天。 “你怎么穿着鞋就下到田里来了,快回到田垦上去。” 仰亚又是一阵心酸。 老牛在嘴里不停地嚼着草,并向仰亚伸过头来。 它还认识仰亚。 “不是昨天就来了吗?怎么现在才——” “阿爸,昨天回到县城太晚了,没有车,所以,今天早上才有车过来。” “你到家了吗?” “还没,我刚刚从镇里过来,就看到你在这里了。” “------” “阿爸,还能种得了那么多田吗?这么多活。” “没事,暂时种着,这不,你不就回来了吗?你先回家吧,我犁完了这半边就回家。” 仰亚本想让阿爸休息一会,自己帮阿爸干点。可是真的,仰亚虽然出生在农村,仰亚却真的不会犁田。 “阿爸,要不,今天就先一起回去吧,犁不完的,明天再来犁。” “这也没多少了,你先回去,我这就快完了。”说着,阿爸也不等仰亚再回答,举起手中的竹丫向老牛动了一下,老牛很自然地就转过身去,沿着刚才的‘路’慢慢地朝着走了,时不时地又扭过头来看向仰亚。 仰亚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老牛以及阿爸的身影,看着他们俩渐渐远去的背影,自己的心里却五味杂存。 从来仰亚就没有能阻止住阿爸干什么,今天也是一样,阿爸说了要犁完这半边田才能回家,那就是要犁完了才回家。 仰亚没办法,只好先回家了。 “阿爸,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 阿爸没有直接回答仰亚,在老牛的后面,在田里继续着。 仰亚加快了脚步回到了家,推开了家的门,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可是门却是开着的。 ‘嗯?务妮走哪里去了?’ “啊妮!我回来了。” 可是,正堂、炉灶边、猪圈边都没有。突然,仰亚听到两声轻微的咳嗽声,好像是从他和务妮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仰亚轻轻地推开了门,咳嗽是从床上发出来的。 务妮就躺在了床上。 “阿妮,你怎么了——” 0124、千斤的重担 0124、千斤的重担 房内,有些黑暗,比起六年前仰亚和务妮居住时,少了好些生气。蚊帐、被褥还是六年前的样子,只是比那时陈旧了许多。 这,不是务妮想保持原来的样子,而是这六年,确实换不下大喜的日子里,自己的丈夫却进了监狱。这,对于务妮的打击有多来。 那时,相对于整个寨子,仰亚家虽然还有阿弟和小妹在读书,那时的阿爸也还能做好些的农村重活,又有仰亚在上班时的工资作为家里一定的补贴。那时候的日子,在整个寨子上,过得不算是拔尖,但也属于中上等水平。 可是,这六年,不仅仅是对于仰亚的打击,同时也是对整个家庭的打击。要不,六十多岁白发苍苍的阿爸,也不会还要在农田里从早到晚辛苦地劳作。 最辛苦的,就要算务妮了,第二个孩子刚刚出生,在那个大,只有经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务妮,除了要承担着来自寨邻中别人的说三道四外,还要抚养着两个幼小的孩子,还要承担着一个家最繁重的劳动。 六年来,这个家,虽然还有着阿爸努力地帮着务妮在支撑着,可是,阿爸也一天天地在老去,务妮也一天天在看着阿爸比起寨邻中同年龄的老人更加苍老和衰弱。所以,好多时候,务妮只能自己苦苦地支撑。 自从仰亚走了以后,阿弟就主动掇学回家了,为了这个家,可是他幼嫩的肩膀又怎么承担得起这一切。直到去年,姻缘相和,阿弟也找到了自己爱的归宿,才独立出去另过。小妹也在一年前嫁到了外地。 一开始,务妮也曾哭过退缩过,可哭过以后,自己的生活还要继续;务妮也曾想过要放弃,远走他乡,或者另外再找一个人一起生活。可是,她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看着一天天变老的阿爸,想着曾经和仰亚一起的美好日子,她下不了这个决心。 最后,还是选择了坚守。 她能够理解,其实仰亚也是在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家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她不应该背叛仰亚。 爱,不是幸福、平安时的卿卿我我;而是磨难时的相互信任和互相理解。 所以,务妮哭过、萎靡过之后,不得不努力的振作起来。有时甚至为了忘记这一切,务妮更是想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尽,好在晚上时不再想起这些。可是每天面对两个天真的孩子,务妮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努力支撑。 六年来,以前那些不会做的事,或者说每一个女孩都不会做的事,务妮咬着牙坚持着。 失败了再来!失败了再来!!! 就说用牛耕田的事吧,在这里,是没有几个女孩甚至女人能够做的。可是,为了这个家,务妮硬是咬着想牙,驯服了自己家那头大黄牛。 这头大黄牛来到这个家已经有十几年了,它比务妮来到这个家的时间都还长,刚刚开始还在集体劳动时,它就跟着阿爸一起,是生产队上的一对好搭档。那时,阿爸还不算老,大黄牛正年轻力壮,他们一配合,就是生产队里学习的榜样。就这样,后来责任田承包到户时,阿爸少要了几丘田也要把大黄牛牵回自己的家。 再后来,阿爸慢慢地老了,大黄牛也在慢慢地变化着。可是它与阿爸的配合还是那么的好,那么的协调。 阿爸也一直对务妮说,有他在,这用牛犁田耕地的事,就由他负责。可是,一次次阿爸劳动回来,每一个晚上都咳嗽得非常厉害,务妮又怎么能不知道啊。 再说了,阿爸一天天在变老,自己也不可能完全依赖着阿爸,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没有了阿爸,那自己又该怎么办?所以,务妮还是坚持自己的。大不了现在就和阿爸两个交换着来。这样,也好为阿爸减轻点负担。说真的,务妮真的不希望这个家里,特别是阿爸还会有什么事、还会出什么事。 一开始,大黄牛突然看见是务妮、一个女子来跟着自己犁田,好像心里受到了委屈一样: ‘嗯?难道是我老了,抵不上一个男子汉了,要换成一个女人来掌管自己?’大黄牛打心底里就不服。睁着大眼睛看着务妮。任凭务妮怎么喊,它就是不听。 “倒!倒!倒!阿黄,要架犁了。” 大黄牛站在那里就是不动,悠闲的嚼着自己的草,一步都不退。如果是阿爸,大黄根本不用喊,早就自己退了回去,只等着阿爸把辕架在自己的肩上。 可是,它就是不服务妮。 好多次,都是阿爸和务妮一起,由阿爸吼着大黄,它才能让务妮好好的跟在后面耕地。 这么多年来,都是务妮和阿爸交换着来,阿爸累了,就由务妮去换着阿爸做两天,务妮累了,阿爸又给她换两天。就这样,一直坚持了六年。 六年,也因为过度的辛劳,务妮终于病倒了。 或许是一种信念,就像长跑运动员一样。这六年,也许终于要冲过终点了。务妮也终于倒下了。 务妮在家病得已经有三天了,阿爸劝务妮要到医院去,可是,务妮一直坚持着,说自己没事,再熬过一两天就好了。其实,阿爸哪里知道,务妮的手里,已经没有一分钱了。去医院,一去就要一大把钱,务妮不愿意,也出不起。所以,只能以命来熬了。 也是因为务妮病了,这两天才换了阿爸跟着老黄牛去犁田的。阿爸同样也是在努力地坚持着。他是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个满头白发还在田里牵着牛犁田的人。 三天来,务妮一直趟在床上,夜里,一次次梦见仰亚回来。 刚刚仰亚进门的声音,以及叫她的声音,务妮都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呢。直到仰亚走到了她的床前。 务妮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她不敢相信,眼前真的站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 “你、你,你回来了——”务妮努力地想让自己能够坐起来。 “阿妮,你、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务妮,让仰亚看着老师不敢相信,别说是跟六年前对比,就是跟半年前务妮去看自己的时候相比,看上去都起码老上十岁。脸、清瘦腊黄,头发,干涩无光,眼睛深陷,皱纹满额;就连整个身子都比以前看着要小了许多。仰亚不由得又一阵鼻子发酸。 “阿妮,你——,怎么病成这样了啊?” “没、没、没事,你、你、你把那水递给我一、一下。”说着,务妮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旁边那张仰亚和务妮结婚时添置的小方桌上,摆着一只土碗,和一个半旧的温水瓶。仰亚看了看碗,碗里没水。他又摇了摇水瓶,水瓶也是空荡荡的。 “阿妮,这、这没水了,我去外面给你打些来。” 仰亚刚刚走到厨房,才知道,像务妮这样,哪能再喝冷水。他也就停止了往水瓶里装水。然后他看了看碗柜,才看到有半碗的清水菜汤。 “阿妮,你现在不能喝冷水,先喝点这个,我马上去给你烧些开水来。” 务妮慢慢地坐了起来,支撑着靠在了床头上,伸出手,从仰亚的手里接过碗来,努力而又艰难地喝了几大口。 “没、没事了,有这个喝了就行了。你等会再烧吧。” 仰亚轻轻地在务妮的身边坐了下来。务妮慢慢地靠向了他,露出一丝难得的苦笑,说: “你,你终于回来了啊!再不回来,我们都快坚持不住了。” 仰亚看着务妮的‘笑脸’,感觉自己的内心比看到务妮的哭还要难受。他轻轻地搂过务妮的肩,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阿妮,没事了,我回来了。” 务妮久久地靠在仰亚的怀里,好久好久,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你看,你都开始生白头发了。”说着,又是一笑。 “阿妮,这么生病,你怎么不去看医生啊。” 务妮也只是苦笑,没有直接回答。两人就这样久久地偎依着。时间仿佛又回到六年前,回到他们刚刚结婚的夜晚—— 那时的仰亚和务妮,是多么的幸福和满足啊。那时,他们就只想着就这样一辈子偎依着,直到老去,直到两人都长满了白发。 却不曾想,任何人的命运都不是那么的风平浪静的,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那时他们憧憬的未来,没有那么多的小插曲。 这六年,仰亚在高墙内熬得暗无天日。同样,务妮在这天光之下,同样也是暗无天日地熬着,日子一点都不比仰亚好过。 六年,老了彼此,也老了岁月。 好在,现在终于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又聚在了一起,生活的梦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想着这些,务妮的病就感觉好了一半。她抚摸着仰亚的手,看着仰亚成熟的脸,早已忘记了一切,今天她又重新做回了自己一个小女人,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仰亚同样也在看着务妮,虽然那张脸上也看不出当年的玉润圆滑,眼睛里也少了几分流光与顾盼,可深层次里的美,却依然一点都没有变,而且比起原来,更多了一份坚毅和不屈的成熟之美。 仰亚看着,轻轻地在务妮的额上亲了一下,笑声马上在两人之间传了出来。 “啊,阿妮,你休息吧,我去给你烧点水来。” “啊,不用,你去看看,应该可以开始做饭了吧,等一下,阿爸就要回来了,孩子也要放学回来了。你看见阿爸了吗?” “我看到了,就在门口大坝子梯田里。” “唉,要是我没病,就不用再叫阿爸去犁田了。” “没事,你好好休息吧,过几天就没事了。” 仰亚来到了厨房,打开刚刚看过的厨柜,除了还有半碗稀饭,也就是刚才仰亚拿过去给务妮喝的那半碗清汤菜,碗柜里再没有一点带有油的菜了,更别说能有肉的菜了。 仰亚再打开灶房的米缸,把手伸到直接要达到缸底时,才能用碗舀上半碗米来。 灶上,一只大锅里放着好些还没有洗的饭碗,可就是没有看到上面飘有半点的油花。仰亚再也看不下去了,眼前又一下子模糊了起来。 这,哪还像一个家啊! 仰亚又走到后面,原来的三个猪圈,两个都是露雨的,上面盖着的木皮都能看得见上面的天空了。另一个也同样破旧的圈里,养着一头母猪,还有三只小猪,那母猪的全身,除了骨头还是骨头。三只小猪,看到有人过去,望着仰亚,眼里,除了惊慌就是饥渴。 仰亚从外面搂进来一把柴禾,慢慢地把灶火点了起来,一股浓烟再一次模糊了仰亚的双眼。 等仰亚清洗完那半锅的饭碗,煮饭的锅里的水也慢慢地开了。仰亚拿来一只碗,轻轻地舀起半碗水来。慢慢地端到务妮的跟前。 “阿妮,你先喝点水吧,饭,再等一下就好了。” 这时,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阿嫂,是你起来煮饭了?你——”还没有把话说完,她就已经踏进了房间来。一看见仰亚又退了出去。 “这——”仰亚也不知道她是谁。 “啊,这是你哥,他回来了。”务妮赶紧给她作介绍,同时转向仰亚:“这是弟媳,亚略的叔妈啊。” 这就是阿弟去年刚刚娶进门的媳妇。她也是第一次看见仰亚。还有些不好意思。 “阿,是弟妹啊。”仰亚当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弟妹了。虽然半年前务妮去看他时他说过,可是,真的这也是第一次看到。 “啊,是阿哥回来了。” “啊,你好。” “阿哥回来了就好了,我看见刚才这边冒烟了,还以为阿嫂爬起来做饭了呢,正想过来看看,实在起不来,就在我那边多做些,等下阿爸和亚略他们回来就到我那边吃饭就行。那既然阿哥回来了,我去叫你阿弟多做些饭,等下一起在那边吃饭吧。” “不用麻烦了,这一天天的都等着你和阿弟来帮忙,我们——” 还没等务妮说完,弟媳已经转身出去了。 是的,阿弟虽然分家了,可是这还是一个统一的大家庭,没有什么事情不让他们也跟着操心的。现在,阿弟也是一人担着两家的事,阿爸老了,阿哥又不在家,阿嫂一个女人还要带着两个侄子,他能不操心吗? 仰亚正在病床前端着碗给务妮喂水,门外老远就有两个声音叫了起来—— “阿妈,阿妈,亚金、亚金他又在学校跟他们班的同学打架了。” “阿、阿妈,是、是他们先惹我的,我才打的,是他们叫我是‘劳、劳改犯’的儿子,所以,我、我才打他们的。” 两上孩子边跑边说,边争论着朝屋里跑来,正想跨进阿妈的房门,却看到了仰亚站在里面,两个孩子马上傻傻地站住了。 0125、劳改犯的儿子 0125、劳改犯的儿子 从门外跑进来的两个孩子,一个十岁左右,跑在前面,背上背着一个黄色帆布斜挎包,书包上的黄色差不多已经褪成了白色,在书包的两个下角都露出了破洞。一件有些偏长的运动服,衣服已经包过了屁股,脚下是一双解放鞋,有一只脚的大拇指都已经露出来了。脸上一脸的汗水还有灰尘,不过透过灰尘和略有些偏长的头发,还是可以看见那张帅气的脸。 他长得有仰亚的半人高了。 不用问,仰亚都能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大儿子小亚略了。 跟在小亚略后面的,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留着一个‘狗咬’式的‘马桶盖’头式,一看就知道是在家里由务妮或者阿公用布剪刀给绞的。脸上看着还算是健康,由于跑得太快,脸上也是一阵的发红,随着嘴里呼噜呼噜的换气,小鼻子里的小鼻涕也进进出出。他背着的是一个用绣花片做成的小书包,除了花,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了。也许书包本来就是黑色,但也许是‘后天性’地变黑的也说不定。他却穿了一件比他自己小得有点多的衣服和裤子,衣服前面大肚皮都露出来了。脚下,裤子只能遮住膝盖稍微再下去一点。这,明显是几年前的裤子了。 这个小子,应该就是二小子亚金了。他跟自己的哥哥长得一样的好看,甚至比哥哥亚略还要壮实些。 两人连喘带爬地冲进阿妈务妮的房间,嘴里还在不停地争辩着。一抬头看见了仰亚后,就好像按了暂停键一样地‘定’在那里了。抬起头看了仰亚两眼又低下头。低了一会,又忍不住想抬头多看一眼。特别是大儿子亚略,也许在他的记忆里,还有一点点阿爸的印象,所以,他比弟弟亚金更多看了几眼。而对于小儿子亚金,仰亚就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了,他不知道这样一个陌生人,今天为什么在自己阿妈的房间,又为什么跟他和哥哥一样看着他们俩连眼都不转。 “亚略!亚金!你俩放学了?”仰亚主动跟两个孩子打招呼,可是,两个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对于‘阿爸’这个词,也许早就已经停留在以前,停留在阿妈的故事里。特别是小亚金,这个词,他根本就从来没有用过。 仰亚的喊声,反倒把两个孩子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了,低着头一个劲地只瞅着自己已经从鞋子里露出来的脚指头。 “亚略,这是你阿爸,你不记得了?亚金,这就是爸爸,你不是经常问阿妈,阿爸去哪里了吗?现在,阿爸回来了呀。叫你的阿爸呀!” 两个孩子还是一点都没动。这让仰亚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面前就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本应该一放学回家就缠到自己的肩上背上膝上的孩子,现在却是就站在自己面前,连叫自己一声‘阿爸’都那么生疏那么艰难。 仰亚从务妮的床边站了起来,朝着孩子的方向走了过去,并在他们的面前蹲了下来,双眼看着他俩: “过来呀,我是阿爸,过来我抱抱。” 哥哥亚略看了仰亚两眼,又看了阿妈两眼,脸红了,一转身跑出了房间。小亚金看着哥哥跑了出去,也跟着屁股后面跑了。 “阿哥,等等我,等等!” 仰亚一下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鼻腔内一阵难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亚略和亚金跑出了门,跑到隔壁阿叔家(仰亚的弟弟家,自从阿弟结婚后,他们就跟阿爸和嫂子务妮分开过了,一栋房子分成两边,各住一边。不过,这也只是方便一下年轻人的生活,其实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像原来一样的一家人过的。两家的活路,重的,都由阿弟来承担。对于两个孩子更是不分彼此了。 这时,阿弟也刚刚从坡上干活回到家,他的妻子(阿兰)也正好把阿哥回来了的事情告诉了阿弟。阿弟正想着洗一把脸就过来,这里两小屁孩侄子,连书包都没有放就冲了进来。 “阿瞒,阿瞒(自己孩子对自己亲弟弟的称呼),我家来了一个人,要我和弟弟叫他做阿爸。” 一句话,让阿弟和阿兰哭笑不得。 “傻儿子,那就是你阿爸,什么叫‘要你叫他阿爸’?” 看来,就连亚略,都还没能回忆起来。 “我阿爸?” “是呀,你自己阿爸回来了,才能要你叫他阿爸,别人谁会要你叫他阿爸的?” 亚略好像有了一点点印象,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看看阿瞒,又看看瞒妈(阿弟的妻子),又有点不太相信。旁边的亚金更是一脸懵地看着哥哥和阿瞒。 “好,我带你们过去吧,看是不是你阿爸。”说着阿弟一只手抱着小亚金一只手牵着小亚略,朝这边走了过来。 仰亚还在抹着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睛,就看见阿弟走了过来。 阿弟比以前更高了,甚至比仰亚还高出那么一点点,比起六年前也更壮了。只是,在他的脸上少了那一份天真和可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虑和几分坚强。眉宇间跟仰亚有那么几分相似。要不,如果在另一个场合看到,仰亚还不一定敢认出就是自己六年前还在上学的弟弟。 “阿哥,你回来了?” “啊,是阿弟呀。”仰亚上上下下地看了阿弟好一阵子,“又长高了,都大人了啊。” “亚略,亚金,快叫爸爸呀?”阿弟把亚略牵到自己和阿哥的面前。可是,对于‘阿爸’两个字,两小子还是叫不出口。 “小亚金,你呢?”被抱在阿瞒身上的小亚金,看了仰亚一眼,直接把自己的脸藏到了阿弟的后背去了。 “亚略,我是爸爸呀。” 仰亚说着,再一次蹲下身子来,为小亚略拿掉背上的书包,这一次,小亚略没有再反对,顺势把自己的书包脱了下来。仰亚伸出手,双手把已经有他半人高的小亚略抱了起来。小亚略没有动,慢慢地,也把自己的一只胳膊挽在了仰亚的脖子上。 小亚略应该是回忆起阿爸来了。 仰亚就这样抱着已经近十岁有自己半人高的儿子,久久地不想放下,就这样一直跟阿弟说着话: “刚从山上回来?” “嗯,上次阿嫂说你是这段时间回来,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天,我还跟阿嫂说,要不我们过去接你。可是,也一直没有得到你具体回来的时间。这两天,阿嫂又病了,我又忙着跟其它几个人一起到山里去整理水渠,回来才听说你已经回来了。” “有什么好接的,我自己回来就行了。” 这时,仰亚才把身上的小亚略放下来。又伸出手给阿弟手中的小儿子亚金: “小儿子,来,阿爸抱抱你。” 看着阿哥都已经得到这个叫做爸爸的人抱了那么久,小亚金这下也不拒绝了,朝着仰亚伸过手来,趴在了仰亚的肩上。时不时地偷偷地在肩上看看自己的阿爸。 “阿爸还没回来吗?”阿弟问。 “我来时,阿爸正在门口梯田里那片田里犁田,现在也快回来了吧?”仰亚说。 “阿爸也是,我都叫他别急,等我和他们把水渠理好了,过两天我就去犁,他就是不听,一定要自己去犁。到时累着了,回家又要生病了。” “没事,老人就是这样的,让他做点,心情还好些。” “我是怕他回来又要生病了。啊,阿嫂今天身体也不太好,阿哥回来了,我就叫阿兰多整些菜,等下一起在我那边吃饭吧。” “你阿哥都已经煮饭了。你看阿兰(阿弟媳妇,还是给个名字好叫些吧)大着肚子,她也不方便。”务妮说。 “没事,我这就去帮她一起整就行。”说,阿弟转身就出了门。小亚略和弟弟还是觉得这边有点生疏和尴尬,跟着阿瞒屁股后头又跑了出去。 仰亚也没办法。六年,毕竟没有和孩子们在一起玩过,特别是小儿子亚金,当时还没满月的孩子,哪里能够记得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两孩子都让仰亚抱了,仰亚今天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阿妮,你再躺一会吧,我看你也累了。” 是的,要不是今天看到了仰亚,务妮还不一定能坚持坐这么久呢。她是想再休息一会儿。 等务妮躺下以后,仰亚看着房间里有了好几件孩子们和务妮换下的衣服。他知道,要不是务妮生病,她是绝对不会把脏衣服这么放着的。所以,两人生活了几年,仰亚也养成了习惯。 他收拾起那些衣服,走出了门口,放在大盆里洗了起来。 听到门口有响声,小亚略和弟弟又从阿瞒那边跑了出来。躲着半个脑袋地看着仰亚。 “亚略、亚金,你俩过来,刚才你俩说什么?谁在学校打架了?为什么?” “阿爸,是亚金他、他——” 还没等哥哥说出来,小亚金跑过来挡在了哥哥和阿爸之间争着说: “不、不是我、我想打他们的,是、是他们说,我是劳改犯的儿子,我、我才打的。” 这一句,像针一样扎在仰亚的心里,他永远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不慎,不但自己蒙受了六年的苦难,生生地与亲人分开了六年。还对自己这么幼小的孩子,在他们的心灵也种下了一颗被人嘲笑的种子。 他可以想像,这六年中,有多少双眼睛用不一样的眼光看待自己的两个孩子,又有多少的风言风语在自己的两个孩子的耳边徘徊和流转。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你?” “他们说,他们——” 小亚略想说,又被小亚金抢了过去。 “他、他们说,我爸爸不是一个好爸爸,是一个坏人,是一个劳改犯。” “阿、阿爸。”不自觉中,小亚略终于叫了出来,“阿爸,什么是劳改犯?” 这话,从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的嘴里出来,从自己亲生的孩子的嘴里问出来,你叫仰亚怎么回答。 仰亚把自己的两只手伸进盆里,拼命地揉搓着。 这六年,他就像这存在在衣服上的污垢一样。这时的仰亚,恨不得把自己连同污垢一起使劲地搓走,把自己清洗得一干二净,一尘不染。 可是,又会有哪件衣服,洗了还能和原来的新衣服一样的纯洁干净。 旁边,两个天真的孩子还在等待着仰亚的回答呢,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阿爸不能帮他们解答这个问题,又为什么要使劲的搓着盆里的衣服而不理他们。 好久,仰亚才抬起头来,对着两个儿子说: “别听他们的,阿爸以后一定会是你们的好爸爸的。” 两儿子慢慢地走了过来,一人一边,轻轻地靠在了仰亚的两个肩膀上。 血,也许就是这么亲,在他们认可了这个人是自己的阿爸后,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够靠过来,是那么的亲近,那么的值得他们去依靠和信赖。 仰亚默默地享受着这份天伦之乐,任由着两个孩子把自己靠着。 他早就应该这样了。阿爸,本身就是孩子最可靠的依赖,只是阴差阳错,仰亚少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哼,我有爸爸,下、下次,哪个再说我,我、我还揍、揍他——” 靠了好一会,连仰亚也没注意,身后的小儿子亚金突然又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仰亚转过身来,看着小亚金,从他的眼里,仰亚看出了那份比他还要倔强而又执着,永不服输的表情。 “亚金,儿子,不能总说揍人。现在,阿爸不是回来了吗?就不怕别人说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不理他们就得了。” 小亚金还是不服气,掘着小嘴,也不跟仰亚争辩。 这时,阿爸赶着老黄牛回来了,连牛带人都是一身的疲惫。可是,能够看得出老黄牛一点‘怨气’也没有,它仍然悠闲地、一步一步地在阿爸的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它的老伙计阿爸。 “阿公!” “阿公!” 两小孩一看到爷爷,马上离开了仰亚朝着爷爷的方向跑去。他俩跑过老黄牛身边时,老黄牛也转过头来,用鼻子在他俩的身上闻了闻,眼睛和阿公一样的慈祥。 爷爷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拉住了跑在前面的小亚略的手,又摸了摸后面小亚金的头。一天的疲惫,也许这一下子就减少了一半。 “阿公,我阿爸回来了。”小亚略有些自豪地对阿公说。 “阿、阿公,那、那是我、我阿爸。”小亚金说着,用小手指向仰亚。两个孩子早已经没有了刚刚来时的生疏和不习惯。 “阿爸,回来了?犁完了?” “嗯!犁完了。” 老黄牛自觉地走进了自己的圈里,转过头来着着院子里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轻轻咬起圈里的几根稻草,舌头一卷,慢慢地嚼着。 阿弟听到门口的喊声也走了出来,把他从山上带回来的青草放到了老黄牛的圈里。老黄牛才又把几颗青草卷进自己的嘴里。 “阿爸,洗洗手,过来吃饭吧。亚略、亚金,把你们的小凳子也搬过来,就要开饭了。” “啊,走阿瞒家吃饭去喽!” 饭桌上,仰亚的这几年过去不值得回忆,和阿爸阿弟在一起,更多的是想想,为了这个家,接下来该怎么去干。 0126、从头开始 0126、从头开始 菜做好了,一家人围在了小餐桌前。今天的菜还不错,前几天阿弟上山,还打回来了两只兔子,也是知道仰亚这两天要回来,所以,一直留着的。两小家伙早就盯上好几天了。今天终于看到放下锅了。 还没等大人们动手,两小家伙就开始用手干起来了。 “你们俩就不能再等一下吗?”务妮今天终于也可以起床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了。看着两小孩迫不及待的样子,只好在旁边教训着。 “没事,这边马上就好了。”阿弟把最后一个汤菜端上来,也就可以开始了。 “阿爸,今天我阿哥回来了,要不要喝点酒啊?” “喝什么酒啊,直接吃饭吧。”还没等阿爸开口,仰亚直接对阿弟说。是呀,自己是回来了,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难道还要好好的庆祝一下。这就是仰亚现在的想法。 可是,阿爸和阿弟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毕竟仰亚是回来了。一家人团圆了,当然应该喝一点。喝一点酒,有些话也好说。 “喝一点吧。”阿爸说话了。 有了阿爸的话,仰亚也不好再推辞。阿弟拿来了四个杯子。 “阿嫂,你也喝点哈?” 这六年,务妮也学会了喝酒。这酒,有时是不得不喝的,比如务妮,以前是从来都不会喝酒的。可是,这几年的生活,她不但学会了用牛犁田等,当然也学会了喝酒。有时,是为了解除疲劳,有时是为了忘记过去、麻醉自己。 “啊,我今天不喝。”说着,又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今天,务妮还病着当然是不能喝酒的。 阿爸、仰亚、阿弟三个人举起了杯子。相互看了一眼,又把一滴酒倒在自己面前,算是对故去的老人一种祭奠。没有说话,三个人一仰脖,酒就干了。仰亚拿起了筷子,给阿爸碗里夹了一筷菜,也给务妮的碗里夹了一筷,还有两个小家伙。 两小家伙看着仰亚,津津有味地吃着。阿弟又给三个人面前的酒杯到上。然后阿弟提起杯子来,说: “阿哥,有五六年,今天终于回家了,我们也就放心了。来,碰一个。” 仰亚也提起了杯子。 “阿弟,这几年,谢谢你们,这个家,这两个孩子。要不是这样,也许你还在上学呢。” “阿哥,别说了,这都是我应该的,上学的事,本来也不是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想的。” 仰亚知道,以当时阿弟的学习成绩,并不是像阿弟现在说的,如果有自己在这个家里支撑着一切,阿弟还是有可能考上个学校的。想起这些,仰亚又在为自己这几年的遭遇而感到惭愧。 还有小妹,要不是也因为仰亚的事,小妹同样是一个学习不错的孩子,可是现在,就因为这件事,给家里两个小的都耽误了。仰亚一直都在为自己的境遇而感到自责。 阿弟又把酒倒上了。 看着阿爸,仰亚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仰亚端起了酒杯,在阿爸的面前站了起来。自己强忍住心里的那一份酸楚。 “阿爸,今天,我敬你一杯酒——”仰亚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自己的喉管里早已经哽住了。 阿爸也没有再说什么。双手接个仰亚的杯子一饮而进。能看得出,一直到现在,阿爸都还是有点疲累。是啊,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还这么跟在大黄牛后面干了一天的活,能不累吗? 仰亚又想起了白天第一次看到阿爸的情境景,看到那个满头白发、吃力地跟在大黄牛后面的背影。 阿爸喝完了酒,才轻轻地对仰亚说: “这次回来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几年,不管是什么情况,也都算是过去了,两个孩子,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多亏了有务妮,要不是——”阿爸同样也说不下去了。 “阿爸,这没什么,这不都过去了,带好两个孩子,也不都是我应该的吗。”务妮怕阿爸再有什么想不开的,只好一个劲地安慰阿爸。 阿爸默默地点头,然后又对仰亚说: “其他的,也不要多想了,回来,就好好地在家带好两个孩子,帮帮务妮,再好好地把这个家建起来。我也老了,帮不到你们什么忙了,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 阿爸的话没错,要不是仰亚这几年遇到这样的事,阿爸早就应该休息了,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操劳辛苦了。 仰亚没有跟阿爸说什么,但在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干,才对得起白发苍苍的阿爸,也才对得起辛辛苦苦的务妮,也才对得起自己的两个一天天长大的孩子。 另外,还有自己的阿弟。 这一餐饭,没有欢乐,但很温馨,没有笑语,但很满足。特别是两个孩子,今天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阿爸,心里面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和快乐。虽然两人还不是怎么地想沾着阿爸,可是又总想着在阿爸面前多表现表现。不是你唱了一首歌,我又背了一首诗,就是总想把在学校里的事跟阿爸以及阿妈、阿公等说说。 一直到很晚,都还不想回去睡觉。 这夜,仰亚想了很多。六年,仰亚和这个世界隔离了整整六年,外面的变化,比他想像的还要大很多,就连他穿回来的这件衣服,六年前,认为是最好的衣服。可是现在,不要说是穿着去到街上,就是在这乡村里面穿出去,可能都会被其他人看着笑话半天的。通过这半天的交流,有时甚至连小亚略小亚金说的话,仰亚都感觉有些听不懂。 六年,仰亚是真的‘out’了。 他能做什么呢?也许阿爸说得对,不管这几年发生了什么,那都过去了。现在要做的,或者说是能做的,就是好好地照顾这个家,帮帮务妮,带好两个孩子。 六年,每个人的想法也会有些变化。仰亚也是一样,也许年轻时候的那些梦想,那些追逐,那些希望,随着这六年时光的消磨,面对自己已经依稀的白发,仰亚知道,现在,好好地、平平静静地经营好这个家才是最应该自己去做的事。 第二天,还没有等务妮起床,仰亚早早地就起来了。这久,由于务妮生病,两小孩都是由阿弟那边给他俩准备早餐,吃了,两兄弟高高兴兴地去学校,中午又在跑回来吃饭。 仰亚没有告诉务妮,他自己找到村子里能够理发的地方,他想好好地给自己理一个发。其实,仰亚的头发并不长,当然了,从那地出来的人,头发想长也长不了。 这个村里,也就是原来的一个生产大队,一共分为四个小寨子,仰亚他们寨子是第二大的寨子,另一个较集中的大寨子,学校也就是在那里,最大的寨子上,从还在集体时,就有着两个国营供销点,也有一个国营理发店,现在也都是私人在经营了。 仰亚走到店里,店里刚刚开门,还没有开始营业呢?蜂窝煤炉上烧着一壶水,店里没人。 “有人吗?” 几分钟后,才从内屋里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来。 “理发呀,这么早?” 仰亚看了看,他不认识,年轻女子也看了看仰亚,好像也没什么印象。六年,物是人非,仰亚当然不认识她了。已经消失了六年的仰亚,谁能够一下子把他认出来的,虽然都在一个村里,可能也不是很多。 “嗯,早点,怕来晚了,人多,难等。” 说着,仰亚很自然地就坐到了那能够旋转的理发椅上。年轻女子从后面把理发用的围布从仰亚的后面一边围过来一边跟仰亚说话: “大哥,来这么早,应该家就在我们村啊,怎么以前我好像从来没看到过你呢?” 仰亚能说什么。 “啊,这几年在外面,很少回家。” “啊,大哥是在外面呀,是在上班?做生意?还是——” 所有理发店里的女子,总是想找出更多的话来与自己的客户交流,一方面她们也是为了拉近和客户的关系,以便给你留下好印象,好让你下一次继续到她们这里来理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理发的过程中大家不太尴尬。可是,她这不会聊天的聊天,恰恰让仰亚觉得很是尴尬。 这话,可是叫仰亚怎么回答呢?虽然也知道这女孩是无意识的聊天。可是,仰亚也不得不回答呀。 “啊,我不上班,也没做生意。” “哎呀,大哥,你不做生意,也不上班,开玩笑的吧?现在,在外面做生意的人可多了,而且很好赚钱的。你是怕告诉我了,我跟你一起去做生意,抢你的饭碗?”女孩边理边笑着继续跟仰亚开玩笑。 “我叫仰亚,真的不是在外面做生意。”仰亚也不得不这样跟这个年轻女孩说了。 “啊,你叫仰亚?” 看来,这女孩还是听说过仰亚这个名字的。看来,以前的仰亚在整个村里的名气还很大的。人不认识,说到‘仰亚’这个名字还真有人认识。 仰亚没有再接这个女孩的话。好像,这个女孩听到了这个名字以后,也没有再想找话跟仰亚继续聊下去。就这样,仰亚默默地理完了头发。最后从理发店里出来,才看到年轻女孩一个浅浅的微笑,挥挥手‘再见’。 仰亚不在乎这些,这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仰亚默默地回到家,务妮已经起床了。看来,今天的务妮病好多了。 “你起床了,今天好些了吗?” “好多了,一大早,你到哪里去了?屋前屋后都没有看到你?” “哦,我到大寨那边理了一个发。” “理发?你那不是还很短吗?” “嗯,理一个,从头开始嘛。” 务妮没有再说什么。重新理一个发,当然是一个习惯,仰亚也是应该‘从头开始’了。 “阿爸呢?” “阿爸早就上坡干活去了。” “那我也去看看。” 说着,仰亚顺手从家里拿起一把锄头朝着坡上走去。 这熟悉的山、这熟悉的水;熟悉的老树,熟悉的炊烟,在仰亚看来,又是乡村里一种新景象。这里的每一块田,每一片土,每一株树,都有着仰亚不可磨灭的记忆。今天,看到这一切,仰亚是既生疏又熟悉,既亲近却又总感觉有些疏远。 六年,小树长高了;六年,寨子里又新添了好几栋新房,还有一两家已经建起了高大漂亮白色砖房。只有仰亚的家,那房,还是六年前的老样子。 这房子,在六年前并不算矮,也不算丑,当年在寨子里也算得上是中上等水平的吧。可是现在,它就如一个已经老去的老太太一样,弯在几栋楼里,佝偻着,匍匐着。甚至能让仰亚隐隐听到她的喘息。 青山,还是一样的翠绿;小溪,还是一样的欢快。在仰亚的周围绕着,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他们一样的欢迎仰亚的到来。 远远的,仰亚到了阿爸正在自家的那片地里,一锄一锄艰难地挖着,那熟悉的背影、那熟悉的动作,把仰亚又带回了自己的童年。 那时,阿爸的身子是那么的强壮,肩是那么的宽大而结实,总能让仰亚以及后来的阿弟、小妹,稳稳地坐在上面;那时的阿爸永远不知道劳累,只要一回到家,总是任由着仰亚和弟弟妹妹在阿爸的身上爬着、打着、闹着。 可是,时间就是这样。有时,你觉得他过得太快,快到你根本就没能感觉到它的到来。 就像这回忆,仰亚总感觉能够骑在阿爸的肩上时就好像在昨天。可是,这一转眼,阿爸老了,不要说再一次骑在阿爸的肩上,就是站着都能够感觉到阿爸有些摇摇欲坠了。总希望旁边有一个支撑、有一个依靠。 有时,又让仰亚感觉这时间太过漫长,慢到每天都度日如年,就像这六年。也因为这漫长的六年,才让阿爸坚强、宽大的肩膀变成今天这样苍老而羸弱,弱到你在旁边看着就能感觉到一阵凄凉。 仰亚一边看着,一边向着阿爸走近。 “阿爸!” 阿爸抬起头来,看向仰亚,没有说话。 “阿爸,今年这块地准备来种些啥?” “唉!能种些啥。种一些活路少一点的,我也才照顾得过来的就行了。” “没事,阿爸,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这不还有我吗?我来帮你一起干。” 阿爸看了看仰亚,什么也没有说,继续把锄头抬起来又放下,很吃力地挖着。 仰亚也没有再说什么,举起了手中的锄头,学着阿爸的样子,一锄一锄,一沟一沟地挖了起来。 太阳已经升起得老高了,照在仰亚和阿爸的身上,有几分发热发烫。 一片云从天边飘了过来,慢慢地遮住了父子俩头上这一片天,给他们送来了一丝丝的清凉和舒爽。 这时,远远的听到有小亚略和小亚金在喊: “阿公——阿爸——回来吃饭啦——快点!我们吃饭了还要去上下午课呢——” 0027、劳动第一天 0027、劳动第一天 梯田里,仰亚家的那丘大田,也就是阿爸前几天已经犁过的那丘田,今天又该重新翻犁第二遍了。 阿弟还要跟寨子里其他的一些人家一起到山里去维修水渠。这水渠是原来集体时都已经建好了的,现在分田到户了,有好几年没有维修了。也影响了仰亚他们寨子门口的这片梯田的灌溉。当然,影响灌溉就等于间接地影响了收成。 以前,集体时,都是在冬天农闲时,则生产队长带着大家一起去维护维修。可是现在,责任田都分到各家各户了。 责任田到户,就有这点不好,对于这公用的设施,谁也都没有想过要主动去维护维修。长年月久,一些水渠、坡沟、桥梁等的,就自然的用不上了。 这一条水渠,是整个这片梯田的水源。可是,现在能够引过来的水,远远不能灌溉这一片梯田了。再加上,前段时间,水渠上又有了几处塌方、淤堵。直到现在,水渠里基本没有水能够过来。所以,大家才想到要重新维修一次。 维修水渠是整个寨子的大事,每家每户都要出力,有劳力的出劳力,没劳力的也多少要补贴些物资。 仰亚家,阿弟就算劳力了。不过,现在的仰亚家也只有出劳力了。所以,这几天,阿弟一直和村里的劳力们在山上一起劳动。 这天早上,仰亚还在睡觉,就听到阿爸对阿弟说: “你们那水渠还要多久才能修好?” “可能还要五六天吧。我也不是太清楚。” “可是,我们家那田又该进行第二次翻犁了。” “没事的,晚就晚几天呗,等我那边忙完了,我再来犁就行了。” 阿爸没有再说话,可是,等阿弟准备走时,阿爸却已经在牛圈里把大黄牛给牵出来了。 “阿爸,你又要去干什么?” “你这没空,我就去把那田犁了呗,等你回来,季节都过去了。” “阿爸,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就几天时间,你放那吧,过几天我来犁。” 阿弟走了,阿爸也跟着后面慢慢地把大黄牛赶到了田里。 其实,仰亚虽然还没有起床,可是,阿爸和阿弟的对话,仰亚完全听到了。 自己回到家也有好几天了,一些小活,仰亚也干了一些。可是,阿爸从来也没跟仰亚说是要去犁田的事。 其实,阿爸知道,从一开始,仰亚根本就不会犁田,他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仰亚犁田。 以前,仰亚有自己的事情干,吹芦笙,跳芦笙舞,当老师、做保安,阿爸想象着仰亚能有一碗饭吃,相反还比在家犁田种地还轻松。所以,有时仰亚回到家,阿爸也没怎么要求仰亚干这些农活。 现在,仰亚回来了,阿爸也知道家里有很多的农活要干,也不可能总等着阿弟来干。毕竟,现在阿弟和仰亚这边分家了,他也有自己一个小家,总不能时时事事都靠着阿弟。另外,也不可能还一天天等着自己的儿媳妇务妮去干这些重活脏活。 可是,阿爸明明就知道仰亚干不了这些,那又还能怎么样呢。所以,只能是自己拼着这把老骨头,自己慢慢地去干了。 事情已经逼到了这一步,仰亚也不可能真的再让阿爸去操劳辛苦,而自己还无动于衷。再不会做的事情,自己也要去做了,再难的事情还有比吹芦笙跳芦笙舞还难吗? 仰亚爬起了床,跟出了门口。 “阿爸,我去犁吧,你在家就行。” 阿爸理都没有理仰亚,他扛着犁,牵着大黄牛慢慢地朝着梯田那片走去。留给仰亚一个坚强却又有几分苍老、虚弱的背影。 仰亚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会犁田。 可是现在的仰亚,为了这个家,为了一天天衰老的阿爸,也为了一天天长大的两个孩子,仰亚别无选择。 他跟在了阿爸的后面,一起来到了田边。 “阿爸,你知道我不会犁田,那这样吧,你今天就在田坎上看着我,我下田去犁,有什么不懂的,你再教我,好吗?要不,我总也不会,不是总有一天也要学吗?那不如现在你就教我,不更好吗?” 阿爸又看了仰亚两眼,把牵牛的绳子和赶牛的竹丫一起交到了仰亚的手上。自己走上了田坎。 老黄牛今天还算好,也许它是看在老阿爸的面子上,没有给仰亚为难。从仰亚从阿爸手中接过绳子,它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着看仰亚怎么操作。 仰亚没有犁过田,但是,以前还是看过阿爸是怎么犁的。他学着以前阿爸的样子,把那些部件都套在了老黄牛身上。直到后面,把犁从田坎边扶了起来,‘啊’的一声,架着犁想往前走。 可是,原来看着阿爸的动作是这样做的,可是,自己却怎么也不能把手里的犁掌稳了。仰亚东一脚西一歪的,连老黄牛都走不出原来的套路了。这样,与其说是仰亚在犁田,还不如说是老黄牛拖着仰亚在田里走。 水田里犁田,虽然有水,可是,还是能从水里面看到犁过的地方的。每个人犁田,都是按着那条犁过的路线走的。这一点,就连老黄牛都知道。一开始,老黄牛拖着仰亚按着原来阿爸犁田的方式前进着,可是,犁过几遍后,仰亚的东倒西歪,直接就影响了老黄牛,连老黄牛也找不到‘路’了。 虽然,站在田垦上的阿爸,同样沿着田垦跟着仰亚和老牛一起走着,如何掌犁,如何保证犁头的正确方向,如何让牛走在犁过和没有犁过的线上。可是,仰亚还是一阵手忙脚乱,连老牛也被仰亚拖得气喘吁吁。 这样,黄牛不干了,它鼻子里喷了几口粗气后,不等仰亚指挥,拖着犁加快了脚步,拼命地朝前面走。 仰亚跟不上了,被黄牛拖着差点摔倒在水田里。仰亚控制不住了老牛,就想着利用手中的竹枝丫给老黄牛一点教训,他一边吼着,一边举起了竹丫,在老黄牛的屁股上刷了几下。这下,老黄牛更是不干了。它也知道,在它和阿爸一起‘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呢。它与阿爸的配合,是天衣无缝的,根本就用不着阿爸向它挥鞭子,阿爸也舍不得向它挥鞭子。 任何一头老牛都是的‘牛脾气’的,屁股上莫名地被刷了几下,虽然不是很疼,可是这是一个自尊心的问题啊。 ‘老子工作了也有几十年了,你老爸都没有这样对我,你这个自己都不会指挥的人,你这外行来指挥内行,不懂,还要向我的屁股上刷,不干了。’ 就这样,老牛又发出了两股粗气,脖子左右扭了几下,前脚站了起来,牛角朝后面一顶,差点就把架在肩上的拉架给掀翻了下来。还好有绕着脖子的绳子给栓着。可是,老牛这一昂一掀,架在老牛后面的犁就离开了地面,也就没有了任何的重力了。然后,老牛拖着空犁就直接往前面跑。 跑了几步,仰亚根本就没办法跟上,手中的犁也脱手跟着老黄牛跑了。老黄牛一直拉着犁跑上了田垦。继续朝着前面的路上跑去。 阿爸在仰亚扬起手中鞭子的时候就想叫仰亚停下来,可是,还没等阿爸叫出口,仰亚的鞭子就已经落在了老牛的身上了。 和阿爸在一起、一向温顺的老黄牛,阿爸也不知道今天它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这是在他和老黄牛之间从来没发生过的。 老黄牛拖着犁朝前面的路上跑,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万一犁打在牛的身上,那是会伤到牛的,万一老黄牛拖着犁又摔倒在哪里,那就更危险了。所以,阿爸赶忙跑过去—— ‘哇!哇!啧啧啧!哇!’ 阿爸一连叫了好几声,老黄牛听到是阿爸的声音,才停了下来。等阿爸走到它的身边,抓住了绳子,老黄牛还在喘着粗气,瞪着一双大眼睛,很不服气的样子,又像是受到了多大委屈一样。 阿爸轻轻拍了几下它的背,老黄牛才看着稍微好了些。 阿爸慢慢地把牛牵了回来,才看到,仰亚半截身子都是湿的,一直湿到齐腰以上。仰亚这个心里委屈呀,也不比刚才老黄牛好过多少。这么温顺的老黄牛,原来在家时,时不时地由仰亚去放牛时,那时的老黄牛也不是这样的,和它一起玩耍,它也没有欺负过自己呀,可是现在—— 哎呀!都是自己的不好,如果能像阿爸那样的话,也许老黄牛也不会生气了。 老黄牛走过仰亚身边,都还故意地用鼻子喷了两口粗气表示对仰亚的不满。 阿爸知道仰亚一时半会也制服不了老黄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犁田学会。阿爸只好自己又拉着牛,自己亲自下田,把刚才牛身上的绳子重新整理、套好,‘起!’的一声,老黄牛又乖乖地在阿爸有前面走了起来。 老黄牛身体放松、步子均匀;阿爸的动作温柔、娴熟,刚刚在水田里走过一次,就看到了那清晰的犁痕来,再到老黄牛转过身来时,它已经又开始一边悠闲地走着,一边在自己的嘴里咀嚼了起来。 仰亚沿着田垦,一路跟着阿爸和老黄牛走着。阿爸时不时地又给仰亚讲着:犁,要怎么掌才稳定,要保持什么样的角度,犁头才不会钻入泥里太深也不会太浅;手里的绳子和竹丫要怎么给牛指示它才知道你给它的信号,是加快,是放慢,是向左还是向右。这样牛也才懂得你的意思,也才能按你的要求去做。人和牛之间也才能很好的配合,既不会太累,也不会因为慢而没有耕上地。 阿爸的一边操作后边讲解,仰亚才慢慢地看懂了一些。 又走了几圈,仰亚才又走下田来。 “阿爸,我再试试。” 阿爸又把犁和绳子交到仰亚的手上。老黄牛转过头来看着。这一次,它没有怎么反抗。也许它也知道,终究要把这犁田的事教会这未来的主人的。这样,就让自己做一次回‘师父’吧。 等仰亚在老黄牛的身后把这一切都准备好后,老黄牛又转过头来看了仰亚一眼,自己在前面慢慢地走了起来。 一步两步,稳稳地,沿着刚才阿爸犁过的痕迹。仰亚也结合刚才阿爸讲的一些‘要领’,绳子、竹丫;犁的偏斜度,犁的深浅,一步两步—— 虽然还有些慌乱,但是总比刚刚开始时好多了。 这与其说是仰亚在用牛犁田,还不如说是老黄牛在拖着仰亚教他犁田。 慢慢的,仰亚也找到了一点感觉了。只是这还没到半天,仰亚都感觉到自己快坚持不住了。感觉到自己放在水田里的脚不是自己的了,提着犁的手也总感觉到有点沉重。还有那湿到大腿的裤子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说刚才湿到膝盖是因为老黄牛发毛而造成的。那现在的,也只能怪仰亚自己在水田里像‘跳舞’一样的犁田动作了。 其实,不是因为仰亚想这样,也不是因为仰亚曾经学过舞蹈就这样,仰亚是真的还掌握不好这犁啊。这看着那么简单的农活,对于仰亚来说,可比他学习吹芦笙跳芦笙舞难多了。 就在仰亚在自家田里犁田的这几个小时,从田边经过的好些人都停下来,看着这个曾经的‘秀才’今天的‘表演’。还好,仰亚毕竟是原来学过舞蹈的,也是在国外的舞台上都表演过来的,对于别人对自己‘表演’的观看,也就习以为常了。 半天下来,仰亚是再也坚持不住了。手上起了血泡,脚下划破了皮,腰也酸了,背也疼了,双胯间在水和湿裤子之间摩擦得仰亚两胯间发麻发辣。 看着仰亚那可怜的样子,阿爸只好提前叫停了。 “好吧,剩下的,我下午再来补一下就可以了。先让牛也休息一下吧。” 是的,今天老黄牛是真的累了,这可不比与阿爸老搭档之间的配合。所有的团队操作都是这样,与猪一样的队友‘配合’肯定要累得多。 阿爸的话,既给仰亚下台机会,也给足了仰亚的面子。这不是仰亚累了,也不是仰亚干不下去了,而是老黄牛要休息了。 0128、左邻右舍 0128、左邻右舍 仰亚回到家好几天了,他这次回来,总感觉与原来回来的感觉不同。以前,仰亚每一次回来,总有几个兄弟朋友相约着喝喝酒、吹吹牛之类的。可是,这几天,这些都好像消失了似的,不但没有跟仰亚联系,甚至好几天仰亚都看不到人。 仰亚想想,还是约着几个相好的兄弟朋友过来,大家聚一聚,毕竟六年时间了,仰亚也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交流和主意,沟通沟通,看到底自己该做点什么。 可是,当仰亚去找到他们时,看着是否很高兴的。 “哎呀,仰亚回来了,有好几年不见了啊。” “是啊,所以,回来了想和大家聊聊,哪天到我家里来聚一聚?” “好呀!” 可是,等仰亚具体通知大家来时,不是说没空,就是早就已经外出了。 这天晚上,天气特别的好,仰亚早早地就吃过了晚饭,就沿着村里那条石板路慢慢地散步。 这条路,穿过整个寨子,虽然现在也修通了另外一条小型的进寨公路,可相比于公路的转弯抹角,人们还是更习惯于走这条老路。因为它连接着寨子里的每一家每户,老路也留着大家好些的故事和回忆。 走在这条路上,仰亚就想起了好些自己的童年和过去。那时,一群群一伙伙,无忧无虑,不分白天黑夜地在这条路上窜着跑着叫着跳着,没有阿爸阿妈的叫喊,哪怕玩到半夜也不会主动回家。那一级台阶、那一颗大树、那一处篱笆都是童年美好的记忆。加上这静静的夜里,仰亚更是充满着甜蜜的回味。 现在的寨子里,比以前好多了,原来好多不太好走的地方,现在新修上了水泥路,那些转角黑暗的地方,也拉上了电灯。从一户户的窗子里透出来的灯光,也能把这条小路时不时照亮一截,让仰亚从来都不用摸黑。 有几家人已经睡了,还有的窗户透着一星星点点的光。仰亚一个人慢慢地朝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原来生产队小仓库处。 原来的小仓库,自从责任田承包到户以后,就失去了它原来的作用了,就连门口原来那大大的晒谷场,现在都这变成了一个共用的娱乐场所。不知是什么时候,还装上了两个篮球架。这个,在六年前仰亚还在家时是没有的,好像就是近一两年才装上去的。 这个时候,从小仓库里面传出灯光来,时不时的还有一些说话声。 原来这里的小仓库,现在已经承包给一家私人了,经过改装,现在变成了一个小买部。当然,也是年轻人聚集的场所。 年轻人,当然也包括像仰亚这样三十来岁的。农闲或是不很忙的时候,特别是晚上,大家都喜欢聚集在这里来,买上一包烟,遇上一两个年轻人,就在门口或者旁边的大树下发上一支烟,或蹲或坐,边吸烟边漫无目的地聊着。要是冬天冷了,开小买部的这家人也会给大家准备一盆火,或者在屋里或者在某个背风的地方蹲下来,吹着聊着。 近这一两年,大家聚在一起也有了一些新的玩法,比如打扑克,玩麻将等。所以,晚上能够聚在这里的人就更多了。老板当然也乐意提供一下‘场地’,一桌麻将下来,多买几包烟,老板的生意也就有了,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刚刚回来的仰亚当然不知道,今天他是第一次过来,听到了里面有声音就走了过去。 “啊,原来大家都在这里啊,难怪村子里都那么安静。” 仰亚一过来,主动地给大家打招呼, 屋里面,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聚集了约有十几个人,仰亚开门进去,听到里面的声音就更大了。可是,大家一看到是仰亚走了进来,好像没听到仰亚的主动打招呼,有几个人转过头来看了仰亚两眼,又转了回去,有些人甚至根本就没有回头。可是,刚刚热热闹闹的聊天声,从仰亚进来以后,慢慢地声音就变小了,慢慢地就没有人再接着聊天了。 “啊,是仰亚呀,是要买东西吗?还是也过来玩玩?” 还是租用小仓库这家的女主人跟仰亚打了个招呼。当然,她打招呼是不同的,毕竟是一个寨子上,卖一些烟酒酱油的,这生意还是要和仰亚他们家做的。 “啊,吃完饭没事,出来散散步,就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这里玩啊。” 屋里还是没有人接仰亚的话。 比起刚才的气氛,这里的屋里就像没有人一样,就只有一处一处抽烟冒起来的烟雾和满屋子的烟味。 “哎,我该回去了,再回去晚了,我家老婆就要叫我睡床下了。”说着,一个人起来。 “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以前每天不都是你玩到最后才走的吗?也不见你老婆管你呀,今天怎么这就要回去了?”有人对站起来的人说。 “哎呀,今天不同啊。”说着,一个人走了。 不一会儿,又一个人找借口走了。 半个小时内,原来十几个人慢慢地都走得差不多了。屋里不只剩下仰亚和三四个正在专心玩着扑克的人。仰亚显得有些尴尬。借口买了一包烟,也走出了小仓库。 在这静静的夜里,仰亚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远离了这个土生土长的村庄,远离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好像他跟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从这天起,仰亚很少再到小仓库这里来,除非真正的要买些必要的东西。也是从这一天起,仰亚都注意到,有时他走在寨子里这条路上,连看到他的小孩都好像在有意地躲着他。 这天早上,仰亚和以前一样,起床,带着农具到自己的自留地里去干活。他走过那片梯田,又走过那几道山湾。其他的人,有好些已经在自己的田土里忙着了。仰亚记得,哪一块土是哪家的,哪一丘田又是哪家的,大家都在忙着,根本没人注意到仰亚的到来。 仰亚的这一块土的下面,寨子上的另一家人今天也在这里劳动。仰亚隔着土坎,打招呼: “叔(当然不是自己家亲叔,只是一个寨子里对长辈人的一种尊称),你们今天这么早啊!” 这是一对中年夫妇在一起劳动,已经把自家的土翻得大半边了。听到有人打招呼,才了下来,看了看旁边是仰亚。 “啊,早!”然后继续埋下头干自己的活。 “叔、婶,今年你们家这块地准备种些什么呢?” “哎呀,能结啥就种点啥。”然后又没有声音了。 看着别人那么‘认真’的样子,仰亚也不好再继续‘打扰’了。仰亚走进自己地里,也埋着头干了起来。 回来了一段时间,仰亚也慢慢地开始适应起干农活来了,他那细长而灵活、适合于吹芦笙的手上,也慢慢地有了老茧,握着锄头或者柴刀也不会再打起血泡了。 这块土,仰亚还记得,刚刚分田到户没多久,那年是栽了一季的红苕,结果到秋天时,收入了几百斤,那一年家里用这些红苕,第一次喂肥了两头大肥猪,也是第一年家里能有过年猪杀。 前几天,他和阿爸一起来整理这块土时,仰亚也问过阿爸,今年这块土要种些什么。阿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留给了仰亚。 “哎呀,现在我也老了,你们年轻人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仰亚还真的不知道这里该种些什么。他还想听阿爸的安排呢。 仰亚一边想着一边挖着,好不容易挖开了一片,等他直腰来想换口气时,才发现,在他土坎下面的一对夫妇在地里了。或者早已经回去了。 以前,像这样的,大家总是会打声招呼的,或者是喊着: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吃中午饭了”又或是“坐下来歇歇吧,过来抽支烟。” 虽然你也许不抽烟,其实这也只是一种相互说说话而已。可是,现在,同在一片地里的上下两处劳动,连人都走了,仰亚却还不知道。 现在的仰亚,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有工资、有工作的人了,自从仰亚这次回来,所有人都对仰亚敬而远之,尽量不与仰亚有什么交流和交集。 慢慢的,仰亚也就习惯了。 这天晚上,仰亚又到小仓库去想买烟。当他刚刚走到一户人家的屋后时,就听到屋里有些争吵的声音。仰亚也不在乎,谁家没有一两句争嘴的,仰亚还有兴趣去听别人家的这些争争吵吵的小事。他没有停留,径直地就走了过去。 可是等他买了烟回来时,却听到这家人的‘争吵’更加激烈了。 这家,其实原来是仰亚玩得比较好的一个伙伴。六年前,仰亚和他们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也经常在一起吹吹牛打打闹闹。可是,这一次仰回来,大家却变成了路人一样。 听着里面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仰亚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听里面到底因为什么而争吵,是不是而要自己进去劝一劝。 仰亚走近了两步,停了下来。 “小科,以后,再也不准你再和他家两兄弟一起玩,连上学也不准在一起,如果再在一起,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可,可我也没和他在一起干吗?以前我们不是经常一起的吗?” 一个半抽泣着的孩子回答说。 “现在我说了,不准和他们在一起就是不准。以前是不知道,现在,你还不知道吗?他爸爸不是好人,是劳改犯。难道你也想要做劳改犯吗?你也想到那里面去呆过几年吗?” 这不是在说的自己吗? 仰亚知道,在这个寨子里,除了解放前国民党抓过几个人去坐牢外,几十年没有人去坐牢了,就只有他坐了六年牢,这不明摆着是在说他吗。 是的,他这个伙伴,就是有一个和自己家孩子亚略差不多大的孩子,就是‘小科’。 怎么,这事还牵涉到两个孩子了。会不会两孩子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仰亚还想听听里面再说些什么,可是小科敢再回答他阿爸的问题了,也不敢再反对自己的阿爸了。所以,也就没有了声音。 仰亚本想冲进去为自己辩驳两句,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又还能再为自己说些什么呢。仰亚默默地走开了。一路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家。 时间也还不是太晚,亚略和弟弟亚金还在小餐桌上写着自己的作业。仰亚走了过去。 “亚略、亚金,今天你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呀!” “你们两没有跟我打架吗?还是吵架了?” “没有呀!” 仰亚突然又想起上一次自己刚刚回来时,哥哥亚略说弟弟小亚金在学校打架了,而朋友的小孩小科的年龄比亚略小些,又比小亚金大些,但更接近小亚金的年龄。而且上次小亚金就说了,有谁还说自己是‘劳改犯’的儿子,他还要打他。这次会不会就是这事。 “小亚金,是不是你打架了?” 小亚金咬着笔头,摇着: “我没有!” “没有?你俩是不是跟小科吵架了。” “小科?没有呀,今天我还把我的书借给他了呢,我们今天都是一起回来的,我们没有打架啊!” “你借书给小科了?” “小科说,他们老师要他们班同学借三年级的书来看看,小科现在上二年级,我去年不刚好上三年级吗。所以,我就把我三年级的书借给了他。昨天我回来,就把我三年级的课本借给他了。我们没有吵架啊。” “那你们这久都是一起上学,又一起回来的吗?” “没有,好久都没一起上学了。上学,我只和弟弟我俩一起走,昨天是小科跟我借书了,才和我们一起回来的。” “一直都是弟弟你俩一起上学吗?其它人呢?为什么不和你们俩一起?” “他们说,他们的阿爸阿妈不要他们跟我和弟弟在一起。” 这下,仰亚全都明白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回来家这么长时间了,两小孩为什么没有跟他说呢? 看来,明天得到学校去跟老师谈谈了,看看自己的孩子在学校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仰亚不有再责怪两个孩子,看着两个认真写作业的样子,仰亚到时有些可怜起两孩子来。 “好,写快点,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呢。” 小亚略先写完了,他合上书本,又看了看阿爸: “阿爸,我、我们学校又要交钱了。” “交什么钱?” “买校服的钱。再不交,我和弟弟今年又没校服穿了。” 0129、一切为了孩子 0129、一切为了孩子 “咚咚咚,请问,这里是仰亚的家吗?” 天快黑了,仰亚和阿爸还在山上干活,两个上学的孩子刚刚回到家,务妮正在忙着做一家人的晚饭,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 小亚略和弟弟亚金还趴在那张小餐桌上写作业,也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这是谁呢? 在这里,大家没有敲门的习惯,如果是寨子里一个人到另一家去串门,早就大声喊着冲了进去,根本就不可能还在这里这么温柔的敲门。 “咚咚咚,家里有人吗?”门外,又敲了一次。 “亚略,你开门看看是谁?”务妮正在忙着,只好叫亚略去开门。 亚略打开了门。 “老师!” 门外站着的,正是亚略的班主任杨老师。 “亚略,你爸爸妈妈在家吗?” “我阿爸和阿公还在坡上,我阿妈在家。阿妈,是我们杨老师!” 务妮也赶紧洗了手走了过来。 “啊,是杨老师呀,快快快,进来坐吧。亚略,快让你们老师进来呀。” 杨老师,是从一年级就一直跟班教亚略的老师,也是他们的班主任。几年时间,她也来过亚略家几次,可是,最后一次到亚略家来,还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 对于自己的学生亚略的家庭情况,作为班主任的杨老师也略知一二。其实,在班里,杨老师也是很关心小亚略的。 来过几次后,务妮也认识了杨老师。 杨老师正好是四年前,也就是小亚略去上一鼐级的那一年,她从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了这个学校,校长就安排他接了一年级。所以,现在一直跟班到了四年级,仍然是小亚略他们班主任。 务妮把杨老师让进了家赶紧给她到了一杯水过来。小亚略很懂事的,给杨老师搬来了一个小马扎凳子。 “老师,你请坐。” 小亚金咬着笔头在那里看着。 “杨老师,你看我们家,又脏又乱的,你随便坐一下。” “没事,亚略妈妈,你不用客气,你忙你的吧,我今天家访,听说小亚略的爸爸回来了,所以,我也过来看看,顺便跟你们交流一下你们孩子在学校的情况。” “啊,杨老师,我也不知道孩子在学校的具体情况怎样,还是多让老师你们费心了。他爸爸到山上去了,这会儿也快回来了吧。你坐下稍稍等一下就来了。” 务妮好像有点不太善于跟杨老师交流,或许也是因为这几年家里的情况决定的吧。以前的务妮,性格可是在比现在开朗得多。 “亚略妈妈,你要有什么事,你就去做吧,我就在这里坐一会,顺便看看他俩的作业也行。关于孩子的事,等大家都回来了再一起说吧。” “那也好,那我先去喂猪、做饭。杨老师,晚上就一定在我们家吃饭哈。” 杨老师也不推辞,笑了笑,点了点头。 务妮又一次跟杨老师说了‘对不起’,然后继续回到灶间忙着。 两个孩子看到有老师坐在自己身边,有一点小紧张,又有一点兴奋。杨老师把凳子朝着小餐桌边挪了挪,和这两小孩坐在了一起。 “作业做完了吗?” “还、还没,再有两道题就完了。”亚略笑对老师说。 “那,弟弟呢,你的还有多少还没有做?” 也许由于杨老师不是自己的老师吧,小亚金听到有老师问自己,举起了两胳膊,一下子就把自己的作业挡在了自己胳膊下面。 “怎么,你做的,还不让老师看呀?拿我看看,做对了没?”说着,杨老师伸手过去。小亚金把自己的作业封得更紧了。 “亚金,你让杨老师看看,做错哪里了,老师才好跟你讲呀。”说着,小亚略抓住弟弟的胳膊,把作业拿了出来。小亚金开始挣扎了几下,但还是没能拼过哥哥亚略,也只好任由哥哥拿着作业交给了老师。 “准许我看吗?”杨老师问。 小亚金咬着笔头,点了点头。 “哎呀,这还做得不错的,前面的几道题都做对了,干吗还不让老师看呢?” 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小亚金也慢慢的凑了上来,靠在了杨老师的一边,认真地听着老师的讲解。 “你看,这几道题都做对了,就是写字太潦草了些。以后,可要把字写好一点哈。” 小亚金又点了点头。 “可是,这最后一道题就做错了。”杨老师把作业铺在了小餐桌上,用手指着一步一步地给小亚金讲解着。 正在杨老师给两小孩讲解作业的时候,仰亚和阿爸已经从山上回来了。一听到外面有响动,亚略就告诉杨老师说阿爸和阿公回来了。 仰亚慢慢地推开了门,才发现今天家里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刚刚从外面回来,再加上家里的灯光也不是太强,仰亚一下也没看出来是谁。 “你们回来了?你是小亚略的爸爸吧?”杨老师先说话了。 “啊,刚刚从山上回来,你是——” 仰亚这是第一次跟杨老师见面,他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阿爸,这是我们的杨老师。” 仰亚没见过杨老师,可是,还是听孩子们说起过她的。 “啊,是杨老师呀,杨老师你来多久了?我还想着这两天到学校去一趟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好久没有到你们家了,也听说你已经回来了,所以,就找了个机会过来跟你们谈谈孩子的事。” 仰亚自己找了一个凳子,就在杨老师的对面坐了下来。这时,阿公也走了进来。阿公是认识杨老师的,以前杨老师来家访时,有什么问题都是跟两孩子的阿公说的。 “啊,是杨老师过来了啊。” “啊,大伯,刚从山上来呀?你坐吧。”说着,杨老师自己站了起来,要把自己的凳子让给阿公。 “杨老师你坐你坐,我自己找一个凳子就行。” “杨老师,是不是两孩子又在学校出什么事了?”阿公还没坐下来,就对杨老师说。 “没,大伯,两孩子在学校挺好的,只是好久没来了,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这不,小亚略的爸爸也回来了,也想过来跟孩子爸爸交流一下孩子的事。” 两孩子看到阿爸和阿公回来了,自己的作业也刚刚做完。所以,早就想着出去玩去了。这也正是老师和家长都想要的,毕竟有些话,还是背着孩子们说的好。 “杨老师,你看,我这也刚刚回来,对于孩子,其实说真的,还没有你了解呢,我也正想着这两天有空到学校去一趟呢。不知道两孩子在学校的情况到底怎样。” “其实,两孩子在学校表现都很好的,学习上也还可以,只是在性格上,好像有点内向,不太喜欢跟其他的同学在一起。好像总喜欢独来独往的。” “杨老师,其实就在昨天,我就碰到一件事,我们寨子这里,有一个叫做小科的孩子,你知道吗?” “嗯,知道,他是我们学校二年级的学生,他怎么了?” 接着,仰亚就把自己昨天无意识听到的小科家的事情告诉了杨老师。 “杨老师,这也许是由于我的原因吧,不是两个孩子不喜欢跟其他的孩子在一起,而是其他的孩子或者说是他们家的父母不愿意让自己家的孩子跟我们家两个孩子一起玩。所以,时间长了,可能这两孩子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还有,仰亚也把自己刚刚回来时,两孩子说跟人打架的事,仰亚也告诉了杨老师。 “哎呀,我们在学校,也发现有一点这方面的影响,可是没想到,周围的人会把这事看得这么严重,甚至影响到了孩子。其实,亚略爸爸,你的事情,从我来到这里以后,也听说过一点点。当时,你们也是无意识做错了这事。所以,也才造成了这五六年没能和孩子呆在一起,再加上旁边人的一些风言风语,和对孩子的教唆。所以,才会形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旁边人对两孩子说三道四、无意识的孤立,才形成了孩子的性格孤僻、不合群。”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着到学校去找你们老师,了解一下孩子在学校的具体情况。” “亚略爸爸,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在,你现在已经回来了,那就是最好的了,就多在家陪陪孩子,弥补这几年来,对于孩子一种爱的缺失。慢慢地就能改变他们目前这种现状的。多在他们身上花一些时间和精力,让他们能够更健康地成长,这一切也是为了孩子嘛。” “还有,这几年,我们也了解到你们家的具体情况,学校也给他们俩申请了一些贫困生补助。平常多给俩孩子买一些学习用品呀,校服呀之类的,不过,去年是因为上面下来的贫困生补贴来晚了一点,所以,就没有能够给两孩子定上校服,准备在今年给两孩子补上。” 这边,仰亚和杨老师一直在说着两孩子的事,那边,务妮在阿爸和两孩子的帮助下,晚饭也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小亚略跑过来,整理好了小餐桌,把几个菜都端了过来。 “哎呀,小亚略妈妈,你还准备了那么多菜呀。” “没有,杨老师,这太对不起你了,你也很少来我们家,你看家里什么菜都没有,就炒了几个鸡蛋,还有一些干鱼,也没来得及去外面买菜了,对不起你了,杨老师。” “没有,亚略妈妈,好了,我们家也是一样,哪有天天都准备得有菜的。这已经很好了。” 吃饭间,说得最多的还是两个孩子的学习以及成长的问题。饭桌上,两孩子也挺懂事,不停地给老师的碗里夹着菜,还主动的给老师添饭。 其实,从杨老师一进到家,她也在细心地观察,能看得出,这一段时间,这两孩子正在慢慢地转变,从他们的眼里就能看出,现在的两孩子,比以前更多了一份自信,这就是身边有爸爸的结果。 等大家吃完饭,时间晚了。杨老师要一个人回去,阿爸、仰亚都不放心,所以,就叫两小孩还有仰亚一起送送杨老师。 一路上,可以看到,两孩子轻松了许多。 “亚略、亚金,有阿爸回来了,自己感觉怎么样呀?” 杨老师故意这样问。 “有爸爸当然好呀,这样,其他人就不会再说我们了。”小亚略回答说。 杨老师又看向小亚金。 “有爸爸了,谁再说我,我还揍他们,揍不过的,回来告诉我阿爸。” 说着,还在前面张牙舞爪、‘哈哈哈哈’地舞了起来。把后面的三个人都逗笑了。 “亚金,你说啥呢,一天天就知道打架哈。”仰亚努力地忍住自己严肃地对小儿子亚金说。 “小亚金,你这样想可不对哈,有爸爸了,不是用来帮你打架的。有爸爸,自己就会更有信心了,有信心学习,有信心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那才是个好孩子呀。” 小亚金看了阿爸两眼,又看了老师两眼,默默地点了点头,好像真的呼懂了点什么。 回到家,仰亚想了很多,特别是今天杨老师说的,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很好地陪伴孩子,这是对孩子的一种亏欠。 如果说,仰亚回来这么久还想着是不是要离开家,去找一些其他的事干的话。那么,今天的一番话,让仰亚也下了决心,一定要留下来了,一定要在家里好好的干下去,一方面是为了减轻家里阿爸和务妮的负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左邻右舍那些不一样的眼光;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为了自己的两个一天天长大的孩子,弥补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种父爱的缺失。 一切为了孩子。 从这一天开始,通过仰亚的思考和调查,仰亚决定利用这里的一些优势,做一番自己该做的事。也好让别人不再对自己另眼相看。 经过考虑以后,仰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阿爸和自己的妻子务妮。阿爸给他的答复是,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既然自己决定要干下去,就不管有多苦多难,也要干下去,并且一定要干好,干出个样子来。 务妮可没那么多要求,她只希望仰亚能够好好地教育好两个孩子,让两孩子能吃好穿好,能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天天高高兴兴地上学,高高兴兴地回来,然后家里有阿妈也有阿爸。 其实,务妮的要求不是不高,要做好她想的这些,也容不得仰亚再有什么三心二意的了。为了两个孩子,仰亚也要拼一把了。 家庭会议通过了,第二天,仰亚就开始着手自己的发展计划了。 0130、承包荒山(1) 0130、承包荒山(1) “阿爸、务妮,我想承包原生产队的那一片荒山。”今天晚上,一家人正在围着小饭桌吃饭的时候,仰亚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承包荒山?你说的,就是那片原来集体时,连树都长不起来、分给谁谁都不要的那片荒山?” “嗯!” 原来还在集体的时候,生产队有一片山,由于距离村寨有点远,再加上土质也不是怎么好,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原来集体放弃的荒山,不开田也不种土,甚至连树都没有种过。有的只是一些自然生长的野树和小灌木、荆棘和一些杂草,最多也只是放牛娃们放牛玩耍的地方。责任田土承包到户都没有人想要这一片荒山。由于分给谁要,所以,至今仍然荒着,没有管也没人要。 “那荒山能做什么?”阿爸也搞不清楚仰亚到底想要做什么,所以,也担心地问。 “我想用来种一些树,再搞些养殖之类的。” “那块地,连草都长不好,还能种什么树?”连阿爸也不相信那一片荒山能种树,更不用说别人了。 “建阳城没能长树,也许是一些树种的不合适,我想把那里的土质拿到其他的地方去,请一些专家好好地帮查检一下,适合种什么我再种什么,应该是可以的。” 仰亚坚持要做,阿爸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只有仰亚和务妮的时候,务妮也问仰亚: “你真的想要那一块地,那里的能种出东西来吗?” “不试试哪里知道。” 是的,自从那天听到杨老师说的,由于自己这几年特殊的身份,不但影响了自己,同时对两个孩子也有了很大的影响。现在,在农村,如果还是像过去一样的仅仅只靠种那几亩田,是满足不了一个开支和需要的。所以,也才有那么多的人出去外面打工。 刚刚回来的时候,仰亚也想过,到外面去,可是想想两个孩子,如果自己再到外面去混几年,那真的是改变不了两个孩子的现状了,改变不了现状,就影响到他们的未来。所以,仰亚才最后决定留下来。可是,留下来以后,又能怎么办?现在,这个家,已经是在整个寨子里比较落后的了,连上学的两个小孩都已经是学校的贫困生,就连买校服的钱,都要等到学校的贫困生补助。仰亚想想都觉得可怜两个孩子。 可是,在农村留下来,又能做些什么? 这也是仰亚想了好几天才决定下来的。长期住在门窗山里,想靠其他的,肯定不行,要大的投资,没有。在这里,有的,除了山还是山。可是,是不是可以靠着山想些办法呢? 所以,最后,仰亚才决定承包那片荒山。 承包荒山,到底能做什么?说实施,仰亚还真的没有想好。可是他知道,如果能够知道这一片地能种什么,那一定是可以种出来的。所以,今天,他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阿爸和务妮。 务妮,除了担心,她当然也希望仰亚能够做成一点事出来。这几年,如果说仰亚是在那里面熬出来的,那务妮就是在外面,在别人异熬样的目光中过来的。再加上原来仰亚不管是在宣传队还是在学校,都是有一定的事情干着的,在村子里的人的眼里,那可是‘有工作’的人。这几年,就因为那事,仰正在监狱里坐了六年,回来不介没有了‘工作’,还回到家里什么也做不出,那会叫整个家都抬不起头来。 她不希望仰亚再出去,在家,也不能就像别人一样的什么也不做,而只等着种那几亩责任田。那也不是务妮想要的结果。所以,出于内心来讲,务妮也是支持仰亚去干的。只是,这荒山—— “阿妮,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盲目地去干了,我一定会考虑清楚的,为了两个孩子,我也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赌博式的去干。” “只要你想好了就行,我支持不了你,但是,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干的。” 这就是‘传说中’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的说法。有了务妮的支持,仰亚更是下了最后的决心。 第二天,他到了那片山上,来来回回地绕着那片山走了几圈,又从不同的地方要了一些泥土,装进了自己的一个袋子里。又把山里的一些情况,用笔记在了自己的一个小笔记本上。甚至一些树叶,一些小草,一些石头,仰亚都带了一些回来。 当天下午,仰亚就来到了村委,找到了村长。 “村长,我想承包我们村里那片荒山。” 仰亚从那里出来,作为最底层的国家管理机构——村委会,仰亚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就到了村委,也算是来给组织报个到吧。 那时,村委的领导们,对于仰亚还是够热情而有礼貌的。 “仰亚,回来了就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通过这次教训,我们也相信你一定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来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村委给你解决的问题,你尽管来找我们,帮助你,也是我们村委应该尽的一份责任。” 今天,仰亚就是奔着这句话去的。当然,承包村里的山,也肯定是要先通过村委的。 “你承包荒山?就那片原来想要的荒山?” “嗯!村长,可以吗?” 村委和旁边的几个村委的人,互相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给仰亚答复。好久,村长才对仰亚说: “仰亚,你是不是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是有义务要帮你,可是,如果你做的事情一点把握性都没有,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帮你啊!或者在你做出一个错误决定时,我们没有尽到我们的责任,而是盲目去支持你,那就不是在帮你了,而是我们的不负责任了啊。” “村长,我是考虑好了的,我不需要你们怎么帮我,只希望你们能按照村里相关的规定,告诉我怎么去办这些相关的手续,也请你们能够批准我。” “可是这——” “村长,是不是有其他的人来承包了?” “这倒没有,不过,仰亚,那一片山,可不是什么好山,以前分田到户分山时,免费的分给谁要的,你现在要它来,能做什么。我们是在担心你啊。你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 仰亚,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大家,大家没看好那一片山也是正常的,能够劝他别承包那一片山,也是出于好意。可是,什么情况也阻止不了仰亚现在的决心。 村委的人,看到仰亚如此的执着。这承包荒山,到目前为止,在这个村里,还没有,更何况是那么一片荒山。村里,也希望能有谁在村里带着能做出些什么来,带领大家就在家里也能干出一点事情来。而不至于所有的年轻人都只想着到外面去打工,抛下一家老的和小的。 可是,谁又能做好这些呢? 其实,出于内心,他们是想支持仰亚的,可是,正因为仰亚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们担心的是,仰亚是不是因为这几年的不幸,而太过于急于求成,而盲目的想去成功。如果他们不加以劝阻的话,怕再一次让仰亚实验室到打击。那时,仰亚以及这个家,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后,村委决定把这个事情作个折中。 “仰亚,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这样吧,我们村委暂时跟你签两年的合同,而且在这期间不收你任何的费用,如果两年时间,你真的能够把你想要做的事情做起来,真的能让那片地长出你想要的东西来,我们仍然按现在的承包方式把那块地给你,如果两年时间确实不能做出什么来,那你就把那片地交回村里就行,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你看行吗?” 这样,对于仰亚来说,当然是好事。能够村里这么好的支持,仰亚打心里感谢大家的帮助。 根据大家的讨论,最后形成了一个大致的合同,合同的大意,也就是像上面村长说的。 和村里商量好了以后,第二天,村委的人就和仰亚一起来到地里,地划分了界线、测量等。 村里,已经有几个人听到了仰亚要承包村里那一片荒山的消息,也跟了过来。当然,大部人地跟过来看热闹的。 “仰亚,你真的要承包这片地呀?” “是呀,你看,我这不都叫村里的人来量了吗?” “仰亚,这可不是一块好地啊!” “没事,只要是地,都能够长东西,我慢慢的来做吧。” 可是,大部分人还是不相信,有的甚至觉得仰亚这几年是不是在里面被关傻了,或者是有哪根神经不正常。才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这下,村里又要有好戏看了。大家都等着看仰亚的好戏呢。 村委的人和仰亚把整个一测量完,大家又一起回到了村委会,就着测量出来的数据,重新拟定一一份合同,当天夜里,就在村委会和仰亚一起把人遭到签了。 地,已经得到了村里的批准,也就讲明仰亚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得到了合同以后,仰亚马上赶回了家。这下,可要跟家里人一起,好好的商量一下。 晚上,阿弟也赶了过来,一家人一起,讨论起了这件事。 相比于阿爸和务妮,想不到的是,阿弟对仰亚的这个决定空前的支持。 “阿哥,谁不相信你我都会相信你,你一定能做成功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如果你愿意,我和你一起干也行。” 仰亚真的很感谢阿弟,这才是打虎亲兄弟呢。 “哎呀,现在,我也还没有一定的把握,成功、失败都还不知道呢,你可不能盲目地支持我。现在,我还不能答应你和我一起干,那样太冒险了,如果我真的做操失败了,还希望你帮帮这个家呢。” “嗯,那也行,阿哥,那你就放心地去干吧,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支持你,家里的事,你就放好了。如果你真的失败了,大不了我少生一个,现在不是实行计划生育了吗。那我就不生了,我就击专门带好这三个小家伙就行。是不是亚略、亚金?还包括我还没有出生的这一个。” “你能否能说些好话啊,阿哥这还没开始做呢,看你说的那些什么话。”阿弟媳妇直盯着阿弟说。 阿弟看了她两眼,又看了看仰亚,伸了伸自己的舌头。 “没事,做事情,本来就有成与不成两种呀,也不是他这样说就会是这样的,在做之前,要考虑到成功和失败的。”仰亚反过来安慰阿弟。他知道阿弟不是想故意这样说的,只是一时的口快而已。 家里面的事情,就这样过了。这一天,比仰亚想像的要顺利得多,特别是在村里,除对他的担心,大多数人还是挺支持仰亚去干的。这也让仰亚有了更充足的勇气。 晚上,仰亚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就想像了起来。 想像着自己能把那片山种出一大片树来,想像着一大片很快成林。林子下面,是那些活蹦乱跳的鸡鸭、瓜果,还有时不时盛开的各种季节各种颜色的花。 他带着儿子亚略和亚金,手牵着手,在林子间穿梭,飞跑、嬉笑、打闹、追逐,笑声漫过了整个一片森林。 务妮又穿上了她出嫁时的那种民族服装,笑盈盈地向着他和孩子们跑来。他也拉着两个小孩,笑着向务妮跑去,笑着、跳着—— 想着这些,仰亚不自觉地在床上笑出声来。 坐在床边花边的务妮,莫名其妙地看到躺着的仰亚傻笑。还以为是他在笑自己呢。 务妮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头发: “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务妮说话,仰亚才从自己的想像中‘清醒’过来。 “啊?阿妮,你说什么?” “你刚才笑什么?我还以为我脸上有什么呢!” “我刚才笑了吗?” “你就是笑了。” 仰亚仍然躺着,把眼睛看向了天花板。 “阿妮,如果我真的能马上就把那片荒山种上树,树下还有我们想要的鸡鸭、果果,还有花,那该多好呀。” “我相信你能做成,不过,现在想你想的那些,可能还早了些吧。” “是早了些哈,嗯,那暂时不想了,还是先睡觉吧。” 仰亚转过头去,看着两个已经熟睡的孩子,小亚金睡在中间,另一边睡的是大儿子亚略。哥哥的一只手还轻轻地放在弟弟的身上。多么温馨幸福的哥俩。其实小孩子要的幸福不多,能平安幸福的睡在阿爸阿妈的身边,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仰亚看着两熟睡的儿子,自己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梦就这样开始了。 0131、承包荒山(2) 0131、承包荒山(2) 镇里,是仰亚再熟悉不过的了。可是和六年前比起来,却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前人民公社的时候,那时最有名的三个地方,一个就是仰亚最早呆过的宣传队;另一个就是镇初级中学,也是仰亚曾经呆过的地方。还有一个地方,那就是现在的镇政府了。也就是原来的人民公社。 宣传队,那栋老式的房子早已经不见了,连同那个训练场一起,已经被一栋栋大楼所代替。 六年了,守门的老李头还在吗?现如今他又在哪里。 这里,可是留下过仰亚最美好的回忆,留下仰亚年轻时的梦想。可是现在,却早已经物是人非。唯有原来宣传队房子后面小土丘上的那颗老松树还在。 那老松树下,曾经发生的那些故事,有好些都还清晰地在仰亚的大脑里,可是自己的故事,却同样跟老树下的故事没什么两样。 仰亚默默地从‘宣传队’前面走过,可是已经没有了一点能让仰亚记起来的痕迹。仰亚本来想进去再看看。可是,两扇厦门被一把大锁紧紧地着,此时正在进行着紧张的施工。 非工作人员严禁进入。 即使仰亚戴上‘安全帽’也不行。 宣传队的大楼,在整个这条街的正北面。走过这条街,朝着东面走,正东边就是镇中心学校,也是六年前仰亚呆过的地方。这里变化不大,但是,仰亚斜着眼看过去,比以前上学的孩子更多了。 仰亚继续往街的南面走,走到这条街的尽头,那栋最明显的房子就是镇政府办公大楼了。 这里的几棵古树还在,老式的拱门还在,值班室也还在。但是里面坐着值班人员,却早是原来的老头了。 这里,也不知道换了几届的守门老头了。 “大爷,我可以进去吗?” “有事吗?那你先在这里登记一下,就可以了。” 仰亚在值班室里作了登记,走进了镇政府办公楼。 在这里,仰亚可是个‘名人’,从以前的吹芦笙跳芦笙舞到国外演出,到后来学校里的民办老师到保安,再到后来这六年。每一步都在镇里有着登记。上次,仰亚回来时,也在这里来登记过。 今天,仰亚重新来到这里,还是上次的那位领导接待了他。 “啊,仰亚,有什么事吗?回家也有这么长时间了,没有其他的问题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当然,领导说的需要帮助的事情,肯定不是仰亚现在想的,而是指这六年过后,回到家里来的‘思想问题’上是不是需要‘帮助’。 “啊,今天我来,确实有些事想找领导帮忙。” “什么事情?你说吧,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尽量帮忙,因为你的具体情况嘛,我们也希望你能够早一天树立信心,早一天重新振作起来,早一天适应现在新的生活。” “不,领导,我今天来,是想找你们,我想承包我们村里的那一片荒山,可以吗?” “嗯?承包荒山?” “嗯!承包荒山,我和村里里已经协商好了,相关的手续也办好了,他们说还要得到你们镇里面的批准才能具体定下来。还有,在我做这些时,镇里面有没有相关的扶持?” 仰亚的说法,领导好像有点不太相信,看了仰亚两眼。 “你承包荒山,想好了要做什么了吗?你这个,我们倒是支持,只要你愿意干,而且能够干好,当然是可以的呀,只要你们村里面同意了,我们这里没事的。至于相关的扶持,目前好像还没有什么吧,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干了,我们会尽量到上面去联系一下,如果有什么扶持的话,我们一定努力去帮你争取。仰亚,现在,能不能把你的大概想法跟我们说一下?” “我们村里有一片荒山,从以前还在集体生产队那时起,山上根本就没能长出什么来,所以,一直到责任田承包到户,也没有人想要。现在什么用也没有,里面能长的,也就只有几棵杂树而已。” “那你想要来干什么呢?” “种树,然后在下面适当养一些鸡鸭之类的。” “种树?你不是说那一片地根本就长不了树吗?那你还要承包来种什么树啊。” “现在,那里是长不出什么树来。可是,我已经想好了,那一片地以前从来也没有人去查看和分析过,没能长出树来,那也许只是针对我们本地的那些杂树而已,但是不是有一种可以适应那一片地的树种可以种呢。所以,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个事情就是,我也把我要的那一片地的一些土带过来了。想要你们这里的相关部门帮我化验一下,看那片地的土质到底适合种什么。然后我再根据土质、气候、水源等种上能够生长的树。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这时,领导才又把眼光转过来,看着仰亚。现在,他们应该可以相信仰亚了。首先找到这片地不能生长树的原因,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去种植相关的树,这应该是可以的吧。现在,领导再看仰亚的眼神,就不再是仰亚刚刚进门来的那种了。刚才,领导所想的,就是针对一个劳教回来的人员,是不是要作一些思想动员什么的。而现在,仰亚却有自己清晰的思路,他是要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好些人开始到沿海城市里打工去了,也有一部分人已经不太种自家的那几块田土了。可是能有仰亚现在的想法的人,还确实不多,包括镇里面的领导。 怎么这么多年,就没有想到过针对那片土地来一次土质检验呢? 还在集体生产队时,生产队里在有的是田土,生产队的劳力能够种好已有田地里的庄家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还有信心去管那一片连草都长不好的荒山啊。除非还是的年代。 责任田承包到户后,和各人忙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虽然有了一定的时间和剩余劳动力,可是,各家人只是各家人的想法,根本没人关注过它,那也只是一些放牛娃放牛时玩耍的地方。 然后,等有人开始都朝着外面去打工以后,就连自家的熟田熟土,有好些都种不过来了,又还有谁去关注那片荒山。 村里的人,只有村里人保守的想法,只有习惯于日出而用日落而息。也只有像仰亚这种在外面‘待’过的人才有这种与众不同的想法,这种,在众人的眼里,就是一种叫做‘正事不做’,或者说是神经有问题。 当然,镇里面的领导们也不可能会对一个村里的一片荒山有这么具体的想法和分析。 所以,镇领导听了仰亚的想法后,觉得这倒是可以一试。 “嗯,你的这个想法还不错,你把那片地的土拿来了吗?” “带过来了。” 镇领导又带着仰亚来到镇里的相关部门,要求他们给仰亚做个相关的检查。可是,里面管理这方面的工作人员告诉仰亚,在乡镇一级,是做不了这些的,这个只能到县里的相关专业部门才能检验出来。 看来,仰亚只能到县里面去了。 回到领导的办公室后。 “仰亚,你的想法是好的,我们也支持你这样干,今天下午,我就带着你,我们一起到县土地管理局去看看?” “那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也不用领导陪着一起去。” “哎呀,刚好我也有事在到县里去办,我带着你一起去,办事不更方便一些吗?” 这样,镇领导叫来了司机,坐着车去了县里。镇领导叫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县土地局,把仰亚介绍给了相关部门,然后才开着车去办他要办的事。 县土地局的人,把仰亚带来的几包土,放在了办公桌上,又详细询问了仰亚的具体想法后。才把仰亚带到了实验室。 可是,实验室里面的事,仰亚就搞不懂了,工作人员也不可能让他参与的。 “嗳,你好,这个,一时间也得不出结果来,我们检查也还要一个过程,也许一两天,也许还要更长的时间,这样吧,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要不你就先回去,等我们有结果了,再通知你过来,或者我们通知到你们镇里,再由镇里把查验结果告诉你。” 这样,仰亚确实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去了。 “那好吧,也许你们不一定通知得到我,你们检验出结果后,就告诉我们镇里的领导,我有时间再到镇里来找他们,或者他们带信给我都行。” 说着,仰亚走出了县土地局。 县城,仰亚也曾经呆过一段时间。可是,与六年前的记忆,差别还是太大了。仰亚熟悉的人,熟悉的街道,都改变不少。 以前在一起的莫卯,现在还在监狱里面,从他俩走后,仰亚也没有了翁妮的消息。现在,他和还在监狱里的莫卯的情况又怎么样了呢? 仰亚凭着原来的记忆朝着那条街走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翁妮。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也打听一下莫卯的情况。 可是,仰亚走过这条街时,早就没有了原来的样子了,也就没有了原来摆在街道两旁的摊位了。现在变成的是一栋栋的大楼,大楼的下面,就是一个个高大的门面房。根本就不可能再有翁妮的影子。 仰亚又来到原来他们三人一起租住房子的地方,原来的那栋房子也不见了。 “阿姨,你这是在原来的旧房子上面改建过来的吗?”仰亚看到原来他们租住房子的地面上,新建房子里面有人,就走了过去问。可是,他看着这个人又不像原来的房东。所以,仰亚才这样地问。 “你找谁?” “啊,我不找谁,六年前,我和我的朋友在这里租住房子,我想来看看,能不能从这里打听到我朋友现在还在不在。” “啊,六年前呀,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这是五年前,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地基建的房子,原来这栋房子的主人已经搬到市里面去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只能去市里找他了。” 事情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仰亚也不可能为了这事而跑到市里去找一个原来租住房子的房东,再说,就是去了,仰亚也不一定能找到。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仰亚想着,在这里等着也不可能得到什么结果,不如趁现在还不算太晚,先回家吧。 仰亚赶到车站,正好赶上有车回镇里。 然后,仰亚直接就回了家。 跑了一天,从村里到镇里,又从镇里到县里,可是事情却暂时没有结果。 仰亚躺在了床上,稍作休息。 没过多久,门口就有了叽叽喳喳的声音。仰亚知道是两上学的孩子回来了。仰亚躺着没有动,两孩子也不知道仰亚已经回来,他俩径直走到中堂,接着就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看来,是饿了。 一阵叮叮当当过后,两兄弟开始争吵了起来。 “你把那个给我,你看我碗里就这么一点。你碗里那么多。”这是小亚金弟弟的声音。 “你人都才那么高,要吃多少,这还要留着点,等一下,阿妈阿公他们干活回来没饭吃呢。还有阿爸。” “阿爸不是去镇里了吗。要天黑了才能回来。” “你吃快点,吃完了,你烧火,我煮饭,等天黑阿妈她们马上就要回来了。然后阿妈来炒菜,就可以吃晚饭了。” “可,我还有好多作业要写呀。” “没事,你可以一边烧火一边写,或者你留着晚上写也行,不会的我再教你。” “好!” 仰亚默默地听着,想不到,没有大人在家,两小孩能有这么自觉,还会考虑到为阿妈分担做家务。这也让仰亚的内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仰亚慢慢地爬起来,轻轻地走了过去。隔着门看着两可爱的孩子。好久,终于被他俩发现了。 “阿爸!” “阿爸,原来你在家呀?你没有去镇里办事吗?” “我已经办回来了呀。” “那你不吃饭吗?我去帮你装饭哈,阿爸?!” “啊,不用了,你俩吃吧,吃完了,就按你俩刚才说的,准备烧火做饭吧,好等着你阿妈和阿公回来。” 仰亚这回来的时间不长,最有变化的,就数两个孩子了。有了阿爸在家,小亚略和弟弟小亚金看起来都比以前快乐了许多,也自信了许多。也活泼了许多。这才是仰亚最大的满足和最大的安慰。 仰亚蹲了下来,把小亚金抱在了自己怀里。 “小亚金,在学校的学习怎么样呀?” “阿爸,我每天都能考100分。要不,我读书给你听听?”说着,小亚金就要放下饭碗给仰亚背书。 “哎哎哎,不用,你还是先吃完饭再说吧。” 小亚略看着弟弟,第一个笑了起来。弟弟也只好跟着傻笑。 两小孩吃完了饭,和阿爸一起转着灶从,开始做一家人的晚饭了。 随着锅碗瓢盆的响动,屋里也时不时地传来了笑声,在这个不太豪华的小屋里,也有一份属于这个家里父子之间的天伦之乐。 这个时候,才是仰亚感觉到最幸福的时候。 0132、承包荒山(3) 0132、承包荒山(3) 一个星期以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寨子前面那片梯田下面的乡村公路上,看那样子,要是有公路通往寨子,也许他们就把车开上来了。 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从车子里走了出来,沿着那一级级石板台阶向上走着。不时停在梯田旁边指指点点。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呢? 田里土里,一些正在干活的人,偶尔也看过来。以前,也有一些乡干部到村里来‘指导’工作,可是,那都是一个两个的。可是今天,这一来都有五六个吧。 这几年,‘干部’们来得最多的一次,就是六年前把仰亚带走那一次了。 今天,这么多人,会不会—— 山上、田里、土中都有一两个人都好奇地朝这伙人看过来,看看今天村子里又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几个‘干部’终于爬到了梯田的上面,也就是到了上面的寨子。寨子里很安静,偶尔的几缕炊烟,从吊脚楼瓦房上升起,随着风势摇摆着、相互拉扯着。 偶尔的一只公鸡,或是一只鸭子从这边经过,或是从田间里爬出来,也会看着这伙不速之客。 层层吊脚木楼,虽没有城市里那么新鲜豪华和富丽堂煌,可却有一种古朴、宁静,更是能给人一种逃离世俗的感觉。 几声狗叫声,算是村里第一批‘迎接’贵客的信号。 “请问,这里是仰亚的家吗?” “啊,走过那两处田坎,再绕过那一栋新房子的后面就是。” “好的,谢谢!” 这,又是找仰亚的?不会是仰亚又犯事了吧? 在农村,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马上就把这个消息传播开来。 “又有上面的人来找仰亚了,看来,这个人又要出什么事了。” “这种人,从‘那地方’出来的,还改得过来吗?说不定又在哪里犯事了呢?” 一种关于仰亚‘有事’的消息,马上就在整个寨子里传播开来。 “请问,这里是仰亚的家吗?” “是,你们是——”穿着便装的务妮,身前还围了一张围腰,看来,务妮是正在家里干活呢。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务妮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马上就要中午了,仰亚和阿爸还在山上干活。务妮正在家里做着中午饭。 几年前的那一幕,现在的务妮仍然历历在目。至今想起来,这六年中,务妮不止一次的在梦中时的情境吓醒。 今天,这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这又要有什么事了吗? “啊,仰亚,他、和、和我阿爸还在山上干活呢。这、这可能马上也快回来了吧。” “啊,你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正好我们也可以到山上去看看。” “这、我还真的不知道,他们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们就在家里等吧。” 务妮确实有点紧张,紧张得都忘了招呼‘客人’进家了。 “那也行,就等仰亚回来了再说吧。” 一个人回答着,低着头正想找能坐的地方。这时,务妮才想起来。马上从屋里拿出几个凳子来。 “啊,你们坐吧。要不,我到山上去叫叫他们。”说着,务妮想着离开这紧张的环境。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啊,妹子,你也不用去了,你忙你的,我们就在这里等就行。这都快十二点了,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务妮不敢过多的和这伙人交流,也不敢问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听到了他们这么说,务妮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进了家。 务妮去忙了,这几个人坐了一会,又站了起来,就在仰亚家房前屋后,上上下下地看着。 有几个闲着没事、想看热闹的村民,已经朝着仰亚家这边走了过来。他们都在等着‘看好戏’呢。 没过多久,仰亚和阿爸还真的就回来了。 仰亚,好远就看到了自己家门口坐着几个人,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走到近处一看才知道其中一个就是他一个星期前在镇里见过的‘领导’。还有一个应该就是他在县里土地局的那个干部。 “仰亚,你终于回来了哈,看来,在家还是挺能干的嘛。”镇里面分管林业的副镇长首先看到了仰亚,直接就跟他打起了招呼。 “啊,是你们呀,今天领导们有空到我家来了啊。” 镇里的领导们换得勤,几年就换届一次,以前来过的领导,现在早就调到其他的地方去了。再加上这几年仰亚也不在家,务妮和阿爸也跟上面的领导没有太多的接触。所以,务妮她们不认识领导也很正常。这位就是现在在镇里分管林业的副镇长,姓杨。 “这还不是为你的事来的。给你送你的土质检查报告了来了呗。” “啊?我那地的土质检验报告出来了?可是,你们给我带一个信我去取就可以了啊,哪能你们帮我送到家来,路这么远。” “今天早上,县土地局的王科长,也就是上次给你搞实验的这位,”说着杨副镇长指指旁边的一位。“王科长也想来看看,所以,我们就一起直接给你送过来了呗。这不更好吗,正好我们也来看看你想要的那片地到底怎么样。” 这倒是让仰亚想不到的,看来,镇里面,还有县土地局都还挺关心他的。 务妮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就知道是仰亚和阿爸回来了,又听到了这几其实是镇里的领导和县土地局的领导,而且他们来的目的是因为上次仰亚要承包荒山的事,务妮才放下心来。 她可是被上一次的事情给吓怕了。 “阿妮,煮有多的饭吗?”仰亚中坐在这门前的领导们寒暄了几句后,就走了进来对务妮说。 “没有啊,我就只煮了家里人的饭,哪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来。” 正在两人说话时,杨副镇长也走了进来: “仰亚呀,不用为做饭的事情担心了,我们也带有一部分菜过来,交给你们,做一下就可以了。” 说着杨副镇长提着一大包菜交到了仰亚手上。本来刚才杨副镇长就想交给务妮的,可是他也看得出,务妮一直在有意识的回避着他们。所以,现在仰亚回来了,他们才把菜拿了过来。“你们看看,要不要我再叫两个人过来帮你们一下忙,大家一起做饭,快一些。”说着,就扯开嗓子叫了起来: “小张、小王,你们两过来帮着一起做做饭呗。” 小张是开车来的司机,小王也是镇里刚刚分来的工作员,今天是陪同杨副镇长一起下乡来的。 “啊,这倒不用,镇长,你叫他们休息吧,你看,这地方窄,人多了也展不开,他们休息吧,我和我家这个一起干就行了。只是,杨镇长你们来了还要带着菜过来,我多不好意啊。” “没事,我们在镇里也不一样要吃饭吗?只是麻烦你们再帮我们煮一下就行,我相信你们煮出来的味道,一定比我们食堂的味道好多了,这也算是我们有福了啊。”说着,杨副镇长也笑了起来。 仰亚和务妮也跟着笑了。 杨副镇长也并没有直接出到外面去,他就在厨房里呆了下来,和仰亚和务妮一起聊起了家常。 门外的人,有认识阿爸的,也就和阿爸在外面聊着。 旁边,村子里那些人,一看这伙人来了这么久了,而且仰亚也从山上干活回来了,也不见这个家里有什么动静,首先就让他们有些失望了。一些人,觉得看不到什么新鲜事,也就回去了。可有些人还是不甘心,还在不近不远的地方,伸长着耳朵‘听’着。 没过多久,饭菜好了,大家一起简单地吃完了饭。杨副镇长就要求仰亚事实丰他们到他来的那片荒山上去看看,顺便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 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一伙人来,是为了仰亚承包村里那片荒山的事啊。 仰亚承包荒山,自从上个星期他与村里签订了合同以后,村里的人早就知道了。大家对这事抱着一种观望的态度,谁都下敢相信,那块连草都长不好的破地能在仰亚的手上长出什么来。好多人还以为,是不是这几年把仰亚给关疯了,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可是,今天,连镇里的领导也过来了,还要去看仰亚承包的荒山,所以,好多人都跟了过去,想看看到底能做出什么事。 这片荒山,说远也不是太远,说近也不是太近,按着仰亚和阿爸他们去干活,也许要不了几步路就到了。可是,对于这些‘干部’们,说说走走看看的,那就要时间长了。 可是仰亚也不好催着领导们说走快点呀,就这样,一路说说走走,走走看看,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其实,这一片山还是较为平坦,两边还靠着其他更陡峭一点的山。只是,陡峭的山上有更多的树木,不管是有用的林木,还是一些杂木,都比这一块的树多。 就是刚才大家一个多小时走过来的这一段,已经有几大片的森林了。那就是从原来生产队以来,留给村民的‘自留山’。 山上,用材林、薪碳林都远远足够村里人用的了。所以,才会造成这稍微远一点的这一片变成了荒山。旁边稍微陡峭的山坡上,由于人畜能到的地方少,能长出来的杂树草木等也多了。从表面看来,就会觉得那一片的树木也还不错。 这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由于牛马羊群等经常来,才显得有些荒凉。至于树嘛,经常有牛马羊群光顾的地方,确实难以长出好的树苗来。当然,土质应该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来到这里,县土地局的王科长才把他的检验单拿出来。并告诉仰亚: “仰亚,其实检验结果并不像你们说的那么严重。现在到这里看了我才知道,这里,比想象的要好多了。” 王科长还没有说出结果,仰亚就已经兴奋起来了。 “真的?王科长,你倒是说说。” “一开始,我检验时,也带着你给我说的第一印象,以为这里会是怎么样一块地,是根本就不可能种出东西的恶劣土质,甚至怀疑我的检验结果和检验仪器有问题。这也就是我今天一直想亲自来看看这块地的目的。” 旁边的人,听到王科长这么一说,也抬起头左顾右盼地在周围看起来。 是呀,这应该没有人们说的那样,是一片完全没有价值的荒山荒地,而是人们长期的一种看法而已。 “今天,我来看到了,也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样,因为原来还在集体生产队时,大家根本就用不到这块地,所以就一直荒着。等到责任田承包到户以后,一开始,大家都忙着自己已经有了的田地,没人想到要到这里,而且这里相对于村里又远了那么一步。所以,就更没人想到利用这块地了。 “大家再看看,这块地的周围,不都是有其他的树长着的吗,相隔这么近,是不可能有太大的差别的。不过,通过我们检验的结果出来,还真的是检查出这一片地和周围有些区别。 今天到现场来,我也看了,两边的山,和中间这一片独立的地,用我们专业的说法来说,这块地,是很远古的时候从两边山上崩塌而翻转过来的底层土壤。所以,跟两边山上的土质还真的有所不同。而这附近的植物类型却又是一样的。仅仅从土质上来分析的话,它是有一点影响到这些植被的生存和生长的。” 仰亚第一次听到关于一片土从远古以来还能发生那么多的变化,还有和植物的相互关系。在他想到要用这片荒山时,他想到过这片土地与周围有些不同,但他绝对想不到会这么复杂。 “可是,王科长,那这块地,就不能有适合的东西可以种吗,它又适合种些什么啊?不会让我承包来一片什么也种不了的地啊。” 王科长把自己手中的检验单子递给了仰亚: “仰亚你看,这就是我们检查出来的结果,通过分析,这块地还真有它特别的地方,也含有一些特别的元素,他比较适合种一种植物。” 说着,王科长又从自己的包里取出几片树叶子来,举在眼前说: “刚才,我们走过了那几个山坡,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了没有。可我是认真地在路边看过的。这就是刚才我从山边摘来的几片叶子。大家看看是什么树?” 仰亚和旁边的人都把头伸了过来。 “啊,这不是野生的茶树叶吗?” “是的,这就是野生的茶叶,虽然我们这一带现在没有一片茶叶,可是,我们的周围其它几个县都是有茶叶的,根据我们检查出来的结果,或许,仰亚,你这一块地,还可以种植茶叶。” “种植茶叶?” “嗯!种植茶叶。” 0133、承包荒山(4) 0133、承包荒山(4) 茶叶,本是西南地区的主产,也是我国四大主要产茶区之一。就仰亚他们寨子前面穿过梯田的那条石阶古道也曾是茶马古道的一部分,当年曾经叮叮当当走过的铃声,至今还在老人们神秘的故事里。 很久以前,仰亚还是很小的时候,曾经听爷爷说起过。那时,时不时地就会有一队队的马帮从寨子前经过,马背上驼着的,就是茶叶。有时,赶马的人走累了、来晚了,也会在寨子里找一家两家的村民家落脚。 仰亚的爷爷就曾经接待过几伙马帮。最后,他们走时,还送过一些茶叶给仰亚的爷爷。 其实附近的几个邻县也有产茶的,他们也会把茶时卖给这些马帮。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县却就是没有人种茶叶。你说这个县不产茶叶吧,那山上时不时地也会有一些野生的茶树。仰亚他们家逢年过节的时候需要的一些茶叶,大部分也是到山上去采摘这些野生茶来自己加工,然后自己喝。 今天,县土地局的王科长突然检查出这一块在当地人看来没有任何用处的老荒地,却适合于种茶。不过,本身这块地的面积也不是很大。如果不能成片地栽茶,那又有什么用呢? “王科长,就这么一小块地,就算是能够栽茶,那也不利于加工啊。”杨副镇长对王科长说。 “这个,就要看仰亚了,他觉得可以种他就种呗,我只是把他交给我的检查任务完成了,把具体的检查结果告诉了他。以后的事情就是由他自己来决定了。” 也是,检查是土地局王科长的事,用不用那自然是仰亚自己的事了。 “王科长,你刚才不是也在其它的山上采到野生的茶叶吗?那是不是也可以说,除了这一片地,附近其他的地也可以种茶呀?”仰亚听清楚了刚才王科长的话。也看到了刚才王科长拿到手上的那几片茶叶。而且知道,王科长就是在刚才来这片地的路上采到的。 “是呀,其他的山上,既然都能有野生的茶时能够生长,也就证明附近的其他土地也有可能适合种茶的。” 以仰亚现在的‘实力’,不要说其他的地能不能种茶,他能够种好现在他已经承包过来的这一片地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一开始,仰亚也不想搞这么大。他想到的就是,能不能种一片树,再在树下做一些短期就有效益的种养殖等。这也是结合他现在的家庭以及他个人的具体情况考虑的。 但是种茶,在这个地方种上一小块茶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仰亚还真的没想过。 “仰亚,既然王科长都这样说了,地,你也承包过来了,要不,就再考虑考虑?”杨副镇长说。 看来,事情也只能这样了。 送走了镇里、县里的领导,仰亚仍然在考虑这片地的事。这几天,他独自来到山里看了几次,又独自在家里考虑了好些天。种茶,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从现在看来,虽然这个县里没有茶叶,可是从仰亚所知道的,其实这里也有不少的人喝茶的。本地没有茶叶,大家才会到外面的去买。要是本地有茶了,是不是就可以首先满足这个小市场的需求呢。至于加工,现在,有好些地方都采取机械加工了。但是,真正的茶叶,大家还是希望能够喝到正宗的、老式的茶,即纯手工炒制的茶。 这样一来,仰亚这里也只有这么一小块地,如果能够种出茶来,先从小型的手工制茶开始,说不定还真的会有一定的市场。 在家里考虑了几天,仰亚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务妮和阿爸,大家都没有其他的意见。这样,仰亚就决定了下来。 这块地,就用来种茶了。 考虑好了,仰亚重新来到地里,既然决定了,仰亚就要开始规划这块地怎么用了。 茶叶,可不是一个短期就能够产生效益的产业,那至少得三年以上才能小有收益。正常的,都要到五年左右才能够大量采茶。这些,仰亚是这六年中在‘那里面’知道的。因为在那里面,仰亚他们做的就是茶叶。只是他们在里面只做一些简单的采茶、锄草等的粗活,没有接触到精细茶叶加工而已。 所以,结合仰亚最开始的想法,再把一些短期就能够有效益的、比如养鸡养羊等的一起干起来,可能就可以把自己想做的这一片地做起来了。 这样的话,那就要考虑到整块地要怎么用了。 所以,仰亚要重新到地里看看,如何对这块地重新规划。 刚到地里,却看到有好些人都在这里,有的拿着锄头在旁边掏着沟,有的用刀割着周围的草,有的又在旁边不同的地方打上了木桩。 这是干什么?难道会有这么多人主动来为自己劳动? 仰亚走了过去,想问问再说。 “仰亚啊,原来这都是一片空地,是大家都没要的地,如果仍然是公家的,我们也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可是现在,由你个人承包了,那我们就要把旁边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一份划清楚了,免得到时又跟你这边扯不清楚也不好。你说是不?” “嗯?这里不一直都是原来集体的空地吗?怎么,现在又牵扯到你们家的地了?” “是啊,你看看,那边山上的那一片是我家的山林。从那里延伸过来,我家的自留山是不是就要划到这里来了。”一个人指着自己在地上的几个木桩对仰亚说。 “是啊,仰亚,你看,这边,我的山就在这里,原来分给我的时候也没有明显的界限,现在,这个界限就应该划在这里吧。” 另一个早就用锄头在一边挖上了一条将近半米的沟,已经有几米长了。 以前,在责任田、土以及山林承包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以后会引来那么多的纠纷。 那时,刚刚分田到户,好像大家还没有那么多的概念,把一丘田、一块土分到自己名下,把一片山林在很远的地方指一指,哪家与哪家的山从哪个山梁上隔断、或者从哪个山沟里隔断、或者从哪条路隔断,大家点头认可即可。这田与田之间、土与土之间、山林与山林之间。就是简单地说明一下谁家的田或土与谁家的田或土相隔,上一丘或上一块是谁的,下一块又是谁的等等。 可是,谁能想到,在以后的经营中,恰恰就是这上与下,左与右交界的地方两家人产生纠纷。什么你又多占了我一个土角,我的田坎又要宽到哪里;田边的那一棵树就应该是我的,那里距离我家的田最近等等。 今天,之所以在仰亚想承包的这块土地上出现这么多人来,也就是这种同样的问题。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也就是,正如老百姓说的,如果这块地永远都是一块空地,永远都是荒着的,永远也没有任何的经济效益和任何的价值。大家也就不在乎什么了。可是现在,仰亚要承包了,上面的领导也来看了,这并不是一块一点用都没有的地,而且还是一块好地,所以,大家都赶过来了。 仰亚走过去,看了看大家打的桩,或者是掏的沟,或者是用刀砍出来的痕迹。这样四周一占,那留给仰亚的又还有多少呢,直接就比原来减少了将近一半。 “可是,你们这样一划分,我这不就没有了吗?”仰亚说。 “但是,这是靠近我的山的啊,我们就应该界线定到这个地方来的。” 这倒也是,那时,根本就没有明确的界限,就两丘田、两块土之间的界限大家都没能扯清楚,更何况是本就模棱两可的、原来的荒山呢。 “可是,这个,我在村里给村里签订合同时,是应该有这么大面积的,让你们这一划拉,我这里还能有那么多吗?” “那个,你就只有去找村里了,这与我们没有关系啊!” 没办法,仰亚又来到了村里,找到了村里的负责人,把今天在山上看到的情况给村里的负责人说了。 村里负责的人也只得摇摇头。想不到,这一直都没用的荒山,就因为仰亚这回来要承包,却又把原来这些田土纠纷又扯了进来。 其实,村里面也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觉得现在这块地有用了,有价值了,大家都想着办法过来‘分’那么一点。 “村长啊,这个,我刚刚开始想承包时,你可没有向我说明清楚啊。” “哎呀。仰亚,我哪里知道,村里,因为一些田间地角的、引起纠纷的也不少。可是,一直以来,大家都对这片荒山不闻不问,就好像根本没有一样,谁也不知道,你这一动手,其他人就又闹起来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们再去一家家的做工作呗。” “这能做得通吗?” “这也是原来分田到户遗留下来的老问题了,分地时没能明确这些相关的界线,现在又能怎样。” “要我跟你们一起去解决吗?” “这倒不用,也许你去了,问题反而还不好解决。等到晚上,我们几个村委的,再去帮你搞好这个问题吧。” 今天一天,仰亚本来想着能到那片地里好好地规划一下,拿出一个清晰的思路来。却想不到,被村民们这么闹,仰亚今天什么也没有干成。 仰亚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 阿爸看着仰亚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仰亚碰到‘事’了。 “怎么,又遇到什么事了吗?” “哎呀,我就搞不懂,这一直荒了有十几年的一片荒山,一直也没有人对它有什么想法,放在那里也没人管,怎么我这一想要去用,大家却又不高兴了呢。” 说着,仰亚就把今天在山上遇到的事情又给阿爸说了一遍。 阿爸当然知道,村里的人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想着这片地有用了,大家都过来分一点利益而已。可是,这又能怎么向仰亚说呢。 “原来队上分田分土分山林时,好多地方也都没有明确具体的界限。那里,以前又是一片荒山,大家都觉得没什么用,现在,到你想用了,知道那块地也有价值的,所以,才会这样的。实在不行,你就多把旁边的一些地,多给他们划点也行啊。” “阿爸,你是不知道,他们自己就在那里划了,而且按他们那样一划,比原来差不多就划去了一半了,你叫我还怎么做啊。” “那,村里面怎么跟你解决?” “我倒是把这个事情跟他们说了,他们说晚上再去找他们说说,看情况怎么样。” 正在仰亚和阿爸在讨论这事的时候,却不想门外了几个人。 “仰亚,听说你把那片承包的荒山的一部分,又让给其他人了?” “没有啊,你们倒是听到谁说的?” “刚才村长他们都到他们家里去了啊。仰亚,我们几个的山也没有跟那片地有关,如果你要是承包,我们也就没有什么说的,。如果,你又要把原来集体的荒山承包了,又给他们那几家人了,那我们可就不干了啊。那片荒山,按理说,我们也应该有一分啊。如果是你承包,我们是看在你的分上,我们也不想要什么了,如果又给了他们,那这就对我们不公平了。” “没有啊,我这还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呢,是他们自己过去想把那片地划走一部分,怎么会是我承包了还要给他们一部分呢。” 仰亚这可就两头不对了,一边有人要来跟他分走一部分,说那本来就是他们的,这里又有一部分人过来,说自己把集体的地给了他们。仰亚都不知道听哪一头的好了。 送走了这伙人,仰亚埋着头正在家里抽闷烟。两上学的小子回来了,老远就叫着喊着跑了过来,一打开门看到仰亚在家。还在喘着粗气就朝着仰亚的身边窜来: “阿爸,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小亚金撸着仰亚的胳膊说。 “看什么?” 哥哥小亚略也跑了过来。 “亚金,什么屁大的事情,看把你高兴得。”说着,小亚略就要把弟弟的秘密说出来,却又被弟弟哇哇哇地打断了。他还想自己把这份惊喜和幸福亲自告诉阿爸呢。 “小亚金,这么高兴,一定是好事了,说给阿爸听听。” “那,你闭上眼睛。” 好,仰亚按着小亚金的意思,把眼睛闭上了。 “好,打开眼睛!” 仰亚随着小亚金的声音,把眼睛睁了开来,儿子小亚金把一张奖状举到了仰亚的眼前。仰亚认真一看: “哇,小亚金在学校得奖状了,还真不错,拿来我看看,是什么奖状。” 小亚金把奖状举到仰亚的眼前: ‘小亚金同学:在本次校园文体活动中的芦笙舞表演中,荣获低年级组第二名,特发此奖,以次鼓励。’ 嗯?跳芦笙舞?你会跳芦笙舞?还得奖? 小亚金骄傲的点点头。 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仰亚的胳膊。 0134、先天就会吹芦笙 0134、先天就会吹芦笙 小亚略和弟弟小亚金,在学校里,都不是特别开朗的孩子,也许是由于自己的爸爸这么多年不在家的原故吧。特别是小亚金,从他刚刚出生,就没看见过自己的阿爸,再加上别人的风言风语。所以,才有仰亚刚刚回来就听到小亚金跟别人打架的事。 其实,说实话,两小孩是相对受到孤立的。 也因为这样,才使得两兄弟在学校里不太合群,性格有些内向。一般情况下,都很难得参加一些学校里组织的活动。 不过,自从这个学期仰亚回到家以后,两小孩有了明显的改善。在学校里的那份自信心也增强了,性格也活跃了许多。 就在上个星期,学校想在今年的六一儿童节举行一个全校性质的文化活动,就先在各个班级举行了一些游戏和节目,主要是能够调动孩子们的积极性和他们的潜能,为即将到来的六一儿童节做准备。 这天,是一年级的活动课,班主任老师来到教室,跟大家一说。小孩,听说马上六一儿童节了,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在儿童节里表演节目,好多孩子都跳着抖着叫着要参加活动。老师就安排孩子们一一表演,他们都能表演些什么。 好多孩子都进行表演了,有表演跳舞的,也有学唱歌的,也有背诗、做游戏的。最后,就剩几个小男孩没有表演了。这其中,也包括小亚金。 “你们那几个小朋友,今天,每个人都要表演的哈,谁不表演,就不放他回家。” 听老师这样一说,几个还没表演的男孩才紧张起来,是呀,没有表演就不能回家,对于小孩来说,作用还是挺大的。 又有两个男孩过来表演了,他们学着现在正在流行的电视里那些动作,表演了一段‘功夫’,嘿嘿哈哈!还真有点像那么一回事。 轮到小亚金了,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表演什么。 “亚金小朋友,该你表演了哈,再不表演,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哈,就只有你一个人不能回家了哈。” “老师,我、我会跳芦笙舞。” 嗯?会跳芦笙舞? 在村寨里,好几年前,会跳芦笙舞的人不少,大人,老人、小孩都有会的。后来,慢慢地,跳的人就少了,特别是农村承包到户以后,各家忙着各家自己的事,也没有人再关心这种事了。再加上,慢慢的,好些人一年到头都出到外面打工,很少能回来,村子里本来活跃点的年轻人就不多,老人们也没了那份心思。大家也说,现在的过年,没有了原来过年的味道了。 还有更让大家不想跳的,就是六年前仰亚家出的那事。也就是小亚金的三朝酒时,仰亚被抓走的事。 因为当时,能够吹芦笙和跳芦笙舞的人都在仰亚家,却想不到吹得忘乎所以、跳得如痴如醉的时候,芦竹吹得最好的人——仰亚,也就是当天的‘当事人’被警察带走了,还说是因为犯了事。 抓走是要进牢房的。 这对于一个纯朴的民族村寨,对于大家的打击确实有点大。因为,在这里、在这样的喜事堂中,出现了这样‘不吉利’的事,会给在场的人来‘不吉利’。 所以,从那以后,寨子里就很少再有人吹芦笙了,就算是过年、有喜事,也都把这事该忘的就都忘记了。 可是,小亚金,作为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应该说,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就没怎么知道有吹芦笙跳芦笙舞这事了。可是,他却说他会跳芦笙舞。 学校的老师,也都是附近各村寨里长大的孩子,或者就是小城区通过学校毕业分配来的孩子,芦笙舞,他们也多多少少听说过。有的,小时候可能还参与过,在学校里也许老师也跟她们讲过。只是现在大家都好像把这一块忘了。所以,也就再没有人提起芦笙和芦笙舞的事来。 对于这些老师来说,她们应该是懂的。但是,一小六七岁的小孩说出来,她们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但是,出于对小孩的一种鼓励的引导。老师们还是对小亚金说: “小亚金同学,你会跳芦笙舞?” “嗯!” “好,那你跳一个给我们看看,跳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小亚金看了看大家,有些迟疑。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再一次鼓励下,小亚金终于走到了前面,拍着手,扭着身子跳了几步。 老师们看了,还真有点像那么一回事。 “亚金同学,就这么多?还会吗?” “还会呀!” “还会,那就再跳一曲给我们看,我们给你打拍子。” 说着,老师带着班上的同学,开始用掌声给小亚金打着拍子,小亚金又扭了起来。这一次有了掌声的节奏,小亚金跳得更像模像样了。 等小亚金跳完,老师以及全班同学都鼓起掌来。 “小亚金同学,跳得不错呢。” 得到老师的表扬,小亚金当然高兴了,高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当然,带他的老师就更高兴了。老师还想继续考一下小亚金: “小亚金,你会跳芦笙舞,那你还会吹芦笙吗?” “我会呀!” 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的小亚金,也不知道是真的会,还是在吹牛。 “嗯?你还会吹芦笙。那你敢不敢再试一下。” “敢。” 老师就又在学校的乐器室找来一把小芦笙(当然是小孩子表演道具的那种,也是可以吹得响的,也有几个简单的音符)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鼓励(也可以说是怂恿下),小亚金真的接过芦笙,双手捂住那几个小孔,有模有样的吹了起来,还结合自己吹出来的‘音乐’和‘节奏’,整个身子都跟着扭了起来。 老师们看了,虽然小孩不可能吹出真正的曲子,也不可能跳得出真正意义上的芦笙舞来。可是,小亚金那一吹一跳、一招一式,还真是特别的有节奏感,也特别适合于芦笙舞的节奏。这可不是这么小的小孩随便都能做得到的。 后面一定有高人指点。 大家等小亚金吹完,齐刷刷鼓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过后,老师问小亚金: “亚金同学,真的不错呢!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小亚金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也不知道自己是看到了谁这样跳这样吹他才会的。但他心里,就是知道这就是吹芦笙,芦笙舞就是这样跳的。可是,他的这种感觉,要他向老师说,却怎么也说不清楚。所以,小亚金扯了个谎。 “是跟我爸爸学的。” 大家也知道,小亚金的爸爸仰亚,原来就是人民公社宣传队的演员,而且就是吹芦笙和跳芦笙舞的,还曾经到国外去参加演出过。如果真的是仰亚教的,那太正常不过了,名师出高徒嘛,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他的小孩会跳芦跳芦笙舞,而且是跟他学的,这一点也不稀奇。 可是,大家忽略了一个问题,从小亚金出生,他爸爸仰亚就不在家了呀,他又怎么会教小亚金跳芦笙舞呢? 难道是这刚刚转来的这一段时间?! 可是,这也不可能一回来就教小孩跳芦笙舞啊。 就这样,经过了一个多星期的选拔以及表演,一年级挑选出来,或者说排练出来的节目中,就有一个小亚金跳芦笙舞的节目。为了鼓励和表扬小朋友们的积极性,老师们都给他们的节目发了‘奖状’。 两个小孩,一直以来,由于在学校里本就不太爱表现,一直也没有得过什么奖状之类的。自从阿爸回来以后,两小孩才稍微胆子大了一点。这一下,小亚金就在班上‘表演节目’得了奖状。首先在小孩心里就是高兴的。 相对来说,小亚金比哥哥亚略要转变得更快一些,也许亚略本身作为哥哥,性格要沉稳一点吧,他还是不太爱参加这些活动,特别是什么吹芦笙、跳芦笙舞之类的。小亚略从心里就一种拒绝。 也许也是因为六年前的那一件事吧。 那时,三四岁的小亚略,应该是有记忆的,他哭着喊着看着自己的阿爸被警察带走,也许,这才是他抗拒这个的一个主要原因。 但是,作为弟弟,在学校得了第一张奖状,他是为弟弟高兴的。 回到家,仰亚看到了小亚金的奖状,首先是为儿子感到高兴。 “哇,小亚金在学校得奖状了呢!真的不错啊。” 仰亚搂着小亚金亲了好几下。小亚金幸福地陶醉在爸爸的怀里。 “小亚金,是哪个教你跳的芦笙舞呀?”仰亚以为儿子是在学校学到的跳芦笙舞呢。 小亚金笑了。怎么说呢。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不是。” “那是谁教给你的?” “我爸爸呀!” 说着,把头埋进仰亚的怀里,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爸爸?爸爸什么时候教过你跳芦笙舞啊。” 仰亚是真的没有教过儿子小亚金跳芦笙舞。 自从小亚金出生,还没到一个月,仰亚就离开了家,直到前一段面时间才回到家。这期间,虽然务妮也带着小亚金到‘那里’去看过仰亚一两次。可是,在那短短的‘接见’时间里,是不可能还教儿子跳什么芦笙舞的。现在,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仰亚也没有教过孩子吹芦笙跳芦笙舞。 其实,一方面,仰亚刚刚回来,在他离开这个家的这六年,他知道这个家有多艰难、有多辛苦。他现在想的,是如何更早更快地把这个家撑起来,更快地把一直放在阿爸和务妮肩上的担子接过来,好让这个家跟得上大家的发展,也跟得上现在的时代。 这几年,虽然阿爸和务妮也在苦苦支撑。可是,说真的,比起整个寨子以及整个社会的发展。这个家,是远远的落后了。 仰亚一心想着的是,如何改变这个家的现状,如何让这个家慢慢地好起来。 另一方面,仰亚是一个吹芦笙的,而且吹得还挺不错。自己也因为芦笙,也有那么几年的辉煌过。可是现在一想,如果自己不吹芦笙,也许这么多年过得还平静些,家里人还能因为自己少受点苦受点累。 这次,回来的这一段时间,其实仰亚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还该吹芦笙,是不是还要吹芦笙、跳芦笙舞。 而对于两个孩子,仰亚还真的没想过要教他们吹芦笙,将来过和自己一样的生活。 可是,这孩子莫名其妙地就在学校说自己会吹芦笙跳芦笙舞了,莫名其妙地就跳得还得到了老师的认可了。莫名其妙地还说是自己教的。 仰亚也被弄得莫名其妙了。 仰亚转过身,看着旁边的哥哥小亚略。 “是谁教弟弟跳的芦笙舞?” “我也不知道呀。” “是阿公?是你阿妈?” “我也没看到阿公和阿妈教过亚金跳芦笙舞。” 是学校的老师? 小亚金都说不是学校的老师教的了啊。哥哥亚略也说学校里没有教过学生跳芦笙舞吹芦笙之类的。 那是寨子里的其他人? 那就更不可能的了。这几年,寨子上的人,躲着仰亚他们家,就像躲避什么似的,还有人会主动出来教自己的小孩跳芦笙舞。 可是现在,这个六七岁的孩子,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跳芦笙舞了。仰亚也搞不懂。 仰亚也不是非得不让自己的小孩学吹芦笙学跳芦笙舞,既然他跳了,那就由着他自然地去发展了。 不过,孩子在学校里得到了表扬,还得到了第一张奖状,该鼓励的,还是要鼓励的。 “嗯!看来,小亚金在学校里还真棒。晚上好好地奖励一下子小亚金。” 晚上,务妮从山上一回来,儿子小亚金就把这事告诉了妈妈。然后,妈妈特意炒了两个好菜,算是奖励得奖状的儿子。 “阿妮,这几年,你真的没有教过亚金吹芦笙、跳芦笙舞吗?” “没有,你看看就知道了,我会有时间教他们吹芦笙跳芦笙舞?” “那是不是阿爸教的他?” “阿爸,应该也不会吧。” 所有人都没有直接教过小亚金吹芦笙跳芦笙舞,只能理解为小亚金的这一门‘技术’来源于遗传,或者说是先天就会了。 这一晚上,仰亚躺在床上,好久都不能入睡,都在想着白天的事。这小亚金,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先天就会吹芦笙跳芦笙舞吗? 他是真的完全遗传了自己甚至超过自己吹芦笙跳芦笙舞的天分了。 那又是不是要真的把他带到这条道上去呢? 辗转了好大一半夜,仰亚也决定不下来。 0135、茶叶基地 0135、茶叶基地 通过村里面两三个晚上的思想工作,村里的老百姓总算想通了。也同意仰亚承包村里的那一片荒山。并保证不再到仰亚承包的那一片荒山里去为难仰亚。 关于他们原来与这片荒山相邻的界线,也将在这两天再一次跟大家明确,然后再把明确后的界线划出来。这样就不会影响到仰亚承包荒山的实施了。 跟村民商定以后,这天清晨,村长就来敲仰亚的门了。 “仰亚,你承包荒山的事,我们都商量好了。” 仰亚赶紧爬起床来,把村长叫进了家里。 “大家没有什么意见了?” “没有了,就是那里相关的界线,可能我们还得去再重新具体地测量一下,然后把相关的界线标记记下来。这样,就不会影响到以后你的规划和生产了。” “那好呀,什么时候去测量?” “现在,我现在就是来通知你的,如果你有空,我们就叫上那几户人家一起去把它划好,免得时间长了,大家又有其他的想法。” 就这样,仰亚和村长约好了那几人家,一起来到荒山上。 具体的测量,当然有一定的标准。按照原来土地承包到户时,各家各户山林田土的具体面积,是多少。这样一算,与山林连接的地方一算就清楚了。 这样具体的一测量,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结果,具体测量下来以后,仰亚所承包的面积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多出一部分来。 因为,以前这里是荒山,在承包给村民时,大家也并不在意,分多分少也没人去计较。其实,针对这一片地,大家都是有多占出来的。 现在具体的一测量,那多出来的部分,就必须得退还给村里了。这样,仰亚承包的荒山还而比原来多出了几十亩。 几户村民,看着这么一大片荒地,而且仰亚又那么有信心,再加上,镇里的领导,县里土地管理局的领导都来看过了,说不定,这一片荒山真的能在仰亚的努力下,能产生出好的效益来。所以,几户村民一反之前的斤斤计较来和仰亚划界线,而是想和仰亚商量着带着他们一起干了。 “仰亚啊,你看,我们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的,我们的山林也都围绕在你这片地旁边,要不,我们也把我们山林的一部分,用来和你一起干,可以吗?” 这是仰亚没有想到的。 一开始,仰亚也没有把握,只是自己刚刚回到家,一家人有老有小的,一时间也不可能再离开这个家到外面去找事干。所以,才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来。至于这种想法,他也没有底,直到后来镇里面的领导来了,县土地局的专家来了,才给了仰亚一点信心。 可是,这能不能干好仰亚也还不能打保票。 “可是,我现在也还没有把握啊。到底能不能干好,能不能干出名堂来。” “这倒没关系,只要你干了,我们就愿意跟着你干,我们都努力干了,都没能成功的话,我们也不怨你。反正我们这山,靠近你这一片的地方,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的效益,就是那么几棵杂树,用来烧火而已。” 是的,老百姓的山,除了中心区有一些大的树子,还有那些牛羊少到的地方特意栽种出来的杉树、松木,还有那人工管理比较好的用于烧碳用的薪碳林外,其它的也就只有一些平常用于砍伐柴火用的杂树林。对于这些杂树林的改造,其实对于大家是没有什么损失的。 仰亚想了想,其实有几个人和自己一起干也是好事,至少有些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商量着来,多一个人考虑,总比自己一个人考虑的要好得多。 “那也行,只是,如果真的没有成功的话,大家可别怨我把大家带沟里了啊。” “不会不会,仰亚,你就放心好了,这都是我们自愿和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你一起干的,真的失败了,我们绝不怨你。再说了,如果真的失败了,你一定比我们的损失还要多,也会比我们更伤心,我们怎么能怨你呢。” 几个村委的‘领导’也在旁边看着,他们也想不到,今天会变成这样,几个人和前几天比起来,今天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不是整个寨子,整个村里的好事吗?所以,几个村干也在旁边搓合着。 “这样,不就好了吗?早知道大家都朝这方面想,哪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来帮忙解决的,众人拾柴火焰高啊,大家一起来搞,说不定,还能做出一个大事来。” “是啊,我们早点想到这样,就不用再来和仰亚争地划界线了。可是,如果没有我们刚刚开始时的这一闹,想也想不到还有后面的这个结果呀。其实,好多的事情也都是吵出来的、争出来的。” “仰亚,你看,这样一来,你这目标就大了啊,比你原来的,要扩大一两倍了呢。你就带着大家一起干吧。” 仰亚没得说的,干就干呗。 达成了这样一个协议,大家可高兴了。大家又一起,把刚才属于仰亚承包的这一片地的界线划清楚后,又一起把各自山林靠近这一片的、树木不是很多的荒山荒地也划了过来。加入到了仰亚的共同规划区来。 这下,仰亚的承包计划,就不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带着大家一起干的事了。所以,仰亚原来的计划肯业也要重新调整了。 这么多年,包括仰亚在外面工作,还是在‘改造’这六年,毕竟都通过交流和观察看到了外面的一些发展农村经济的作法。以前,也许他只是出于一种漫无目的地观察和吸收,却不想现在却有可能要用上了。 有了几个村民的加入,仰亚的信心也提高了不少,责任心也不少。就在大家把那片荒山以及周围大家的一部分荒山荒地重新规划过来后,当天晚上,大家就集中在了仰亚的家里,重新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了。 “仰亚,你这,自己都还不知道能做成怎样呢,你就把大家招集起来一起干,你有把握能把这事干好吗?”阿爸有点担心地问仰亚。 “叔,这都是我们自愿加入过来和仰亚一起干的,至于成与不成,都是我们自己的责任,有仰亚带着我们一起干我们就高兴了,就算是万一失败,我们也不会埋怨仰亚的。” “话都是这么说,我是担心他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就把大家拉过来一起干,怕耽误了大家。” “没事,叔,你就放心吧,我们愿意跟着仰亚一起干。” 当然,阿爸的话,是阻止不了大家此时的信心和决心的。阿爸也乐意看到仰亚以及大家能干出自己想干的事情来。 通过一个晚上的协商,得出了以下的结果: 1、这个荒山承包就以集体合作的方式进行。 2、这个集体什么时候都由仰亚来具体安排和指挥,听仰亚的,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向仰亚提出来,然后大家商量;商量不成的,可以请示上面的领导来帮助解决。 3、如果有谁在中途不愿意一起干下去了,他可以退出。退出按当时的具体情况给予退出人一定的补偿,但退出人不得破坏这个集体方案的继续进行,包括已经纳入的属于退出人的土地和土地上面的作物等。而转由这个集体承包一起经营; 4、以后这个集体的经营项目和经营方向,听从仰亚的,有重大的改变和决策时,大家共同商量;不能决定的事,不能强行执行; 5、对于以后人员的加入,必须经过大家的同意,方可按照一定的程序进入。 商量初步的计划是:首先是规划出一小片地方来,用着做一些短期就能的一定收入的。大家讨论后,决定搞一个小型的养鸡场和一个养猪场。因为这两方面,大家都比较熟悉,如果再能够通过镇里、县里的相关部门在技术上给予一定的帮助和指导下,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其实,大家还决定把养牛养羊也一起干起来。可是,一个方面,养牛养羊,如果是关着养的(圈养),效果不是太好,放养的话,可能又会影响到整个一片基地的开发。特别是羊,养羊的破坏率是挺大的,不适合于在基地开始建设时期养。 再加上,一次性投入太多的,也不利于管理。 目标确定后,就要开始动工了,动工这边,由原来一个仰亚的朋友(小伙伴)阿吉负责。而仰亚,因为这和自己当初的想法出入太大,他要到镇里去和杨书记重新取得联系,要把新的想法告诉杨书记。这也是上一次杨镇长和县土地局的王科长走时告诉仰亚的。 当时他们走时,如果一旦仰亚决定下来,要搞时,再把具体的规划和实施方案给镇里看一下,还有就是,如果仰亚真的决定以种茶叶为主的话,也要与王科长取得联系,这还牵涉到茶叶苗、茶叶栽培技术等问题。毕竟这是在这个地方第一次种植茶叶,虽然附近的其他几个县都早有种植,可是,隔一座山也许就是另一种气候,也是另一种土壤。这些,都要经过重新认真的调查和研究后才能决定的事。 仰亚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以后,就来到了镇里,再一次找到了杨镇长。 “仰亚,考虑清楚了,你那块地,到底怎么弄?” “杨镇长,我那块地,又增多了好些呢。” “嗯?怎么回事?不是你们村委都定下来了吗?怎么会多出来呢,他们又多给你了?” “没有,是那片地附近的几户村民自愿把他们的地规划进来,参与我一起干。” “啊,那这是好事呀,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干?还要不要种植茶叶?” “我们想先规划出一小部分,用来做一些能出效益快一点的,比如养鸡养猪等,然后大部分地来种植茶叶。所以,今天我来,就是想把我们现在的情况给你说一下,面积增大了,会不会对我们有影响。还有就是,种植茶叶的技术问题。” “面积扩大了,当然是好事呀,只要你们能够努力、认真地做下去,我们镇里面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们的。你们能够联合起来一起干,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你们的规模也会比以前大得多,我们到上面去给你们想办法也就更有说服力了。” “可是,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动工,杨镇长,你也知道,我,这也是刚刚回来,也没有什么基础,我们动工的基本工具呀物资呀,也是个问题,你能不难帮我们一下啊。” 杨镇长当然知道仰亚前几年的事。现在的仰亚,确实是白手起家,是有点困难,这个事,杨镇长怎么能不知道,就是仰亚不来跟杨镇长说,他也会想尽办法帮助仰亚的。毕竟仰亚的情况有些特殊。 “嗯,这我知道,那你们预算了吗?大概都欠缺些什么,又需要些什么?” 其实,仰亚也是有些准备的。就在来之前,他和阿吉他们也商量了一下,并且还列出了一份清单。 听到杨镇长这么一问,仰亚就把自己身上的清单拿了出来。 “呵呵,仰亚,原来你早就有准备了啊。” 杨镇长接过仰亚的单子: 镐子十把;铁锤十把,钢筋200根,水泥二十包,铁钻二十支,火药、雷管等。 人力自筹,砂子自筹,木材自筹,瓦片、石砖自筹。 杨镇长一看,都为仰亚他们的精神而感动。看着这份清单,其实,仰亚他们要的不多,人力、木材、砖瓦这些可都是大的投资啊,而钢筋、水泥、火药、雷管等,只是仰亚他们手边没有,才向政府伸手的。他们一点都不想给政府增添麻烦。 “仰亚,就这些了?” “杨镇长,不好意思,我们这也才刚刚开始,手头确实太紧了,要不,我们也不好意思来给你们添麻烦。” “没有,仰亚,只要你们有决心肯干,我们政府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们的。仰亚,我看呀,你们既然好些人又加入到了你这个行列,那就不能不增加投入,增加物力财力地干了。这样吧,我看你这列出来的东西,还是有点少了,我就把你列出来的这些,我每样都给你们多配置一点,也好让你们工作进度快一点,手边方便一点。比如镐子,我给你二十把,锤子二十把,钢筋、水泥等都加倍,怎么样?” 这当然好了。仰亚赶紧感谢了杨镇长。 最后,杨镇长马上就带着仰亚到镇上的相关部门,给仰亚批了他想要的那些物资。 而另一个问题,也就是关于栽种茶叶的技术问题,就只能去找县土地局的王科长了。 杨镇长带着仰亚要好了这些东西,当天下午就带着仰亚来到了县里。 0136、山湾也醉了 0136、山湾也醉了 县土地局王科长听到仰亚的情况后,也为仰亚高兴。看来,如果有部分村民愿意参与,那还真得好好地规划一下。 正好,现在也不是栽种茶叶的季节,还有的是时间。 王科长答应,仰亚他们可以先把地整理出来,等他有空了再具体地给仰亚他们规划一下。然后,再带着仰亚他们到邻县别人的茶叶基地上去看一看、参观参观,学习一下别人的茶园是怎么搞的。 可这一切,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做好的。王科长又了解了一些仰亚这边的具体情况后,当天,仰亚就回了家里。 家里现在,可就热闹了。阿吉他们,比仰亚想象的还要卖力。就这么一天的时间,他们早把该准备的全部准备好了。 镇里面送给他们的那些物资,阿吉找来了村里的拖拉机,一下子就把它们拉到了村里。这会儿,正在从梯田下面的公路边往寨子里面搬呢。 “哇,你们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哈,就这么半天,就把这些东西全都搬回来了。”仰亚在路边遇上了阿吉他们。 “是呀,仰亚,要不是领取炸药、雷管等要通过特别的手续,我们可能在中午就已经干完了。” 看来,人多了,还是好办事。这比起仰亚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好多了。 仰亚走过去,和其中一个人抬起了几根钢筋。 “仰亚,你就不用抬了,我们干就行。你这也跑一天了。就休息一会吧。” “哎呀,我这不也要一起回家吗,就顺便抬一点回去呗。” “没事,这也不多,有我们几个抬也就够了。再说了,你那肩膀,也不一定能和我们比,到时,你抬到半路抬不动了,我们还更麻烦。” 这句话,仰亚听起来就有点不是滋味了,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别说仰亚这已经回来得一段时间了,多多少少肩膀还得到了一点锻炼,要是真的仰亚刚刚回来的那一阵,别说是抬钢筋,就是给家里面挑一担水一担谷子都是个大问题。真正的,仰亚还抬不过务妮呢。 “别这么说,我这也已经干活得有几个月了,还像你们说的那样。” “要不,你试试?” 仰亚举起几根钢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肩上,抖了抖,感觉没事。 “你们看,这有什么难的,走吧。”说着,他抬起一头,就要往石台阶上走,后面跟着的人,也只好跟上。 一排排人沿着石阶,有挑的,有抬的,也有一个人扛的,慢慢地把这些东西往家里搬, 可刚刚抬到石阶路的一半时,仰亚真的感觉到肩膀受不了了。总感觉那钢筋要往肉里面剌进去一样。他只得不停地在肩上交换着。和他一起抬着的人,当然看出这是怎么回事了。 “仰亚哥,要不,放下来歇一会吧?” 一听到一个‘歇’字,仰亚的肩膀马上像接到上级命令一样,就更是想在那里‘罢工’了。直压得仰亚半边身子都朝着这边倾斜。 “好!”还没等仰亚一颗‘好’字说完,放有肩上的钢筋就‘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直接就掉在了地上。直震得后面抬着的人肩膀也一阵酸麻,赶紧把肩上的那一头也摔了下来。 其他的人,看到前面的仰亚已经歇下来了,也只好跟着歇一会。 “仰亚,看来,我们寨子也要修一条公路了啊,修好了公路,也就不用我们这样摩自己的肩了。”一个人说。 “是呀,仰亚,你看,你这又要把那片荒山也整起来,没有一条公路可确实不方便啊。你看,现在,好多的寨子都已经有自己的通村公路了。” 这是实事,其他的寨子,也就在这几年,陆陆续续修通了好些通村公路。可是,仰亚他们寨子有些特别,别看着这个寨子隔着下面的公路不是太远,可是,那是按直线距离来算的。就算是沿着这条接近垂直的石板路,从下面走上去也不是太近。更何况修起公路来,那得要绕过多少弯,又要延长多少里。 可是,仰亚和村里人想的一样,他也希望有一天,这个寨子有一条一直通到寨子里的公路。他也和大家一样,默默地在自己的思里想着。 休息了一会,大家才又重新起程,抬着挑着慢慢地朝上面爬。第一次的东西抬到家以后,几个年轻的,又下来抬了一次,才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搬完,这时,已经是天都黑了。 今天这事,是大家提前都预计好了的。今天晚上这一伙人就在仰亚家一起吃饭了。 吃饭间,仰亚也把今天在镇里在土地局的情况给大家说了。县土地局已经同意仰亚这一片地用来种植茶叶了。只是还没有到种植茶叶的季节,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把大家想好的小型的养殖基地建起来。 说到做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当天晚上就决定,第二天就马上开工。 “仰亚这可是我们要做的大事啊,是不是要挑选一个好日子,做一个启动仪式啊?”有人提议说。 “哎呀。有什么好搞的,明天动工动土了就行了呀。”仰亚好像不太支持。 “搞!我也支持搞,搞一下,大家热闹一下;再一个,举行一个仪式,也能看出我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也好让大家都能注意到我们,我们做这件事,是认真的。” “做吧,仰亚,挑选一个日子,整一下,也许对于我们大家也是一种心理安慰和鼓励。” 既然大家都是这样想的,那就整一下呗。 这倒是说巧不如凑巧,大家翻开黄历看了一下,明天,就是一个很好的日子。最适合于破土动工了。 有这么的巧合,真的就像和电视剧上编出一的那些故事一样。这种巧合,也更是坚定了大家的决心,也更加强的大家的信心。 农村的这种动工仪式,是很隆重的,也是很热闹的。大型的动工仪式,还有可能要杀猪宰牛的。可是,仰亚他们整的开工仪式,还是小了点,他们只是跟寨子里其他人家买来一头猪。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就带上了开工仪式要用的东西,还有那些物资材料,能搬的,就一起搬到了地里。村子里其他的人,听说仰亚他们动工修建什么养猪场养鸡场茶场的,今天还要到那片地上去搞什么开工仪式。所以,好多人也就跟了过来。当然,一部分人本身也就是仰亚他们找来帮忙的。其他的人一起跟了过来,这到是对仰亚他们有利的。这样,仰亚他们就把另外一些,仅凭他们几个人不能搬走的东西,就全都光给了那些一来看热闹的人,大家七手八脚对,一次性就把所有要搬走的东西,全部都带了过去。 开工仪式,也就像寨子里谁家有喜事一样。大家也乐得帮帮忙,凑凑热闹,混混饭,打打牙祭。 从村里到荒地,还是有一段距离,大概也有个三四里地吧,一路上,大家抬的抬,扛的扛,说说笑笑,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地里。 地里,也有前几天阿吉他们几个提前整理出来的一小块地。这里,也就是马上要建起来的养猪养鸡场地了。今天的仪式,就要在这片已经整理好的地上进行。 昨天晚上,一决定要搞开工仪式后,大家的积极性别提有多高了,连夜,几个人就把今天要的东西准备起来。所以,今天一来到这边,两个人就把昨天准备好的一幅横幅,在旁边的两棵大树上挂了起来—— ‘农村合作种养殖基地开工仪式!’ 在这绿绿的山上,拉上这一样幅红色的横幅,一下子就让这静静的山里热闹了许多。挂上了横幅,大家又在一旁怂恿仰亚来一段开场白。 “仰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带头人了,你是我们的领导了,我们就要跟着你一起干了,你不学着城里的老总们说上几句?” “啊,还要整这一招呀?我看就算了吧。谁想说就说两句呗,反正我不想。” “仰亚,这可不行,今天,不是谁想说就能说的,今天,就你能说,其他的人,想说,我们还不让说呢。” 仰亚还在推辞,几个人走了过来,抓上仰亚就往‘主席台’上推。旁边一起跟过来的,谁又愿意错过这份热闹呢。也都在下面一个劲地起哄。有几个年轻人也跑了过来,帮着那一伙人‘欺负’仰亚。 仰亚被逼得没办法,也只好来几句了—— “好,那我就来几句吧,大家,早上好,我们同住在一个寨子,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今天,大家愿意让我来带着大家一起干这事,我也就不推辞了。 “大家也知道,前几年,我也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有好几年没有在家了,这期间,也很感谢大家对于我们家的帮助和支持,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助,我想,我的家,现在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这里在,我先谢谢大家; “我这也刚刚回来不久,第一天回到家,看着我家的那个样子,我的心里也不好受,特别是两个小孩,就因为我的不在,搞得他们在学校里都抬不起头来,整天就是兄弟两个孤独地上学,又一起孤独的回来。所以,我才想,我再也不能离开这个家了,再也不能丢下两个孩子不管了。所以,我才想到,要不我就承包村里的一片荒山,能够呆在家里看好小孩,再带好老人,又还能再做点什么,把家重新带好起来。 “一开始,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可是,现在,又有这么多个老乡、朋友、小伙伴愿意跟着我一起干,哪怕是干不成了,他们也愿意和我在一起。所以,我也不能就这样抛开大家,而只顾着自己。今天,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就要在这里开工了,开始做我们想要做的事情了,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 “在这里,我也向大家保证,不管以后怎么了,我也愿意带着大家一起干,也不管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我都谢谢你们的信任,也不管我个人以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会带着大家一起干下去的。 “好的,我要讲的也就是这些。这里,就先谢谢大家,特别是寨邻中的你们,感谢你们今天能来,也感谢你们对我们的鼓励——” 还没等仰亚把最后一句话读完,旁边的几个人就把昨天连夜准备好的几串鞭炮放了起来。 ‘啪啪啪’的声音,一下子在整个山谷里响了起来。 在鞭炮声中,又听到一声声杀猪叫的声音,这一下子大家就都动了起来,有急忙过去帮着杀猪那做帮手的,有又在旁边的空地上用石头支起了‘土灶’。有提着水桶到山边去接泉水的,也有跑到山上去采摘野菜蘑菇的。就像村子里谁家有喜事一样。忙着笑着说着。一群还没有上学的孩子,早已经被刚才的鞭炮声吸引,这会儿还蹲地那堆鞭炮灰里,捡着那些还没有炸响的鞭炮呢。有捡着还能放响的,有那大着胆子、又不知危险的,就着旁边的火星放了起来,直吓得旁边更小一点的孩子赶忙捂上了耳朵尖叫,却又被那担心的父母揪了起来,屁股上来了两巴掌。只好又嘿嘿嘿嘿地笑着跑开了。下一个捡到手后,仍然又放了起来,还没等自己的阿爸阿妈注意到,早就跑远了。 仰亚等几个人,加上村里几个年轻的、愿意帮忙的,也学着城里的样子,搞起了一个什么‘奠基’礼。从旁边山上找不一块石头,再用半截红布给裹上了,就在这一片地里,挖上了一个坑,把石头和布一起埋了下去。 虽然这个‘奠基’有些简陋,有些不太正规,可是,埋下的也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祝福、他们的决心和信心,以及他们未来的梦想。 就这样,通过半天的忙碌,今天的开工仪式就要进入最后的尾声、也是**了。那就是所有到场的人员,不论男女老少,也不分远近亲疏,刚才从家里带来的所有食物,还有刚刚杀掉的那一头肥猪,还有从山上采来的野菜等。此时,都在这一片山湾里飘出了浓浓的香味。 孩子们早已经等不了大人们那些没必要、多余的话了,两眼直盯着锅里,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大家围成了一圈,或蹲或坐,都举起了手中的酒碗,有祝福,有欢笑,更有疯狂。 这与其说是一次开工奠基,还不如说是一次相聚、一次狂欢、一次放纵。 热闹一直从中午延续到下午,一直到日落西山;到看到那一片晚霞的鲜艳。 大家的欢笑声,也一直在整个山湾里响着、笑着、叫着;山谷也给了卯亚他们同样的回应。 直到最后,仰亚醉了。 大家都醉了。 也包括这一片山湾。 0137、小鸡斗食 0137、小鸡斗食 这一晚,仰亚是真的醉了。 就连就是怎么回到家的,仰亚都搞不清楚。他是醉得什么也不知道,由寨子里的人把他抬回家的。 其实,仰亚是很少喝酒的,不管是原来在宣传队,还是在学校,仰亚都很少喝过,更别说喝到醉得人事不知。 今天,仰亚也特别的高兴,这也是他回来这一段时间最高兴的一天,也是最高兴的一件事。他终于要开始做自己该做的事了。终于也可以在家里陪着自己的家人了。 再加上这就要开工了,从这件事,也能看出,左邻右舍的人,看仰亚的目光也比以前好多了。所以,在这种场合,仰亚再说不喝酒,那肯定是不太好了。 这一开始喝酒,就刹不住车了。一杯一杯又一杯,一轮一轮又一轮,直到最后,喝得仰亚倒下为止。 大家把醉得什么都不知道的仰亚,从三四公里以外的基地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抬回了家。 醉梦中的仰亚,也不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过来了。他总感觉到有一阵隐隐约约的芦笙在他身边响着。芦笙有点幼稚,就像他刚刚学吹芦笙的时候—— 记得那时,仰亚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时候的仰亚总喜欢跟在阿公的身边,看着阿公抽烟,看着阿公长长的胡子,还有阿公那长长的故事。当然,最让仰亚记得的,就是阿公吹芦笙了。 有时,阿公高兴的时候,就会给小仰亚吹上一两首曲子,仰亚总是陶醉在其中。特别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寨子里,总喜欢在节日里吹芦笙、跳芦笙舞。而阿公,就是芦笙舞里那个最让仰亚羡慕的人。他看着长长胡须的阿公,跳在人群的最前面,听着他那悠扬的芦笙曲,跟着曲子的节奏,整个寨子穿着盛装的人们都一起舞动起来。 这时的仰亚,也会跟在阿公的后面,一步一步、一招一式的走着、跳着。旁边的人,特别是其他的小孩,都会向仰亚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时,就会有人,暗暗地叫阿公‘锦鸡王’。看着小仰亚那一副比大人还认真的样子,也有人悄悄地叫他‘小锦鸡王’。 阿公,确实像一只领舞的锦鸡,那芦笙曲,就是‘锦鸡王’的歌声,是他带领其他人一起跳动的舞曲。那舞姿,是那么的轻盈而又健壮。这个时候,仰亚会跟着阿公跳上一天都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 等阿公停下来以后,仰亚就对阿公说: “阿公,‘锦鸡王’是什么?” 阿公取出自己的小烟斗,在上面放上一锅烟丝后再点上,然后掳了一把自己长长的胡须,笑着对小仰亚说: “锦鸡王呀,就是山中最漂亮的鸟,也是最会唱歌最会跳舞的鸟。” “啊,那怎么他们要叫阿公你是‘锦鸡王’呢?阿公又不是鸟?” 阿公笑了。 “啊,他们说的,那就是跳芦笙舞中,芦笙吹得最好的,芦笙舞也跳得最好的人了。” “阿公,那芦笙吹得最好,舞跳得最好的,就是阿公了?” 阿公没有说话,笑着把小仰亚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阿公,我也要当‘锦鸡王’。” “好,等阿公有空,就教我孙子学吹芦笙,然后也做一个锦鸡王。” 小仰亚笑了,阿公也笑了。 然后,仰亚就跟着阿公吹起了芦笙,跳起了芦笙舞,仰亚吹呀跳呀,跳呀吹呀,人越来越兴奋,芦笙也吹得越来越好,跳舞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阿爸!阿爸——” 模糊中,仰亚突然听到有人叫‘阿爸’。 仰亚还是停不下来。继续着他‘疯狂’的舞蹈—— “阿爸——阿爸——你咋啦?你醒醒啊!” 仰亚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从醉梦中醒来,他的‘芦笙舞’也就嘎然而止。 然后,看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小亚略和小亚金站在自己的床前。 “嗯?你俩放学了?现在几点了,你俩就放学了?”仰亚侧过头,朝窗外看了看,东边的太阳还照进房间呢。这也不是下午呀。 “今天不上学,这才早上呢。” “早上,都几点了?我怎么还在睡觉?” “阿爸,都快中午十二点了,你昨天醉酒了,一直睡到现在。” 这样,仰亚才慢慢地想起来,想起了昨天的事。昨天,不是还在山上吗?可是,自己到底怎么回到家里,仰亚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早上,你俩咋不上学呀?” “今天星期六呀。” “啊?!”仰亚看着两个儿子一高一矮站在他的床前。 “亚略,去要一碗水给我喝,这都渴死我了。” 小亚略跑了出去。 只剩下小小的亚金站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把小芦笙。看着儿子小亚金手里的芦笙,仰亚又想起刚才梦里的事来。 原来,仰亚在梦里听到的芦笙,是儿子小亚金吹的。 “亚金,刚才是你吹芦笙,还跳芦笙舞了?” 小亚金‘嘿嘿嘿’地笑了两声,算是给阿爸的回答。 “你跳的什么?再跳一下阿爸看看?” 小亚金,也不再胆怯了,把小芦笙放进自己的嘴里,就开始吹了起来。 “阿爸,给你水。”小亚略端着水走了进来。仰亚接过水,使劲地喝了几大口。 小亚金看着阿爸,自己一个人还在一边认真地吹着跳着,时儿屁股还扭上几下,看得仰亚都有点想笑了。 “小亚金,你在学校也是这样吹的?” “阿爸,阿弟这久,天天在学校练习吹芦笙呢。” 原来,这六一儿童节马上就要到了,自从上次老师们看重了小亚金的芦笙舞后,就决定要在六一儿童节校园活动中,叫小亚金和另外几个男孩把这个民族舞蹈表演出来。所以,这久来,小亚金才天天在学校里练习吹芦笙和跳芦笙舞。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没有上课,可是老师也给小亚金他们布置有任务,就是他们回来,在家也要每天早上练习一个小时的吹芦笙和跳芦笙舞。 刚才,小亚金自己自觉地练了。也才有仰亚在梦中听到的那段带着童音的芦笙曲,以至让仰亚误认为自己是回到几十年前自己和阿公在一起。 “亚金,你真的要在儿童节在学校表演节目?” 小亚金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仰亚真的还不知道要不要教自己的孩子学吹芦笙和跳芦笙舞,可是,这孩子却自己先练上了。而且一招一式,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仰亚又想起了上次杨老师来家访。 能让孩子有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能让孩子敢于在大家面前去表现自己,也许会让孩子早一天活泼起来、自信起来。 “小亚金,六一儿童节,你真的想去表演吗?” “想!”小亚金又点了点头。 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仰亚从床上坐了起来,伸出手,把小亚金拉到了自己身前。从他的手里拿过芦笙。 “想不想真的让阿爸教你两手?” 小亚金又笑了。 “想!” 这是一管属于儿童玩具型的小芦笙,比起真正的芦笙要短得多了。这种芦笙,也能吹出几个音调,可是要吹出一首完整的歌曲,那是达不到的。充其量,它就是能在小孩的芦笙舞中起到一个打节奏的作用。当然,它也是儿童芦笙舞舞蹈道具的一部分。 当然,对于仰亚这种专业的芦笙高手来说,哪怕就只是这样的一管玩具芦笙,在仰亚嘴里吹出来,就肯定不是小亚金吹出来那么简单了。经过仰亚的特殊演绎,又多了那一份情感。 一曲吹完,小亚金已经入迷了。 “亚金,你们老师教你们在六一儿童节上表演的是什么节目?” “小鸡斗食。” 这是芦竹舞中专门针对小孩编的一个传统节目,‘小鸡斗食’,就是一群可爱的小鸡,在鸡妈妈的下,在野外寻找食物,然后按照小鸡所有的游乐、嬉戏、争斗、玩耍、抢食等的动作编排出来的一个节目,它把小鸡的可爱和小孩的可爱都融入到了这个舞蹈里。既生动又活泼,既有生活现实,又有对小孩的吸引力。是很多关于小孩的芦笙舞编排的必选节目。 就是这样一个节目,仰亚也是很久没有看到了。 学校能把这个节目编排出来的话,那也是不错的了。 “小亚金,你们跳得怎么样了?跳来我看看?” 小亚金也不客气,接过阿爸手中的小芦笙,又开始表演起来。小亚金跳着舞着,仰亚看着。可是,让仰亚看到的,却不是他想像中的‘小鸡斗食’。这和仰亚想像中的‘小鸡斗食’相差太远了。 可是仰亚也不会影响小亚金的表演,一直等到小亚金把整个舞蹈跳完。 “跳完啦?” “嗯,跳完了,这是我们老师教的。” 仰亚不能说老师教得不好,更不能说孩子表演得不好,也许是仰亚对于这个‘专业人’要求太高了。他完全没能从舞蹈中找到原来那个真正的‘小鸡斗食’的感觉来。 真正的小鸡斗食,可不能这样跳啊,要是按这样跳下去,以后就不知道真正的‘小鸡斗食’在变成啥样了。 仰亚猛然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决定亲自把这个舞蹈给儿子小亚金表演一遍。虽然这里只有一只‘小鸡’。仰亚也要把它表现出来。 “儿子,阿爸跳一个‘小鸡斗食’给你看看,你看看是阿爸跳的好呢,还是老师教你们跳的好。” 说着,仰亚就在床前跳了起来。 芦笙一响,仰亚仿佛又回到以前,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激情又一下子涌了出来。仰亚,把这一天一夜的醉意全部忘记了。仰亚和着芦笙的节奏,伸手、出脚,扭胯,一下子,一只活泼可爱的大‘小鸡’就出现在了两孩子面前。跳着跳着,仰亚的每一个动作就如真正的小鸡一样,就连在旁边看着的两儿子,都能根据仰亚的动作叫出名字来—— “啊,阿爸,这是小鸡找到食物了!” “另一只小鸡跑过去抢食物了。” “快快快,快跑,那边又有一只跑过来要抢你的食物了。” “抢到嘴了,啊?又被其它的小鸡给抢走了!唉!” 连两小孩的表情都跟着‘小鸡’激动起来。 直到仰亚把一曲吹完也表演完,两小孩还在为小鸡着急着。 “小亚金,你看,阿爸跳的,和你们老师教的,哪个更好看?” “阿爸跳的好看。” 小亚金这不是在拍马屁,就连他小小的眼光都能够看出自己的,要比老师教的精彩得多。 一曲舞跳下来,仰亚的文艺细胞彻底被激活。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小亚金,这才叫‘小鸡斗食’,你们老师全都搞错了。要不这样,你们一共有几个人在跳这个舞蹈?” “八个。” “那我们寨子这里有几个?” “四个。” “好,那你就去把这四个一起叫来,阿爸教你们怎么跳好这‘小鸡斗食’。然后,明天你们几个到学校再去教其他的四个一起跳。” 小孩听了当然高兴了,跑出门去,不一会儿,就把另外的三个小伙伴也叫了过来。 仰亚已经起床来到了室外,通过刚才这一跳,仰亚完全地‘醒酒’了。而且还在刚才的芦笙舞的兴奋当中。 “阿爸,我把他们几个都叫来了。” “好,阿爸这就教你们跳一个正二八经的‘小鸡斗食’。” 经过仰亚这‘专业的老师’一下午的指点,四个小朋友真的就成了四只‘小鸡’了。那小鸡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栩栩如生,特别可爱。 几个小孩也不得不承认,小亚金阿爸教的‘小鸡斗食’才是真正的小鸡抢食物吃。 第二天,几个小朋友回到学校,上了一天课后,又到了他们的课外活动练习跳芦笙舞的时间了。 老师同样把八个小孩叫到了一起,让他们上星期老师教的舞蹈跳一遍,然后老师再教一些新的动作加进去。 “老师,昨天我们到小亚金家,他阿爸又教了我们一个‘小鸡斗食’。比我们跳的还好看。” “嗯?是真的吗?那你们几个先跳给老师看一下。” 兴奋起来的小孩,表演,是他们的天性。几个小孩,一下子,就把昨天仰亚教的,完完整整地跳了出来。 老师也终于看懂了。这才是真正的、专业的老师教的‘小鸡斗食’啊。 这天下午,老师没有再叫几个小孩跳舞,就这样一直带着他们,也不管小孩回不回家,也不管小孩吃不吃饭,两个老师八个孩子匆匆地就朝着仰亚家而来。 看来,这次,由于酒后的仰亚一时的冲动,今天,又要‘撞祸’了。 0138、六一前夕 0138、六一前夕 今天,仰亚正在家里忙着。却突然看到小亚金气喘吁吁地跑来。 “阿爸,阿爸,我、我们老师来了。” “嗯?你们老师?你们老师来干吗?” 还没等仰亚反过神来,小亚金的老师带着一大群小孩叽叽喳喳地就过来了。 儿子啊,这哪只是你们老师啊,这不差不多是你们全班都来了吗?你们老师把这么大一群孩子都带过来,这是要干啥啊?! 原来,小亚金本来就是和老师、还有其他孩子一起过来的,只是到了自家门前,小亚金才提前跑了过来,把这事提前告诉了阿爸。 仰亚搞不懂,但有‘客’至远方来,再怎么也应该把‘客人’迎进家呀。 “啊,老师,你们来了啊,快快请进来吧。还有其他的孩子们,也一起进来吧。” 两位老师,带着七八个跳芦笙舞的孩子,又一路上跟来了不少的、一起放学回家的孩子,总共差不多二十几个了,在仰亚那不是很高大的吊脚木楼里,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哪怕都是些孩子,也已经挤得满满的。再加上,二十几个孩子的嘴,那真的,要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甚至连老师跟仰亚说话的声音也听不清楚了。因为仰亚家确实有很多让孩子们好奇的东西,比如芦笙。 “孩子们,别吵了,老师还有跟小亚金爸爸说事呢。”老师拍着手叫了起来,这样,屋里的吵闹声才稍微小了些。 “老师,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吗?”仰亚看看老师,又看看满屋子里的二十几个孩子,说。 “亚金爸爸,还真是有事要找你,不是我们有事,是孩子们的事。” “孩子们的事?”这么多的孩子都跟我有事,仰亚想着。 “仰亚老师,今天我们是来找你帮忙的。” 听到‘仰亚老师’这个名字,仰亚还真有点不太习惯,这个名字,好几年没人叫了,而且还是在这里,在自己家里,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以前,在这里是没有这么叫的,就算是仰亚在宣传队、在学校,当他回到家时,都没有人叫过仰亚‘老师’。现在突然有人这么一叫,仰亚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嗯?叫我老师,你们才是老师啊,我,一个------” “不,我们今天就是找仰亚老师来的,今天,你就是我们的老师,不仅仅是孩子们的老师,也是我们俩个老师的老师。今天,我们是特意过来请教的。” “啊,请教倒是不敢,有什么事,你们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们。” “好,仰亚老师,这可是你说定了的哈。” 仰亚微微一笑,没有作答。可两位老师也没有直接把要说的话说出来。而是又卖起了‘关子’。 “仰亚老师,听说你在国外最大的音乐厅里也吹过芦笙,当时的感觉怎么样?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仰亚心想,这是什么问题啊。今天,你们带这么多孩子来,就是想来听我讲故事的?仰亚还是摸不透两老师来到底想干什么。可是,老师的这个要求也不算高呀。说说自己过去的故事,特别是对孩子,那是肯定有好处的,更何况,那也是自己这半生中最值得炫耀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一份虚荣心,仰亚也不例外。 “哎呀,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 仰亚还是情不自禁地又一次祥林嫂一样的开始了—— 当然,这个故事,也是孩子们最想听的,也是他们最爱听的,也是老师们希望孩子们听的。仰亚大叔可是整个村子里的骄傲啊,也是孩子学习的榜样啊。 可是,接下来的‘故事’,仰亚就不好了。他也更怕别人听了这个让人羡慕的故事后,就问——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的故事,就有点‘儿童不宜’了,也不是一个偶像型的人物该说出来的故事。当然,老师们是懂的。所以,老师们也没有再提。 听完了‘偶像’的故事,老师才开始引入正题。 “仰亚老师,听说,你可是我们这里,年轻人当中,芦笙吹得最好的,现在,怎么很少听到你吹了呢?” 老师问这个问题,就有点没水平了。谁不想吹啊,可是,我还年轻吗?我已经三十来岁了,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阿爸了,再说了,现在,我、这样的家,我还能只顾着自己吹芦笙吗?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我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平凡人,我也有家要养,有孩子要抚养,有家要过啊。所以,仰亚只得苦笑一声,说: “唉!现在老了,哪还有那些激情啊。” “可是,你前几天不还是用小亚金的玩具芦笙教他们吹芦笙跳芦笙舞的吗?” 这,就是今天两老师带娃来的目的。 这一‘将军’,仰亚是有千军万马也走不过‘楚河汉界’了。甜言蜜语可不是马后炮啊,也不是卧糟马、措子车。而就是一个过河的小卒子,死死地顶在了仰亚这‘老王’面前。这个小小年纪的老师,就是这颗‘卒子’。 “啊,那是逗着小亚金他们几个小孩玩的。” “可是,仰亚老师,你这一逗着玩,一下就把我们拍在沙滩上了啊。几个孩子一回到学校,把你教给他们的芦笙舞一跳出来,直接就把我们教了十几天的东西给否定掉了啊。” “啊?”仰亚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儿子小亚金,又看看周围一圈的二十几个孩子。 是自己的儿子出卖了自己啊。 仰亚再尴尬不过了。可是,两个老师却又笑了起来。 “仰亚哥,你也别怪小亚金了,他们也不知道这后来发生的事情。今天,是我们两个老师的主意,特意过来找你的。来找你,也就是因为孩子吹芦笙的事情。” “嗯?找我?孩子吹芦笙的事情?” “是的,仰亚老师,现在,我们是真心地叫你一声‘老师’,因为在这方面,你确实是我们的老师啊。” 这时,两老师才把今天来的真正的目的说出来—— 六一儿童节,是每个学校都要举行的针对孩子们的节日,是给孩子们表现的一个机会,小亚金他们这种乡村小学也不例外。 这样一来,责任就落实到了几个刚刚分配来的老师身上了。学校以及上面也一再强调,不能每年都编那么几个洋不洋土不土的节目来糊弄学校,更不能用这种没水平的节目来糊弄孩子们。所以,今年的六一儿童节,学校也想有所改变,特别是在孩子们节目的编排上。 所以,也就才有了小亚金偶然地‘表现’了一段‘芦笙舞’后,就被老师抓住不放,而硬是要把这个节目编出来。 可是,几个年轻老师,在师范学校的时候,也是学过跳舞的,可是,这种民族芦笙舞,她们还真的只是一知半解,根本就没有谁认真地给她们上过课,或者说是正规地培训过。 这个,在现在这个也在慢慢地汉化的民族村寨里,很多民族的东西也不太被大家接受和宣传了。反而是从外面来的一些什么流行音乐呀,外来舞蹈呀乐器呀,让年轻人看来更加的时髦,也更让他们感兴趣。包括在师范学校里也是一样。所以,这些年轻的老师们根本没有机会学到真正的民族芦笙舞。 那天,看到了小亚金的‘表演’后,两老师才突发奇想,再加上自己的想像和创造,才勉强编了那么一个‘芦笙舞’来。可是,就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她们编的‘芦笙舞’跟真正的芦笙舞到底有几分的相似。 直到今天,被仰亚糊弄了的几个孩子(包括小亚金),把他们‘学到’的,到老师面前一展示。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所以,这才有了两个老师直接把一大伙孩子带到仰亚家里来这一幕。 她们才想起来,这山上就藏着真龙啊,怎么不请他‘出山’呢? 两个老师想好了,把孩子一起带过来,一起来找仰亚这个老师,一定要叫仰亚把这个芦笙舞给孩子们编排出来,哪怕用上其他的,男孩追女孩死缠烂打的方式,也要把仰亚给磨出来。 “仰亚哥,仰亚老师,这就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这孩子我们也带来了,这其中也有你的儿子小亚金啊,要不你问问他们,看他们是愿意跳你教给他们的,还是愿意学我们教给他们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孩子们,你们说,是要哪个教的?” “我—们—要—亚金阿爸—教—的——” 难道,这不是在来的路上都教好的吗? 都说孩子们是最有可塑性的,这不就是了。 两个老师,用美丽的大眼睛一直跟着仰亚的脸在转,十几双童真的眼睛齐刷刷看着仰亚。 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连这群孩子也是美的。 仰亚折服了。 “这隔六一还有多久?现在来改你们原来的节目,还来得及吗?” 仰亚轻描淡写地说,这一句话,把两老师激动得就差小心脏没跳出来了。这么说,仰亚老师是答应帮他们重新改编节目了喽。她们还想着下一步怎么一齐上前抱着仰亚的两边胳膊撒娇呢,这怎么最后一招还没用上,就获胜了呢? “这么说,仰亚哥,你算是答应了?” “你们这一会儿仰亚哥,一会儿仰亚老师的,我能不答应吗?” “耶!”两小女老师举起了石头剪刀布。 “耶!”十几个孩子也尖叫了起来。 “可是,这都几点了,天都快黑了,其他孩子不要回家吗?这个时候,孩子还没有回家,他们的阿爸阿妈不着急吗?”仰亚问。 “哎呀,仰亚哥,没事没事,你就教教他们吧,其他的事情我们去解决就行。” “可是,这里也没有那么多道具芦笙啊。” 是的,芦笙舞最大的特点就是要有芦笙作为道具,哪怕是小孩表演的芦笙舞,哪怕是小孩根本就吹不响的芦笙,也一定是要有的。 “那这样吧,我就再用个半个小时,把这群孩子再重新排一下位置,再结合他们自己的习惯,把一些基本的队形、步子教给他们,然后回家,等明天都有了芦笙后,我再给他们编排。” “好好好,仰亚哥,只要你答应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依你的。” 接下来,仰亚就把原来跳这个舞蹈的八个男孩叫了出来,一看,人员还是有点少。仰亚以专业的角度来看,当然达不到他想要的,所以,他又在旁边跟过来的孩子中,不管是女孩男孩,又挑选了几个过来,加入到一起。 “仰亚哥,‘小鸡斗食’,这不是男孩们跳的芦笙舞吗?” “小孩,哪看得那么仔细,再说了,小鸡崽不也有小公鸡小母鸡的吗?你们原来只有八个人,那场面看起来也太少了,要跳,就跳一个大型一点的给大家看看。” “好,我们听你的。” 有‘老专家’在这时,能编排出一个比原来更好的节目来,两小老师何乐而不为呢? 仰亚又结合十几个孩子们的高矮顺序,以及各自对于乐器和舞蹈的感觉好坏,把他们不分男孩女孩的编排好了,又把一些基本的舞步动作练习了几遍,天已经是黑得差不多看不见路了。有几个孩子家比较远的,还是有些着急。仰亚和两个老师也看出来了,所以,仰亚才叫大家都停了下来。 专业人干专业的事。 仰亚的编排,仰亚的组合,以及仰亚老师的言传身教,比起原来两个虽然会舞蹈,但却不会芦笙舞舞蹈的老师来,孩子们觉得要好学好跳得多。 “大家觉得怎么样啊?” “亚金阿爸,你教的就是比我们老师教的好。一教我们就会了。” 孩子们也顾不得少了就在自己身边的两老师的面子了。两老师刚才也是亲眼看到了专业的仰亚老师是怎么教的芦笙舞的,她们发自内心的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芦笙舞,所以,也没再讨教孩子们的说法了。 “两老师,可是这就只有十几天了,这还来得及吗?” “没事,仰亚哥,我们每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都抽出一个半小时来练,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要不,仰亚哥,这几天你能不能有空,下午都到我们学校来教一下?” “这个——”仰亚知道,现在,承包荒山那边的事情也才刚刚开始,从家到基地,从家到学校都有那么三四公里的路程,而且还是在不同的方向。这可是真的有点为难仰亚了。 两老师马上就看出了仰亚的为难之处,马上改口说: “没事,仰亚哥,要不,我们每天下午把孩子们带过来也行。” “那这样吧,我尽量抽时间能到学校去帮你们,如果我真的哪天不能在你们下午下课前赶到学校的话,你们就赶过来,好吗?” 看来,仰亚对这件事情还是挺上心的。 真不愧上这个专业的人。 看来,这十几天,仰亚只好基地、学校两头忙了。 0139、野餐 0139、野餐 基地建设已经开始了。这段时间,农村的家里也不是太忙,所以,能在家的人,仰亚他们都找过来帮忙,山上也特别热闹。 荒山,把上面的一层杂草杂木荆棘等清除后,就能看到一片片的土地,当然也能看到一堆堆的乱石。那些乱石,有些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有些是‘土生土长’就在地里的。 要想把荒山整理成都能够耕种的土地,一部分乱石是肯定要清理出来的。现在,大家的精力就是在清理乱石。这样,镇里面给的铁钻、钢钎、炸药等就都派上用场了。 那些散落在地里的小石头,都由着妇女们用竹筐等,抬的抬挑的挑,有说有笑地往外收拾着,那些大的、‘扎根’在地里的,就只能由男人们利用钢钎、铁钻、铁锤等,要不就先把大石头打成小石头,要不就在更大的石头上打上一两个炮眼,然后再在炮眼里放上炸药、安上雷管,只等待下午快收工时再一起把一个个炮眼点燃。 这是因为,如果随时点燃炮眼,那所有在场的人都得找地方躲开,因为炸药和雷管炸裂石头,威力是挺大的,也是很危险的。同时,打一个眼放一次炮,再躲一次,来来回回也要耽误好多的时间,所以,一般一放岩炮都是这种安排的。 这种集体的劳动,说辛苦也不是挺辛苦,虽然都是仰亚他们‘请’来的,一天下来,也要或多或少开给大家一定的工钱。可是,那个时候的工钱,还真的不高。不过,大家相隔久了,也就像原来的大集体一样,能够在一起劳动,说说笑笑,大家还是挺愿意的,如果连续几天的话,仰亚他们也会给大伙做个一餐两餐的‘集体’伙食。就在山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种饭总是特别的香,所以,好多人并不是看重那一天几元钱的‘工钱’,而是图这种大家一起劳作时的轻松和快乐。毕竟,又有好些年没有这种集体大劳动了。 今天,大家来荒山上劳动好几天了,阿吉他们就安排了今天要给大家搞一餐山上伙食即‘野餐’了。伙食,在那个刚刚搭起的小工棚旁边,一半在棚里,一半在棚外。棚里,放着食材,棚外就直接升火了,用一些石头和树枝支撑起来的‘炉灶’上,已经开始‘冒烟’了。 时间已是中午,仰亚今天也赶了过来,但他并不知道今天大家要在山上‘搞野餐’。 “哇,看来,我今天运气还不错啊,一过来,正赶上你们搞好伙食呢。” “仰亚,你是看到我们要搞野餐才过来的吧?哪有那么巧,我们一准备搞伙食你就来了。” “我也很久都没有吃到这样的集体伙食了啊,而且还是在山上的野餐,所以,好远我都闻到了香味,也就赶过来了呗。阿吉,这几天,你们整得挺快的呢,我这才几天没到,你们都整好了这么多了。” “是呀,既然你把这边全部交给了我,我肯定得抓紧时间把该做的做出来,才好向你这上级汇报呀。昨天本来想找你说说,今天要搞野餐的事情,想叫你也一起过来,大家热闹热闹。可是,我们到你家时,正看到两老师带着一大群孩子在你家热闹着,也就没有过去打扰你了。” “啊,昨天呀,那是村里小学校他们要排练什么六一儿童节的节目,也有我家小亚金参加,他们想跳一个带民族特色的芦笙舞,就带着孩子们一起过来了,叫我给他们排练一下。” “啊,那这可是你的老本行,如果他们愿意学,你倒是应该好好教教他们,要不,就真的没有人会跳那玩意了。你看,就连我们这一辈人,除了你,也没几个人会了,再不教教下一辈,这东西恐怕也就这样慢慢消失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昨天他们过来,我就帮他们编排了一下。” “可是,仰亚,这边的事也才刚刚开始,你可得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这边啊。” “这还不容易,那我就把这边的事,完全委托给你了呗。” “别别,你别开这种玩笑,你可不能就这样把挑子摔给我,我可没那么大能耐的。” “我说你能,你就能,我也相信你能。” “哎呀,先别说这些了,这伙食还得等一下,要不我们先看看这几天出来的这些,看达到你的要求了没?” 说着,阿吉和仰亚一起,慢慢地走进了这片荒山。 荒山,所有规划过来的这片地,已经全部清理出来了,就连后来几家农户划过来的地也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时不时的,还有人把清理出来的杂草杂木等,特别是那些杂乱无章的荆棘,堆放在一起,正在用火烧着。所以,相隔不远的地方,就升起一堆堆烟火,远远看去,还是挺壮观的。 大家已经把一部分石头,沿着山体原来的地势,或整理成一层层的梯土,或是划成一片片沿着山势的小垄。那些收拾出来的石头,就成了垄与垄之间的界线。 走在其间,大家的说笑声,铁锤打在铁钻上的撞击声,挥动铁锤者的号子声,还有妇女们劳动中轻轻的歌声,在整个山湾里一浪一浪,一起一伏,与山中时不时传来的小鸟叫声,就是变这个山间最好的一首协奏曲。仰亚看在眼里,乐在其中。 “看来,大家的积极性还是蛮高的哈。”仰亚看着整个劳动场面,对身边的阿吉说。 “这是肯定的,现在,自家的活栽种插秧呀之类也刚刚搞完,在家呆着本来也没事,你这提供给大家,不但能有工钱,还时不时有饭吃,大家又能凑合在一起有说有笑,大家肯定高兴着呢。还有几家人在向我打听,如果你这边搞成了,他们也想把他们的土地拿过来跟我们一起搞,想叫我问问你,能同意不?” “这肯定是好事,只是我们现在这,一点眉目都还没有,等我真正的形成规模了,再答应他们啊,免得到时,早早地就答应了大家,最后又没能搞成,让大家空欢喜一场,那样,大家又要失望了。” “那也是,现在看着轰轰烈烈的,大家都想搞,可要是真有一天不成功了,虽然说大家也都是自愿的,可是,总还是在心里有一些怨言。” 两人沿着整个工地边向前走着,不时对着这片土地指指点点,在他们的内心,一定已经有一个‘宏伟的蓝图’在规划了。 “仰亚,茶叶的事,你跟县土地局王科长联系了吗?我们现在整理的这些土地,要不要请他来帮我们看看,达到要求不?” “这倒没什么,上次,他已经答应我了,等他联系好其他的茶场,就带我们过去看看,实地考察,学学别人是怎么搞的。具体地,茶叶也要到冬天才能移栽的。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只担心现在短期效益这一块。” “啊,等下你也过去看看,就在他们现在整理伙食的那边,四个棚子,我们都搭好了,两个用来养鸡,两个用来养猪。鸡苗和猪崽的事,你有联系吗?” “有,上次杨镇长来的时候,我也跟他说了,他答应帮我们联系,只要我们这边把场地整理出来,告诉他,他就可以带我们去别的养鸡养猪场要小鸡小猪。” 两人绕了一圈,最后才回到了工棚旁边,也就是刚才阿吉说的,用来做养鸡养猪的场地。 仰亚一个个地看了,阿吉对这方面确实做得很好。他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起阿吉来。 其实,阿吉可能比仰亚大几岁,原来,还在集体时,他就是在人民公社的畜牧场干这一块的。后来,是分田到户以后,才回到村里。这些,仰亚当然不知道,那时的仰亚还整天泡在人民公社的宣传队里呢。 这次,仰亚准备搞一个种养殖基地的事,第一个动心的就是阿吉。其实,阿吉也想搞,可是,就凭他个人的能力,他也感觉到有些艰难,所以,才迟迟没有动。这次,有了仰亚,阿吉才定下了决心。阿吉和仰亚的想法也可以说是一拍即合,有好些思路都还是阿吉提供给仰亚的呢。 所以,现在,仰亚把这一块委托给阿吉来具体管理,也就是这原因。毕竟这事才刚刚开始,与外面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联系,要去跑动。这样,阿吉负责这里的具体管理,仰亚负责与外面的联系。两者相互信任,相互沟通。没几天时间,两人就成了合作伙伴兼知心朋友了。其实,原来两人也是一起穿开裆裤玩泥巴过来的,只是后来各自走上了不同时的轨道,才没有很好地在一起交流,所以才生疏了那么一点点。 两人看了一圈,仰亚对阿吉说: “阿吉,其实做这一块,你真的比我合适。要不是有你,虽然在我心里有这么个想法,不一定能做得像现在你做的一样。” “哎呀两兄弟,别说见外的话,要不是有你,我也下不了这么大的决心。这一切,也许都还在我的梦里而已。” 是的,现在的四个棚子里面,养猪的两个,阿吉已经利用山里多出来的石头,再加上一些水泥,已经围成一个一个的‘猪圈’,连后面的排水排粪沟都已经修好了。 养鸡的那边,也是因地制宜利用从山上砍来的树和竹子,先围成一圈一圈的围栏,下面,先用木条木棍搭了有一米多高的一个平台,然后又用竹子编成‘竹席’,铺成了上面,这样,把鸡放在上面饲养,鸡粪之类的就可以沿着竹席之间的缝隙掉到下面的地上,即干净又整洁。到时,只要在下面的地上一冲洗,就全部干净了。 而且,阿吉还把它分成几个区域,各个区域的竹席有大有小,他说是用来饲养不同的小鸡的。这一招,仰亚是绝对想不到的。 “阿吉,看来,你这边都做得差不多了啊,我也要抓紧时间把鸡苗猪崽等联系过来,否则,我这就要拖你这边的后腿了啊。” “哎呀,没事,你有空了就去联系吧,也忙不到这一天两天的。如果这边整理完了,我再加紧时间整理茶叶基地那边。” 这一圈走下来,说说走走,走走看看,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工棚边,慢慢地飘过来一种特有的野餐的味道。看来,‘厨师们’的工作也接近尾声了。 野餐,顾名思义就是以山里的东西为主,这里,除了从家里带来的米、油、盐之类的(当然肉也是要从街上买来的),其他的都取之于山了。山上、树上、土中都有很多能吃的东西,要不是没时间,也许也能从山上打些野兔、野鸡之类的野味。可,今天,还是以干活为主,那些就不用想了。 农村的干活,没有那么严格的时间,就像对钱,他们也没有严格的概念一样。农村人,有时,也许会因为一点点小利也可能会争得面红耳赤,但有时,你就是少给他几元十几元的,只要把话说好了,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比如今天,按理说,现在还没有到‘休工’的时间。可是野餐的饭已做好了呀,那大家就放下手中的活,先喝酒吃饭,至于工钱嘛,这半天都不给,大家也没意见。当然,有个一两个小时大家不干活,仰亚也没意见。 所以,随着‘厨师们’一声‘开——饭——喽——’ 山上的人陆陆续续地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边,干活的人‘下山’了,也是‘炮手们’放岩炮的时间了。如果是在其他的天,炮手们会在大家离开工地、在回去的路上,他们才会点燃那些‘岩炮’。可是今天不同,要在这里野餐,野餐是要喝酒的,也有可能会是很晚、一直到天黑还没有结束。所以,老规矩,岩炮就必须得现在人们‘下山’后点燃。 这些岩炮是早在今天打好各个大石头上的炮眼时就装好了的。工地上,也已经干得好几天了,要放炮的地方,其实已经不在工棚附近了。所以,只要大家回到工棚这边,再稍稍躲避一下就安全了。 随着几声长长的哨声,几处岩炮被炮手们点燃了。看着点好炮的炮手们躲进附近的安全处,几秒钟,‘咚咚咚’几声炮响。几股浓烟从山湾里冒了起来,还有石头飞起‘唰唰唰’落在附近的山上。 这是人们送给大山的礼炮。 ‘礼炮’结束,下一步就是欢聚了。 大家朝着几口大锅围了过来,或站或蹲或坐或靠,或碗或盘或瓢或罐,甚至树叶。筷子就更不必说了,都是山上的竹枝和树丫。 伴着晚风,伴着夕阳;伴着笑声笑语,这就是‘野餐’的味道,也是山的味道。 看来,今晚,仰亚又要醉了。 0140、参观养殖场 0140、参观养殖场 在镇里杨副镇长的带领下,仰亚和阿吉来到了另一个镇里的畜牧场。其实,这里距离仰亚他们家也不是很远,可是,这里更靠近县城,地势也比仰亚他们家要平坦得多。如果说仰亚他们家是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山上’。那这里,就可以称得上‘平原’。 其实严格的来说,这个镇,应该和县城在同一个‘平原’里,正好与仰亚他们家与县城是相反的方向。仰亚家在县城的东北面,而这个镇正好在县城的西南边。 这里相对来说比仰亚家经济发展要快得多。现在,这里已经有好几个专业的合作社了,养猪合作社、养鸡合作社,还有养花合作社、蔬菜种植合作社等。 由于这里靠近县城,而且交通便利,信息灵通。所以,在这里,大家的经营项目随时能够跟上县城的步子。比如蔬菜种植,就是得益于来自县城的信息。他们现在已经成为县城主要的蔬菜供应基地了。 杨副镇长之所以把仰亚他们带到这里来,是因为他之前就是在这个镇里面工作的,后来因为提拔为副镇长才来到了仰亚他们镇里。 他知道这边有仰亚需要的项目和相关技术。 自从仰亚跟杨副镇长说了自己开发荒山搞种养植的计划后,杨副镇长就跟这边开始联系了。只等着仰亚他们把基础设施这一块搞好后,就带着仰亚他们来这里参观习,也顺便从这里要走小猪小鸡等。 仰亚,这几年,真的是太过封闭了。这六年,对于整个世界,仰亚都基本没什么了解,甚至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六年,这个世界变化太大了。 仰亚刚刚回来时,只知道多了几栋新房子,还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县城里的街道、洋楼差不多让仰亚都快认不出来了。但仰亚觉得城市的发展嘛,当然是要比乡下快、比乡下好。可是,今天来到这里,按理说,这里也是乡下,也是农村,可是别人这里的变化,已经跟几年前没法比了。这里现在,差不多家家都是‘洋房’,而且门口都有着小阳台小花台,几处专业合作社,工棚、厂房,已经跟仰亚在电视里看到的差不多了。 其实,这也是杨副镇长要把仰亚他们带过来的一个目的。来看看,别人的合作社是怎么搞的。 从开始进村,一直到来到合作社门口。仰亚和阿吉两人四只眼睛都没停留过。都在周围‘搜索’着那些与他们村里不同的东西。 仰亚轻轻地用手臂碰了碰阿吉。 “阿吉,你看,这距离我们家也不是很远,也是在同一个县里,我觉得,我们像是两个世界一样的呢?” “哎呀,还不是因为我们那是山区,山高坡陡的,不利于开发,要不,我们家不也跟这里一样了。” 却不想,他俩的对话也让正走在前面的杨副镇长听到了。 “山区,是一个方面;主要是没有一个好的、有思想的带头人,谁不都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做起来的。今天带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看看,别人这是怎么做起来的。希望你们看了以后,回去也能在你们村里做出些事情来。” 和杨副镇长一起走在前面的‘老板’,也就是这个养殖场的经营者,听到大家这样一说,把话就接了过去。 “呵呵,也不怕你们笑话,以前,我们这里说不定比你们家生活还要难过呢。” 嗯?仰亚和阿吉都不敢相信,这地方还会有这样的过去。 “你们不信,刚刚责任田承包到户那阵子,街上的商品也还不是这么流通,就连县城里的居民,都有自己的小菜地,他们的菜都基本是自给自足,那时的菜根本就买不出去。而且,我们这里,你一看,门口就是那么一大片田、大片坝子,可是你们看看,围绕这片坝子周围有好多村寨,我们能够分到户头上的田土面积,可比你们山区里面的少得多了。就连自己要种的菜地都没有。当时,我们家要是多养了两头猪的话,都还要包着饭到你们家那边山上去掏野菜来喂猪呢。” 这些,仰亚当然不知道,可是,阿吉隐隐地知道一些。那时,确实有一些人没几天就要到他们家对面的山上去,不论山上的那些野菜是老还是嫩,他们都会割下两大捆来,一挑挑抬回去。那些,都是仰亚他们家喂猪都不要的野藤野菜。 “可是现在,我们家与你们可是没法比了。你们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后来,大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一部分人确实不知道在家干什么,那一少许的田土,根本就养活不了一家人,所以,就有一部分人去了沿海,还有一少部分人,慢慢地去到了县城。也正是那时,县城里开始有了私人的商铺、货摊等,也就是上面说的,从计划经济在向商品经济过渡吧。所以在县城做生意的人也慢慢地多了起来。也是我们这里进到县城的那些人,看到了我们村与县城近的便利条件,开始又回来种地,而又改变了原来的种植方式,不是像以前一样的种植水稻小麦,而是种植城里人想要的蔬菜。有些人还承包了别人的田地。就这样,才慢慢地做了起来。” “老板,那具体到你,又是怎么做起来的呢,就你这个大型养殖场,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呵呵,可别叫我老板,我和你们一样,十几年前,我也还是一个游手好闲的青年。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要干什么。后来,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压力大了,才想到要找一个事情做。当时,我也是跟着大家一起进城做小生意中的一个。不过,没有其他人那么聪明,也没有他们那么勇敢,等别人到城里赚了钱时,我才慢吞吞地跟在别人后面去城里;等我去了,别人又慢慢地回来了。等别人在家做得火热的时候,我回来了。那时,田土都已经被提前回来的人都承包了。能种植的蔬菜别人也都种了。没办法,我才想到,既然蔬菜城市里有人要,那猪肉鸡肉,城市里也总有一天有人需要吧?所以,我才想到要了一小块地,做了这个养殖场。” “那你现在,可不比种菜的强多了啊。” “啊,不,你们别看我这好看,我这里养出来的猪、鸡等,这量还是太少了,也就仅仅能够供应我们县城而已,可是,别人种菜的,早就已经销售到外地去了,市场可比我这大多了。” 又是一个大的新闻,仰亚他们第一次听到,还有能把菜卖到外面去的。那不都是大工厂、大农场干的吗?想不到就在身边,就有人把每天吃的菜,卖到了县外、市外。 原本仰亚他们认为,这个老板这里已经够大的了,可是就在他的身边,有人做得比他还大。 几个人说着话,来到了位于养殖场旁边的一栋小洋楼里,这里,就是老板的办公室了。洋楼不大,也就那么上下楼两层,每层五六间。楼下的一个大间,里面摆起了一张大的桌子和两排椅子,看来,这应该是会议室了。 老板带着杨镇长、仰亚等走进了会议室。 “大家先坐吧,我到后面给大家炮杯茶过来。”说着,老板朝着后面去了,会议室里只停下了仰亚等三个人。 仰亚坐在椅子上,回头看着两边墙上挂满的锦旗奖状等,什么先进个人,什么致富能手,什么农村带头人等。 杨镇长看了看仰亚和阿吉,说: “怎么样?有信心吗?正军(就是刚才的老板,他们是在墙上奖状上看到的)以前也跟你们一样,可是现在,就不同了。你们看这满屋的奖状,这小洋楼,这养殖场,正军老板的年纪应该跟你俩差不多吧。看了以后,回去,也希望你们能做成这样的农村带头人来。” “我们——” 仰亚和阿吉心里没底。 “这有什么,他不也是这样一步一步干起来的吗?” 正在几个人说话时,正军老板端着茶走了出来。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让你们久等了,来,先喝杯茶。” “他俩羡慕你这满屋子的奖状锦旗。” “哎,这没什么,你们同样也可以的。说不定,到时你们做得比我还好呢。” 仰亚和阿吉接过茶,说了声‘谢谢!’ “要不,你们先喝杯茶,我把一些资料再整理一部分出来,也就几分钟,我做完了,再带大家到小猪场和鸡苗场去看看,然后你们再选取你们想要的鸡苗和小猪,我再把资料给你们一份。相信你们回去就一定能够做好了,万一还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可以告诉杨镇长,或者直接来找我也行。” “那就太谢谢你了,正军。” “杨镇长可千万跟我说谢谢,当年要不是有你,我这一摊子事还不知道做成咋样呢,当年,要不是你帮忙,我——” “啊啊啊,别说了,我也不说谢谢了,当年那些事,也是我应该做的。” 原来,杨镇长能够得到上级的认可,与他一手带领这个村好几个青年人走上致富路是分不开的。 说着,正军老板就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属于他自己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不大,里面其实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可墙上挂着的图和旁边放着的书不少。 正军也没有把门关上,这一切,仰亚和阿吉都看到了。正军老板坐在桌前忙碌了一阵,又在那些图纸以及书籍中翻腾了一阵,然后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大叠资料。 “这几天有点忙,那天杨镇长告诉我,说你们要来,我也没有什么准备,现在才匆匆忙忙找了些原来我用过的资料,这些都给你们吧。”说着把手上的资料以及书籍递给了仰亚。 “这,你都给我们了,你自己不用了吗?” “啊,没事,有些,我用过了,有些,我记在心里了。” 仰亚接过书,发自内心地感激正军老板的帮忙。 然后几个人一起,来到了鸡场。 鸡场是分成好几个围栏的,有好几个围栏里都是空着的。其他的几个,是不同大小的鸡,有最小的鸡苗,也有已经长成的大鸡。 “啊,这几个空的,前几天刚刚把一批大鸡卖走,还有几间小鸡也刚刚被人把小鸡领走了。暂时还空着,如果你们不来要鸡苗的话,明后天,我就要把其中一部分分到这些空间来养了。” 再朝着更远的一片走去,那是一个用围栏围着的地方,围栏里面,是一大群正在放养的鸡,整个围着的地方,要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有‘山’(当然是人造假山),有树,有水,有坡。鸡,有大有小,自由自在,有的在找食,有的在奔跑追逐,有的悠闲地在逛着。耀武扬威的公鸡,不时东看看西瞅瞅,抬起脖子,又高吭两声;远处的母鸡,又在咯咯咯地唱着,公鸡叫完,朝着母鸡的方向就奔了过去。 其他的半大不小的一群鸡,在树上飞来飞去。能看得出,每一只鸡都精神抖擞、健康成长着。 另一边,就是另外围着的又一片场地了。那里紧靠近另一边的猪舍,也有好大一群猪在里面跑着、追逐着,黑的白的,胖呼呼圆嘟嘟的,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就像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一样。 参观完毕,老板还特意请了三人一起吃饭,在饭桌上,老板又教了仰亚和阿吉不少的经验。又和杨镇长一起做了好多动员工作,把仰亚和阿吉都激动得有点跃跃欲试了。 最后,仰亚和阿吉挑选了一批小鸡,也就是刚刚孵化出来的那种,又要了一批生出了小翅膀的小鸡,老板告诉他们,长了翅膀的小鸡,虽然贵些,可是,那是能够百分之百成活过来,而且马上就可以迅速长大的鸡。比刚刚出生的小鸡要好饲养得多。最适合于仰亚他们这种第一次试养的了。 小猪,仰亚他们也选取了两种,一种是本地农村都一直在喂养着的短嘴小黑猪,另一种就是老板刚刚引进的大白条。两种各有各的好处。小黑猪,肉质细腻,肉味香,但成长较慢,饲养时间长;而大白条呢,胃口大,吃得多,力量大,破坏性强,有时甚至能把两三米高的猪圈推翻。肉质一般,但成长快,一般四个月就可以出栏。 当然,这都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不足,仰亚他们才刚刚开始,所以,两种都要试试。看以后的情况如何再确定方向。 选好的小猪和鸡苗,带着一大拖拉机的小猪小鸡,仰亚和阿吉就回去,这是他们养殖基地的第一个希望。 0141、小猪小鸡小孩 0141、小猪小鸡小孩 小猪和小鸡得来了,可是从山下到寨子再到仰亚他们的养殖场还没有公路,就只能是从寨子下面的公路边,请人肥小猪小鸡抬到基地上去。 这么多的小鸡和小猪,大家还从来没见过。以前有的,只是每家每户都有的几只,多的,也就十几下几只,小猪更是没有这么多的,一家能够养上四五个猪也就不错了,就连那家里有母猪的,生了小猪,多出来的,也要拿到市场上去卖给其他人,或者就在寨子上卖给其他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一家喂上这么多鸡和猪的。 仰亚和阿吉请来的拖拉机,把小鸡小猪拉到小公路旁就走了,仰亚只能再请寨子里人往上搬。 虽说也不是很多,小猪也就几十头,小鸡几百只吧。可是,要把这些活生生的小鸡小猪搬到几里外的基地上去,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这不比其他的货物,可以捆绑,可以打包,可以随手乱抛乱扔。这些,每一个小鸡小猪都必须小心翼翼。 在车上,倒是有从养殖场老板那专门用来装小鸡小猪的大筐,一个大筐就可以放上几十只鸡,放上好几头小猪,现在,变成人工搬运了,又必须分成更小一点的筐装着才行。 在仰亚和阿吉找来帮忙的人,也都告诉他们要从自己家里带了适合的竹筐、背篓等一起来的。现在,他们就把小鸡小猪等分别装进自己的篓子里。 “仰亚,你这一下就要了这么多小鸡小猪啊,这可比我们一个寨子一年喂养的还多呢?” 仰亚笑着没有说话,阿吉却自豪地说了: “那是呀,如果还像你们家里养的那样,就几只几头,那还有什么用呢,还承包了那么一大片荒山,还建了那么大几个大棚干吗?” “仰亚,你这从哪里要来的小鸡小猪啊,这都多大了?怎么看着比我们家里的小鸡小猪都要大得多呢。” 是的,这个‘问题’,仰亚也看到了,比起农村原来自己家里养的小鸡小猪,是要大得多。就拿仰亚现在要来的这批小鸡来说吧,这也是刚刚出壳的小鸡,可是看起来却比家里养了有一个多月的小鸡还要大。这个,养殖场的老板告诉他,一方面是种苗的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先期营养搭配的问题。也就是说,在母鸡母猪才准备有小猪有鸡蛋的时候,就要专门地给予特殊的营养喂养了。同时对于环境也要有特殊的‘照顾’,才会有区别与一般的家庭饲养。也才有真正作为饲养场的经济价值。 “仰亚,你这这么好看的小鸡小猪,分几只给我们回家去养吧,好吗?” 这可让仰亚为难了,本来,仰亚和阿吉就因为资金的问题,才仅仅要来了这么一少量,他怎么舍得还把这少量的小鸡小猪分给其他人呢。这可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仰亚也知道,今天是怎么也不能开这个口的。一开口,答应了一个,那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可是,仰亚又不好怎么说。 阿吉就不管了。 “就那么几百只小鸡几十头小猪,再分给你们,那我们还干什么?那我们这也不就成为私人养的几头了。你们可别打我们这主意。这是我们搞来的第一批苗,大家觉得好,等我们养好了,第二批,欢迎你们和我们一直养。” 阿吉这样的答复,大家还算是满意。 “好,我们就看着你们养好这第一批,如果真的好了,我们也跟着你们养。” 说着,大家挑的挑,抬的抬,背的背,一下子就把大筐里的小鸡小猪分装到了各自的小筐内,慢慢地朝着仰亚他们的基地上‘搬运’着。 来到了基地,仰亚和阿吉把小鸡小猪按照不同的大小,分别放进了不同的围栏里。 这挤挤捱捱地放在车上已经快要一天时间的小鸡小猪们,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大的‘自由’空间,刚刚开始时,也许是由于一路上关得太久,或者是车上空气不好,‘晕车’了吧。呆了有几分钟后,也开始适应了新的环境,一下子就在围栏里跑了起来。 相比于原来的养殖场,仰亚这里的地方可要宽敞得多了,空气也要比那边好得多了。刚刚整理出来的基地上,什么都是新的,泥土是新的,空气是新的,就连小草野菜都是新鲜的。所以,还等不到仰亚他们喂食,这些小家伙们就在各自的围栏里跑了起来、跳了起来。 基地上还有一些在干活的人,一看到仰亚他们把小鸡小猪都要来了,而且还是那么多,也都跑了过来,看看这些活蹦乱跳的小东西。 “仰亚,你这一下子买了那么多小鸡小猪,你这怎么喂啊?就你这几十头小猪,一天要煮多少猪食给他们吃啊?” 在农村、在家里,每家每户的一两头猪,在这之前,都是每天必须到山上或者自家的地里要来猪草猪菜,然后煮成熟的猪食,才能喂给猪吃的。鸡,当然没有这么麻烦。 “不煮猪食了,直接喂生饲料。” “嗯?生饲料?就是它们吃生菜。” “还有直接喂生菜的猪?我们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呢。我们家几十年,祖祖辈辈可都是煮熟的啊。你这,直接喂给它们生菜,这能行吗,它还能长得快、长得好吗?” “试试看吧。”仰亚没作太多的解释。 “怎么长不快长不大?人家养殖场里几百头猪都是这样养的。”阿吉可不管,直接给大家呛着说。 仰亚和阿吉的说法,大家有的相信,有的不信,反正这也是仰亚自己在养,成与不成,就等着瞧吧。这就是大家此时的心态。 大家还在各个围栏旁边,围着小鸡小猪看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也确实可爱,看得大家都忘记回家、忘记干活了。 就在大家看着的时候,仰亚和阿吉把一部分野菜和部分粮食和饲料等切细拌均后拿了过来,这就是这些小鸡小猪们来到‘新家’的第一顿‘饭’。 仰亚和阿吉各自搬来了一大盆,就在围栏的旁边学着养殖场老板的样子,就着盆敲了起来,‘咯咯咯,咯咯咯,过来吃饭了,吃饭了。’ 小猪崽们一直在围栏里面跑着跳着,有的跑过去好远了,可是一听到这边的叫声和敲盆声,抬头看了一下,叫了两声,抬起小短腿就直接朝着这边跑了过来。隔着围栏,抬着头、摇着尾巴看着。 仰亚把一部分生的猪食,隔着围栏抛了过去,小猪们赶紧跑了过来,就着地上,争抢着吃着,一点也看不出有不想吃的。 “啊?这还真的是呢?生的东西它们也吃啊。怕是今天一天饿得太厉害了吧。” 小猪们在地上抢着,仰亚和阿吉一瓢一瓢地朝里面抛着。看着小猪们抢食的样子都觉得挺可爱。 喂完了这边,仰亚和阿吉又把准备好的食物拿到小鸡们那边。小鸡这边的食物,当然要比小猪们那边好得多。这边,还是主要以粮食为主。稍大的那一伙小鸡,吃的是玉米粒,刚刚出壳的这一批,吃的是米粒,当然也都拌有一定的饲料还有切细的蔬菜等。 大家一看,还真是,小鸡们也不光是只选着米粒吃,它们大多是吃了几粒米过后,又找着两片小菜叶或者饲料粒吃。也许,它们也像人吃饭一样,那些都是它们的‘菜’吧。它们也不能像小孩一样的只吃‘空饭’不吃菜啊。 忙了一天,小鸡小猪的事情总算落实下来了。 这几天,也因为忙着引进小鸡小猪的事,还有引进后的基本管理和喂养。所以,仰亚一直在基地里和阿吉一起忙着。有时甚至忙得仰亚晚上都回不了家。 昨天,他和阿吉又忙了一天,晚上就住在饲养场这边了。 第二天一起床,他和阿吉又开始忙了。这么多小鸡小猪,两人又是才刚刚开始,有些东西还不怎么摸得着头脑。所以,肯定还要忙上一段时间的。 这段时间家里的活也不是很多,有了仰亚在家,好像阿爸和务妮也有了底气一样,虽然在家里的活上,仰亚根本就没能帮上他们什么忙。但是,他们却总是可以和其他的人一样,什么时候、什么季节干什么活,从来没有落下。 也许是现在,精神好了吧。 今天,仰亚和阿吉一起床,就开始忙着为他们的小鸡小猪准备‘早饭’。现在,小鸡们还好说,小猪们可就不干了,他们好像熟悉了仰亚和阿吉的作息时间一样。一听到有阿吉和仰亚的声音,就开始在圈里拖着声音开始叫、开始喊了。就想着等仰亚和阿吉把‘早餐’拿过去,吃了,好出到围栏里去‘玩耍’、‘散步’、‘打闹’。 有时甚至叫得你本来想再睡一会儿,听到叫声后,你都能睡意全无。 小鸡,虽然好点,可是,只要你走近它们的棚边,一个个歪着头看着你,一边可怜巴巴的小声叫着,你走到左边,它们隔着围栏也跟到左边,你走到右边它们也跟到右边,你不给它们吃的都不好意思离开。 今天,仰亚和阿吉正在喂食,却从寨子那边的路上跑过来一大群孩子。跑在最前面的,当然就是自己家二小子亚金了。 “阿爸,你咋好几天都不回家呢?” “这边不是忙的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今天不上学?” “今天星期六啊,你看,我们老师,还有其他的同学也来了。” “啊,怎么又是你们老师?” 仰亚才想起来,这几天太忙,他把答应老师学校去教小朋友跳芦笙舞的事给搞忘了。 可是,这老师也太—— 怎么就追到养殖场这来了呢?! “仰亚老师,你们忙啊?!” “老师,你们好,你们怎么?唉,不好意思,这几天,我们刚刚引进了小鸡和小猪,确实有点太忙,把你们交代的事情都搞忘了。不好意思。” “没事,仰亚哥,我们也知道你这几天特忙,这不,今天周末,我们就把孩子带到你这里来了。” “你们,把孩子都带到这里来,这——” “没事,这不更好吗,反正也是周末,就算是我们带他们出来上实习课来了。你看,你这里的山这里的树,这里的石头,野菜野草,不都是我们要教给他们的自然课的内容吗?啊,还有,你这里的小鸡小猪。” 仰亚还能说些什么。谁让自己当时就那么爽快地答应了他们和孩子们呢! “你们真要在六一儿童节跳这个节目啊,这要是编排不出来呢?” “是呀,我们都报到学校上面去了,怎么能不跳呢,所以,怕你没空,我们也才把小朋友们带到你这里来啊。” 仰亚这一次,可算是摊上事了。 孩子们可不管,他们从来都不知道愁是什么,一来到这里,这个环境对于他们来说,可算是新鲜了。以前在家,也看到过小鸡小猪,可是,一下看到那么多还是第一次。而这山上,也是他们最喜欢的自由天地。他们,一部分围着围栏看小猪耍欢,一部分趴着看小鸡打架,还有一部分早跑到了山边,什么树上、石头上、草堆里,他们都能找到属于他们的快乐。 既然人都来了,仰亚也不意思再推辞。这本来也是自己答应过的事情。仰亚看了看阿吉。 “人都来了,那你就教他们呗。剩下的事情我干就行。” “好,那我走了。” 仰亚说着,跟着老师,来到了鸡围栏外边。十几个孩子趴在旁边,认真地看着,仰亚和老师也走了过去。 鸡围栏里,几百只鸡,正在做着各种动作,玩的跳的,站的跑的。 嗯?这不正是一个小鸡斗食的场面吗?几百只鸡,已经把小鸡的各种动作都表现出来了。 “老师,老师,你快把其他的孩子都全部叫过来,全部叫到小鸡围栏旁边来。” “嗯?啊!” 两老师听了,赶紧扯开嗓子一叫,就像仰亚他们吹哨子叫小鸡一样。所有跑在其他方向的几十个孩子也都屁癫屁癫的跑了过来。一个个满头大汗、面红耳赤地围了过来。 “嗳,你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仰亚看看所有孩子都围上来以后,也就像他原来当老师一样。 “来——学——跳——芦笙舞——的——” “跳什么舞呀?” “小——鸡——斗——食——” “好,那你们好好看看,现在,这围栏里面关的就是小鸡,它们也在跳舞,它们现在做的各种动作,就是你们要学习的‘小鸡斗食’舞蹈的动作。你们认真看好了。” 嗯?这还真是呢,两老师也没有想到,今天她们来了个歪打正着,这不是还有意外收获吗? 是的,‘小鸡斗食’,本来学的就是小鸡抢食的各种动作呀,能看到真的、‘活’的,不是更容易模仿吗。 孩子们听到这么一说,真的认认真真地看起了几百只小鸡来。旁边又有两位老师,还有仰亚这个专业的老师在不停地‘讲解’着。 这一堂课,是真的上得好。 看了有几十分钟,仰亚仍然按照上次给小朋友们编排的,就在小鸡围栏的外面教起来,时不时地又把刚才大家看到的小鸡的动作结合舞蹈讲给小朋友们听。边听边学,边学边教。这一两个小时下来,可比其他任何一个专业的训练班编排几天的效果都还要好。 这个节目,今天,至少仰亚是满意的。 0142、乡村六一节 0142、乡村六一节 六一儿童节到了,可乡村的六一儿童节没有城市里那么热闹。但是对于孩子们的满足感还是有的。 六一节的头一天,老校长就自己用毛笔、用红纸写上了几个大大的‘庆祝六一’。今天一大早,就叫来另一个男老师一起,把它贴在了同样是木楼结构的教学楼前面。教学木楼,和村寨里的吊脖木楼差不多,只是前面的‘美人靠’不是倾斜的,而是垂直的,高度也要比家里的木楼高出半米,那是因为为了学校里的孩子们的安全。 这个学校,总共也就两栋木质教学楼,并排地挨着,前面就是操场。操场,也就是一个篮球场,两头各有一个篮球架,旁边再多出一两个乒乓球桌,还有一个小小的跳坑,一个缩小版的羽毛球场。 羽毛球场的后面,与教学楼形成垂直角度的是一个栋厨房加厕所。学校里基本都是本村的孩子,所以,也就没有住校生这一说,小厨房,只是有那么几个外面来的老师,需要自己在学校做饭才用的。 今天,在二楼的木栏杆上贴出了老校长写上的红红的‘庆祝六一’后,一下子就喜庆了起来。 孩子也提前做好了各种准备,今天,能穿新衣服的,都从家里穿了自己最新的衣服来,小女孩梳好了小辫子和马尾巴,男孩也被要求特意洗了头,长得太长的,也被剃成的蘑菇或‘马桶盖’。 在乡村孩子的心里,对于自己的穿着和头饰,没有太多的讲究,只要自己高兴就行。早就听说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不用上课,直接在学校里玩,他们当然高兴了。 早上,所有孩子和平常一样,九点过钟就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学校,一到学校,又不用上课,那种热闹,羡慕点没把学校的两栋木房子教学楼给掀翻。 等大家都到齐以后,原来一星期举行一次的升旗仪式,昨天下午已经重新隆了下来,今天要重新举行升旗仪式。 以前,升旗仪式,只要有老校长的哨子就行,哨子一响,所有学生集中到操场上,升旗仪式就可以开始了。只有在节日的时候,学校做广播体操的大喇叭才会响起来。放着他们最爱听的《国歌》《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五星红旗》等歌曲。 突然,大喇叭里的歌声停了下来,老校长从他一楼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哨子一响,‘集合啦!’ 所以孩子马上停止了奔跑,而挤到校长面前的篮球场上,按照各自的班级站好了。 “同学们好,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也就是你们的节日,校长和学校所有的老师们,祝福你们、祝福所有的孩子人节日快乐!” ‘啪啪啪,啪啪啪’ 下面响起了一阵阵掌声。能过节,高兴呢。 可是,学校过节,可不像家里面过节,能放开肚子的吃上一顿大肉,也不是尽情地玩一下,不受大人们的控制。学校过节,有学校过节的玩法。 今天,早上,由各个班的老师们带着本班的同学,做自己想做的游戏;中午,是学校今天特意为大家准备的‘中餐’,中餐,当然也是有肉的。现在,就已经有两个老师在厨房里忙着了,同时还从附近请来了两个大妈帮忙。 早上的游戏,小卫业金所在的一年级,由老师带着先玩了一个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自从小亚金上次自告奋勇地跳了一段自编的‘芦笙舞’后,现在,在班上,再也不像过去那么总是躲在大家的身后了,而是比以前活跃了许多。也自从他跳了芦笙舞后,又经过这一段时间对芦笙舞的学习,老师也了解到了,其实,这是一个很有天赋的男孩,特别是在文艺方面,他总能在别人之前学会老师教的很多东西。所以,也越来越得到老师的喜欢了。 今天,老师又特意把小亚金抓了出来,充当护住所有小鸡的老母鸡。而和他对峙的,就是由老师自己充当的老鹰。 游戏开始了,小亚金张开了自己的小手,两眼一直盯着前面的老师,小脚步不停地跳着,老师还没有动呢,他就早已停不下来了。可是,藏在小亚金后面的‘小鸡’们,一个个看着老师都开始惊慌了起来,不停地在小亚金的身后尖叫着。 老师当然也不可能凭着自己的力量,真的要抓住每一个孩子,很多时候也只是做做样子吓唬他们一下。或者趁着‘老母鸡’不注意,冲了过去,抓住其中一只。‘老母鸡’也没办法,总会有那么几只动作慢的‘小鸡’会被‘老鹰’抓住。小亚金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他总是那么认真地护着他的小鸡们。把最后面的几个抓住后,老师还真的再难从他这里抓到另外的小鸡们了。 玩了几圈后,老师就让了出来,让孩子们自己来玩,也就是从孩子们中自己找出老鹰来。这样玩,才算是公平。 而另一个篮球架下面刚好是小亚略他们四年级的在作抽蓝比赛。由于场地小,所有的一到五年级的孩子都集中在这个小小的篮球场上,本来他们是想着找篮球比赛的,可是,这上场地是真正的不够分配地。所以,他们只能改成投篮了。 投篮,虽然也是一种游戏,大家也特别感兴趣,可是,也许是他们更大一点吧,比起一年级这边,笑声和尖叫声要小得多。小亚略也常常转过头来,看上有弟弟参加的这边的小游戏。 一趟游戏玩完,中午的饭差不多做好了。校长一声令下,同学们跑回到自己的教室里,把自己在教室里上课的凳子搬了出来,就在小操场上,一圈一圈的转了起来,只等着老师和大妈们把饭菜送过来,大家就可以开饭了。 校长看到两个老师和两位大妈忙不过来了,就叫了最大班的五年级的学生一起过去帮忙。先从一年级这边送起。碗筷肉菜,都送到了他们面前。看着这摆在操场上的饭菜,想像着就比家里面过年时阿爸阿妈做的都还要香。 不过,没有校长的允许,嘴里再饿,口水再流,孩子们也不敢提前动筷子。这是基本的礼貌,必须等大哥大姐姐们帮忙摆好了所有人的饭菜后,大家才能一起吃。 吃过了中饭,就是下午的重头戏了,也就是的六一儿童节文艺表演了。 学校没有固定的场地表演,不琮,教学楼前的台阶,刚好和前面的操场有那么两三米的高度,从教学楼到操场是有那么几级台阶的,所以,老师们就把这高出来的地方,做成了舞台。而下面的操场,就成了看台,没有表演的同学,就坐在下面看表演。 表演就要开始了。随着校长的一番讲话结束,五年级的两个大哥哥大姐姐出来主持。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 大家下午好! 今天是我们的节日,也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有了今天的快乐日子,我们应该感谢我们的爸爸妈妈,更应该感谢每天都教我们学习文化知识的老师们,是你们教会了我们很多,不但教会了我们很多知识,也教会了我们如何做人。所以,今天,在我们的节日里,我们要向所有的老师们说一声‘老师,您辛苦啦!’,我们下面在坐的所有同学们,我们一起站起来,给我们的老师们说一声辛苦,好吗? 坐在下面的小朋友们,一下子都全部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学着马建勋上两个大哥哥大姐姐的样子,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向着老师们行了一个认认真真的队礼,同时,嘴里也在大声地喊了起来: “老师!您辛苦啦!我们也祝福你们节日快乐!” 台上的老师包括老校长,虽然听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这一声‘老师,您辛苦啦!’,可是,还是能看得出来,每个老师在听到这一声来自自己学生的喊声后,有的笑了,有的激动得脸都红了,还有一两个女老师,甚至悄悄地转过了脸去。 敬完了礼,同学们又一起掌来,经久不息的掌声,在这个小小的山村校园里久久地响着,响过了近处的田园,响得远处的山出有了回音。直到校长再一次举起手来,让大家停下。 “今天,在这个美好的节日里,在我们辛勤的老师们的教导和指引下,我们要用我们自己的方式,表演一些节目给欠的老师们看,同时,也是给我们自己看,也希望老师们多多指出我们节目中的不足。 下面,我们的六一儿童节文艺表演就要开始了。首先,有请我们一年级的小朋友们的集体大合唱——《我们是**接班人》,大家欢迎!” 一阵掌声过后,一年级的小朋友们整整齐齐地走上了‘舞台’。他们虽然没有漂亮整齐的校服,也没有在自己脸上化妆涂彩,可是,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就是最好的‘化妆’;他们整齐的步伐、他们自信的目光就是最好的形象。 ‘我们是**接班人 沿着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没有音响、没有话筒,他们的声音一样洪亮;没有指挥、没有伴奏、他们的歌声就是最美好的音乐。 好多家长也来了,他们是学校特意邀请过来的。当然,每一位家长也都想来看看自己在学校里的表演,分享一下孩子们在学校里的快乐。 其实,校长在前几天都通知了大家,也希望大家早些过来,我孩子们一直做游戏,中午,和孩子一直吃饭。不过,所有的家长们都没有来,有的是真的忙,有的是不好意思来,而有的是想着,哪能再去学校分孩子们的饭吃。所以,直到下午的演出开始,家长们才陆陆续续地过来。学校没有围墙,也没大铁门,四周绿绿的田和青青的山,就是他们最好的围墙。平常,就算是有人从这里走过,也不会有人想打扰到孩子们的学习。学校是神圣的地方,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这里学习,都是整个山村里的未来。他们祝福着,呵护着。 今天,远远地就看到或者听到了孩子们的表演,当然,孩子们也是希望自己的阿爸阿妈能够来看时自己的表演的。所以,演出刚刚一开始,好多家长都赶了过来。 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仰亚和务妮。 仰亚可是学校老师特意邀请来的,他是特殊的老师,今天也就算是特邀佳宾了。 远远的,那两个请仰亚帮教芦笙舞的老师就看到了仰亚老师过来,都举起了手跟仰亚打招呼,仰亚坐在前面来,可是仰亚和务妮还是拒绝了,他们就站在了孩子们的最后面,不想过多的打扰到孩子们。 演出节目一个接一个地进行着,掌声也一浪接着一浪地响着。 五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主持人又出来了: “下面,请大家欣赏,由我们一年级的小弟弟妹妹们为大家表演,民族芦笙舞《小鸡斗食》。” 一年级的二十几个孩子,整齐地走上的舞台,他们没有华丽的服饰,脸,是用老师改作业的红墨水和黑墨水涂的红色物黑色,那是‘小鸡们’的颜色。身上,是从山上抓来的一种叫做‘猴子草’的,扎在身上,当成是小鸡的羽毛。腿上,也是用树皮围成的‘鸡脚’。头上,就是今天杀来做中午饭的公鸡的羽毛,也就为了的毛,学校才买了公鸡,而少买了猪肉。只有那每个人手上的芦笙是真实的,是真实地用竹子做的。 可是,小亚金和他的小伙伴们,一占都不在乎这些,一上场,他们就各自摆开了架式。一群刚刚长大的‘小鸡’摆着各种鸡的姿式,站着。站在队伍最中央的,当然就是‘领舞’小亚金了。 做广播做操的大喇叭里放出了芦笙的曲子,小亚金等随着曲子的节奏开始舞动起来。 天亮了,大公鸡叫了。 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鸡从笼里跑了出来,拍拍肢膀,伸伸懒腰,洗洗脸,啄啄脚,再偏着头看看。 嗯,今天是个好天气。 该找食物了,该进‘早餐’了。 嗯,我才不急呢,我再锻炼锻炼身体,跑跑步,跳跳高。 我刨我刨我刨,食物就在小草下面。只要付出就来之不易有收获。 找到了,有一料粮食。味道不错。 哎,你们看,我找到了一条蚯蚓。 哎,我不看看,我也来看看。 哎?你们怎么要抢我找到的蚯蚓啊?!这可是我找到的食物啊。 啊?!我也要推迟,抢抢抢! 抢抢抢! 又有几只‘小鸡’跑了过来。你叼住蚯蚓的一头,我抓住了另一头,拉!扯!中间又被另外两只‘小鸡’夹住了。抓不住的,又从后面飞了起来,落到了上面------ 大喇叭里的芦笙曲一直响着,一群‘小鸡’在舞台上争抢着,你不我往,你争我夺。有真抢的,有假闹的,有想生气的,也有故意闹着玩的,旁边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台上,热闹着,台下,却没有一个人笑出声来,大家都上那真实而又虚幻的场景感染着,已经分不清这是真的鸡在夺食,还是在演戏了。 直到最后卖家版整个节目结束,好久好久,台下才响起了停不下来的掌声。 小亚金在台上笑了,笑得是那那么的开心的自豪,自豪得有点让人感觉到骄傲。 人群后面的仰亚也看呆了,他不停地对台上的儿子和他的小伙伴们竖起了大拇指。 0143、参观茶园 0143、参观茶园 沿着一条曲曲弯弯的小公路,仰亚、阿吉坐着镇里杨副镇长的车,一直慢慢地朝前开走着。两边的山越来越密,也越来越青。 这山,与仰亚他们家那种纯脆、自然的原始森林比起来,这里,更多了一份人工林的整齐与一致性。 这就是今天杨副镇长带仰亚他们来学习的地方——茶园基地。 这里,是仰亚他们县的一个邻县。虽然说是邻县,两者的直线距离也不是很远。可是,两者之间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这,首先体现在山上,这里的山比起仰亚他们家来,要小得多,也矮得多,如果说仰亚他们家的山是一壁壁大山。那这里,就只能算是一个个的小山包了。比起大山,这些山要小得多,也矮得多。如果说仰亚他们家那边的山有些高不可攀的话,那这边的每一个小山包,都是可以为人们所利用的。 现在,这些‘山’上,就已经全部被人工开发了。其中一部分,就是开发成了一层层的梯土,栽上了茶叶。 那一层层的茶叶,就像是特意为小山包装上去的,一个个整齐而漂亮梯土。远远的,就如一幅画一样。一层连着一层,一片连着一片,起伏连绵,有如一个绿色的海洋。 这些,不要说是茶叶,就仅仅是这一片风景,也是够吸引人的了。可是,这里,距离仰亚他们家真的来是太远啊,充其量也就一两百公里。而在这么近的距离,这里是产茶大县,而仰亚他们家却没有茶叶。这一个方面,也许就是因为山的原因吧。仰亚他们家,除了那几处一层层的梯田梯土外,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合适开发出来种植茶叶的了。因为在原来大集体时,没有大片的规模,就像仰亚和阿吉现在做的这么一小片,大集体时,是不可能去做的。 杨镇长事先已经通知了这边茶叶公司的老总,说是这几天来这里看看,顺便学习下栽茶种茶的技能。老总们开了几句玩笑‘你们县,历史以来都没有种茶,现在,怎么想起种茶叶来了?’。可是,还是极力地欢迎杨镇长他们到来。 今天,杨镇长带着仰亚、阿吉,还有镇里的两个年轻干部,于昨天晚上就通知了仰亚他们,今天一大早就从那边赶了过来。他们没有直接通知这边的老总,是他们自己独自来到了茶园。因为,他们想在没有茶叶基地老总的‘专业’介绍下,他们自己看看茶园以及茶叶的状况。 此时的山,太阳才刚刚升起,一层层薄雾也才慢慢散去,一滴滴露水还晶莹剔透地挂在一片片茶叶上。更让人感到一种干净与清新,也有一种淡淡的茶香味在鼻翼前飘着。 仰亚看着这一层层高低不平,有半人高的茶叶,一簇一簇、一排一排,他早就创想着有一天,他的那片荒地也会是这个样子,那该有多好啊。他用手轻轻一捻,拨起了一片茶叶放在了自己鼻下。清清的茶香一下子飘了起来。一种让人清爽而又舒适的感觉。 “杨镇长,他们这是做了多少年了,才在这个样子啊?” “这个,应该有十几年了吧,说不定,二十几年也有可能。” “二十几年?”仰亚一下子愣了。难道自己种的茶叶,也要二十几年才能长成这样,也才能有收获? 杨镇长看出了仰亚的疑问。 “当然,不可能是这么久茶叶才能长成,只是这一片茶叶应该是时间比较长了吧,真正的茶叶,应该是三五年就可以采茶了。” 仰亚听了,觉得这样还差不多。 “那也就是说,只要栽下去三五年,就有茶可以采了?” “应该是这样吧?它就像一颗小树,长成这么高,也就是三四年的时间,然后再剪枝、采茶,只是人为的控制它只能长这么高而已。” 现在,虽然已经接近暑假,可是,茶园里还是能看到一些刚刚长出来的新茶,细嫩、柔软而清新。 “杨镇长,现在,这些茶叶还可以采吗?” “这个,就要问真正种茶的人了,等下再问问这里的老总吧,这个,我也不知道。” 仰亚和杨镇长等人,在几片坡几个岭的茶叶基地里窜着、看着。那一股纯粹的绿色,早把几个人看得忘记了时间。 “哈哈,你们这算不算私闯领地呀,怎么没事先通知我,就私自过来了呢?” 正在仰亚他们在茶园里转着的时候,茶叶老总远远地赶了过来。他是听到附近的村民告诉他,茶园这边有一大伙人在地里来来回回地看着,所以他才赶过来的。 他估计就应该是杨镇长他们来了。 茶叶老板也姓杨,大概四十几岁吧,人不胖,也不算瘦,看起来很有精神。听到他的说话,仰亚就能看出,他应该跟杨镇长也很熟悉。 这一点,仰亚看得不错,像这样的茶叶种植大户,又在邻县,这种人也会经常在大会小会上跟领导见面的。所以,杨镇长和杨总早就认识。要不,他也不可能把仰亚他们带到这里来。 “啊,我这不是怕打扰了老总你吗?你这么大的事业,每一天都是忙的,能不打扰就尽量别打扰你呗,等我们看完了茶叶,再到你的公司去喝茶呗。”杨镇长也笑着对杨总说。 “那你这还不是打扰我了,要不,你们看看茶园就回去了呗,没让我看见,那样不就真的不打扰我了吗?” 说着,杨总走了过来,跟杨镇长以及仰亚等一一握手。杨镇长作着介绍—— “这两位就是想来找你学习种茶的仰亚和阿吉。” 杨总紧紧握着仰亚的手,说: “啊啊啊,我知道,你叫仰亚,我认识,我认识。” 嗯?这杨总还认识仰亚?仰亚上上下下看了杨总几眼。可是,他真的没什么印象啊。 “嗯?你认识仰亚?”杨镇长看着杨总说,然后又把头转向仰亚,“你们早就认识?” 仰亚有些尴尬,说真的,仰亚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认识这个杨总了。 “呵呵,你们别猜了,他肯定不认识我,只有我才认识他啊。” 这就更奇怪了。 杨总看着大家惊奇的样子,然后笑着说: “仰亚,十几年前,你们县那个跳芦笙舞跳得最好的,谁不认识呀!你还记得吗?当时,你还到过我们县里演出呢,我去看了,你们说,我能不认识他吗?”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仰亚想起来了,当时是到过这边演出过,来过时间太久了,仰亚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不过,对于一次演出,一个演员怎么也不可能记住台下所有的观众的。 通过这样一聊,相互间又觉得亲近了许多,说起话来也轻松多了。大家一路说着笑着。又跟着杨总在茶园里走了圈。这就是仰亚长知识的时候了。 杨总一边走着,一边介绍着—— 他这片茶,原来也是大集体的时候搞起来的,由于管理不当,再加上当时技术的欠缺。所以,直到分田到户时几乎成了一片荒山。这是几个大队共有的一片基地,可是荒山,分田到户时,差点就让大家按着荒山给老百姓分了,还是当时的杨总有眼光、有胆量,他甚至少要了几亩地,把这片茶叶基地承包了下来。 当时,好些人都笑他傻,家里人都对他的这种决定而生气,甚至于他的老婆差点因为这事跟他闹离婚。 杨总也算得上是这一带的活跃分子,走南闯北的,也到过不少地方,也看过外面的一些发展状况。是他顶着各种压力听着各种嘲笑坚持了下来。 不过,对于茶叶这一块,杨总还是懂那么一点点的,要不,他也没那么大胆量。 当时的茶叶,已经栽种得有十一二年了。开始几年,集体里也采收一部分茶叶来加工,但是由于技术不过关,加工出来的茶叶质量也不是太好。再加上,那时,执行的还是计划经济,虽然已经不再是仅仅的‘以粮为纲’的时代。但是,作为一种计划经济,也就没有专门的人去专门做市场。所以,茶叶的种植,远远没有水稻、玉米等粮食作物给老百姓来得实惠。 几年过后,茶园管理不好,也就这样耽误了下来,再加上田土承包,谁还有心思去考虑这一片‘荒山’。 杨总承包茶园过后,对茶园作了重新的整治,对于一些老化的茶园进行了必要的修剪,重新除草,重新施肥。第二年,茶园基地上就长出了好些新茶来。 那一年,杨总采到了一部分茶,重新请来专家,对茶叶作了新的炒制加工,杨总又用这一批炒制的茶叶做了一次宣传。这样,原本就有喝茶习惯的本地人,从外面买来的茶叶,当然比不了本地茶叶的新鲜,茶香味要更为深厚得多。所以,一下子,大家就接受了杨总的茶叶。杨总也因为这一下子,一炮而红。他的茶叶成功了。 同时,他也作为责任田到户后,第一批发家致富带着人,受到乡县乃至市里的各种表扬。 大家一路说着,下得山来,转过一座小山,就到了杨总的茶叶公司。 严格地说,这里应该是杨总的茶叶加工厂。公司、也就是对外销售的地方,在县城里有另外的地方。不过,茶叶加工厂,选址在这里是最好不过的了。一方面,茶叶基地就在这里,在此加工,有利于茶叶的保鲜,也有利于产生二次搬运和搬运损伤。 另一方面,茶叶的加工,也有水源、空气等有关。加工厂选择在山上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这有利于保证茶叶的质量和品质。 茶园加工厂,是两栋白色的砖房。由于现在是茶叶采收和加工的淡季了,这里的工人不是很多。所以,现在,杨总也没有选择大型的机械加工流程,而是采用了原来最开始加工茶叶的一种纯手工炒制方法。 当然,纯手工炒制的方法比较原始,效益也不是很高。可是,纯手工炒制出来的茶叶,茶叶的香味、茶叶的完整性都要好于机械加工。所以,一直以来,在市场上都还有着不错的市场。 相反,对于经常喝茶的人来说,纯手工炒制的茶叶,才是他们心中‘正宗’的茶。在他们的嘴里,这个,也就像现在市场上的饲养鸡和农村散养鸡一样;也就像纯手工绣的花和机械加工出来的茶一样,这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所以,杨总趁现在茶叶产量不是很多,市场推广不是很紧张的时候,把现在采摘下来的茶叶以纯手工原始的方法炒制出来,以满足一定老客户对纯手工茶叶的需求,其实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这样,既保证了纯手工炒制茶叶的这种传统技艺的传承,又能让自己的茶叶最大化地实现它的经济价值,还能够满足选择喝老茶的用户的需求,这一举三得了。 杨总了解到仰亚和阿吉目前的具体情况后,他首先就向仰亚他们推荐了纯手工茶叶这一块。因为这样,既符合仰亚他们目前投资少,产量少的特点,又能够保障其经济效益也跟得上去,还能保障这种传统制茶工艺。 对于这些,杨总倒是一点也没有保留,他是一心一意地把自己的东西传授给仰亚他们,也许是出于早年对于仰亚芦笙舞的崇拜吧,或许也是一种携手共同发展的心愿,大家富才是真的富的‘农村致富带头人’的想法。 这一两次,包括上次的养殖场,仰亚算是都遇上好人了。 仰亚细致地观看了正在加工炒茶的完整过程。结合旁边杨总的具体讲解,大致的情况,仰亚已经基本了解。当然,要想真正地掌握这门技术,当然还需要自己多次的实践和锻炼。杨总也随时欢迎仰亚他们过来学习、参观和实践。 参观完了纯手工炒茶工艺流程过后,杨总也带着仰亚等参观了机械加工制茶流程。虽然现在没有直接加工,可是,看着工厂里的机器,再加上杨总的讲解,仰亚和阿吉基本了解了这一过程。当然,按照杨总的说法,仰亚他们距离机械加工还远着呢,现在,首先要掌握的就是纯手工的这一块。 参观完后,关于茶苗的事,杨总也答应了。只要仰亚他们能够把基地整理出来,季节到了之后,仰亚他们直接到杨总这里来要苗。并且,只要仰亚他们在技术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到这里来,或者把这边的技术人员叫过去作现场指导都行。 几人甚至还畅想以后,仰亚他们完全可以与杨总一起共同创立一个品牌,共同开发外面更多的市场。 0144、聘书 0144、聘书 仰亚的种养殖基地一切正常。 承包过来的荒山,基本整理了出来,那些倾斜坡度较大的,也都被阿吉安排改成了梯土,一层一层,一级一级,不用种上任何东西,看着都比原来好看得多。 自从仰亚和阿吉从杨总的茶叶基地参观回来以后,这里,基本上都是按着杨总那边标准的茶叶基地坡改梯的方式整改的。他们要抓紧时间,在几个月时间里,把所有的土地都整理出来,争取一到立春,就能把茶叶移栽过来。 已经养来的那批小猪和小鸡,现在,都长成半大鸡半大猪了。由于仰亚他们采取的,仍然是最接近原来农村的养殖方式。所以,生长期还是比直接的饲养场纯商业的方式要长得慢一些,估计这一批鸡和猪,还要四五个月后才能出栏,也就是上市。 仰亚他们不急,第一批出去的猪或者鸡,主要是要保证质量,这样才有利于以后的市场打开。 转眼,一个多月也就这样过去了,暑假结束,又到了小孩要开学的时间。仰亚尽快忙完了养殖场上的事,这天特意待在家里,这是因为,昨天两个儿子都跟他说好了,今天由阿爸带着兄弟俩一起去报名开学。小亚略已经上学五年了,小亚金也已经二年了,还从来没有自己阿爸带着去报名的。昨天,兄弟两有些胆怯地对阿爸说,想要阿爸明天带他俩一起去报名。 仰亚知道,这是他亏欠两个孩子的,这么多年,他都没能呆在家里,每次开学时,别人家的孩子都有阿爸阿妈带着一起去开学。可是,小亚略和小亚金却从来没有,有时是阿妈单独带着去;有时,就是兄弟俩自己去。 一开始,两兄弟也会问起阿妈,说阿爸到底在哪,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又为什么不来陪着我们。听到两孩子这么问,务妮又能怎么跟两孩子说呢,她编的那些谎言,连她自己都欺骗不了,又怎么能够说服两个特别敏感而又天真的孩子。每一次,务妮骗了过后,背地里自己却又在偷偷流泪。 后来,两兄弟也就不敢再问了。可是,在他们的心里,却早就藏下了一个秘密,他们知道,自己的阿妈撒谎,自己的阿爸在外面有事了,回不来了。有了这种心里后,两孩子也就变得越来越孤独,也越来越不愿意跟其他的孩子们玩了。 仰亚不能拒绝两孩子的这个要求,所以,不管养殖场那边有多忙,他也要抽出时间来,今天送一送两个孩子一起去报名开学。 仰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阿吉以后。阿吉能够理解。并早早地就催着仰亚回来,好带两孩子去学校。 阿爸答应带兄弟俩去学校以后,两兄弟高兴得,一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天才刚刚亮就又爬起来了。 “阿爸,快点呢,要去学校了。” “这才几点,今天不就是去学校报名吗?又不是去上课,要去那么早吗?” “你送我们去,去早点嘛,我们争取第一个到老师那报名啊。” 以前,两孩子可不怎么想提起老师,有时甚至看到老师都会早早地绕另一边走。自从这半年来,仰亚回到家,两个孩子的变化是太大了。一下子变得活泼开朗了起来,学习也比过去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而自从上学期六一儿童节活动以后,特别是小儿子亚金,那种活跃,甚至有点超过了想像。 那天,小亚金从‘舞台’上表演下来,看着下面所有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在给他们鼓掌,看着连老师、校长都给他们竖起了大拇指,看着站在同学们后面的好多家长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小亚金简直忘记了一切,他装腔作势地‘认真’走下舞台后,一下子跑到了阿爸面前,双脚一跳,双手挽住了仰亚的脖子,八爪鱼一样的吊在了阿爸的身上。 “阿爸,我们演得好吗?” “好,我们家小亚金演得最好的。你看所有的老师同学还有家长都在为你们鼓掌呢。” 好多家长朝着小亚金和仰亚看了过来,满满的全是羡慕和欣赏的目光。 ‘啊,原来这小子,就是仰亚的儿子啊。难怪能在舞台上跳得那么好。’ 六一之前,老校长知道在老师的带领下,一年级的小朋友们在编排一个有关本地民族舞蹈,但不知道是芦笙舞;他知道两个老师带着孩子去找过仰亚学习跳舞,但不知道,仰亚能把这些教给孩子们。他想到这个节目能够在六一儿童节给大家一个表演,却不知道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作为本地地生地长的的老校长,他是知道芦笙舞的,只是苦于自己不擅长这方面,所以也没有太多的东西教给学生。也因为这么多年来,学校乃至整个教育方面,都忽略了这些本民族、本地方的东西。乃至于这些都在慢慢消失。 这个六一儿童节,仰亚给本地孩子编排了这么好一个节目。当天,老校长就激动地握着仰亚的手说: “仰亚,你也是我的学生,你也知道,现在,真的没有几个孩子能够学会我们本民族的这些东西了。我知道你原来就是这方面的好手。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能不能让现在的小孩也学上一点我们本民族本地方上的东西。看来,以后这个任务就要交给你了。” 当时的仰亚也没有多想,也许出于老校长的一时激动吧,他只好随场附和了一下: “老校长,没事,其他方面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这方面,只要老校长你觉得还可以,觉得有必要,只在你叫到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 六一过后,也就是期末考试放暑假了。仰亚早就已经把当天的事忘了。今天带着两高兴得什么样的孩子,第一天开学来报名,才又想了起来。 仰亚和两孩子来到学校,确实有些太早了,学校,就连老师也还没有到。 “亚略亚金,我说太早了,你俩不信,你们看,现在,连老师都还没有来。” “那就在这里玩一下呗,等一下老师就来了。”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那就玩呗。 的羽毛球场地,一个连沙子都已经硬化了的沙坑,再没有其他的了。仰亚都觉得这没有什么好玩的。可是两孩子,就在空着的篮球架下,都能想像着有球的样子,三步、上篮、带球、过人,两兄弟跳得有模有样。就像真的有一个篮球在他俩手上一样,把一旁的仰亚也逗乐了。 “看把你俩高兴得,球都没有,空跳着也能这么高兴。” “有呀,我们想像着我们有球就行了呀。阿爸,我不想向阿弟一样学什么芦笙、跳舞,我就想学打球,学打篮球。” 这半年来,仰亚真的发现,两孩子除了在学习上都有了不少的进步外,大儿子亚略真的对什么吹芦笙跳舞都没有兴趣。今天看着他打球,一招一式,还真的像那么一回事。哥哥亚略在球场上的样子,就好比弟弟亚金六一儿童节在舞台上一样。仰亚看着看着连自己都笑了。这虽然是两兄弟,可是各人和爱好和兴趣却完全不同啊。 “亚略,就你那样子,你这么矮,能打篮球吗?” “这有什么,我不还要长的吗?等我初中、高中,我不就长高了。” 其实,在仰亚的心里,长不长高,打不打篮球都没关系,孩子喜欢打球就让他打去,作为一种业余爱好,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可以锻炼身体呀。 “阿爸,我跟你学吹芦笙,长不高也不怕。”小亚金也跟着凑合说。 “好,可是,太矮了,如果还没姑娘长得高,你吹芦笙,也不好意思啊。”仰亚假装认真地说。 “就是,矮子吹芦笙,就只能永远跟小孩子一起跳舞。”哥哥亚略也在旁边奚落着,差点就把小亚金气哭了。 “谁说我长不高,你们才长不高呢。”说着,连嘴都开始撅起来了。屁股一摔,离开了球场。“我不跟你们玩了。”说着,走到篮球场的另一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生起了闷气来。 “亚金,跟你开玩笑的,你看,阿爸都长那么高,我都一米七几,你能长不高吗。你一定比阿爸长得高的。” 仰亚走了过去,一把把儿子亚金拉了起来。 这时,慢慢地各条路上都有人慢慢地向学校走来。老校长骑着自行车,叮叮当当几下铃响,就转过操场,在教学楼前停了下来。 “亚略亚金,你们俩这么早啊?仰亚,今天送两孩子来报名啊。” “啊,校长来了,这两孩子,一定要我带着来报名,所以,就来了。” “送来好,陪陪孩子,这是他们最高兴的事。啊,这段时间不忙吧?听说你们搞了个什么养殖场,还可以吧?” “啊,那也才刚刚开始,还看不出什么来啊。谢谢校长关心。” “小亚金,你这么早啊。” 正在仰亚跟校长说话时,教一年级小亚金他们班的李老师也到了。 “老师,好!”小亚一看到自己的老师,马上跟她打起招呼来。 “小李老师也到了啊,路这么远。”校长跟小李老师(也就是教小亚金的老师)打招呼。小李老师不是本村的,是师范毕业时,直接从外面分配到这个学校来的,同时考来的还的一个老师,今天报名,也应该来了。 “小亚金,叫你爸爸带着,到你们李老师那里去报名吧。啊,仰亚,你先带孩子过去报名吧,等下,我还想找你有点事。忙完了再说。” “好,校长,你先忙。” 根据学校上个学期期末的安排,这个学期开学,还是采取跟班的方式,即一年级的老师就跟着本班的学生一起升到二年级,上学期教五年级的老师(五年制小学),学生毕业了,就自动地又从一年级开始带班。这样,教小亚金的李老师就跟着他们升任二年级的班主任。所以,现在,小亚金仍然跟小李老师报名。 老师们来了,散乱在学校操场及附近的学生一下子就围了过来,在各自的老师报名的桌子前排起了长队,等待着老师给他们报名。 能跟来的家长们,也在不远的地方站着,有老师要叫到自己的,就跟了过来。一年级的孩子还小,交学费之类的,还是由带来的家长们帮着交,学生们站着,主要是让老师给自己检查暑假作业。 一提到要检查作业,有几个孩子就想着往队伍的后面躲了,再也不像刚刚想报名的时候一样朝前面挤了。这一看,就知道哪些学生是把暑假作业做好了的,哪些又是还没有完成作业的。 这个假期,有阿爸在家,亚略和弟弟小亚金的作业是做好了的。这方面仰亚可以保证,因为,这是他和两孩子在一起的第一个暑假,也是作为父亲第一次指导两孩子的暑假作业。仰亚是认真的。 由于作业完成得好,就不会在报名时往后退缩,反而还想着尽量往前面挤,好早一点向老师炫耀一下自己完成得好的暑假作业。 这也是小亚略小亚金的第一次,第一次有了阿爸指导的暑假作业,那一定是班上完成得最好的。再也不用像过去一样地躲着老师了。 “小亚金,到你了,把作业拿过来老师检查。” 以前,小亚金亚略都属于那种老师一点没印象的学生,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闹的那种。至于作业嘛,老师也没有什么印象。 听到老师在叫自己的名字,小亚金自豪地把自己的作业拍到了老师的桌上。 嗯?这可不是原来那个小亚金的本色。小李老师看了小亚金一眼: “小亚金,你做完了吗?做对了吗?” “我早就做完了,才放暑假半个月我都全部做完了。是我阿爸帮我检查的。” 从小亚金的话里就能够听出,有了阿爸,他是有多么的自信。 小李老师打开了作业,一篇一篇的检查着。字迹工整,作业认真。就连每一页后面的那些思考题、选做题也都做上了。 对于一年级的作业,仰亚还是可以胜任、指导的。 “仰亚哥,有你的检查,小亚金的作业,我想也不会太差的,我就不再检查了,直接报名吧。”说着,小李老师打开登记本。 “小李老师,你还是检查一下吧,题目,我也没有把握。” “不用了。” 就这样,小亚金的报名就顺利地通过了。 仰亚把小亚金带了出来,一看,已经升为五年级毕业班的亚略还在排队呢。仰亚只好让小亚金在一边等着,仰亚过去,带着大儿子亚略一起报名。 乡村的学校,一个年级也就一个班,一个班也就二十几三十几个人,报名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很快,报名就要结束了。 仰亚带着亚略和亚金,正准备回去了。二楼上的老校长却从二楼阳台上伸出头来: “仰亚,你两孩子都报好名了?要回去了?” “啊,校长,我们要回去了。” “啊,那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真的有事要找你。” 仰亚又回到操场上,两孩子融入到了和他们同学的玩乐当中。仰亚来到了老校长二楼的办公室。 “校长,有什么事?你说。” “我想,从这个学期开始,聘请你为我们学校的业余民族文化辅导员员,这是聘书,你愿意吗?” “聘书?业余辅导员员?” 0145、为了梦想 0145、为了梦想 老校长招呼仰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下来,却又有点难以开口地对仰亚说: “仰亚,这个事,其实我早就有这种想法的,只是,还真的不怎么好向你开口。” “校长,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你也是我的老师,我也是从这个小学校出去的,只要我能帮上什么忙的,我一定尽力。” “是这样,你也知道,我们这是少数民族地区,本身就存在着许多属于我们自己的、多彩的民族文化。可是,一段时间以来,由于我们对于民族文化不重视。现在,民族文化这一块都在慢慢的弱化,有的甚至在慢慢消失。就拿芦笙舞来说吧,你看,年纪像我与你阿爸这么大的,整个村子,也就是原来的整个大队,那是好些人都还会吹会跳的。可是,到了你们这一代呢,会的人就实在是太少了,会的人,都难数得出来。这么多年,不是我们不太重视,就连上面也没有把这些当一回事。现在,上面重新又提起要保护和发展民族文化。可是,这样一来,我们这里,哪里还能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 说到这里,老校长停了下来,一直看着身边的仰亚。 仰亚也知道,老校长说的,这是事实。这一点,仰亚从自己在宣传队解散时就已经感觉到了。可是,这是整个地方发展的趋势。现在,谁还愿意去学这些东西呢。 可是,今天,老校长突然非常正式地跟仰亚提这件事,一下子,仰亚还真的摸不透老校长要表达的是什么。 “老校长,这一点,我也感觉到了。可是,这些,我们又能够做些什么啊。” “所以,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你现在不是已经回到家里来了吗,回到这处你土生土长的地方,回到了你的亲人孩子身边,还开始了自己的创业基地。所以,我想,你应该不会再往外面跑了吧,所以,我想聘请你为我们学校的民族文艺也就是芦笙舞的业余辅导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不过——” 说到这,老校长又把话停了下来。 “不过,这个待遇也不是很高。当然,你也知道,上面有这方面的要求。但是,从村级到乡镇再到县里,这方面的人才都非常的欠缺,正规的、有这方面专业特长的师范毕业生也是供不应求。别说我们这小小的村级小学,就是乡镇,都不一定能够得到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可是,就和十几年前一样,又不能向农村招聘像你们这种有一定专业水平的人,也就是像你原来从事的民办老师。” 听到这里,仰亚终于有点懂老校长的意思了。那就是,在不影响到学习的老师职位,又不影响到仰亚的情况下,仰亚到学校来,把芦笙舞这一块传授给这里的学生娃。 这个,仰亚还真的没认真想过。 “我们初步是这么想的,这种课,我们一个星期也开展不了几节课,除了一年级刚刚来的小孩,还有五年级准备毕业的孩子,还是要以升学为主要目标的,就只有二三四年级,我们想在每个星期,这三个年级也就是三个班各开展一节的民族芦笙舞的培训指导课,时间由你来安排,只要你赶得来上课就行。我们可以按照我们正规老师上课的课时来给你补贴。现在,就是看对你要做的事业也就是你们现在做的养殖基地有没有影响。如果没有影响,你看是不是可以抽出时间来,也算是帮我们学校的一个忙了。” 这突然的决定,仰亚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仰亚,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回去考虑一下,或者跟家里面再商量一下,过几天你再回答我也行。至于我们学校,这对你的邀请,我也跟其他的几个老师商量过了,大家都同意我的这种操作方法。其实,这还是来自于上次六一儿童节时,你编导和排练的那个芦笙舞。我知道,那个节目,不要说在我们这里,就是拿到镇里、县里,都是出类拔萃、而又具有民族特色的节目。所以,我就动心了。这就是我们经过向上级的请示,上级也同意我们的这种操作。这是聘书,我现在就交给你,至于你的考虑,我们珍重你的意见,如果你实在觉得应付不过来,也没关系,那我们再想其它的办法。” 说着,老校长就把桌子上一本红色烫金的聘书交到了仰亚的手上。 看着老校长一脸的真诚和渴望,仰亚还是把聘书接了过来。 “老校长,这事,我可能真的要考虑一下,再和家里面的人商量一下,这聘书,要不就行放在你这里吧。等我考虑好了,你再把聘书给我。” “啊,不,这聘书,并不代表着我们在强制性的叫你答应我们,不管你来不来,在我们心中,你就是我们心目中的这个最合适的人选。所以,即使你不能来,我们也愿意把这聘书送到你的手上。你打开看看,我们早就已经把你的名字一起刻里面了,这是我们专门发给你的。留着也没有用。所以,我们还是希望你能把它带走,不管你愿不愿意,能不能来,都行。” 老校长都这样说了,仰亚哪好再三推辞,他接过这个沉甸甸的证书。从现在开始,他要考虑怎么来回答老校长的这一份期待了。 仰亚回到家,他的心情确实有点复杂。按理说,仰亚和老校长的心情一样,他也知道,民族芦笙舞是仰亚永远也放不下的一种牵挂。这么多年民族芦笙舞的落寞,仰亚也看在心里。特别是责任田承包到户的这些年,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责任田,忙着怎么能够赚到更多的钱,忙着朝外面跑。随着老一辈芦笙人的慢慢老去、慢慢去世,芦笙舞也在慢慢地随着他们而去了。年轻人更是以谁能够赚到更多的钱为荣耀、为能耐,早就已经对这个什么民族的、文艺的芦笙舞不屑一顾了。仰亚想着,这个曾经在国外最大的音乐厅里演出都能够得到专家们的一致好评的民族文化,难道真的就这样让她没落下去、消失掉吗。 可是,仰亚也知道,由于这些年他不在家。如果他真的再有个一年两年的才回来,这个家到底会成什么样子。还会不会维持得下去,两个孩子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真的不敢想象。 他还能再象年轻的时候一样,只顾着自己的爱好和兴趣吗。 仰亚在两者之间真的无法决策。 一边是老校长那殷切期盼等待的目光,一边是他刚刚回来第一眼看到田里阿爸衰老瘦弱而艰难的背影。 一边是几乎摇摇欲坠的家和两个正等待着自己去抚养教育的孩子,一边是自己一生心爱、一生的梦想。 仰亚真的无法取舍。 一连好几天,仰亚都决定不下来,有时甚至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和脸上的表情。他甚至把这种表情带到了养殖基地上。 这几天,阿吉也看出来仰亚的心里有事。 “仰亚,这几天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啊?” “啊,没什么。” “还没什么,我们都看出来了,有事,你就直接说出来吧,别总一个人憋着,这样,我们看着也难受。” 有朋友这样关心,仰亚发自心里在的感激,说出来吧,也许大家还可以出出主意。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 说着,仰亚就把那天自己到学校,老校长希望他能够到学校去做一个业余的辅导员的事跟阿吉说了。 “啊,原来是这事啊,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还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不过,仰亚,这事,你可得想清楚了哈。” “所以,我正在想呀,不过,这几天还是定不下来。” “仰亚,你从小就喜欢吹芦笙跳芦笙舞,这个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现在,我觉得你还是应该以现在的事情为重啊,那什么芦笙、什么芦笙舞,那都是不能当饭吃的,年轻的时候玩玩还可以。可是现在,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不吹就不吹了呗,你看看,现在,年轻的,还有几个吹那玩意儿的。” “哎呀,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难道这玩意儿就真的让它就这样消失了吗?” “仰亚啊,这就是你杞人忧天了吧,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就你一个人,还能让它不消失?还能让它在你的手上发场光大下去。整个社会都不在乎这个了,你又能够怎么样。还是考虑考虑我们的养殖基地茶叶场该怎么搞吧,还有你的家该怎么才能搞起来,好好地培养你的两个孩子才是正经事。” 从阿吉这里,仰亚不但得不到什么支持,这反而让仰亚的心里更加地复杂起来。当然,他也知道,阿吉他们也都是为了他好。他们考虑的问题,也是站在仰亚现在的角度上去考虑的。任何一个人,按照目前仰亚家的具体情况都会这样去考虑的。 在家里,阿爸重来都是尊重仰亚自己的意见,哪怕是前几年仰亚的情况,阿爸满头白发的在田间劳作,他对仰亚当时的选择都毫无怨言。更何况现在。 这,就是无声的父爱。 而务妮,虽然没有直接反对仰亚抽出时间去做这种没有效益的事情,但是她也不有反对。只是有一种——这一个家刚刚放下的重担,又一次要落在自己肩上的感觉。这,不是务妮说的,是仰亚看出来的。 这几天,仰亚没有再到学校去,他也不敢再到学校去。因为他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也不知道怎么给老校长答复。这久,仰亚倒是每天都到养殖场上来。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有点心不在焉和无精打采。 这天夜里,仰亚刚刚回到家,正准备吃晚饭,门外有人敲门。 “哇,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 “阿吉,是你?你怎么来了?快快快,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来了,肯定是要吃饭的,来,我这带了酒过来,还是喝两杯吧。”说着,阿吉从自己身上取出一大瓶自酿的纯米酒来,“我今天,就是来找你喝酒的。” “那也不用你带着酒过来吧?你还怕我们家里面没有酒?” “那说不定,所以,还是我自己带来的好。” 小亚略给伯伯搬来了凳子。 “阿叔,你也喝点啊。” 务妮拿过碗来,阿吉打开了酒瓶,首先给仰亚阿爸面前的杯子到上了。 “好,难得阿吉今天能到我们家来,我也喝点。” 其实,阿爸好久都没有喝酒了,因为阿爸经常咳嗽,所以,仰亚和务妮都在控制着阿爸喝酒。 “阿爸,你少喝点。” 务妮在劝着阿爸。 一番客套过后,酒就开始了。大家开始聊家里的事,也聊着养殖基地黄休场的事。 阿爸真的喝的不多,喝了两小杯,就直接退席了。两小孩做作业,务妮忙着照看他俩。只留下仰亚和阿吉两个还在继续。话题也慢慢地扯到了今天阿吉来的真正目的上来。 “仰亚,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说那天的事。这几天我也考虑了,你也许是一辈子离开不开芦笙了,就像我们离不开酒一样。芦笙你身上的一部分了。我那天,说话有点太过激动。自从你回来,我们能够走到一起来干这个事。其实,在我的心里是很感激你的,要是没有你这么大胆、这么执着地坚持要做,可能我也就放弃了。” 说着,阿吉又举起了杯子,两人碰了一下,又喝干了。 “所以,我今天是来告诉你的,如果你还在为这件事定不下来的话,你就答应学校的老校长吧,一个星期就那么两三节课,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也知道,其实对于芦笙,你的心里根本就放心不下。我不这样说,你永远也下不了决心。你去吧,养殖基地这边,有我呢,只要你愿意,有什么事情,我顶着。这,总可以了吧?!” 这次,是仰亚首先把杯子提了起来。重重地碰在了阿吉的杯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仰脖子,干了。 “兄弟,有你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有什么事情决定不下来的。这里,我先谢谢你了。” 阿吉埋着头,手,朝着仰亚摇了摇。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仰亚来到学校。 “校长,我答应你。” “啊,我就知道,仰亚你不会拒绝我们的,这是我们村小学的梦想,也是孩子们的一个梦想,我们相信你不会拒绝这些可爱的孩子。” “不,老校长,更多的,还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年轻时的那个梦想吧。” 0146、重上讲台 0146、重上讲台 “仰亚,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们的。这里,我替我们学校感谢你,替那些想学习民族文化的孩子感谢你,也替这些即将失去的民族文化感谢你。” “老校长,你这一长串的感谢,我倒不知道说了。这也是我个人的一种爱好和专长吧,从我自己来讲,我也觉得把它们丢掉挺可惜的,只是考虑到现在家里的事情也比较多,怕一时半会照顾不过来,如果学校能找到更合适的老师来更好,如果没有,那就算是我尽一份自己的力吧。我也希望我们这里的孩子们能够学到一点本民族的东西,把老祖宗留下的这点东西传给他们,然后再由他们传承下去。” “这事,你跟家里人都商量好了?还有你们基地那边的事。” “家里,没什么事,我阿爸他们永远都是支持我的,刚开始我也担心我们养殖场那边的事。昨天,阿吉跟我说了,如果我想花一点时间到学校这边来从事我想做的事情,那边有什么事,他尽量帮忙做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好好好,那就好。只是,这样一来,倒是真的有点对不起你了。仰亚,我们没有太多的报酬给你,一个星期就那么两三节课,要耽误你那么多时间,如果没有影响到你的发展那就更好了。现在,我也还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如果有正式的、有这方面专长的老师来,我们就可以不再耽误着你这边,如果近期内没有,那可能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呢。” “没事,老校长,这本身也是我喜欢做的事情,只要我那边照顾得过来,我都可以到这边来教教孩子们。”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仰亚回到了家,回到了养殖基地。这事,虽然一个星期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但是从个人的选择方向和精力来说,还是要对这边的事情作一个认真的安排。哪怕阿吉已经告诉了仰亚,如果仰亚愿意到学校去做这个兼职的培训辅导员,这边的事情就由阿吉负责。 可是,说归说,这边的事情也才刚刚开始,而且也是由仰亚极力坚持做起来的。而现在,在什么都还没有‘上路’的情况下,仰亚却又要花精力去做其他的事。这不管怎么说,哪怕都最好的朋友,这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他必须得找阿吉好好说说。 “你那边的事情定下来了?”阿吉还没等仰亚开口,先问起了仰亚到学校那边的事情。 “嗯,我已经答应老校长了。一个星期三节课,时间由我来安排。不过,阿吉哥,那这边的事情,就麻烦你多费心了啊。” “唉!你也是一头拉不回的倔牛,没有比你更执着倔强的人了,你说你现在,还坚持着要去教那些小孩吹什么芦笙跳什么芦笙舞,我也是服你了,仰亚。” “嗳,阿吉哥,这事,也是你那天答应我了的哈,你可不能对我有什么怨言,现在又反过来埋怨我哈。” “仰亚,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说你现在还执着于这样一件事情是不是值得。至于你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养殖基地这边的事,我一定替你把它干好,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就一定替你办好。” “阿吉哥,那我就谢谢你了。不过,除了那几节课,其他的时间,我也会把精力都用在这边来的。因为这边也是我的梦想啊。” 阿吉也只好一声苦笑,对着仰亚直摇头。他佩服仰亚的坚毅与执着,也从心底里祝愿仰亚的执着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安排好了养殖场的事情,学校开学有一个多星期过后。仰亚第一次来到学校。对于这个不是老师的‘老师’,仰亚又一次要走向讲台了。这又让他想起了几年前在学校里的那一幕幕。 已经走了的民办老师王老师可好? 还有小王波和寅虎现在又怎么样了? 这些都是仰亚到现在也一直忘不掉的记忆。也是那一段时间里,仰亚最美好的回忆。 “仰亚,你来了啊!”老校长知道今天仰亚第一天来‘上课’,也早早地在学校门口等着他。 “校长好,我今天来上第一节课吧。” 老校长把仰亚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仰亚,这是我们给你安排的课程表,今天星期二,你就上下午的第一节课要吧,这节课是二年级的。然后后天,也就是星期四的下午,我们给你安排三年级一节,然后是四年级一节,这样,你只要一个星期两天下午能到学校来上好这在三节辅导课就行。” 学校这样的安排当然好了。这样,仰亚就不用耽误太多的时间了。 “还有,仰亚,你看你对我们学校还有什么要求没有,比如教学器材呀,教学资料之类的。” 教学资料,在仰亚答应来这个学校辅导的那天回到家,仰亚就把自己几年前的那些资料包括书籍、教案等都重新又翻了出来了。这些,都是他以前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只要在原来他的那些内容上增加一些现有的东西,就是很好的教学教案了。 至于器材,学习芦笙舞的,当然是要有芦笙的。仰亚自己的芦笙,在上一次因为观看录像坠楼事件。当时,他带回来的那把芦笙,已经在当天公安部门来抓他的时候就已经在慌乱之中被大伙踏碎了。好在仰亚也不仅仅是只有一把芦笙,后来的一把芦笙,在仰亚‘进去’之前,都被送回到了家里。 这把芦笙,一直是家里的一个记念,同时也是一段痛苦的记忆。所以,自从仰亚走后,这六七年来,一直被尘封在仰亚房间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芦笙和与芦笙舞的记忆,不能抹去,不能丢失,也不能放弃。所以,它一直被悄悄地收藏着。六七年,就连小亚略小亚金都没有碰过。 刚刚回来的仰亚,也从来没有把它打开过。直到那天,他答应了老校长,才把满是灰尘的包装盒打开来,那把芦笙,就像一个深藏在地里的宝贝,又一次‘光彩’地出现在仰亚的眼前。 和着仰亚与这把芦笙太多的记忆,一下就被仰亚又一次一一想起。或痛苦或辛酸或难过,但更多的,还是甜蜜的过去。 今天,仰亚也把自己的芦笙带了过来。 “校长,至于我要用的芦笙,我这里,还有原来用过的一把,我那天试了一下,各方面都还可以,都是以前用过的,用起来也适手。我的,就用这个就行,可是,这些孩子们,上次我们排练节目的时候,小李老师她们也从学校找来了几把玩具型的芦笙。可是,那些‘玩具’,作为芦笙舞舞蹈的道具还可以,这要真正的学习芦笙和跳芦笙舞了,可能学校还是要给孩子配备几把芦笙。至于教学资料之类的,我原来在学校的时候也有,我就用原来这些资料就行。不用再花钱去买太多的资料了。” “仰亚,那这样吧,这个星期天,你就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在哪里能买到给孩子们要的芦笙,还有,你的芦笙,还是要再给你配备一把,虽然你现在还有一把,但是,还是要务用一把比较方便吧。至于资料、教案之类的,你原来的,肯定都还可以用。但是,毕竟这么多年了,可能也有些知识更新。星期天,我们一起,你再到书店或者其他的地方看看,有适合的,再买些新的资料补充一下,费用都由我们学校出,你看怎样?” 仰亚,如果太多的拒绝,可能也不太好。再加上,老校长说的也没错,自己的那些资料都是六七年前甚至更早时间的了,是不是还适合于现在的教学,自己也还不是太清楚,补充一下也是好事。 与老校长交流完,也到了仰亚该上课的时间了。这一堂课,仰亚早已有了准备。 上课铃一响,仰亚在现在二年级班主任小李老师的代领下来到了二年级的教室门口,教室里响起了洪亮的歌声。 歌声唱完,小李老师首先走进了教室。还没等孩子站起来喊‘老师好’,小李老师示意大家坐好。然后就开始说话了。 “同学们好!今天这节课,是我们今年升级到二年级才刚刚开设的一门新课。大家知道是什么课吗?” “民族文化知识课!”全班同学大声地回答老师的提问。 “那民族文化知识课到底要学习些什么呢?” 这个,下面坐着的孩子们回答不出来了。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等待着老师的下文。 “民族文化知识课,就是要学习我们本民族的文化知识,学习本地本民族的一些东西,比如我们的芦笙演奏、芦笙舞就属于我们民族文化知识的一部分,比如上次六一儿童节,我们班跳的芦笙舞表演,就是民族文化的一种展示。大家还记得吗?” “记得!” 这是这个班最值得炫耀的一件事情,所以的孩子都清清楚楚,都为他们班在六一儿童节上精彩的表演而自豪着、骄傲着。他们更记得那个教他们跳这个芦竽舞的老师——他们班亚金同学的阿爸。 “好,那今天我们就给大家介绍一个新来的老师,来教大家有关民族芦笙舞的老师,大家欢迎。” 随着全班同学的掌声,小李老师把一直站在门外的仰亚领进了教室。 “啊?是这个老师?!” “阿爸?”就连小亚金看到是自己的阿爸走进来,都奇怪地张大了嘴。 这个班,差不多全班同学都是上次仰亚教跳芦笙舞的,也就是上次参加六一儿童节演出的。从那时起,他们就已经习惯于跟着他们的小李老师一起叫仰亚做‘老师’。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天走进教室的‘老师’就是亚金的阿爸。 看到了这个熟悉的‘新老师’,全班同学的掌声更响更激烈了。有的孩子开始叫了起来—— “仰亚老师!” “亚金,怎么是你阿爸啊?!” 对于这种场合,对于讲台,对面讲台下面天真、求知而又好奇的几十又眼睛,仰亚并不陌生,更不会紧张。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又重复了六七年前的一个画面。所以,站上讲台的仰亚平静地笑着,尽管他不是一个真正的‘老师’。 对于这个早已经熟悉的‘新’老师,下面的几十个孩子比见到一个真正的‘新老师’还高兴呢。那是上一次六一儿童节,仰亚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也是他教的芦笙舞折服了这一群孩子。 还没等旁边的班主任小李老师说话,全班同学齐刷刷站了起来。小班长一声‘起立’,全班同学整齐而又洪亮的‘老师好!’ 等全班同学都坐下了,还在左左右右地谈论着这个‘老师’。 自己的阿爸来给这个班上课,就连小亚金都觉得奇怪。也不知道是仰亚愿意隐瞒,还是小亚金没有注意到。反正在这之前,小亚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阿爸会来给自己上课。在他的心里,他是既高兴又自豪、既紧张而又兴奋。自己的阿爸会吹芦笙会跳芦笙舞,这个小亚金知道;六一儿童节前大家在老师的带领下去找自己阿爸学跳芦笙舞,这,小亚金也知道;在那段时间,有人叫自己阿爸包括自己的老师也都这样叫,小亚金也知道。 可是,这阿爸来教室给自己班上的所有同学上课。小亚金和其他的同学一样,目光一直跟着仰亚在教室里转着。 仰亚看着大家的讨论。他在三排课桌间的走廊里走了一圈又回到了讲台上。 “好啦好啦,同学们都不要讨论了,既然我都是新老师了,那还用得着这样去讨论吗?我们不是早就在六一儿童节之前都认识了吗?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仰亚正式地走上讲台,仰亚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 时间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是,仰亚在讲台上的那份记忆一直没变,他又找到了那份自信,那份挥洒自如、那份游刃有余。 他板书、他讲解、他演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把下面的几十又童真、可爱、好奇的眼光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吸引到前面的黑板上来。直到最后,仰亚拿出了自己的芦笙,在教室里演示起来,整个教室里的气氛也达到了**。 教室里甚至都记忆了铃声已经响起,记忆了已经下课。 仰亚就这样一边照顾着自己的养殖基地,一边继续着他在学校、在芦笙舞上的梦想。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人的到来,这一切却又发生了变化—— 0147、陌生人来访 0147、陌生人来访 一个学校,可能最受欢迎的就是体育老师了。因为其他的老师的课一般都要把学生关在教室里上,只有体育老师的课是可以在室外的体育场上去上。对于农村的孩子,他们冬天不怕冷,夏天不怕热,只要能到室外去崩去跳,他们就喜欢。 一个星期一节的仰亚老师的民族文化课,仰亚把其中的一部分理论课留在教室上,其他的学吹芦笙、跳芦笙舞都可以在室外上。再加上上一个六一儿童节时仰亚教跳的那个芦笙舞,也特别地引起了同学们的兴趣。所以,仰亚的课,应该是除了体育老师的课外,孩子们最喜欢上的了。 每个星期,仰亚上完了三节课后,就回到养殖基地上来,帮着阿吉一起忙着养殖基地这边的事情。 这天,仰亚刚刚从养殖基地回到家,他刚刚走进家,后面就有一个人跟在他的身后来敲响了他家的门。 “请问,这是仰亚老师的家吗?” 仰亚转过身来,门外站着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满头大汗,似从好远的路上赶来的样子。可是,仰亚并不认识。 “请问,你是——”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仰亚的问题,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那句话: “请问,这是仰亚老师的家吗?” “我就是仰亚,你找我有事吗?你是从哪里来?快进来吧。” 说着,仰亚把三十岁的男人让进了自己家里,再倒了一杯水过来。 对方刚刚坐下,就用自己的衣袖擦着满头满脸的汗水,然后接过仰亚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个干净,还是意犹未尽。仰亚接过杯子又到了一杯过来,才解了这人的渴。 “你认识李军吗?” 这人也不客气,喝完了水,直接就这样问了仰亚一句。 ‘李军?这名字是否很熟悉,但是,又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仰亚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 “前些年,你到过公社宣传队上过班,吹过芦笙吗?那时,有一个守门的老头,他——” 啊,仰亚想起来了。 李军,就是原来在宣传队里看门的老李头。 那时,在宣传队,大家都叫他老李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名字叫做‘李军’。仰亚也是偶尔的在一些稍微正规的场合才听到过这个名字,比如宣传发工资的时候,是会念到‘李军’这个名字的。所以,仰亚一时间真的想来起来,可是经对方这么一说,他当然知道了。 “啊,你说的是原来我们宣传队的老李头啊,我想起来了,他是叫李军。他现在在哪?有什么事吗?你是他的——” “啊,我是他的侄孙,他是我的叔公,也就是我爷爷的亲弟弟,今天,就是我叔公叫我来找你的。” “他叫你来找我?那他人现在在哪?他还好吗?又有什么事?” “啊,我叔公就在昨天晚上去世了。” “啊?你叔公去世了?老李头去世了?他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他是在临死之前叫你来找我的,是吗?” “是的,昨天晚上,我叔公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最后的一个心愿,就是叫我们来找你,叫你能不能在他死后,再跟他吹一堂芦笙。” 为死人吹一堂芦笙,也就是对死人的一种告别,即是‘仙去’。这个,在很早以前,在这一带是有过的。可是,这已经是好些年没有这么做了。这老李头,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自己死去时,还专门叫自己的亲人特意来找自己给他吹一堂芦笙呢? 看来,他对于宣传队的感情,真的不比仰亚他们任何人差。 原来,宣传队解散后,原宣传队的人各自都分散了,调的调走,回的回农村,最后一个走的就是仰亚了。也只有仰亚一个人为了等待自己的工作安排,一直呆在宣传队里,又多陪着老李头几个月。那时,两个孤独的人,相互照顾着,相互安慰着、鼓励着。也许正是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感情又加深了一步。 后来,连仰亚也被安排到学校去当老师去了。虽然说,当时还是同在一个镇里,可是,哪里比得上原来在一个单位一样有很多相聚的时间,虽然仰亚口头上答应会经常来看老李头。可是,为了生活,谁又能有多少时间回去呢。所以,就只有老李头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宣传队’里。 那时的宣传队,根本什么也没有了。其实,那里就是一座空房。早就有了当年的生活气息。孤独、空虚,这些,正是一个孤独的老人最害怕的生活。 其实,老李头有家,也就在这个镇的另一个村子里。由于很早老李头就出去当兵了。 谁也没有想到,在当兵的过程中,老李头在一次战斗中受了伤,而且不偏不倚,刚刚伤到了男人的那个地方。后来,虽然所有的伤都已经治好了,可是,某些方面的功能却没有了。这样,外表上看着,仍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却没能再有自己的后人。 从部队转业回到家,老李头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这件事。虽然家乡这边,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老李头有这方面的‘病’。可是,出于人道主义,老李头从转业一直到后来慢慢老去,他都找着各种借口和理由拒绝结婚。所以,他也没有回到自己的老家去住,而是一个人呆在了宣传队。 老李头从部队回来,就一直呆在这里,在别人的眼里,他从李哥到李叔,再从李叔到老李头,老李头没有别的想法,他只希望有这样一个热热闹闹、充满着青春气息的地方,一直陪伴着他到老、到他去世。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却就在几年前,宣传队突然宣布解散了。 宣传队解散,能走的走了,能调的调了。可是,老李头还能走哪里呢?不过说实话,老李头也不想再走哪里。 也许这就是一个老年人的一种恋旧吧。 其实,当时的陈团长他们也想过,帮老李头找一个地方重新安顿下来,是老李头自己跟陈团长他们说,自己哪里都不想去,他就要守在宣传这里,除非这里连房子都拆了。所以,大家也是随了他的心愿,把老李头留了下来。想着,对于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老兵,没几年,他也就应该光荣地退休了。既然他不想走,再在这里一年两年的,直接退休也是好事,刚好还可以代替大家守着这样一个值得大家回忆的地方。 可是,过不了几年,话还真的就如老李头所说,这个地方是真的要拆除了。地方上要用这块地改建成其他的办公用地,原来的宣传队办公楼是真的要拆除了,这也就是仰后来经过宣传队时看到的改建工地了。 这个时候,其他的人早就已经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了,仰亚也已经因为录像厅的事进了‘班房’。 如果说宣传队的解散,宣传队办公楼还能保存下来,是对于像老李头这样的老人的一种留恋一种怀念一点寄托,那最后把宣传队办公楼拆除,就等于拆除了老人最后的希望和依靠念想了。 一直到这时,老李头才不得不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老家和自己的‘亲人’们生活在一起,也就是今天来找仰亚的、老李头的侄子们。 其实当时,当地有关部门也是考虑到老李头的具体实际的,也给他在镇里面在住房上作了安排。可是,老李头留恋的,就是宣传队里的那一份记忆。如果只是想要有一个住的地方,对于他来说,一米多的身躯,怎么安排都一样。现在,已经没有了宣传队这份情感、这份留恋,他还稀罕一个住的地方吗? 这样,退而求其次,他只好依着家人们的劝说,回了老家。 回到老家的老李头,虽然也有子侄们给他同样的照顾,也有天真的侄子侄孙们承欢膝下。可是,还是赶不走老李头老来的那份孤独。 就这样,老李头算是在家里‘熬’了这些年吧。 在这‘最后’的生命里,除了那些战火纷飞的年代,战友的倒下和生死离别,老李头在梦中,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在宣传队呆着的这些年,在宣传队里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那些来来去去、青春的笑容和那悠扬的芦笙以及优美的芦笙舞。或许当年,这才是老李头一定要呆在宣传队的一个原因吧。 和年轻的、充满活力的人呆在一起,自己也会永远年轻啊。 在‘最后’的生命里,当老李头知道了自己所剩的时日不多,在他的嘴里,念得最多的,就是他想再听一曲芦笙曲,听一段悠扬的芦笙歌。他也不止一次、祥林嫂似的念叨起陈团长、仰亚、莫卯等,也不止一次地在病痛的呻吟中哼出芦笙的曲调。 那时,老李头虽然在宣传队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看守物质仓库及大门的‘老人’,可是,对于芦笙及芦笙舞的痴迷和执着,不比宣传队里任何一个人差。 就在他最后弥留的昨天晚上,他努力地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病床前的侄们孙们,仍然坚持着—— “我、我们,原、原来宣传队,有、有一个叫仰、仰亚的,他、他的芦笙是、是吹、吹得最、最好听的,我、我知道,他、他家在、在哪、哪个村,等、等我死、死后,你、你们能不能帮、帮我去找、找找他,叫他来、来帮我吹、吹一堂芦笙,最、最后送、送我一程——” 老李头说完了这断断续续的最后一番话,睁着两眼看着床前的子侄们,慢慢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这、这就是老人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哪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子侄们,也不可能连一个自家的堂叔、堂叔公的这么一个心愿都不愿意满足吧。 这夜,子侄们收拾好了老李头的一切,把他安放在了家族中的灵堂,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着老李头断断续续地说出的仰亚的地址,第一个就找了过来。 其实,老李头知道的,只不过就是一个村,也就是他所说的‘生产大队’。要在一个村(一个生产大队)里找一个人,虽然大家是在同一个镇里,在没有手机没有电话的年代,这要找一个人,通讯工具就只有脚了。更何况这种事情,也只有亲自登门,才能找到那个芦笙吹得最后的仰亚,也才能把事情说清楚,也才能知道芦笙吹得最好的仰亚会不会真的答应他们,替他们的叔公——老李头‘吹一堂’芦笙,最后‘送’他一程。 仰亚听到了老李头‘走了’的消息,确实感到一惊,但想想,从自己离开宣传,这前前后后就将近十几年了,人的生老病死,谁又能说得清楚。 他只后悔当时离开宣传队时,答应老李头多回去陪陪他,而自己没有做到;后悔上一次刚刚出来,去镇里办事,经过宣传的那个建筑工地时没有进去看看,也没有具体的问一问。而现在,十几年过后,再一次听到老李头的消息时,却是一个已经去世的噩耗。 想起这些,老李头一幕幕的往事又出现在仰亚的脑中—— 别看老李头只是一个单身,可是,对于仰业他们,他就像一个家里的老人一样关心、爱护着仰亚他们这帮来来去去的年轻人; 别看老李头只是宣传队里一个后勤的物质管理人员,他对于宣传队这个集体,比任何人都觉得珍惜和自豪; 别看老李头对于宣传队的专业与他的‘工作’没什么联系,可是,他对于芦笙及芦笙舞这一门民族文化,他比谁都着迷。 要不是这样,今天老李头的走,也许就不会再牵涉到仰亚这里了,也不会再有人来找仰亚了。 可是,老李头却把这样一个、在这个时期、在别看来有点可笑的心愿,当成自己临死前最后的愿望来委托给自己的子侄。 老李头的侄孙,一双焦燥、真诚而又渴盼的眼光,一直盯着仰亚,等待着这个把芦笙吹得最好的人、自己孤独一生而把最后的愿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人能给他、抑或是给自己叔公的一个满意的回答。 这个,仰亚还能拒绝吗? “啊,你先别急,你们给你叔公看的‘上山’的日子是哪天?这是不是还来得及。” “我是第一个把我叔公收拾好就出门来找你的,其他的事情都还没有定下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看的‘日子’是哪天。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我好回去告诉大家,我们再好好地准备。” 仰亚默默地握住了老李头侄孙的手说: “好,我答应你,可是,这个‘仙去’的一堂芦笙,正规的要怎么做,我还真的不是太清楚,还有,现在,我还能不能找到这样一伙人。” 得到了仰亚肯定的回答后,老李头的侄孙差点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谢谢,我也代表我叔公谢谢你,只要你答应了,我们一定做好一切准备,我们一定等你们过来。” 说着,侄子弯下腰对着仰亚深深一躬: “那我就回去了,希望你们能早一点过来,我叔公还在等着你们。” 说着‘侄孙’转过身就朝着来路急匆匆地走了。 仰亚都没来得及问他一句是否已经吃饭了。 0148、芦笙唱堂舞(1) 0148、芦笙唱堂舞(1) 芦笙唱堂舞,仰亚曾经听说过,在很久以前有过这种表演形式。 那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听爷爷说过,这么多年来,虽然寨子里也有过老人过世吹芦笙的,比如仰亚家阿妈去世,在送行上山时,有吹过芦笙。可是,那仅仅只能说是一只芦笙曲子,也即是《仙去》。这是最为流行也最为普通的,也是最简单的送别芦笙曲。 可是,这一堂‘唱堂芦笙舞’就要比这一首单曲的《仙去》要复杂得多了。 仰亚之所以要答应下来,一方面是出于对老李头的尊重和怀念,另一方面,也是不好意思拒绝。 谁又能拒绝一个老朋友临死前的一个小小的心愿呢! 送走了老李头家侄孙,仰亚重新又理清了一下思绪。自己可不能就糊乱地吹两曲去欺骗别人啊,那也等于是欺骗了死去的老李头了。再一个,万一在吹的时候碰上一个懂行的,指出自己的错误来,那以后就再也没脸吹什么芦笙了。仰亚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既然答应了下来,那就好好的准备一下,给老李头一个‘满意’的告别吧。 送走了老李头的侄孙,仰亚跟着后面走出了家。他知道寨子上还有一个叔公,已经九十多岁了。以前,也是经常和自己的爷爷一起吹芦笙的,或许,从他那里能问得明白这个事情。 几个转弯,仰亚来到了寨子最高处的一栋吊脚楼前。 “九爷爷,你好呀!” 这就是仰亚要找的、有可能会吹唱堂舞芦笙的‘九爷’。九爷本来和仰亚都是同一个宗族的,在他们那一辈排行第九,也是爷爷辈里最小的,所以,仰亚叫他‘九爷’。 九爷,已经九十多岁了,看来,精神还不错,不过,好像耳朵有点不好。仰亚就站在他的身后,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听见。 “九爷爷!你好!” 仰亚又靠近了一点,对着九爷的耳朵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次。九爷才慢慢地转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仰亚半天,结果也没能把仰亚认出来。只看到他叶子烟抽得吧吧吧的响着。 “九爷,是我,我是仰亚啊!” “你是谁?” “我是仰亚,仰亚!” “啊,我想起来了。你、你不是不在家了吗?你今天才回来的?” “不,我回来得好久了,只是没时间过来看你。” 说着,仰亚从旁边拿过凳子坐在了九爷身边。 “九爷,我今天来,是想来问问你,你还知道老人过世是怎么吹唱堂芦笙舞的吗?” “啊?你说什么?” “芦笙,芦笙舞,唱堂芦笙舞。”说着,仰亚又把双手放在自己胸前,比划着吹芦笙的样子。这样,九爷终于看懂了。 “啊,吹芦笙啊,现在老了,吹不动了,也跳不动了。” “九爷,我不是要你现在吹芦笙,是问你,你还知道原来老人过世是怎么吹唱堂芦笙舞的吗?” “唱堂芦笙舞?” “嗯嗯嗯!”仰亚赶紧在九爷面前点头。 “唱堂舞啊?!”说完,九爷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长长的旱烟管,把脸朝向了吊脚楼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的九爷,也就是一个刚刚十几二十岁的孩子。农村,没那么多书读,所以,九爷也不知道自己读了几年书,又上到了几年级。后来,大了点,就没有再去学校,而在在家里帮着自己的父母干起了农活。由于也是刚刚长大的孩子,也做不了太多的重活,所以,很多时候都还是跟在大人们后面看着、学着。 这么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在寨子里哪家有什么喜事了。一旦有什么红白喜事,大家也都乐意过去帮忙,能干的做重活,不能干的小孩,就做些轻巧些的活,反正大家都一样,有活干有饭吃,还能大家凑在一块说说笑笑,那是多久都望不到一次的好事情。 那时,仰亚家爷爷,可是村子里的芦笙高手,村子里的红白喜事,都是要请芦笙手的。芦笙手一来,白喜事,大家跟着芦笙的曲子一起悲伤;谁家结新媳妇了,芦笙一响,大家又跟着芦笙曲一起闹一起笑;哪家立新房子了,芦笙曲子一响,大家就更是疯狂一阵。 不过,立新房子,闹的大部分都是十二三岁以下的小孩,跟着抢抛梁粑、跟着捡鞭炮。 慢慢的,已经‘长大’的九爷,也不好意思再跟着小自己好几岁的小孩一起干这事了。所以,九爷慢慢地就看上了仰亚爷爷几个人吹奏的芦笙。 那时,能在村子里吹芦笙,那是很露脸的事。就连谈朋友娶媳妇,如果能吹得一手好芦笙,那就像现在的明星一样,那真的是附近好些村寨里,姑娘们追逐的‘偶像’啊。 “阿哥,我相跟你们一起学吹芦笙好吗?” “你吹得来吗?这可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的。没有个十年八年的,你不好的。” “那我也要学,只要你们愿意教我,我一定好好的学,争取和你们一样。” 农村,没有什么技术是不可以传的,吹芦笙也是这样,一个寨子一个家族,有谁愿意吹,就有人愿意教,一代教一代,这也是一种传承。要不,这东西早就已经失传了。 就这样,九爷就跟着几个稍大些的哥哥们,开始了他的芦笙学习。在哥哥们的带领下,也到附近其他的村寨里红白喜事时吹过芦笙。所以,大型的‘芦笙唱堂舞’,凭仰亚的想象,九爷应该是会吹的。 “九爷,你现在还会跳芦笙唱堂舞吗?” “芦笙唱堂舞,那可就难了,孩子,我现在是跳不动了。” “不要你跳,如果你还记得,你能讲讲芦笙唱堂舞给我听听吗?” “那个,芦笙唱堂舞,可,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跳的。那至少也得十二个人以上,才能跳得起来啊。” “九爷,那村里,除了你,还有其他的人会跳吗?” “哎哟,这会跳的,大多已经走了。比如你爷爷,这都走得有好几十年了。其他的——” 九爷伸出干瘦的手,在自己满头的白发里面挠了挠,继续说: “这寨子里,比我大的,倒还有几个会一点点,可是,这也有好几十年不吹不跳了,现在,还能不能跳,我就不知道了。” “那,都是哪些人啊?要不,我去问问他们。” “嗯?你现在问我这个干什么?这都过去好几十年了,也没有吹过跳过呀。” 这时,仰亚才把老李头的事情简单地跟九爷说了。那都是以前大家一起在人民公社宣传队里的同事,又是极关心自己的长辈。现在去世了,好远的找过来,想让自己给他吹一堂芦笙唱堂舞。 “可是,这都几十年没人吹没人跳了,这人,还凑得齐吗?就连普通的芦笙,也没有几个人吹得好,更何况还要配合起来吹出那很难、很复杂的唱堂舞来。这能行吗?” “没事,九爷,只要你还记得是怎么吹怎么跳的,我再把你说的那几个老人找来,然后,和我们差不多大的,我也知道还有几个人可以吹一下,我把这些人都集中起来,你再教教我们,应该是可以的吧。” 九爷默默地点点头,慢慢地回忆起了几个名字。 “九爷,那我马上去把这几个人找来,你再教教我们。” 说着,仰亚马上从九爷的吊脚楼上跑了下来,按着九爷给的名字,一个个上门去找。 几个人中,除了有病的,动不了的,听说仰亚想把他们找来要重新跳一下芦笙唱堂舞,好说呆说,终于还是说动了四五个老人。接着仰亚一起来到了九爷家。仰亚又从其他几个地方,把几个他知道还可以吹一点芦笙的同龄人也叫了过来,总共也才是十个人。怎么算怎么找都还欠着两人。 仰亚终于还是打起了自己儿子小亚金的主意。 “九爷,这人不够,可以要两个孩子吗?” “啊?孩子?有孩子当然好了,这比全部是大人还好啊,这个,能有吗?” “有,九爷,要不,我这就到学校去给你叫两个来。” “这也不是随便叫两个孩子来都行啊,还是要会吹一点芦笙的。当然,孩子不一定要和大人一样的会吹,只要会一点就可以了。只要你能保证有,也不必现在就去,孩子配合的比较简单。要不,我就先讲一些给你们听听,等孩子回来了,再把他们要会的加进来就可以了。” 说完,九爷终于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仿佛又来了精神。 “你们这也急着要用,仰亚你这都已经答应别人了,别人也不可能真的就把死人停在家里等你们好几天,要想好好地把整个芦笙唱堂舞跳好,恐怕是来不及了。而且,我们现在凑起来的这些人,也还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跳得起来、配合得起来。要不,你们再各自吹一段来我听听,看效果如何。” 各也把自己带来的芦笙试了一下,虽然有些人真的几年都没吹了,但是,基本的东西还是掌握的,各人吹了一曲两曲的,还是能找到一点点感觉来。 看了大家的表演后,九爷还算是满意吧,现在,他要开始讲真正的唱堂芦笙舞了—— 唱堂芦笙舞又分好几种,主要是根据唱堂的场境来分的,比如老人过世、迎娶新娘、立房子,他各是各的曲调,这个可不能吹乱了。如果吹乱了,你把别人家的喜事吹成了哀事,那是要被主人家赶出门来的,严重的,还会要求你赔礼道歉甚至赔偿的。 现在,已经来不及把所有的东西的学会了,既然仰亚知道是别人的老人过世,那我们今天就专门训练一组有关老人过世的唱堂芦笙舞吧。 唱堂,从这个名字我们都知道,它这不是单独的吹芦笙曲,也不是单独的一段芦笙舞,他就是把总共十二个人,各按各的分工,又相互配合,吹出一种有别于单独的芦笙曲调来。 芦笙有公有母,曲调有高有低,然后还要配合着芒筒、竹笛、箫等。如果再综合,那就还应该有鼓、锣、钵、锁呐等,还有口唱。不过,一般的,能够有公母芦笙,还有芒筒、竹笛、箫的组合,大家都已经很满意了,也很热闹了。 今天,我们就编一个十二人组合的‘唱堂’吧。 首先,必须有两个稍微年轻点的人,要吹响高排芦笙,一个是因为吹高排芦笙费劲,老年人吹不动;另一个,高排芦笙本身就比较重,老人们也拿不稳。这个,就由仰亚,然后你再挑选一个和你配合得来的人来吹吧。 然后是两把公芦笙。公芦笙的声音较低,但需要的气要足。接着是两只母芦笙,母芦笙的声音尖细,要放在中间,才能跟其他的芦笙配合得起来。 母芦笙的前面,是两个芒筒,然后再是一只竹笛一只箫。最前面就是两个小孩了。 小孩的两把芦笙不一定要吹得出整首曲子来,但一定要吹得出芦笙的曲调来,也要跟得上大芦笙的节奏,不能跑偏了。所以,这也就是最前面的两个小孩也要会吹芦笙的原因。不能只放着两个小孩在前面摆样子,那样,反而会被人笑话的。 所以,一般的,别人也不会安排有小孩来一起配合,而用的全部是大人。但是,如果真的有两个会吹芦笙的小孩放在前面,他们又跟得上芦笙的节奏,那又要强过没有小孩的团队了。 这样,仰亚就放心了,他把自己的儿子小亚金和另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小孩叫来,走在前面,一定没有问题。 仰亚等人练习了半天,到下午放学的时候,终于看到小亚金回来了,仰亚还没有等儿子回到家,在半路上就把儿子和另一个男孩截了过来。 仰亚也算好了,明天正好是周末,带着两孩子出去两天,应该没事。所以,连夜,他们就带着两孩子一起操练了起来。 两孩子得知是叫他俩来和大家一起配合着吹芦笙,还高兴不过来呢。九爷把他俩该做的给两孩子一说,两孩子还觉得太简单了呢。看来,这久,仰亚教给他们的东西还真不少。 还真的不错,经过九爷的一番指导,和大家认真的排练,毕竟原来大家也都是干过这一行的。虽然不是顶尖选手,但是,这么练习了一天后,明天去完成这次任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就这样,第二天,仰亚就带着这个老老少少十二人的‘芦笙唱堂舞乐队’早早地就赶去了老李头家。 去送老李头最后一程。 0149、芦笙唱堂舞(2) 0149、芦笙唱堂舞(2) 另一个村寨,也是一层层的梯田、一栋栋的吊脚木楼,偶尔的几栋砖房,白色的墙,显得更加的宁静却又显眼。 在寨子中的一角,一处瓦房里的炊烟格外的浓烈。可是,这也不是农村正在做饭的时候。 往往也就是这种,就说明这个寨子里‘有事’了。今天的事,就是原来在人民公社宣传队上班的老李头的‘今当大事’。 老李头回到‘家’没几年就过世了,现在,大家正在准备着他的丧事。 这是老李头家侄子的房子,由于老李头没有子女,所以,回到家后,就跟自己哥哥的儿子住在一起。现在,负责安葬老李头的,就是他的侄孙,也就是前几天到寻找仰亚的那个三十几岁的男人。 这边的吊脚楼还算宽敞,房子与房子之间,还会一些空地来,空地里,已经被整成了一块混泥土的晒坪。现在,就用来做老李头的‘灵场’了。 灵场早就用竹子、木条等扎成了一个大棚,大棚都是用塑料布或者竹席围了起来,前面还用一些松枝围成一个‘门’的形式。门的正上方,用白纸黑字写着‘今当大事’几颗字。那干涩的笔画以及还有一些向下流淌墨迹的痕迹,就如一个伤心之人的脸和道道泪痕,让人仅仅是看到这几颗字,就有一种悲伤的感觉。 大棚的里面,现在安放着的,就是已经放入棺中的老李头。棺木的一角,还没有关上。这也就是说,他还在等待有一些亲人还没有从远方回来,或者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给他‘交代’完毕。棺木上面盖着好几层白布黑布。那都是亲人朋友送给他到‘那边’去用的。 旁边有几个‘鬼师’(唱灵人),也许是由于刚才或者昨天晚上‘作法事’时间太久了,现在都歪着头,就在灵柩旁边的几捆稻草上睡着了。 在灵柩的前面,有几个头戴白帕腕缠黑纱的‘孝子’正跪在灵前,一把一把地给老李头烧着纸钱、点着香烟。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失去的笑容,有的眼睛都还红肿着,好像是刚刚才哭过。 是的,每一个老人的过世,都是一种伤心的事情。他这一生,总会为其他人做过一些好事。所以,在每一个人去世是,都能让人想起他们的好来,也能借此表达着对老人的离去的一份伤感和不舍。 ‘咚!咚!咚!’ 三声铁炮的声音,把所有人都惊醒了过来。‘鬼师’们揉揉眼睛迷迷糊糊也站了起来,锣鼓铙钹一阵敲响,丁丁当当地又开始了。带着他们几分忧伤的‘灵歌’。 守在灵前的孝子们又开始哭了起来。 “来啦来啦,喝堂会的芦笙舞来啦。你们听听那边山路上,有芦笙的声音。” 不知是谁叫了这样一声,这边场上的所有响动都停了下来。鬼师们也不念了,孝子们也不哭了。一齐走出了灵棚,朝着对面的山边望去。隐隐的,是能够听到一阵阵的芦笙声音。 这已经是老李头过世的第三天,仰亚他们,从第一天老李头的侄孙到他家,到后来他去找了九爷以及其他的人,再加上一阵‘排练’,等各自准备好了,今天一大早才从那边赶过来。他们虽然搭了两次车,但还是由于路远,等仰亚他们来到这里时,已经是早上的十点过了。 这边,从老李头的侄孙回来,告诉家里的人,唱芦笙堂会的人可以过来。所以,从昨天开始,他们就一直在等着。 唱芦笙堂会,已经有好几十年没人唱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堂叔公中了哪门子邪,临死了却有这么一个心愿。 可是,人的一生,临死时,就这么最后一个心愿,能满足的,也只能尽量的满足他的要求。所以,侄孙子才连夜赶去找仰亚。虽然当时仰亚答应了。回来的路上,侄孙也在想,这个仰亚的‘唱堂会’,到底能不能来,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也就只好静静地在这边等待。 一天时间过去了,唱堂会的人没来; 又是一晚上的时间过去了,仰亚他们还是没有消息。 直到现在,才听到对面山路上响起了芦笙的声音。这边,所有的人都高兴了起来。 ‘唱堂会的终于来了!’ 仰亚他们翻过那个山坳,本来是有拖拉机可以拉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可是,吹芦笙有这个规矩,只要看到了老人去世这边的寨子,而且路也不是很远的情况下,一般都是要停下来,提前准备好‘乐队’,要从这边的人都能够听得到芦笙的地方开始把芦笙吹起来,慢慢地再往这边走。 而这边的主人,在听到有芦笙吹着过来的时候,也要作好一定的迎接‘唱堂舞’芦笙的仪式。 拦路、敬酒,就是迎接仪式的一部分。所以,这边听到芦笙后,马上就开始准备起来。 仰亚他们慢慢地一边吹着一边朝着这边走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小亚金和他的一个小伙伴。接着是一个吹竹笛和一个吹竖箫的,后面是两个芒筒手、两个母芦笙、两个公芦笙,最后是仰亚和另一个人吹的高排芦笙。几种声音,和着节奏,伴着步子,一直朝着这边走来。这边,所有的人都挤到了路边来欢迎这几十年没有看到过的‘芦笙唱堂舞’队伍的到来。 这其中,有那懂的老人们,一边看着一边羡慕着: ‘这老李头就是不一样哈,毕竟人家是在公社宣传队呆过的人,你们看,人家过世,这几十年没有吹的芦笙唱堂舞,都被他请来了。’ 还有那些年轻的,小的,根本就不懂这叫什么,也纷纷地挤到老人身边,听他讲这有关‘芦笙唱堂舞’的‘故事’。 路的中间,已经摆上了一张小桌,桌上放上了酒杯,几个人在桌子后面站着,这就是要恭敬地迎请‘贵宾’了。 只见老李头的侄孙第一个走了过去,首先对着仰亚他们深深一躬,表示对仰亚他们的到来的迎接和感谢。然后亲手端起了桌子上的杯子,把酒敬到仰亚他们的嘴边。 除了前排的小亚金两个小孩,其他的人是都要喝这拦门酒的。但是,喝酒的时候,芦笙是不可以停下来的,否则就要被旁边的人笑话了。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一个团队,相互配合好就可以了。你想,这么多管芦笙,还有其他的乐器,就只是其中的某一个乐器停下几秒钟,是不会影响到整个‘乐队’的演奏的。 仰亚他们一一喝过,走过桌边。后面,老李头的另外几个亲人,把一条条红布挂在了仰亚他们的芦笙上。这也表示一种吉利。这是这种‘白喜事’必须要做的。 当然,第一个要挂上的就是两小孩的芦笙。所以,还在仰亚他们喝酒的时候,前面的人就已经给小亚金两个小孩给挂上了。 这一边,仰亚他们的芦笙都是不停下来的,相互间,也只是用眼神打了下‘招呼’。仰亚他们走过拦门酒桌,一直吹到了老李头的灵前。曲调一下子就变了。 刚才,一路上,仰亚他们吹的,一个是《借路过》,一个是《劝忧》。 最开始还在对面山路上吹的是《借路过》。 ‘借路过’,在以前还没有车的年代,像这种唱堂芦笙,不管有多远,都是要经过步行过来的,那就不可避免的要经过别人的寨子。因为这种‘白喜事’,本身就带着一种忧伤和悲痛,吹过一个个寨子,往往会让那些寨子的人不高兴。所以,就有了这首《借路过》,只要芦笙一响,能听懂的人一听到是去赶‘白喜事’的芦笙队,只是从这里‘借’路而过而已。也就才不会引起其他的麻烦。 这就是《借路过》。 临近‘白喜事’家时,吹出的《劝忧》,也就是说我们来了,人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事,万望主人家不要太过忧伤。 而现在,接近了去世老人的灵枢时,吹的就是和老人有关的了。比如《仙去》。这个就显得更为忧伤了。 仰亚他们来到老李头的录前,绕着老李头还未关闭的棺木就开始吹了起来。 随着唱堂芦笙忧伤的曲调,哀哀怨怨、如泣如诉。鬼师们也开始敲响了他们的锣鼓铙钹,唱起了他们的灵歌。 这一下子,整个灵堂都充满了一种哀伤与悲切,一下子,也把站在的老李头的子侄们特别是妇女们都唱得又哭了起来。一时间整个空间里都是哭声。 仰亚他们的芦笙继续吹着,绕在老李头的棺材前。慢慢地,那些哭着的妇女们也被其他人劝了起来。这样,她们也就跟着芦笙队的后面,踩着芦笙曲的节奏跟着跳了起来。 这就是芦笙唱堂。 不过,这只是芦笙唱堂舞的开始,也只能算是芦笙唱堂舞第一次和去世的老人‘见面’。 见面了几圈后,芦笙舞也停了下来。 芦笙刚刚停下,那天到过仰亚家的、老李头的侄孙就走了过来,把仰亚他们带到另一边的一家吊脚楼下,搬来了长凳子。 “哎呀,仰亚老师,太谢谢你们了,这两天,我们一直在等,还担心你们来不了了呢。”说着,又赶快给仰亚他们发烟抽。 “既然答应你了,我们怎么能不来呢,只是,现在吹芦笙的人真的太少了,一时间溱不齐这么些人,又是好几十年没吹这种唱堂芦笙了,所以,我们又编排了一下,就拖今天了,实在是对不起。” “啊啊啊,没有没有,你们能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哪还能怪你们这些呢。我想,你们能来,我叔公这下应该能够闭上眼睛了。” “是呀,不来,不光是对不起你,更是对不起你叔公啊,算起来,他和我也是十几年的同事朋友了。所以,无论如何,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的。” “我知道,这可真的是难为你们了。再一次感谢你们的到来。” “说真的,你看我们这也是尽最大的努力了,我们这连老的带小的,这才凑齐了这么几个人,如果有哪里吹得不是太好的,你们主人家就不要见怪我们才好啊。” “仰亚哥,快别说这样的话,你们能来,哪怕是不能吹,我们也高兴,我想我叔公也会满意的。要不,你就再去与我叔公见最后一面?” “嗯?他这,都还没收棺(关闭棺木)吗?你们家,还有远方的亲人还没来吗?” “没有,这不,就等你们来吗,这可是他老人家最后一个心愿,你们没来,我们怎么也不敢给他收棺啊。” “哎呀,那就是我的惭愧了。”说着,仰亚赶紧赶了过去,和老李头的侄孙一起来到了老李头的棺前。轻轻揭开盖在棺材上的白布黑布。老李头安祥地躺在里面,就是眼睛还没有合上。 看着这曾经熟悉的脸,一下子又勾起了仰亚好多的过去。可是,这最后一眼,从此就阴阳两隔了。这一眼,也看得仰亚的鼻子微微发酸起来。 老李头的侄孙走过来,拍拍仰亚的肩。 “叔公啊,这就是你原来的同事仰亚老师,也就是你说的芦笙吹得最好的,我们把他给你请来了。今天晚上,就叫他给你吹一堂芦笙唱堂舞。这下,你放心了吧,满意了吧。” 说着,侄孙和仰亚一起把手伸了进去,轻轻一抹,老李头的眼皮就合上了。 “你们这具体的时间怎么安排,已经定下来了吗?”仰亚又从旁边取了些香纸,一边在老李头的灵前蹲了下来,慢慢地点燃,慢慢地插上,一边问身边的老李头的侄孙。 “啊,时间定下来了,今天你们能来,晚上就可以为我叔公唱堂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送他上山了。” “嗯?这么快?” “这也不算快,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明天第四天,时间也不算太短。现在,你们又能够赶来吹这一堂芦笙唱堂舞,我们、还有我叔公应该都很满足了。不过,明天还得麻烦你们一起再送我叔公一起上山好吗?” “这个自然,哪有吹芦笙的没有送老人上山的,唱堂是唱堂,上山是上山,这个肯定都要一起完成的。” “其实,对于这一块,我也不是很懂,我们都已经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做了,所以——” “没事,你就放心吧,明天,我们会陪你们一起上山的。啊,还没问你,明天具体的上山时间是什么时候?” “早上寅时吧。先给他出灵,然后等天亮了再上山。” 仰亚烧过一通香纸后,旁边的鬼师(祭祀师)们又开始念了起来。门外又响起了几遍铁炮,亲人们的哭声,就在仰亚的身边。 仰亚烧完最后一把纸,也回到旁边和其他的芦笙手们站在了一起。各人拿起自己的乐器。 仰亚他们的芦笙唱堂舞团队,也开始吹了起来。 0150、芦笙唱堂舞(3) 0150、芦笙唱堂舞(3) 夜,慢慢地黑了下来,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这时,老李头灵堂里的声音,显得更加的刺耳而强烈。一阵阵铁炮,一声声唢呐,一首首灵歌,一支支芦笙曲,让整个灵堂充满了悲切和忧伤。 芦笙唱堂舞就要开始了。 首先,由这家的子孙们一起来到了老李头的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几个礼。每人点上一柱香,站在灵前三鞠躬。然后轮流着每一个人都在灵前烧了三把纸钱。把自己想要对逝去的老人想说的话,都默默在跟‘他’交流着,有祝福有期盼有怀念。 这个仪式做完,灵堂外的院坝里放起了一串串鞭炮,中间夹杂着几次铁炮声。 这期间,仰亚他们的芦笙舞队一直都在灵堂的旁边站成一排,芦笙曲一直都在吹着。 鞭炮响过后,是第二轮仪式。与去世的老人‘交流’完了的亲人们,稍稍地退后两三米,把灵前一定的空间留出来。随着几声锣鼓的声音,站在另一旁的鬼师(祭师们),一边轻轻地念着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灵歌’,一边慢慢地走到灵前。站在最中间的一个老者,身穿一件长长的袍子,戴着一个高高的帽子,稍稍一看,就像一个从古代走来的道士。他一手拿着铃当,一手拿着一个约有七八公分长的方尺,一边上上下下地比划着,配合着他的‘唱词’。 站在他左右两则和后面的,总共有七八个人,有的打扮也跟这老者一样。有的,穿的就是普通的民族服装。他们各人手上,都拿着有鼓有锣有铙等,都在配合着‘主唱者’的节奏随声附和着。 灵前的小桌上,放着一本他们自己带来的书,古黄发黑,上面的勾勾划划,不是‘专业’的,根本就看不懂。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闭非闭,但嘴里的念词却从来没停过。配合着他们的念词,时儿点点头,时儿又鞠上一躬。时儿又用手中的尺在灵位前比划着。 他们又这样忙碌了有几十分钟,然后停了下来,算是一排‘法事’已经做完了。 门口又响起了一阵鞭炮铁炮声,也有那在悲歌中忍不住的妇女,又在灵堂前哭了起来。 这最后,就该是仰亚他们上场了。也就是他们的唱堂芦笙舞要正式开始了。 老李头的孝子贤孙们又在他的灵前烧了一遍香纸后,一直站在旁边吹着的仰亚他们走了过来。 他们还是像刚才来时在路上排出的队形一样,由两个小孩走在最前面,他们手里也拿着芦笙。当然,这次李们拿的当然也是吹得响、真实的芦笙,只是稍稍比大人吹的芦笙要小那么一号而已。由于是在灵棚里,地方也不是很宽,这样,他们就走成了单排,即小亚金走在最前面接着他的后面才是另一个孩子,接着是吹笛子和吹箫的,然后跟在后面的是两个吹芒筒的、两个吹母芦笙的、两个吹公芦笙笙的,最后是仰亚和另一个中年人吹的高排芦笙。 他们先是在老李头的灵前横着吹了几遍后,然后就绕着棺材吹着转了起来。几种乐器的配合,曲子幽怨而哀伤。有时高有时低,有时急有时缓,有时如泣有时如诉,幽幽怨怨,整个堂里都沉浸在这种气氛当中。 慢慢的,旁边的亲人们也跟了过来,特别是妇女们,她们特意穿上带银饰的盛装衣服,戴上大银角或者银鸟。一个一个地跟在的芦笙唱队的后面,也绕着老李头的灵枢转了起来。 人越来越多,转的圈子也越来越大,几乎绕满了整个的灵堂。这其中,有那些老一些的、听得懂芦笙曲的,也慢慢地跟着仰亚他们的芦笙曲哼了起来。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大家都走着统一的脚步。 这步子,看似简单,但是走整齐了,也就如同舞步一样,所有的人都是统一的一种步伐。和着芦笙的节奏,和着大家哼出来的歌曲的节奏,再加上舞动过程中,妇女们身上穿的银饰发出来的清脆的丁当声,整个节奏,就如一部舞曲。 这就是‘芦笙唱堂舞’。 相反,芦笙唱堂舞跳起来后,大家反而没有刚才那份忧伤了,只有一种深深陶醉于舞曲中的感觉。 相传,很久以前,这里的老人过世,他们根本就没把这看成是一种忧伤和悲痛的事。反而,觉得这其实就是一件喜事。在他们的认为中,其实,老人并没有‘死’,他只是想到另一个世界里去过一种与现在的生活不同的生活方式,只是暂时地告别这边的亲人以及自己的子女们。可是,他们的心,他们的灵魂却会永远留在亲人们的身边。 而今天,只是在老人要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生活时的一种告别。那既然是告别,那就有喜有忧。今天的告别,是为了有一天大家更好的相聚。想想,这不是好事吗? 既然是好事,那为什么要悲伤痛苦呢? 所以,今天只是来陪着要‘过去’的老人玩玩,以他喜爱的歌舞的形式再送他一程。所以,大家都应该把我们的歌唱起来,我们的芦笙吹起来,我们的舞跳起来。 难道,这不应该是快乐的事吗? 芦笙吹到现在,芦笙舞跳到现在,反而没有人再哭了。整个灵堂里,就只有芦笙声和歌声。 跳了有一会后,主人们会给每一个人发上一张毛巾,这也是赠送给大家的礼物。同时,主人还会走过来,沿着队伍一个一个地敬酒。借以表示对大家的感谢。 感谢大家前来送自己的老人一程,感谢所有人都来帮忙,都来陪伴。 当然,这其中最值得感谢的就是仰亚他们了。他们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特意为去世的老人吹一堂芦笙唱堂舞,这是几十年都没有了的事。所以,主人对于仰亚他们的到来,是出自内心的感谢。 同时,今天,仰亚他们也受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的尊重和重视。这也是对于去世的老李头的尊重。 好多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老李头真的是前世有缘啊,这几十年都有了的芦笙唱堂,却就在这个没儿没女的孤独的老人去世时,还有人特意来为他吹了一堂唱堂芦笙舞。们人是打心里对于老李头的羡慕。 整个唱堂舞跳了约有一个多小时后,大家才停下来休息。 休息了一会,芦笙又开始响起。 就这样同,一个晚上跳了三场,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这时,主人才走过来,对着所有参与跳芦笙的人又是感谢又是发烟散糖果之类的。 今天的这堂芦笙舞,主人是看在眼里的,他能感受到大家对于仰亚他们的认可,也是对自己对于叔公丧事操办的认可。这也更让他对于仰亚他们的感激。 “仰亚老师,今天真的是辛苦你们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找个地方,你们休息一下?” “啊啊,那就不必了,我们都休息了,那这里不是就冷场了。我们是不能休息的。” 这是真的,凡是这种场合参与芦笙唱堂的,还有祭祀送灵的,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休息的。 “哎呀,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们还是休息一下吧。”看来主人对于仰亚他们的到来和他们的芦笙唱堂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所以,他才会不顾及那些老规矩,愿意让仰亚他们去休息一会。 可是,主人的关心,那是主人的事,仰亚他们可不能真的就去休息,那样,懂这行的人,会笑话的。 “啊,没事,这不,再有一两小时也就要出殡了,我们就在这稍稍休息一下就行。” 主人,尽到自己的一份关心也就够了。他也知道,仰亚他们是不会去休息的。所以,主人客气了几句后,也就离开了。 对于仰亚他们来说,这熬夜也许真的没什么,可是,对于两个小孩还是有点熬不住。 小亚金和另外一个小朋友,一开始听说是带他们来吹芦笙,刚刚学会的芦笙就有这么大的作用,那是最高兴不过的事了。能到另一个地方去吹芦笙,而且还是他们家有喜事(不管是红喜还是白喜),有喜事就有肉吃,这是他们最初的想法。所以,一开始也是挺兴奋的,迫不及待地就想早些来。一路上来,包括刚刚开始时的排练,他们两个都非常的认真,也很卖力。 直到这一晚上熬到第二堂唱堂舞时,才感觉到是真的有点累了,也有点想睡觉了。 两个七八岁的小孩,除了刚开始时的兴奋外,他们是真的熬不了一个晚上的。这个时候,也就到了他们想睡觉的时候了。 仰亚看着他俩倒在旁边的干草边就想睡着的样子,也有几分的心疼。看来下次,还是不应该再带小孩来参与这种活动了。这种,看着风光,其实是很累人的事情,而且还会影响到孩子的学习和休息。 哼哼,不会,连仰亚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他走了过去,坐在了两小孩的中间,把他两的头抬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上,好让他俩能稍微舒服一点地睡一会儿。 一两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躺在干草旁边的仰亚等,也不知道几时都睡了过去。不过,还真的没有谁来吵醒他们。 他们是在又一阵的鞭炮声中惊醒过来的。接着就是一阵声音更大的铁炮声。 把大家吵醒,就是出殡的时间到了。 孝子们又在老李头的灵前烧了几炷香和纸后,祭师们又开始敲了起来唱了起来。仰亚他们的芦笙也吹了起来。同样是绕着灵枢一圈一圈的吹着跳着绕着。他们的后面,慢慢地又有一些跟着跳了起来,不过,比起几个小时前,人员还是小了一些。因为好些人都要在外面准备着。 又这样绕得十几圈后。祭师们的‘法事’就做完了。旁边跟着跳芦笙舞的妇女们也慢慢地退了出去。轮换着围过来的,却是这个寨子里所有的壮劳力,他们早就已经在自己的腰上缠好了腰绳,他们是等着要给老李头出殡了。 随着祭师口中的一声喊,同时,他把手中的戒尺重重地打在灵枢上。 “起!” “吽!”的一声,站在旁边作好了准备的壮劳力们一哄而上,都围了过来,有的用绳子有的用布条,有的用手,还有的用木棍、扁担,七手八脚的就把老李头的灵枢抬了起来。 又一声吼,一起抬着走出了灵棚,来到了外面的水泥院坝上。 外面还有一些人,早就已经把两根扎实的长凳放在了院坝中央,等着从灵棚里抬出来的棺木,一下子就稳稳地放在了凳子上。 这时,又是一阵鞭炮及铁炮响。大家把两根脖子的木杠及手腕大的粗绳一起拿了过来,开始捆绑棺材,作好抬棺材上山的准备。 在这整个过程当中,仰亚他们都站在旁边,他们的芦笙曲从来就没有停过,时儿幽怨时儿激烈。 等大家把棺材全部都捆绑好后,祭师们又赶了过来,围着灵枢开始唱了起来。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伍也跟在后面,又是一轮的唱堂舞开始了。 唱着跳着,天也就慢慢地亮了。这时,家里的全部主人包括亲戚朋友,都已经聚在了灵枢旁边。还是和刚才一样,能穿盛装的,都穿上了盛装戴上了银饰。还有那一两个不些不舍的妇女们,在这一声声的哀乐中,忍不住在人群中抽泣起来。 慢慢地,在大家的引导下,她们都自觉地慢慢走到了路口,包括所有的妇女,还有愿意一起送上山去的老人和孩子,组成了队列,两根粗绳都连在了他们手上。 祭师们最后一排法事做完,所有围着的壮汉又是一声大吼,齐心协力把棺材抬了起来。 前面拉着大绳的所有人,看到棺材被抬起来以后,赶紧拉着绳子就山上走,后面多出来的男人们也都围了上去,有的从妇女孩子们手中接过绳子来,努力地向前拉着,并且有节奏的叫着,喊着号子,打着节奏,一步一步努力向前、向前。 号子声伴着叫声哭声,还有唢呐声锣鼓声,鞭炮声铁炮声一起。整个早晨、整个寨子、整条路上都是这种声音,都是这一伙送着老李头上山的人。 仰亚他们,走在老李头灵枢的正后面,他们还是按照小孩母芦笙公芦笙高排芦笙的顺序。跟着抬棺材的人们一起,慢慢地边吹边朝山上走去。 山在听,水在听,这动人的芦笙; 风在舞,雾在舞,和着这特殊的舞步。 0151、秋收 0151、秋收 从这次芦笙唱堂舞回来,就进入了今年的秋收时节。 这是仰亚时隔六七年后,又一次看到梯田里的秋天。确切的说,这是仰亚第一次以大人的眼光来看家乡的秋天。因为在此之前,仰亚重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的关注乡的秋天,这么认真地对秋收有那么迫切的希望。 仰亚对于家乡秋天的理解,还停留在自己的童年。 童年的秋天,家乡很美。秋天,梨熟了,葡萄熟了,桔子熟了。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果。还有稻田的肥大的鲤鱼。 每到秋收季节,学校都要放农忙假。农忙假,除了老师规定的要拾一部分谷穗交到学校外,剩余的时间,他们都是在山上、小河边、稻田里度过的。 这时的阿爸阿妈们都忙着秋收,根本也没有时间来管理这些半大不小的顽皮孩子,就由着他们一群群一伙伙整天地在山上、坡边、溪流旁疯玩着。晚上,还会有从稻田里抓回来的肥美的鲤鱼,那可是这季节里最好的美味。 那时,梯田里一层层的金黄,对于仰亚来说,没有太多的印象。可是现在,仰亚才感觉到金黄的梯田里是那么的美,那么地让人满足和充实,从而让人感觉到发自心底的踏实。 因为,这将意味着今年自己家里也会有好的收成。 这几年来,仰亚没有体会到这个家的秋天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他能从中想得出,这几年中,阿爸和务妮有多辛苦,有多操劳。也可以想得到,这个家会有多艰难。要想看到这稻田里一层层的金黄,阿爸和务妮要付出多少的艰辛、汗水和心血。 今年,仰亚终于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家,在他和家里人的共同努力下,第一个丰收年就要到来,想想就觉得心里有多兴奋。 养殖基地里,需要整理的梯土已经整理了出来,只等着开春时把茶苗移栽过来了。第一批要来的猪崽和鸡苗,自从仰亚答应了学校要去上那几堂课后。现在,基本就是由阿吉在打理。 仰亚可以完全放心的交给他了。 可是,这农村的繁忙季节,是每家都要忙着收割的。这样,仰亚就和阿吉商量好了,两个人交替着来。由仰亚先忙几天家里的秋收后,再换由阿吉来忙秋收。 仰亚家,今天,阿爸安排着先把山上那片土里的玉米先收回来。玉米总是要比水稻成熟得快些,前几天阿爸就到看了,要是再不收割,很多玉米就会形成倒笼了(一种玉米成熟干枯后的倒伏现象)。 所以一家人一早就抬着箩筐、背着背篓等上了山。小亚略小亚金也放农忙假了,也跟在阿爸阿妈的后面。 坡上,好多的人家也都在忙着抢收玉米、高粱,还有辣椒、豆类等。每一块土里都有人。 “哎呀,仰亚,你们家也来收玉米啊?”走过的地方,都有人主动与仰亚他们打招呼。 “你看,你们家都快收得差不多了,再不来,天要下雨了,我们家不就白费了吗。”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 有人这样回答仰亚,他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嗯?难道自己说的话有错了吗?’ “不会说话,你看,惹祸了吧。”务妮还跟着在后面奚落着。“这大好晴天的,什么下雨,大家都在忙着秋收,你就那么的希望下雨?” 原来,大家忌讳的是仰亚说的下雨啊。 “哎呀,我就随便说说,哪能我说下雨就下雨了,说得那么准,那我不就成神仙了。” “说不准也不能说。” 说着,一家人走进了自家的地里。 地里的玉米全部都熟透了,再不来收割,恐怕真的要像阿爸说的那样‘倒笼’就麻烦了。 地里,整个的一片都由原来的绿色变成了黄色,不久前玉米棒子上的红帽子,现在都成了老爷爷腮下干枯的胡须了。有好些玉米棒子,把外面的包皮都撑破了,露出了一排排光滑油亮的玉米粒来。有几只小鸟,正站在玉米棒子上抓紧时间偷吃着,它们也在‘抢收’着这秋天的收获。 两只松鼠也在忙碌着,它们也要为自己的冬天准备过冬的粮食了。看到有人过来,赶紧朝着树上躲。还略有不甘心地回头看看,看着这伙人什么时候走了,它们好再回来。 小亚略和小亚金,就跟两只松鼠一样,他们的目标根本就没有在玉米棒子上。土边,还有红了的西红柿;地里,还时不时的有一两个已经死了瓜藤的野香瓜。这些他们都清楚,来到土边,把工具往旁边一摔,就朝着有吃的地方跑去,偶尔地里找到一两个野香瓜,那就是他们最大的收获。从藤上摘下来,就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等不及就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那份酸甜爽脆的感觉,直接把仰亚他们的童年记忆都吊了出来。 满块土里地转了一圈后,该找的也找了,能吃的也吃了,接下来,就是和山边树上的小鸟们打起了‘嘴仗’。 这,就是农村孩子快乐的童年。 三个大人却正在地里忙着,看着两孩子玩得没事人一样。仰亚看不下去了。 “你俩玩够了没?你们是不是也准备过来干点正事了。” 听到阿爸的‘教训’,哥俩才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地里,学着阿爸、阿妈的样子,掰起了玉米棒子。 可是,他们又能掰上几包呢,还没开始不是觉得身上痒痒就是腿上有蚊子了。哪里能干得上正规的活来。看他俩那样子,与其说在帮忙,倒不如说是在添乱。 一家人把掰好的玉米棒子,一背篓一竹筐地堆放在了地角,等把整块土里的玉米都掰好了,才又在玉米堆边坐下来,把一包包玉米一层层的外皮剥去,能带走家的,就只是里面光滑的玉米棒子。 摘完剥完挑完,一块土的玉米,一家人整整忙了一天。 今年的玉米比去年多收了好几挑呢,这是有了仰亚这个壮劳力在家帮忙的缘故。这一年,虽然有好些事情仰亚都没有帮忙,可是像家里种玉米、插秧、收稻谷这样的大农活,仰亚还是要帮着干的。 收完了玉米,第二天就要开始收割梯田里的水稻了。仰亚家的劳力少,哪怕是现在加上了仰亚,也还是不够。收割水稻,本来‘秋老虎’的天气就很让人难受的,可是,收割稻谷要的就是这样的天气,不会在有雨的天气里收割呢。 不过,现在的农村,哪家又还能有几个劳力呢。所以,仰亚决定明天找几个人来帮忙。 一方面,人多了,干起活来,说说笑笑,感觉少累那么一点点。再一个,人多了也许一两天就能把自家的稻谷收完,也好去替换阿吉来家里搞他家的秋收。 这个时候,阿弟是肯定要来帮忙的。仰亚又从寨子里其他人家有已经收割完的,找了几个人过来。这样,田里干活的人就多了,干起活来,给人的感觉也就快了些。 七八个人,有明确的分工,有在前面割稻子的,三四个壮劳力就拉着‘谷桶’(一种四方形收割专用农具),‘嘣嘣嘣’有节奏地跟在后面打着,把稻谷穗上的谷粒一次次地拍打入谷桶中。 “仰亚,一看你家今年这田里的收入就不错呢,这谷粒好像也和过去的有点不太一样哈,我们这才打了没多宽,就已经有半谷桶了,这是要增加好多的收成啊。” “啊,这是我今年刚刚进来的杂交水稻,它应该比原来我们种的水稻收入要高一些。” “啊,那等一下我们看看,这杂交水稻产量那么好,如果可以的话,明年我们也引进这种杂交水稻来种了。” “仰亚,今年你家谷子收成好,要卖一些吧?” “应该也没增加多少吧,除了上公粮,应该剩余也不多了,收完了稻谷,要用一些粮食来喂一两头猪,过年才有年猪杀啊。” “嗯,现在,差不多家家都有过年猪杀了。杀头猪过年,也是应该的,然后多出来的猪肉再卖出去,总比卖粮食的好。”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的,干活的劲头确实快了许多。 而今天的两个小孩,还有另外几个一起跟着爸爸妈妈过来‘帮忙’家的小孩。今天的任务,就是把稻田里从插秧时就放入的鱼苗喂养成的大鱼抓起来,这就是今天晚上的晚餐了。 稻田里的鱼,这个时候是最肥美的。养了近几个月,吃着稻田里的小虫,还有水稻的花穗。一条条都有差不多手掌大小了。梯田里的水是不能完全放干的,一方面,本身每一块田里都有少许的水源头,不可能一时间就放干。再一个,各家里,也要把一部分水田里的水保留下来,也就是为了保住田里的鱼,好在整个冬天水田里都有水。有水就有鱼,任何一天想起要吃鱼了,都可以到田里去把鱼抓回来。 为了收割稻子更方便些,这个时候也是要放走一部分水的。这是早在几天前甚至十几天前阿爸就来开过田水了,多余的水已经流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被掏成一条条小沟、围成一个个小水塘。现在,再加上把田里的水稻全部都割了。所以,小水沟、小水溏的里的鱼也就暴露了出来。 大人拉着谷桶从水田里走过以后,几个小孩就在后面的田里开始抓鱼。 “你们几个努力些啊,今天晚上我们的菜就靠你们抓的鱼了。” 这不用说,几个小孩都知道。可是,即使就是只在小小的水沟、水塘里,对于小孩来说,抓住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几个月都在水田里放养着的鱼,在水里‘跑’起来还是挺快的。几个小孩,抓了半天,也没见抓到几条。 不过等大人们收割完了这丘田后,他们桶里的鱼也已经不少了。只是一个个弄得满身泥浆、看不清脸的样子,才是最让大家好笑的事。 其实,这就是他们的‘农忙节’,也是很有意思的农忙。说不定哪天他们在学校写一篇有关在假期里抓鱼的作文,还真能写出些真情实感来。 学习来源与生活,这也是他们学习的一部分。 七八个人忙了一天,仰亚家的稻谷已经收成了一半,明天再这样忙一天的话,仰亚家的秋收也就可以接近尾声了。 今天,把田里打出来的稻谷抬回家,也就算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晚上,当然是一起都在仰亚的家,晚饭也就是今天小亚略他们从田里抓来的鱼了。 在农村,这种‘帮忙’是不用付钱的,也就是家与家之间的互换‘活路’。今天,你家有事,我来帮了你两天,等哪天我家有事,你又再来帮我两天,抑或是没有等量的交换,大家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比如今天这些人帮了仰亚家收稻谷,也许忙完收割仰亚就没有时间再去帮其他家收割了,他要去替换阿吉来忙收割。那就等下次,一个月后,两个月或者半年,其他的时候,仰亚再帮其他家干一两天活在就可以了。 不过,帮忙这一天,饭是肯定在要这家吃的,没有在你家帮了一天的忙,还跑回自己家做饭吃的道理。今天晚上,所有帮忙的七八个人,帮着仰亚家把今天收来的谷子一起抬回了家,就等着仰亚家的饭了。 几个孩子嘛,也就算今天帮忙的‘添头’了(顺带也要到这家吃饭的)。 由于人多,所以,务妮下午在田里干了一小会就提前回家了,目的就是为了提前准备这么多人的晚饭。等大家把所有的稻谷抬回家,然后洗上一把脸后,务妮的饭菜也基本上整好了。 饭桌上,鱼,确实是几道大菜,有酸汤鱼,有鱼拌辣椒,有干锅鱼等。当然,也还会有其他的菜。为了要找人来帮忙秋收,每家都会提前准备一些菜的。仰亚家今年自己家养了鸡,除了鱼,今天还杀了一只大公鸡。还有从街上买来的猪肉人、豆腐等。再加上务妮超好的厨艺,每一道菜摆出来,都有一股扑鼻的香味。 仰亚提了一大壶酒过来,在每个人的面前摆的不是酒杯,而是碗,在这种场合,用酒杯喝酒,那是多余的麻烦,还是用碗比较方便,不用一次次来来回回地到。 “好,今天辛苦大家了,也感谢大家来帮忙,家里没有什么好菜,累了一天,大家多喝杯酒,明天还要辛苦大家帮一天呢。” “仰亚,别那么客气,住在一个寨子,没有哪个不需要人帮忙的,今天我们帮了你,明天你又帮我们家都是一样的。” 客气一番过后,一餐庆祝丰收的晚宴就算是开始了。喝酒的喝酒,说笑的说笑,仰亚和务妮又在旁边不停地劝菜。 几个孩子,就夹杂着坐在大人们之间,今天,务妮做的几道鱼,是他们最喜欢的菜了。也许是因为这里面也有他们辛苦的功劳吧,所以,他们才会觉得鱼的味道特别的好。 今天,虽然累,但是大家的心里都是高兴的、满足的。 这,就是秋收的酒,丰收的酒,幸福的酒。 喝完了酒,明天的幸福还要继续—— 0152、养殖场里的狼狈像 0152、养殖场里的狼狈像 经过四天的努力,仰亚家的秋收终于完成了。现在,该由他去替换阿吉来完成他家的秋收了。 由于大家都处于农忙时节,所以,本来还有几个一直在养殖基地上帮忙的人,也被交换着回家忙秋收去了。现在,养殖基地上就只剩下仰亚一个人了。 仰亚家刚刚完成收割的晚上,阿吉就过来了。 “仰亚,明天我就要回家忙收割了,你这边空了吗?” “空了,我也正想给你说,明天我就过来替换你们呢。” “那好,其他的三个人,有两个前几天也换着回家了,可是到现在,他们家的稻子还不有收割完,而另一个人也要和我一起回来了。” “啊?那整个养殖场,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我忙得过来吗?” 确实,虽然这个养殖加种植基地,是由仰亚创立起来的,可是具体的这些事情,每一样,仰亚不一定都做得过来。还有一些,对于仰亚这个从小就不太专业的农村出去的‘非农村’孩子,他不一定就做得来。所以,现在一听说整个养殖场就只留下他一个人,还是有些紧张。 “啊,我们知道,你一个人在养殖场,确实有些老火,所以,我们几个提前就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比如猪草、鸡饲料等,都已经备足了两天要用的。也就是说,明天一天,还有后天,即使另外两个人还不能过去的话,你一个人坚持两天,也应该没什么事的。” 当天晚上,仰亚在家吃好了晚饭,就直接去了养殖场,因为晚上这里离不开人,必须有人在这里守着。否则,山上还是有一些野狗、黄鼠狼之类的,特别是小鸡,如果没有人在这里,它们会在夜里出来,把半大的鸡都可以拖走。当然,白天里,可能还有老鹰也会到来。 仰亚打着手电,一个人朝着两三里路外的养殖场里走。现在,由于仰亚他们搞了养殖场,这一条路也比以前修整好了许多。要是在过去,这就是荒山路一条,路两边的杂草、荆棘都有可能把路掩住。 特别是在这个季节,秋老虎的天气还是很热时,接近傍晚,这样的山路上就会有那些出来乘凉的老蛇。那是绝对不敢在天黑后还在这样的山路上一个人走的。即使是非要走不要,那也要带上一根木棍、竹杆之类的,一边走,一边提前用木棍或竹杆把前面的草丛或荆棘先敲敲,借以惊走那些虫蛇,才不会出事。 不过,现在,这条路好多了。仰亚他们前期的修整,还有后期的人来人往,路上杂草都已经没有了,两边的荆棘、小树等,也都被处理得远远的,这样,就不会再有那些东西敢到路边来了。 几十分钟后,仰亚来到了养殖场。 隔着两三里的养殖场,这里,比村里安静多了。静得风轻轻地吹过都能听得到。仰亚开始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了。 这是仰亚童年在山里培养起来的、对山的一种特别感觉,每一阵风,每一趟雨,都感觉特别的亲近。 他走近养殖基地,那些猪、鸡都已经‘睡着’了。只是听到外面有了声音,就会有一两头猪醒过来,在圈里轻轻地‘哼哼’,好像在跟外面的主人找招呼,又好像是在提醒同伴,外面有动静。 仰亚走了过去,把电筒光在它们身上,那两头已经醒过来的猪,抬起了头,向仰亚看着。‘哼哼哼’地在跟他说话。 又有几头抬起了头来,仰亚赶紧离开,如果再有光线和声音,会有更多的猪会醒过来的。仰亚不想打扰它们的美梦。 仰亚又走到鸡圈边。鸡这边要安静得多了。有说,一般情况下,鸡在晚上是看不见东西的,也是没有什么感觉的。所以,在晚上,即使有什么危难,它们也不一定能察觉出来。 听说,晚上黄鼠狼就是这样偷鸡的。 晚上,它们会在鸡们都睡着了以后,轻轻地爬进鸡群里,先是和鸡睡在一起,等所有的鸡都‘睡熟’以后,它们就会醒过来,然后咬住鸡的脖子,直到鸡就这样静静的死去,它们也不会动弹。然后,黄鼠狠再悄悄地把已经咬死的鸡拖走。 所以,被这样拖走的鸡,连鸡群都不知道,人更是不知道。有些大的老鼠,好像也会采取这一招。 这也就是晚上一定要有人守在养殖场的一个原因。如果有人在,晚上都在鸡圈周围巡视几次,黄鼠狼就不敢再混进鸡群里来了。 今天,这就算是仰亚的第一次巡查了。所有的鸡都埋着头睡着了,就连仰亚伸出手去,摸到了鸡的身上,可是鸡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它们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夜里,仰亚又起来巡查了几次,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快到天亮时,仰亚才认认真真的睡了两个小时。 天还没大亮,圈里的鸡就开始叫了起来,在这样安静的山湾里,这清早的鸡鸣也是那么的响亮。仰亚本来还想着再睡一会儿,可是,那一遍又一遍的‘打鸣’,仰亚也睡不安稳了。还得起床为它们准备‘早餐’呢。 这是阿吉昨天就交代好了的。天亮,鸡鸣,就要喂第一次食物了,然后再把它们放在外面去找虫子吃、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 所以,仰亚不得不爬起来。 可是要怎么喂呢,仰亚还真的不知道。幸好有阿吉留下来的纸条: 喂鸡:谷物、米糠、青饲料、水; 仰亚按着阿吉留下来的‘说明书’一一配备好了,一起抬到了鸡舍前。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本来鸡舍就是用山上砍来的竹子,再加上一些简单的铁丝网编织而成的,基本都是可以看清里面的小鸡。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鸡,当然,鸡也是可以看清楚外面的人的。 现在,仰亚抬着一大桶已经搅拌好的的‘饲料’出现在鸡们的面前,还没等仰亚打开圈门,鸡们就迅速地朝着仰亚这边跑的跑、飞的飞地聚拢了过来。 仰亚不知道原来阿吉他们是怎么喂的。现在,他就像原来在家里喂鸡一样,把食物放在了一边,首先打开了圈门—— 这一下,所有的鸡都朝着圈门外冲了过来,跑的飞的,根本就像没看见仰亚就在眼前一样,有的干脆就从仰亚的头上、脸上、肩上飞过去,直扑过去争抢起食物来。 等仰亚反应过来时,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这个场面了。由鸡们形成的‘鸡浪’,早就已经把仰亚‘冲’到了一边。甚至弄得仰亚脸上、身上都是鸡粪。仰亚也没办法,只好张抱着头赶紧往后退。 这是仰亚第一次在养殖场喂鸡,喂一大群鸡。他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以前也没有看到过阿吉他们是怎么喂的呀,阿吉地纸条上也没有说啊。 原来,阿吉他们喂食时,是不会打开鸡舍的门的。就在鸡舍门的旁边,有一个五六十公分的小洞,所有的鸡食都是用瓢舀着从小洞里往里面撒的,而且是朝着鸡舍里面用力地撒,这样,所有的鸡都能够都吃得着。像仰亚这样直接把鸡舍的门打开来,所有的鸡看到了食物,哪有不直接冲过来的。这么多鸡,前面的,恨不得早些能吃上食物,后面的,也要飞过来争抢,这能不乱吗,能不往仰亚的脸上飞吗? 这一招,是阿吉也没有想到过的,他怎么知道跟仰亚说呢。 这样,仰亚也用不着放鸡了,鸡都全部来了啊。 仰亚看着它们在那只桶口上抢得鸡飞狗跳。没办法,只好一只手挡着脸走过去,就着木桶,把食物倒在了地上。这样,才让所有的鸡都吃到了食物。 鸡的‘早餐’解决了,公鸡带着母鸡,母鸡带着小鸡,咯咯咯的叫着唱着,各自走到了旁边的空地上,自顾着玩去了。 有了喂鸡的教训,喂猪,仰亚再也不敢这样了。要是整个猪舍里的猪也像鸡一样冲过来,那非得把仰亚踩死不可。 不过,猪的‘早餐’也没有这么简单。按照阿吉列出的单子,仰亚先要把旁边的一大堆野菜、芭蕉等,用旁边的砍菜机把这些都砍碎了。再与其他的粮食搅拌均匀才可以变成猪食。 砍猪菜,以前,仰亚在家的时候也看过阿妈砍过。可是,那时可没有什么砍菜机,全凭的是阿妈一刀一刀的把一大堆猪菜砍完。那时,家里最多也就能喂过两三头猪。每天天还没亮,仰亚和阿弟都还在睡梦中时,都能够隐隐约约听到阿妈砍猪菜的声音。那有节奏的‘哐哐’声,有时,还能起到一定催眠的作用,让仰亚和阿弟睡得更加香甜。 可是,这养殖场,有的是好几十头猪,当然不可能还像过去阿妈那样‘砍猪菜’了。 ‘砍菜机’,是不久前,仰亚在街上看到卖的,上次在养殖场那边参观时也看到过。所以,从把小猪要来后,仰亚和阿吉就买了一台过来。 猪,可是没有鸡起得那么早,它们一个个都还摊着肚皮呼呼大睡呢。要不说‘懒猪’呢,猪是最懒的,一天除了吃就是睡,有时,甚至睡得连吃都还要人叫呢。 仰亚就在前面,打开的机子,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把旁边其他所有的声音都盖过了。猪栏里的猪听到机器响起后,有一两只抬起头来,‘嗯嗯’地哼了两声后,又继续它们的春秋大梦去了。 仰亚砍了一会,觉得地上的青料差不多了。就拿来的其它的粮食,一搅拌。 ‘哐哐哐,啦啦啦!’仰亚一边叫着,一边敲着猪圈的围栏。该叫猪们起来用餐了。 几头猪抬起了头看着仰亚,‘嗯嗯嗯’几声,可是还是没动。这次,仰亚不用打开猪圈的围栏门了。一个是刚才鸡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再一个就是围着猪栏的,都有一圈猪槽。 好大的一排猪槽,仰亚是看得见的。 隔着猪栏,仰亚把一盆一盆的猪食倒进了槽里。看到了食物,猪们这才爬了起来,伸伸懒腰朝猪槽跑来。张开大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仰亚看着猪们大口地吃,赶紧转身又把一盆端了过来。可是,爬起来的猪越来越多,仰亚倒进槽里的一小盆食物,还没够一两头猪三口两口就吃完了。还有好些伸着鼻子朝着仰亚要食呢。 仰亚加快了脚步,小跑。可是,还是赶紧上猪们的速度。更让仰亚紧张的是,在他看着的、摊在地上的一大堆猪食,几次小跑下来,都被放进了猪槽里,可是,要完了那一大堆,猪圈里的猪,有些还连第一口都还没能吃上呢。 ‘这猪?真的有那么能吃吗?’仰亚看着猪们问着自己。 没办法,赶紧吧! 仰亚只好又打开了机子,把一把把的猪菜猪草放进机子里。又是一大堆猪食砍出来了,放进猪槽里,没几分钟,又被猪们抢光了。每一个猪的肚子都还没看见像以前阿妈喂的猪一样鼓起来,每一个猪都还没吃饱。 仰亚又忙了一轮,可是,好像第一次吃饱的猪,现在好像肚子又扁下去了。 它们又饿了。 仰亚这一早上,直忙得团团转,忙出了一身的汗水。猪们是不是满足了呢,是不是吃饱了呢,仰亚不知道,猪们也不知道。 这顿忙下来,一直忙到中午,仰亚才把旁边堆成山的青饲料用去一半。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阿吉告诉他,这给他准备的是一天的料,用去一半,这才正常啊。 忙到中午,仰亚自己还没有吃上早餐呢,更别说中午饭了。仰亚就着旁边的泉水,给自己冲了一个凉水澡。然后煮了一碗面条犒劳自己,躺在阿吉那简易的床上闭了一会眼。等他醒来,下午四点过了。他又该忙着去为这些猪们鸡们做准备了。 一天下来,仰亚比干一天农活还要觉得累些。养好这些猪、鸡,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第二天,幸好另外两个帮忙的人已经完成了自家的收割,按时回到了养殖场。要不,仰亚今天可真的要吃不消了。猪们要的那一大堆猪菜猪草还没着落呢。 有了两人的帮忙,仰亚就轻松多了。也从她们那里学到了好些‘知识’。现在,仰亚才知道,要是他早知道这些‘知识’,昨天,他也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在养殖场里忙了几天,又有人直接找到仰亚的养殖场来了。 到底这来的人找仰亚是要干什么? 今天,我也还不知道。 0153、民间芦笙队(1) 0153、民间芦笙队(1) 在几天,仰亚正在养殖基地上忙着。一个人直接从家里找到了基地上来。 “嗳!兄弟,你怎么在这里啊?我都在你们寨子问了半天了,才有人跟我说你在这里。所以,我才找了过来。” 仰亚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从那条从村寨到基地路上走来。 “这位大叔,你找我?有事吗?” “还真的有事。上次老李头去世时,我不是看到你带着你的芦笙队在给他吹芦笙吗?” “芦笙队?没有呀。” “没有?我都看到了,老李头也是我家的亲戚,所以我才知道的,我看你们吹得还挺不错的。所以,我还想来邀请你去帮我家吹一场。” 看来是上次吹芦笙唱堂舞的事了。 上次芦笙唱堂舞,仰亚只是出于对老李头的一种交情,他家里的人都求到家来了,他们也知道自己会吹芦笙。所以,没办法,仰亚才答应下来。 其实,答应下来以后,仰亚自己也有些后悔,特别是把那一堂芦笙吹下来以后,就更后悔了。 上次,仰亚组织的那一伙人,只能算是把那件事应付过来了,好在当时也没有专业的人看出来。要不,还真是不好收场。 一开始,仰亚找来的几个人,年纪大概都六十七十岁了,以前是会吹一些芦笙。可是,还真的比不了仰亚家爷爷或者是九爷那样的高手。另外,找来的几个年轻人,也只能说是会吹而已。经过九爷和仰亚一天的‘培训’,要是在这里坐着吹还没怎么看得出来,开始几首比较通用的曲子,比如《借路过》《仙去》等的,还可以,在主人家堂子里吹也还可以。可是,到后来上山的时候,要一边和抬着棺材的人一起朝山上爬又还要一边吹着芦笙。这样,这伙人,不管老的年轻的,就开始乱起来了,慢慢地找不到节奏了。 还有,由于上山都有些上坡下坎的,有两个老人,在山上不小心,把芦笙都摔坏了。 原来,他们得来的这几把芦笙,本就是放了好长野间没有吹了的,放久了,所有的竹管也就有些腐化了。再那么一动,不小心肯定会有断掉的可能。 好在,断的还不是在最关键的位置,接好了,再缠上树皮,还能接着吹。可是,再吹出来的声音就变了味了。怎么吹,都和仰亚他们吹的协调不起来。不过,到这个时候,还真没有人注意的什么芦笙的声音。大家听芦笙,主要是在唱堂舞的时候。也就算是仰亚他们蒙混过关了吧。 还有,当天安埋好了老李头后,下午,仰亚他们就急急地赶回了家,第二天早上,小亚金两小孩就要上学了。 熬了一个通宵的两小孩,虽然回到家也已经好好的补了一个晚上。可是,小孩的睡眠不是那么好补回来的。第二天去到学校,除了早读,从老师上第一节课开始,两人就一直睁不开眼睛。被老师提醒了,努力地坚持了几分钟,一会儿就又抬着头闭上了上眼睛。 下了第三节课后,班主任小李老师才把两人叫到了办公室,问他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两小孩还不愿说,在小李老师的一再追问下,两人才说了出来。说是从星期五还没回到家,就被小亚金的阿爸抓着跟他们一起去吹芦笙,然后星期六一早就和他们一起到另一个村里去跳芦笙唱堂舞,而且还吹了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所以,回来才在课堂上打瞌睡的。 刚好这天下午仰亚要到学校来给学生上民族文化及芦笙舞的课,这下,被小李老师抓住了: “仰亚老师,你这几天挺忙的哈。” “啊,不是很忙,小李老师,有事吗?”仰亚还不明白小李老师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啊,原来你是不忙,所以才带着亚金和另外一个学生去别的村吹芦笙跳芦笙唱堂舞的哈。” “嗯?” 仰亚搞不清楚,这事,怎么小李老师就知道了呢?她怎么就问起这事来了呢? “你倒好,这种场合,你还把自己的小孩都带了过去,还把别人家的小孩也一起带了过去。等下你自己到教室去看看吧,被你带回来的两个孩子都成什么样了。” “怎么?亚金生病了?那我去看看,他现在在哪?”说着,仰亚就要转身走出小李老师的办公室。 “他俩没生病,你用不着那么急,不过你看看,他俩从今天早上第一节课开始就打瞌睡,现在还在教室桌子上趴着呢。” 仰亚现在才清楚,原来是两小孩耽误睡觉太多了,昨天晚上还补不过来,所以,今天上课睡觉了。 其实,仰亚从带他俩过去,回来后就后悔了,一路上,两小孩在路上走着就差不多要睡着了。他还以为昨天睡一一晚上今天会好了,没想到,今天来到学校还是在课堂上睡着了。而且还是一节课。 “仰亚老师,你要是亭产的话,那我就不敢再叫孩子们跟你学习吹芦笙了。吹芦笙最多也就是他们的一个业余爱好,你这都让他们把学习都不顾了,那还是学生吗。” 被小李老师批评了,仰亚也觉得这样做对孩子不好,所以,从那次过后,仰亚再也不敢想着下次把孩子带去做这样的事了。 不过,他也没想过,还要去吹什么芦笙唱堂舞,他现在想的,还是好好的和阿吉一起把养殖场搞起来,开春以后,把或者苗移栽过来。然后一星期两天下午到村级小学去上三堂芦笙课。这样既能满足自己一种爱好和专长上的需要,也能好好的把自己的事情和阿吉一起好好地做起来,这就是最好的了,他没有想过还要去吹什么芦笙唱堂舞。 可是,今天,莫名其妙的又有人找上门来,还说是他有自己的芦笙队。仰亚还真不怎么给他回答。 “呵呵,我们没有什么民间芦笙队,那都是我们临时凑来的几个人,也是为也帮一个朋友的忙而已。” “没有芦笙队?你们那天不是有一伙人吗?” “啊,那都是我们临时凑起来的,你看那老的老小的小的,成一个芦笙队啊,再说了,现在也没几个人会吹芦笙,我们也组不了队的。” “我这也不急,要到下个月,是我老岳父家建新房,他老人家原来也挺喜欢听吹芦笙的,所以,那天我在老李头家看到了你们吹芦笙,所以,就想到了请你们跟我一起去吹一堂,你看行吗?” “这位大叔,我们是真的吹不了啊。我们那几个都是好几十年都不吹了的,那天,我们也是临时找来排练一下,也就是为了朋友过去应付一下。现在,都各自忙各自的家事去了。” “仰亚老师,是不是你怕我们没出钱给你们啊,没事的,只要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耽误几天活,你说需要被你们多少钱都可以。” “哎呀,大叔,这真不是钱的事。我们——,现在是真的组织不起来一支芦笙队了。” “没事,这不还有一个多月吗,要不,你们再找那些人来练练不就行了。好几十年没人吹芦笙了,大家都想听听呢。” 仰想说点什么,可是刘家岭产大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百元钱来放在了仰亚身边的桌子上: “好了,仰亚老师,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就回去了,你们提前练习一下,到时,我想你们一定能行的。那我就走了,不耽误你。”说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你——” 仰亚还想对大叔说些什么,可是,他远了。 大叔走后不久,阿吉就赶了过来。 “那人找你哈?” 一看,仰亚面前的小桌上还有两百元钱(那时的两百元,也不算少了)。 “这钱?” 阿吉伸手把钱拿了起来,举到仰亚的眼前问。 “哎呀,也没什么。又是来找我去给他们家吹芦笙的。” “什么?又去吹芦笙?你不是说上次是为了一个老朋友同事而已,怎么这以——” “我也这样跟他说了啊,可是,他就是上次老李头家的一个远房亲戚,看到我在老李头的丧事上吹芦笙了。所以,丢下两百块钱就走了,说是下个月他岳父家立新房,一定要叫我再找芦笙队去跟他吹一次。” “那就去呗,反正都是赚钱,这不,人家把钱都给你了,还能不去。’ 仰亚也不知阿吉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他也不好回答。两个人就这样不说话了。 “去吧,我说的是真心的。”过了好久,还是阿吉先说了话。仰亚回过头来看着阿吉。 “仰亚,你看,你这要搞养殖场、要栽茶叶,不都是为了要找钱给家里在,为了孩子吗?去吹芦笙,一样的可以找到钱,而且这还是你一直想做的是,也是你一直擅长的事,为什么不去做呢?” 听了阿吉的话,仰亚也在心里暗暗地想。是呀,做什么都是为了找钱,都是为了家为了孩子,自己就再成立一个专门在农村红白喜事上吹芦笙的芦笙队伍,其实也是可以的。而且同样的也可以带动一些人会吹芦笙,爱上芦笙。这样,也不就有一部分人能吹上芦笙了吗?说不定有一天,大家又能重视起芦笙这种民族民间的玩艺了呢。 “阿吉哥,你说的是真的?那变养殖场——” “上次我不都跟你说了吗?你要是真的去吹芦笙,我负责把这里的事情给你干好就行。再说了,你一个什么农活都不会做农村人,除了吹芦笙,还能干什么?前几天的事情,也有人跟我说了,你那天的狼狈像,要不是第二天有人过来了,说不定,猪和鸡都得饿一天。你在这里管理,我还不放心呢。” 仰亚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阿吉哥,你说,我也是农村的人,为什么这些农活我都不会干呢?” “你天生就是吹芦笙的料呗,你看,我们这么大一个寨子,像我们这么大的人还有几个能吹芦笙,可是,你不但能吹,而且还吹得特别好,都吹出国了。所以,你这一辈子,就是吹芦笙的料,不可能再干其它的。去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支持你。” 仰亚想想也是,从小,他就喜欢和爷爷呆在一起,其实一开始,爷爷也没有怎么教仰亚吹芦笙,可是,跟得多了,仰亚自己就会吹了。而其它的农活,小的时候,也许没人怎么教,就从这次仰亚回来以后,什么犁田,什么插秧,阿爸手把手地教过仰亚,可是,仰亚就是学不会,犁田,要不是自己家的老黄牛带着仰亚,仰亚用其他家的牛是怎么也犁不好田的。插秧,就连小亚略都能在田里把秧苗插得横竖成行,可是仰亚,不出三株,就看不成横竖来了。 也许,这就是天份吧。 仰亚,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还是现在,拿到芦笙,人就能兴奋起来,哪怕是通宵、连续几天,他都不觉得疲倦,可是一干其他的事,就边中大家一起平均分扑克、下棋等,不出三圈,仰亚绝对的就是哈欠连天,甚至想睡觉。 也许今天阿吉预调酒对,他,天生就是吹芦笙的。其他的,他仰亚就是做不来。 “阿吉哥,你说的是真的?” “仰亚,不要说原来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就这半年,你也知道,我这像是在说假话吗?再说了,这几个月来,我也看出来了。仰亚,我觉得,这其实对你也是一个好事。” “嗯?什么好事?” “你看啊,以前,我们这里本来就有很多人喜欢吹芦笙,也喜欢听吹芦笙看跳芦笙舞,只是这几十年,才慢慢的人少了些,现在,你看,上次就有人特意来找过你,在他死的时候增跟他吹一堂芦笙。这刚刚回来得没几天,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这不是像过去那样,只是去吹吹芦笙跳跳芦笙,一两天下来,好酒好菜地吃上几顿,顾不了家也顾不了孩子,一个人吃好了,全家不饿。可是,这明显地,侬是的民钱都给你了啊,上次,老李头家没给你吗?” “给了,我没要。我说是去帮忙的,也是为了老李头是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我才去的。后来,他们就给了两小孩各几尺布,还有些其他的。” “你看,迹不就成了。他家是你的同事朋友,你可以不要,你看,这不是朋友有,不是提前就给你钱了。用你的专长和爱好去为大家做事,同样给你报酬,这不也是一种找钱生活的方式吗?再说了,间接的,你不是就把吹芦笙跳芦笙舞教给了大家吗?这也是一举两得的事啊。” 仰亚想想也是。这事,如果自己不去做,谁还会去做呢。 所以,在阿吉的劝导下,仰亚终于决定了下来,他要成立一个民间的芦笙队了。 0154、民间芦笙队(2) 0154、民间芦笙队(2) 成立民间芦笙队,第一个要找的,当然是九爷了。这事,也只有他才能懂。 仰亚想想,现在成立一个芦笙队也好,还有九爷这个稍微懂一点的人在,如果哪天九爷不在了,还真的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仰亚虽然芦笙吹得好,可是,要说是成立这种纯民间的芦笙队,他还真的不太懂。一些老人定的规矩、仪式、组合等,他还不是太懂。他所熟悉的,是改良芦笙及改良芦笙舞。 所谓改良芦笙,也就是在原有芦笙曲调的基础上,加入一些现代元素以及现代及舞台表演艺术的形式。这是适合于仰亚他们原来宣传队舞台表演的需要。改良芦笙舞也即是如此,也是为了舞台表演的需要。 而民间芦笙队吹的是原汁原味的芦笙及芦笙舞。他更注重于芦笙这种民族乐器的最原始声音和原创音乐及原创舞蹈。它的音乐及舞蹈又根据民间各种场合的不同而有各种不同的区别,也即是各种不同的表演形式和曲调。 搞不懂这些,你在农村是不敢吹芦笙和跳芦笙舞的,比如结婚喜庆,如果你吹成了老人过世的曲调和音乐,那是对主人家的极大不尊重。有时,还有可能会引起主人家要求道歉或者赔偿的。 上一次,也就是老李头去世的芦笙唱堂舞,也是得益于九爷教的几个固定的曲调和曲子,除了九爷规定的两三个曲子外,仰亚他们也不敢吹其它的。这样,他们算是应付过了那一堂‘白喜事’。 从那回来,仰亚还真的没有想过要成立什么民间芦笙队。所以,他也是抱着应付完了事的心,吹过了就过了。 却不想,这刚回来没多久,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如果再去应付,可能也不是太好。 在得到了阿吉的支持和鼓励后。阿吉说的没错,回家种地、养猪养鸡种茶不也是增加家里的收入吗?到学校去兼职做民间文艺教导不也是为了赚钱养家吗。 如果说到学校去是为了让下一代还有人能够会吹芦笙,让芦笙这种民间文艺不至于失传,那成立民间芦笙队,更是让他们能够看到,会吹芦笙还是有一定好处的,说不定也能给家里带来收入。 想好了这些,仰亚决定当天晚上就去找九爷。 “九爷,你吃饭了吗?” “吃了,咋不早点过来也陪我喝杯酒?” “九爷,酒就不喝了,今天来找你,还真有点事。” “还有什么事啊?我这也做不了什么了啊,你说。” “还是上次芦笙舞的事。上次回来,不也跟你说过了吗?效果其实不错,他们家也很满意,可是——” “可是什么?” “今天又有人特意来找到我了,说是也要给他家吹一堂芦笙。” “嗯?还吹?就你们那几个人,上次你们回来,我就对你们说了,能够应付上次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吹,如果稍稍有人能懂得这种芦笙唱堂舞的,你们可就不好收场了啊。” “其实,九爷,我也知道,老李头过世,本来我也只是出于原来的老同事老朋友,人家又特意地找上门来,而且还是死之前唯一一个心愿。所以,我才答应了,我也没想过还要去继续给其他人吹芦笙。” “这家人又是怎么知道你会吹芦笙的?会吹芦笙唱堂舞的?” “他也就是上次老李头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说他当天也在老李头去世的现场,听到了我们吹的芦笙唱堂舞。所以今天白天又特意找了过来。” “那你直接回绝他不就得了。” “可是,九爷,今天阿吉跟我说的话,其实也有他的道理,他说既然我也喜欢吹芦笙,现在农村吹芦笙的人越来越少,是不是可以成立一个民间芦笙队。说不定,还真的可以让一些人重新喜欢上吹芦笙呢,要不,我们这种芦笙舞可是真的要没人吹了,要失传了。” 九爷听了仰亚的话,没再说什么,他当然知道,在他们那一代,也就是仰亚爷爷那一代,每一个寨子的男人,不论老少,都能够吹上几首,几个比较突出的,比如仰亚的爷爷,那是附近几个村寨里芦笙吹得最好的。 那时,每逢民族节日的时候,附近的几个村寨都会举行大小不同的各种芦笙及芦笙舞比赛。仰亚的爷爷就是附近寨子里有名的‘锦鸡王’,只要他带着去参加各种芦笙及芦笙舞比赛,没有会输着回来的。 可是现在,他们这一批人,大部分都已经过世了。留下他(九爷)就是当年最年轻的一个。从那以后,真的没几个别说是会吹唱堂舞这样的有‘名堂’的、组合式的芦笙及跳芦笙舞,就连简单的芦笙曲,都没有几个人会吹、会跳了。 仰亚是特别的一个。 当时,仰亚还是小孩、每天都跟着自己的爷爷一起看大家吹芦笙跳芦笙舞时。大家就认定,他一定是将来本寨子的‘锦鸡王’,一定能够继承他爷爷的衣钵,带领本寨子的人续写芦笙舞的辉煌。 可是,后来,就没有什么芦笙舞了,更没有什么‘锦鸡王’了,大家都忙着‘’‘大革命’‘抓革命、促生产’去了。 几十年过去了,这一种情缘,虽然也不知多少次地在九爷的心里偶尔的翻腾过、遗憾过。可是,这就是事实,就是现实。九爷总以为,也许这一切只是一个时代的文化,它必将随着他们这一代人的去世而消失。 可是,今天,仰亚重又提起这件事。在九爷的心里,同样也翻起了一小片波澜。 “仰亚啊,你不知道成立一个民间芦笙队有多难啊。不要说现在,就是原来你爷爷和我们那时候,寨子里有的是会吹芦笙的人,我们都还通过好几年,一代一代才组建起我们寨子的芦笙队呢,更何况现在,别说是要成立芦笙队,就是找几个会吹芦笙的都难啊。” “九爷,你先别担心这个,你只要说,我如果成立我们寨子里的芦笙队,你支持不支持?” “这个,只要你们年轻人愿意搞,我当然支持你们,不过,我也要把困难给你说在前面,免得你们一时冲动,现在想成立了,到时一遇到困难又退却了,那反而让人笑话。我,一个**十岁的老人了,不想跟你们这么折腾。” “九爷,这个,你放心,我仰亚既然决定要做了,就要对得起自己,更要对得起你们,还有我爷爷。” 九爷瞪着自己昏花的老眼,认真地看了仰亚有几十秒钟。 “真的?” “真的!” “好,那你先把人找来吧,我也把我知道的,想到的东西再好好想一想,理一理,我一定会把我能教的,都教给你们。要不,真就要随着我一起走进棺材里去了,我也不希望会是这样。” 得到了九爷的承诺,仰亚就要开始他成立民间芦笙队的决定了。就像九爷说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仰亚想,既然要成立村子里的民间芦笙队,那就要从长远考虑。要多培养一些年轻人。这个事才能长久。 上次,比九爷小不了几岁的那几个老人,也还是得把他们请来,毕竟,现在在村里,还是他们几个人的芦笙是吹得最好的。暂时的,还是用他们来带一带年轻人。同时也把他们会的、看到的那些都教给年轻一点的,起到一个承前启后的作用。 年轻人嘛,现在,还留在家里的也不多,不要说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就是比仰亚大的、四五十岁的‘年轻人’,好大一部分也跟着新‘流行’起来的打工潮到沿海去‘打工’去了。 再加上,仰亚也知道,虽然可以成立一个芦笙队,也许在村子里,可是附近的寨子里,家里有红白喜事时,是会请芦笙队去热闹一下的。可是,说实话,那也不是很多,那一个月一两次,最多也就五六次的唱堂芦笙舞,是得不到几个钱的。更多的,只是一种荣誉,一个寨子的一种凝聚力而已。这要说服大家来参与芦笙队的事,可能还得下一番功夫。 第二天,仰亚忙完家里的事,晚上,吃完了晚饭,他就走出了家,要到寨子上其他的家里去‘找人’,说服大家来参与芦笙队。 因为白天,在农村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的,都忙着自家农活,一般也是找不到人的,只能晚上去找,一天晚上能找到几个是几个,能找到一家算一家。 仰亚首先要找的,当然是上次跟他一起去了老李头家的那几个老人。也只有把他们几个找来,才有机会去说服其他稍微年轻一点的人来参加。另一方面,几个老人还是有一定的芦笙基础的,而在他们那一代人的心里,对于芦笙,他们还有一定感情。说服他们,在仰亚看来,会更容易一些。 仰亚敲开了一家的门,这家人刚刚吃过晚饭。(仰亚必须抓紧时间啊,要不,一晚上也转来了几家) “大爷,吃饭了啊!” “啊,是仰亚呀,怎么今天有空到我们家来了呢?咋不早些来一起吃饭?” “啊,我在家吃过了才来的。” 一家人招呼仰亚进屋坐下后,仰亚也不客套,直奔主题: “大爷(一种对于本寨子爷爷辈老人的通称,不是真正的自家大爷的意思,比如王大爷、李大爷等),自从上次我们一起吹了那堂芦笙唱堂舞后,我现在有个想法,我想在我们寨子成立一个芦笙队,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成立芦笙队?” “嗯!” “那倒是好事,可是,仰亚,这都好几十年没有的事了,还能整得起来吗?” “只要你们愿意,就能整得起来呀。” “可是,我们都七老八十的了,再加上,我们会的芦笙也不太多啊。” “这没关系,昨天晚上,我找过九爷了,他也答应把他会的都教给我们。” “啊,那有你九爷,也还可以,原来老一辈芦笙队,也就是你爷爷他们那时,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你九爷了。可,我们也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呀。” “大爷,我是这样想的——” 说着,仰亚就把自已的想法,简单地告诉了这位大爷。也就是希望他们这一代几个会吹芦笙的人能够站出来,先把这个芦笙队组织起来,再在他们的带动下,把一些年轻一点的人带动起来。 这位大爷答应了。 仰亚又忙着找到下一家。 这位大爷的家有点特殊,他家,原来有一个男孩两个女孩,男孩在长到十几岁时,还没结婚就已经过世了。两个女孩是大的,等男孩去世时,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这样,现在家里,就只剩下这位大爷和他的老伴了。而且老伴的身体近年来也来是挺好。 “仰亚啊,我家这情况,你也看到了,上次,我跟你一起去,回到家,差点就出事了,你奶奶(大爷的老伴),我走时都还好好的。可是,我一走,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奶奶她就又病倒了,一直两天都没吃饭,要是我们再晚来一两天的,恐怕她就是死在床上了。所以,我可能参加不了你讲的什么芦笙队了。” 这对于仰亚来说也没办法,毕竟如果真的成立芦笙队,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如果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吹芦笙,有时真的会四五天回不了家的。 “大爷,那这样,你也可以去参加,我们先把寨子里比你们稍微年轻一点的人招来,大家一起练习,如果以后在寨子里有吹芦笙唱堂的,我们忙不过来的时候,你们也可以代替我们去吹吹,远的地方、需要几天时间的那种,我就不再让你出去了,留你在家里照看奶奶,你看行吗?” 其实,仰亚真正的想法,是想先把能来的人先招集起来,这样,对于那些不太想来的人才有说服力。 这样,大爷还是答应了,毕竟这位大爷也是爱‘这一行’的。 今天晚上,仰亚就跑了这么两家,再想跑第三家已经不太方便了。因为在农村,太晚了,大家都关门睡觉了。再去打扰的话也不好意思。 通过几天晚上的走访和游说,前段时间和仰亚一起出去的几个老人都答应来了。当然也有一两个由于身体的原因,确实不能长期地来从事这种‘起早贪黑,还要走夜路’的事。仰亚也像第一夜的那家大爷一样,只要求他们先来,不要求们再到远处去。所以,大部分的人还是都来了。 至于年轻一点的,这里所说的‘年轻’,不是说的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只能说是比起这帮七八十岁的老人们更‘年轻’一点,也就是五六十岁的老人。 通过仰亚的努力,也来了七八个。更年轻的、和仰亚年纪差不多或者更小的,基本没人愿意来。有的是没有兴趣,有的是家里负担太重。 不过,通过几天的努力,人员虽然老点,但还是按九爷的要求,把人都找来了。 下一步,就等着九爷把他的‘绝招’拿出来了。 0155、民间芦笙队(3) 0155、民间芦笙队(3) 通过仰亚几天时间的努力,人员总算是找来了。这里,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七八个,五六十岁的‘年轻人’十二三个。比仰亚年轻的,有四五个。其实,这已经是寨子里现有在家的大部分人了。还有的,就只有学校里的小孩了。 学校里的小孩,通过上次,现在,仰亚也不敢了。那种场合,特别是老人过世,确实不太适合带孩子一起去。上次回来,被年轻的小李老师‘收拾’了一顿后。过后,仰亚想想也是,不能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至于以后他们是不是会吹芦笙,愿不愿意吹芦笙那是另一回事。 一开始,九爷是不相信仰亚能够把寨子里大部分人都招来的,所以,他才给了仰亚这样的承诺。可是现在,仰亚是真的把人招来了。九爷也不得不兑现自己的承诺。 九爷重新回忆了以前他和仰亚爷爷他们一起吹芦笙跳芦笙舞的情景,一幕幕的往事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慢慢地回忆,慢慢地想起那些过程和细节。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梭角。所以,九爷和仰亚开始在晚上把大家集中起来开始‘培训’。 芦笙唱堂舞,最基本的都要十二人,以上是十六人、二十四人、三十六人等,按照目前的具体实际,仰亚他们决定从十二人的最基本的组合排起。 由于有好些老人,他们来的时候,仰亚都答应过,不能把他们带到更远的地方去吹芦笙了,他们只能是在自己的这个寨子里有事才能来吹芦笙、跳芦笙唱堂舞。其实,即使他们答应能够带到外面去,仰亚也不敢。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带出去,起早贪黑的,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仰亚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仰亚和九爷商量,最后,把这些人分成两队,即一个‘青年队’,一个老年队。把几个年纪在六十多岁的‘中年人’,编排进了老年组,而把比仰亚更年轻的几个人加入到了‘中年’组。 这样,一个好处就是,到时可以分开来应付,比如说同时有事时,远处的,就可以派出中年组的人过去。而就在自己寨子上的事情,就委托给在家的‘老年队’去。 而对于现在,最好的好处就是,这帮老年队,基本还是有一定水平的,至少对于芦笙的基本曲调他们是嵌入的,大部分也是会吹的。而‘中年队’的,除了能把芦笙吹响,对于好多人来说,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能耐了。有些,根本就是脱不了仰亚的面子才勉强来的。 这样分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中年组可以完整地看到老年组的表演,每个人针对自己所确实的角色和‘位置’,可以最大限度地从老年队这边得到学习。 一开始,都是由九爷一起,教大家的一些基本功、基本队列队形等,等把这些教好后,就由九爷和仰亚分开来带。九爷带老年组,仰亚就带中年组。 其实,从九爷这里,仰亚也学到了不少的芦笙及芦笙舞知识,这是他以前在宣传队里没有学到过的,也是原来小时候在看爷爷吹芦笙时没有注意到的。这几天,还真的学到了不少。 练习了几天,大部分人也都会了不少,兴趣上也增强了不少。由于下个月就要到上次来找仰亚的那家去帮忙吹芦笙了,所以,仰亚还是增加了练习的时间。有时,仰亚在白天也都通知大家过来练习。 这样一来,又带来了另外的问题。 每一个家庭,不管是老人还是中年人,都有自家做不完的事,本来对于仰亚说是要叫大家来重新排练芦笙舞,家里的人,有好些都不是太支持的。如果只是在晚上,大家不是太忙的时候,作为一种业余爱好,那家里人也不会反对他们。 可是,这一开始,每天晚上一吃完晚饭就往练习芦笙舞的地方跑,有时甚至全家人都已经睡觉好久了都还没有回去。而现在,就连白天,有时也要朝着芦笙场跑了。 每个家里,能上山干活的,每天都忙着上山干活。老一点的,等家里年轻人上山干活后,也要在家里或者煮饭、喂猪、看孩子等。 现在可好,一有空,找着借口就往芦笙场跑。 昨天,就发生了一件事情,差点没在芦笙场里吵起架来。 这天,早上下起了雨,大家也认为雨会一直下下去。所以,王大爷就按照仰亚及九爷交代的,只要是下雨,家里人不上山干活时,就主动到芦笙场来练习芦笙。 所以,一下雨,王大爷就自然地过来了。可是,没过多久,雨又停了。所以,王大爷家的儿子媳妇以及老伴又都到山上去干活去了,他们本以为,雨停了以后,王大爷就会赶回家。 以前也是这样,由于王大爷的腿脚不是很方便,所以,家里人也没希望他天天跟着一起到山上去干活,所以,就把家里的煮猪食、做早饭等的事情交给了王大爷。 可是,今天,王大爷以为家里人还在家,家里干活的人又以为雨停了以后,王大爷就会回家去。所以,一直到中午家里人回来,不但没有吃上饭,就连猪圈里的猪都饿得直接爬上了猪栏,伸着长长的嘴和脖子不停地在叫喊。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主人到这个时候都还没给它们‘饭’吃。那叫声,可怜中又带着一种埋怨,吵得人也心烦意乱。 儿子媳妇一看,灶是冷的,锅是空的,脸一下了拉下来了。可是,作为晚辈,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嘴里埋怨几句,带着疲累和饥饿,默默地自己去干了。 王奶奶也看到了媳妇儿子脸上的不好看,自己的心里也不舒服。一家人累了半天,这老不死的就只顾着自己吹自己跳,家里什么事情也不管。就连猪在圈里叫得人心惶惶,他都没想过要回来看看。想着想着,王奶奶的心里也有气。就直接朝着芦笙场上来了。 “老不死的,你是要吹芦笙当饭吃?还是不要这个家了?这一大半天了,你也不回去看看,你看猪都饿成什么样了?儿子媳妇忙了半天,回来还得自己慢慢煮饭煮猪食。” 好在,王大爷已经习惯了自己老伴的这种‘不客气’,一听到老伴的声音,嘿嘿嘿嘿地就笑了。 “啊?我还以为你们都在家呢,这不下雨了吗。” “你好好地看看天,现在还下雨吗?”王奶奶说着,就朝着王大爷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耳朵。王大爷轻车熟路地就避开了。 “早上我来时,不还在下雨吗?哪知道后来你们又上山了。”王大爷赶紧把芦笙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绕过老伴的身边,急急忙忙地就往自已家里赶紧,引得一起在练习吹芦笙的人一阵好笑。 大家的笑,王奶奶更是生气,用手指着大家。 “一群没正经事干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一天天跳跳跳,不吃饭了,我看你们还跳得起来不。”说着,躬着腰又急急地追着王大爷去了。 同样的事情,在前几天也发生过两次。 一次是一个年轻人,晚上吃完了饭,一摔碗什么事情也不管,就朝着芦笙场跑。这天,他来得急,却把自家的钥匙给忘记带来了。 这久来,他这一天天晚上都朝着芦笙场跑,有时半夜才回到家。所以,老婆对他也没有好感。 这天,等大家练习了几个小时后准备回家,他摸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过来。 半夜里,他回到家,家里早就已经熄灯睡下了。这久,老婆对他每天晚上都朝外面跑,本来心里就不舒服。所以,等他走后没多久,老婆就发现他忘了带钥匙了。 他在外面敲门,孩子们都睡得很沉,根本就没有听见。老婆是听到了,可是,就是不起来给他开门。等他敲了半天,里面才有声音: “我以为你就在芦笙场里跟芦笙一起睡了啊,还回来干吗?” 听到里面有声音了,他才又一次次求爷爷告奶奶的在门外求了半天,老婆才爬起来给他开门。那天以后,他连续有两个晚上都不来练习芦笙了,直到第三个晚上,才又赶了过来,并且才十点过钟就对仰亚说要回家了。要不,老婆不让他在床上睡觉。 这又引起大家的一阵大笑。 还有几家也出现了类似情况,不是两口子因为练习芦笙吵架,就是因为练芦笙耽误了事。 这些,仰亚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就连仰亚自己家也差点出现这种事情。还好,务妮脾气好,只是埋怨几句,没有找他吵。 “仰亚,你这,一天天的,家里的事情你不管,养殖场的事情你也全部摔给了阿吉哥,可是,这孩子的事情你总得管管吧,你看你这久来,一天天的就只知道你那芦笙舞,这一个月来,两孩子的学习下降了许多,你知道吗?” 是的,自从仰亚回来以后,两孩子的学习比以前好多了,每次考试都能达到班上的十名前。这是一段时间以来,仰亚坚持每天晚上都亲自指导和监督两孩子的学习分不开的。 这久,仰亚每晚忙着芦笙队的事。晚上,就没有时间来督促他俩了。可是,两孩子却形成了对于仰亚的依赖。有时也是因为没有了阿爸的监督,也在悄悄地偷懒。这次半期考试,小亚略小亚金,学习上都下降了不少。所以,务妮也才有这样的怨言。 这些,也只有靠自己各家慢慢地去‘消化’了。 虽然这其中出现了不少的问题,可是,二十几天总算坚持了下来,仰亚和九爷的芦笙队基本达到了他们预期的效果。 现在,老年队的,队伍已经基本成型,他们之间的配合也基本达到了要求。 中年队在老年队的示范下,进步也不少。这其中有几个,刚刚来时,是一点都不会吹芦笙的,现在,一些简单的芦笙曲子都可以吹了,一些简单的舞步也可以跳了。只是还有点过于的生硬。 这个,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扭转过来的,要要求一个农村的半老大汉、干了大半辈子的农活,要一下子能适应什么‘舞蹈’,是肯定要一段时间的。这些,也只能在以后慢慢地去练习和转换了。 不过,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练习下来,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也就是芦笙等器材的问题。 现在,仰亚他们能有的芦笙,都是几十年前自己家里保存下来的,有些家里没有的,又到其他的家里,把以前的芦笙要了过来。像九爷这里,就有两把老芦笙,一把他自己吹,另一把,九爷也贡献了出来。 不过,这些芦笙,都是几十年没吹过的了,有些早已经开始腐烂和生虫。再加上几十年没吹,也就没有得到保养。仰亚他们要来吹了这么久,早就已经不成样子了。断的断,损的损,裂的裂,缝缝补补,才勉强维持在现在。 现在,就要出去表演了,也不可能就带着这样几把歪歪扭扭、破破裂裂的芦笙及其它乐器出去啊。 这该怎么办? 要做几把芦笙,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会做了。去买几把吧,简单的六管芦笙,倒是也可以买得到。可是,这买,一把芦笙几十、百来块钱,虽然也不算太贵,可是,对于这一伙人来说,本来大家来吹芦笙,家里人都没有几个支持的,现在,还要大家去家里要钱来买芦笙,这个任务可能有点难以完成。 不叫大家去买吧,如果由仰亚一个人去买,二三十把芦笙,还有其它的器材,这还真的不是一个小数字。仰亚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些钱来。 现在,好几把芦笙都吹不起来了。 仰亚为这事有点头痛。可是,好几天下来,仰亚也想来出更好的办法来。 没有芦笙,没有其它的配套乐器,光训练下来又有什么用。所以,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这天夜里,仰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仰亚是有好久都没有失眠了。 没办法,他爬起床来,来到自家门口,点上一只烟,慢慢地抽了起来。烟雾慢慢地升起,在仰亚的眼前扩散,慢慢散开。随着微风朝着西边飘去。 西边,就是仰亚和阿吉养殖场的方向。远远的那一片整理好的梯土,还有几个大棚的轮廓,在朦胧的月光下隐隐可见。 一下子,仰亚在心里有了主意了—— 0156、借猪 0156、借猪 今天早上起床,仰亚的心情特别的好,打开了衣柜,把自己的衣服全部翻了一遍,也不知道穿哪一件合适。连在旁边看着的务妮都感觉到莫名其妙。 “你是要去赶集吗?今天又不是赶集天。平常你不都是穿的那几件吗?” “啊,没有,我去一下养殖场。” “嗯?去养殖场!去养殖场还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 仰亚看了看务妮,笑了笑,不说话。 最后,也没看到仰亚挑选出什么特别的衣服来。 仰亚把衣服穿好,又在务妮的穿衣镜前晃了几下,整了整头饰,才出了门。一路吹着口哨朝着养殖基地走去。 秋收过了,田地里看起来有些空旷,可是山里慢慢变了颜色的树,却又增添了不少色彩。再加上清爽的空气,还有高高的天空白云。此时此景正好适合于仰亚的心情。 仰亚有好久没有到养殖基地上来了,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现在,他把养殖场这边的事情全部委托给了阿吉哥,他可放心了。不过说实施,在这方面,阿吉确实比仰亚做得更好。 今天,仰亚来得有点早,走进养殖棚时,还没看见阿吉他们。只听到一个养殖棚里‘哐哐哐’的砍菜机砍菜的声音。 仰亚没有急着去找阿吉,而是一个人在猪场外面转着。猪们,大多数都还在慵懒地躺着,或醒着或在梦中,听着那哐哐哐的砍菜声,就知道主人在给它们准备‘早餐’了。一两只已经醒来的,抬着头流着口水听着。 一个月不见,圈里的猪确实大了不少。 仰亚慢慢地沿着圈外走着,看着这些慢慢长大的生灵。 仰亚和阿吉采取了新式的养殖方法,每天除了喂饱外,还要出粪,还要清洗猪圈,所以,现在躺在圈里的猪,再也不像以前阿妈等在家里喂养的猪一样混身上下,脏得连毛都看不清楚。 现在的猪,干干净净,白就是白,黑就是黑,连每一根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猪,看起来就可爱多了。 尤其是今天,仰亚看每一头猪都比原来漂亮、可爱。 他围着猪圈转了一圈,才回到厨房,就是阿吉他们准备猪食的地方。阿吉他们也刚好把猪菜砍完,哐哐哐的噪声也停了下来。 “嗯?仰亚,今天咋这么早?你有好久都没过来了啊,今天那边有空了?” “稍微空了点。” “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看你说的,没事,我就不能过来看看你们,看看猪、看看鸡?” “呵呵,我是怕你那边忙不过来,所以,才这样问你。你们那边不是要重新成立什么芦笙队,排练芦笙舞吗?” “排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才过来看看。”说着,仰亚主动帮着阿吉一起抬着猪食到了猪圈边。其他的两个人跟仰亚打过招呼后也都忙各自地去了。 仰亚有了上次打开猪圈门被猪冲击的教训后,一直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阿吉不开门,他也不敢再朝前靠。 阿吉熟练地用木瓢敲响着栏杆,一下子,猪们就知道是主人‘送饭’过来了,一个个赶紧爬起来,朝着离自己最近的猪食槽跑,嘴里发出一阵阵‘嗯嗯嗯’的声音。像是对主人的感谢,又像是在作进食前的准备。还隔着老远,就开始咂动长长的嘴了。 阿吉和其他的两个人一起,一边走着,一边把猪食用瓢勺着放进食槽里。一下子,几十头猪吃食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真的有点惊心动魂。 仰亚跟在阿吉的身后,看着一头头猪可爱而又认真的吃像,却不知道怎么跟阿吉开口。只好无话找话地对阿吉说: “阿吉哥,这一个多月我没来,我看这猪长了不少呢。” “那是肯定的,我们每天都按照从养殖场那边学到的知识,按时按量按比例地给它们喂食,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那是,我就知道,阿吉哥在这里干,比我在这里还干得好。要不是你,我不一定就能做得这么好。” “各有所长吧,可你的芦笙吹得好呀,那可是我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不会的,只是你不想学而已。阿吉哥,那几头大的,应该有一百多斤了吧?” “嗯,应该有一百五六了吧。” “那最大能够长到多大?还要喂多久啊?” “当然,如果一直喂养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大。不过,一般喂猪的,也就长到两百来斤吧。再喂养下去,你喂猪的成本和猪的成长就不成正比了。” “那两百多斤,还要喂养多久?” “也就再有一两个月吧。” “啊!” 停了好久,仰亚没有再跟阿吉说话,可是他一直跟在阿吉的身后。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虽然这个养殖场是由仰亚和阿吉还有几个村民一起干的,可是,对于这些农活,仰亚是真的不懂。所以,他也很少插手具体的事。要不是这样,前久,仰亚单独在养殖场时也不会发生被猪‘欺负’的事。 这些,阿吉他们都知道。平时,仰亚即使过来,最多也就是远远地看着阿吉他们喂猪喂鸡的。要不,就是打声招呼就进了那个简易的‘办公室’,有什么事情,都等着阿吉他们到办公室里解决。 今天,这是为什么?怎么会一直跟在阿吉的后面呢,而且,还在不停地在说话中,往猪的身上扯。 想了想,阿吉扭过头来看着仰亚说: “仰亚,今天,你是有事吧?” “呵呵,既然你问了,我确实有点事想跟你商量,要不,等你喂好了猪,再到办公室去说吧。” 阿吉又上上下下的看了仰亚几眼,继续喂自己的猪。 说了这句话后,仰亚也就没再跟着阿吉,而是先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 阿吉喂完了一遍猪,洗手回到房间(办公室)。仰亚悠闲地躺在阿吉的床上。拿着一本有关养殖的书,漫不经心地翻着。看到阿吉走了进来,他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喂完了?” “嗯!完了,你不是说有事吗,还有鸡,我就叫他们俩去喂了。”说着,拖过一张凳子,就在仰亚的对面坐了下来,还像刚才一样地看着仰亚。 “什么事?你说吧。” 仰亚又有几分觉得不好意思的样子,‘准备’了好久,才终于开口: “阿吉哥,我想和你这‘借’两头猪。” “嗯?借猪?”阿吉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要借猪的。所以,他才重复问了一遍。 “嗯!借猪。” “你借猪干什么?” 说着,仰亚才把他要借两头猪的目的告诉了阿吉。原来,他是想来要两头猪去卖,然后用卖猪的钱来给芦笙队买芦笙和其它的器材。 阿吉听了,又是好气又想笑。 “仰亚,亏你想得出来,还来和我借猪,我还以为你要借猪干什么,原来是想打猪的主意,想要卖钱啊。” “阿吉哥,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你看,我们的芦笙队也建起来了,这也排练了差不多一个月了,过几天就在到上次来约我的那家去吹芦笙了。可是,我们原来的那几把老芦笙,坏的坏,破的破,而且声音也不好,我们怎么拿得出手。” “你们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你们就不能大家各自凑点钱。各人买各人的?” “哎呀,你不知道,现在,有几个人吹芦笙。那些人,都是我上门去一个个说了半天才答应来的,家里的人都还不是完全答应。这久,都有好几家因为学吹芦笙跳芦笙舞的事吵起来了,哪还能叫他们出钱。再说了,他们也没几个拿得出钱来啊。” “可是,这也不能全部由你一个人出吧,况且你自己也没有钱。” “所以,我才想起来,今天来跟你借两头猪,然后去卖了,用来买芦笙等。” 阿吉直接摇头。 “仰亚,按说,这个养殖场都是你办起来的,这些猪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可是,仰亚,这猪,是真的还没长大啊,现在把它们卖了,是很可惜的,也不划算啊。” “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有一百五六了吗?不是再有一两个月就能够卖了吗?” 现在,阿吉才知道,原来仰亚跟着他一直在猪圈边围着问的那些,是这个用意。 “就是,这就只差一两个月了,现在,正是它们长身体长膘的时候啊。” “没事,阿吉哥,就两头,我就要两头,到时,这两头猪,你们就算我的名下就行。好吗?” 阿吉是实在没办法。他也知道,仰亚这也是没办法,要不,他不会想到来养殖场‘借’什么猪的。这可能也是他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阿吉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你要买哪些东西?大概要多少钱?” “我们现在有两个队,一个老年队,一个青年队,每个人一把芦笙,就要二十几把芦笙,还有长笛、芒筒等。” “一把芦笙多少钱?其它的呢?” “我们也买不起更好的芦笙,就买最简单的六管芦笙吧,一把大概几十近百块钱。” 阿吉想了想,算了算。 “仰亚,现在把这些猪卖了,是真的不划算啊!” “阿吉哥,我知道,我就要两头,只要钱够了就行,我也不敢多多的要、多多的卖。” “两头够吗?” “应该够了吧!”其实,够不够,仰亚自己心里也没底。 阿吉没办法,最后忍痛割爱: “那,你就要三头去吧。然后,再给你二十只鸡。可是,仰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允许你这样来养殖场要猪要鸡的了。” “一定一定,阿吉哥,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这样做了。”说完,仰亚就急着往外冲。 “你忙什么?你拿什么把它们带走?” 是啊,自己一手空拳,怎么把三头猪,还有二十只鸡带走。他回过头看着阿吉。 “今天又不赶集,明天正好是赶集天,明天早上,你带几个猪笼和鸡笼来,我和你一起去集市上卖。” 这可是仰亚求之不得的事。仰亚对着阿吉千恩万谢。 第二天一早,仰亚找来了猪笼和鸡笼,还从村里叫来了一驾马车,和阿吉一起把三头猪和二十只鸡装进了笼里,赶着车去了集市。 还好,阿吉和仰亚的鸡、猪,都是经过自己特殊的喂养方式养出来的,比起别人完全是家庭喂养的,要好看、大个得多,又比那些纯饲料喂养的猪、鸡要雄壮得多,所以,一上市,就卖了一个好价钱,没用多久,就全部卖完了。而且,比他俩估计的还多卖了些钱。 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去买芦笙了。 芦笙,本就不是在所有集市上都可以买得到的,不过,原来仰亚还在宣传队的时候,也经常参与队里去购买一些芦笙什么的,他知道哪里才有卖芦笙的。 然后,他带着阿吉一起,来到一条老街一个很不起眼的门面里。 “大爷,你这还有芦笙卖吗?” 看来,仰亚认认识的原来制作芦笙的老人还在。 “什么?”老人的听力是不行了。 仰亚又把刚才说的话,凑了过去,又大声地说了遍,老人才听懂了。 “啊,现在呀,也没几个人要芦笙,你们还要芦笙干什么?” “我还要,大爷,你能帮我做一些吗?” “啊,如果你要,我就帮你做几把呗。不过,你得先把定金给我,现在没几个人要,要是我做出来,你不要了,也没人要,我不就白做了。” “不会的,大爷,只要你做出来,我一定会要的。” 大爷说的也是实话。所以,仰亚一边说着,一边给了大爷一部分定金。 “大爷,你给我做二十八把芦笙,还有八只竹笛八只长箫、十二只芒筒,大概要多久才能做出来?” “如果你要得急,我就做快一点,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吧。不行,我找其它的人帮一些忙,加班就做出来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把价钱跟大爷商量好后,其实倒是还剩余一部分钱下来。仰亚就又跟阿吉商量: “阿吉哥,现在,芦笙等的都解决了。还有一部分钱,我想用来给大家每人再做一件跳芦笙唱堂舞的长衫,可以吗?” “嗯?你这,连衣服也要你这里出钱?” “嘿嘿。那不也是为了到时一起出去,穿得整齐点,好看些吗?” “你要买就买呗,反正钱在你手上,多出来的钱,难道我还能把它变成猪抬回去?” 仰亚千恩万谢,又按着各人的尺寸在民族服装店里给芦笙队里的每个人做了一件长衫衣服。 这样,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下个星期能拿到新芦笙,衣服也要下个星期才能得到,不过,刚好可以赶上那家的芦笙舞邀请。 这,仰亚就放心了。 一心就只等下星期来要芦笙和衣服。 然后,再整整齐齐在出现在那家人的芦笙唱堂舞上—— 0157、大厦落成 0157、大厦落成 在另一个民族村寨里,今天,是其中一户人家的好日子。因为他们家今天就要立起一栋新的吊脚木楼了。 这就是来邀请仰亚去吹芦笙唱堂舞的那人的老丈人家。 吊脚木楼的建造,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今天,只是把提前准备好的‘房子’立起来。很多的事情,都是提前半年甚至一年时间都已经准备了的。 在这里,每一户人家,在自家孩子慢慢长大的过程中,特别是有男孩的家庭,在男孩结婚之前,自家的阿爸阿妈都要想尽一切办法给他们造一栋木房。以作为他们结婚以后独立时用。这也应该算是一个家庭一辈子当中的一件大事,也就是除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以外的另一件大事。 在寨子里,在男孩刚刚生下来不久,自己的阿爸阿妈就会在自己的自留山里种上一片杉树,让这一批杉木和小孩一起成长。如果生的是男孩,十八年,就用这批杉树来给他建造房子;如果是女孩,就用这把树来给她做嫁妆。所以,在这一带,除了梯田和能够耕种的少量土地还有那些实在是不能利用的悬崖峭壁,其它的,稍微能让树生长的地方一般都要种上树,特别是杉树。 在本地,一出门,除了梯田,都能够看到满山满岭的都是绿色的树,而这种绿色,大多数都是以杉树为主。 这种杉树的生长期也刚好是十八年至二十年左右就可以大用了。也就刚刚和一个小孩的成长差不多。所以,这种杉树,又被当地人叫做‘十八杉’。 听说,‘十八杉’还是前朝进贡皇室修筑皇宫的专用木材呢。 等自己山里的十八杉逐渐长成,这时,家里就要为自家的孩子开始准备建房了。 建房,一般选择在自家的老房子附近,如果有好的地基,新房最好就修建在老房子旁边,如果没有合适的地方,也可以建得稍微远的一点,但是一般都不会离开一个寨子。 由于吊脚楼基本都建造在有一定坡度的山上,所以选一个合适的场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选取的场地不够大,还要用石头重新搭建地基,才能安放上一栋房子。所以,这里的吊脚楼,也总是会有一部分被‘吊’在外面,也才被称之为‘吊脚楼’。 选好了房基(房屋地基),然后开始请人垒基脚,这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般都会选择地农闲时节特别是冬天,在大家都不是很忙的时候,才能找到人来帮忙。一天六七个甚至十几个人,挑土的挑土,抬石头的抬头,砌保坎的砌保坎。十几天半个月功夫,才能把一个好的‘屋基’砌好,如果遇到慢的,或者突然又有其他的事情,那就要拖得更久,有的甚至一两年才能完成。 完成屋基的修建后,再找人帮忙到山上去把需要用到的杉树首先砍伐下来,去尖、除皮,一直要等到除皮后的木材干燥后,才能往家里搬运。这样除去了水份,相对来说也要减轻好些重量。 把干燥好了的木材搬回了家,选择一个好的‘日子’,再把木匠师傅请来,这才是正式的‘建造房子’。 这些活,有些家是要分成两三年来做的。至少也要跨两年的时间。 木匠师傅进家,才能算是正式建房的开始,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确定最后的立房子的时间。 木匠师傅,一般都是一个小的团体组成,人员大概有五六人到十几人。他们各有分工又相互配合,统一在一个‘师父’的领导和指挥下。这个‘师父’,就是这伙木匠的‘头’,也是这栋房子的总设计师和总指挥。所有的其他木匠都得听他的。有什么事情,也是由他出面跟主人商量,比如工程进度,比如伙食待遇,比如材料的应用等。 木匠进家,是由主人家提供一日三餐的饭食的。他们也不挑食,随着主人家一起,主人吃什么他们吃什么,有好菜当然好,适当的在晚上有一两杯小酒,那是木匠们最喜欢的,特别是木匠里面的‘师父’,把他招待好了,工程进度都要快得多。 听说过去,也有建房的主人与建筑师傅们关系处理得不好的,就有传说,木匠师傅们会在你的房子上做‘小动作’,比如某一间房间里永远都会有老鼠,某个地方一吹风都会跟着风一起出现不同的声音等。这些,也都是传说,具体谁也说不清楚是在哪家发生过。 不过,在建房的过程中,主人与木匠们建立好关系是肯定有必要的。毕竟一栋房子建下来,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四五个月半年,双方就算是合作的甲方乙方吧,甲方乙方搞好了关系不是更好吗。 木匠师傅一来,他们是专门建造木房的,可能也需要一个平静舒畅的好心情吧,这样,他们也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建造新房当中去。 其实,想起来,建木房也是一项大工程,它包括设计、施工等,各方面要求还是挺高的。每根柱子凿几个眼,每一个眼的尺寸又是多大,眼与穿枋之间要完全吻合,建造出来的木房才牢固。 因为这些木房,完全靠的是隼卯结构的吻合,好的师傅们,建造一栋木房是不用一钉一卯的,整栋房子看不到一颗铁钉。几十年、几百年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仍然稳如泰山,这就是中国最原始的木楼建筑。 经过**个专业的木工师傅近两个月来的专心建造,所有木房子要做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些工作,都是要在主人家看好的‘好日子’之前完成的。然后才是主人家的‘喜事’——立新房子。 立新房子,是一件大事,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也不是十几个人能完成的,必须把全村全寨子的男女老少都叫过来,才能顺利地完成。所以说‘立房子’在农村是一件大事。事大,就大在这里。 这天,所有的姑舅亲戚、外嫁的女儿加女婿、儿女亲家也来帮忙的。这样,才能做到人多力量大。房子立好以后,才是亲戚朋友的祝贺恭喜酒。 立房子的头一天,主人家要把所有寨子里的人都邀请来,在木匠师傅的指挥下,先把木匠们刨好凿好的、零散地放在一边的‘房子’,按照严格的程序和配备,把该穿在一起的大大小小的柱子、枋子穿起来,不该穿起来的,也要放在它必须的地方,等着下一步使用。 这种情况,一般按照农村吊脚木楼的特点,是要建成四排,建起来以后,就是房子的四排三间标准的吊脚楼木房。 今天所要做的,就是先把四个单一的‘排’把它串连起来。这时,就用得着‘劳力’了,也是第一个要人多的时期。 这时,在木匠师傅们的指导下,有力气的,抬起大的柱子,稍微力气小一点的,把那些‘穿枋’提起来,一根根地与柱子串连在一起,更小一点的半大小孩或妇女,也可以在旁边递一个小木锲或锤子、尺子什么的。帮着大人看一下穿枋与柱孔是否吻合,墨线是否对齐等。 这样,每一个到现场的人都不会多余,每一个、不论你力大力小、有无经验,都能有事情给你干。 这就是农村里的‘大事’。 经过一天的忙碌,‘排扇’的工序就基本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明天——主人看好的‘正日子’里的,正二八经的‘立房子’了。 ‘立房子’要早,一般都是从半夜就开始动工了。大多都是争取在天一亮就能把四排已经串好的‘房子’给它立起来,然后把它们之间再串连起来,这才是一栋可以‘站立’的房子,也才是可以称为‘新房子’的房子。 这个时候,才是需要人力最多的,比起昨天‘排扇’时要的人还要多。 半夜里,前前后后,拉上了电灯(在没有电灯的年代,用的全部都是火把)。照亮了整个的‘建筑工地’。这时,村里面所有的壮劳力都要聚拢来,把一些另外的支撑杆用绳子把其中一排的所有柱子上捆好,每一棵柱子的两边都会缠上四五个支撑点,还有一些人把绳子直接缠在同一排的其它柱子上。 老木匠师父走了过来,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些吉祥话后,加大了声音说: “好,今天是家立房子的大好日子,这里,我替主人家感谢大家!我们辛苦了两个多月,那仅仅是把房子的各种柱子枋子做好了,而今天把大家请来,才是真正的立房子,在这里,我也感谢大家,没有大家的帮忙,光我们几个木匠师傅是立不起房子的,所以,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努力,吼!” 所有的、把一切都准备好的人也跟着木匠师父大声地: ‘吼!吼!吼!’ 房子慢慢地被‘立’了起来,正面的,有绳子拉着柱子的,一边喊着号子,一边用力地拉着;另一边,用木棍支撑着的,同样喊着号子一起用力。一扇房子慢慢地、有节奏地由躺着到起立、由斜到正,慢慢地‘站’了起来。站正了,牢牢地安插在了地面事先排放好的地脚枋上。 这一扇(一排)房子就算是‘立’起来了。两边,刚才固定在要各柱子上的支撑杆及绳子,慢慢地有人爬上去,取走了一些,把另外的一些固定下来,用以支撑独立‘站’着的这一扇房子。然后安排一些人继续掌控好支撑柱,其他的人,又开始进行第二扇(排)房子的‘立起’。 和第一排一样,大家把相关的支撑杆和绳子固定好后,又一起两边用力。一边喊着整齐的号子。又一排柱子‘站’了起来。 这样,有两排柱子站好以后,现在该做的,就是先把这现从排柱子之间,用那些预先准备好的‘穿枋’,给他们连接起来。 这样,就要有一部分爬到站着的两排柱子上去,上面的人把相应的穿枋送上去,两边同时用力,把枋子插进柱子的穿孔里,再用不同的锲子给扣上。 一根根的穿枋连接好后,两排相对独立的柱子就被连在了一起,也就可以相连着站立起来了。 这样,大家再把其中的一部分绳子及木杆拆下来,又准备立起第三排了。 同样的方法,第三排被立了起来,再与第二排的柱子串在一起,牢固、站稳。 接着是第四排柱子,也就是最后一排柱子了。 把第四排柱子也竖了起来,与前面的一起固定好。整栋房子就这样建起来了。 这时的天也已经大亮了。 接着,就是最为热闹的‘上梁’了。 ‘上梁’是木房建造最隆重的一个环节,也是最为热闹的一个环节。也是孩子们最想参加的一个环节。因为这个环节,小孩们可以抢到糖果、红包,有的还有粑粑,好运气的那一个,还有可能抢到‘抛梁鸡’。 ‘梁’,是已建好的木房最中堂最上端的那根横梁。这一根横梁,不是像其他的横穿枋一样,随便就谁都可以抬着上去、把两头的柱子串好就行的。这是一根特殊的横梁。 这根梁,是在进山选材时就挑选好了的一根最直最漂亮的杉树来做成的。它从被砍下一直到今天被送到房子最上面,它都是受到特殊待遇的。包括以后,它都是这栋房子里面受重点保护的对象。 所谓的翻‘屋梁’的忌讳,指是就是不能翻越别人家的这根‘梁’。 屋梁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在它的中部,用红布包着好些东西,都是这家主人和这栋新房子的一些秘密。除了木匠当中的那个‘师父’和主人,谁也不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这是不让知道的。 把‘梁’抬到新房子的下面,等着木匠师父选定的具体时刻,才可以‘上梁’。 上梁,先由木匠里的‘师父’和主人家最受尊重、最有权威的一个人,各从第二第三排柱子的最外面一根柱子,一边唱着吉利的上梁歌,一边往上爬,直到爬到中间最高的那两根柱子上坐了下来,后面才又陆续地上去几个人,然后再把下面的‘梁木’用两根红色的绸带着,慢慢地向上拉,边拉边由木匠师父和主人唱着吉祥歌。 那只‘抛梁鸡’就被放在慢慢升起的‘梁’的中央。在拉的过程中,这只小鸡就有可能会随时飞起来,下面的人谁都可以去争抢这只半大小鸡,谁能得到这只鸡,就是今天最大的吉利,也是一生的吉利。 等鸡飞走后,上面的人就可以从上面抛下所有的糖果、红包、粑粑等。 首先抛下的,是由主人在正下方用红色的被单拉着的,这是不能抢的,是留给主人进的‘喜财’。然后,朝着不同的方向抛下来的糖果、红包等,才是谁都可以抢的。这也是最热闹的时候。 随着上面糖果等的抛下,下面人的争抢。旁边,主人家又开始高放起了鞭炮。预先由主人请来的唢呐等的也开始吹了起来。 这时,前来敬贺的亲戚朋友也要来了。 仰亚他们的芦笙唱堂舞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0158、新居唱堂舞 0158、新居唱堂舞 新居落成,就说明一件大事已经完成,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上好的‘梁’,正是主人以及在场所有人都高兴的时候。大家的欢乐几近疯狂,这主要是由‘抛粮粑’开始的。 随着‘梁木’在木匠师父的上梁歌中稳稳地安装好,梁木两端的十几个人,把拉上去的各种糖果、小红包、粮粑等一起朝着新房子的下面抛撒来。一时间,下面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在下面争抢着,能抢到糖果、粮粑等,都是今天最吉利的事,也是最快乐的事。 这个时候,抢粮粑的人越多,就证明主人的人缘越好。所以,主人都会不惜多准备些糖果、粮粑等,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抢到一些。粮粑越多,也证明这家主人越大方。 主人看着一派喜庆的场面,请来的唢呐队、鞭炮等也一起响了起来。整个场面歌唱声、争抢声、笑声、鞭炮声、唢呐声,声声沸腾。 这就是建新房庆祝的最**时期。 而那些重要的亲戚,除了提前来帮忙的人,后面起来庆贺的人也会尽量赶在这个时间来到,以便加入这个**时期。 能够加入这个时期,他们还会带来另外的惊喜。 所以,如果家里面有远一点的亲戚,估计当天早上来不到的,他们也会在头一天提前到来,然后在这个最热闹的时间把自己的‘贺礼’拿出来。其中就有鞭炮以及他们自己带来的粮粑等。 这个时候,亲戚们就会在主人家把自家的粮粑、糖果等将要撒完、鞭炮准备放完时,他们就会接着把自已带来的糖果等送到梁上,再从梁上撒下来,接着刚才的热闹继续着,同时也燃放起鞭炮。 这些,作为这个家的姑妈,还有出嫁后的姑娘是最应该做的。 现在,就在这家的一个姑妈和一个姑娘把这份热闹继续着。抛撒粮粑、糖果的热闹又掀起了一波**。 正在大家争抢着、笑着叫着的时候,有人开始听到了隐隐的芦笙声音。 这声音,有好几十年没有听到了,对于稍微年纪大一点的,对这种声音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听到了芦笙,好些人都从争抢中抬起头来,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嗯?好久没有听到吹芦笙了?是哪位亲戚家请到了芦笙来了呢?” “是啊,现在,可没那么多芦笙队可以请,也没有几个寨子里有芦笙队了,他们是从哪里请来的呢?” 说着,一些人就朝着有芦笙声音的方向走去。就连主人家也不知道是谁请来了芦笙队。 随着芦笙声音的慢慢增大、慢慢清晰,好多人都朝着路口挤了过来。 “啊,原来是我们家二姑娘请了芦笙队来了啊。” 这就是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伍。 仰亚他们衣着整齐地如期出现在了这家人有‘立’新房的大吉日子里。 仰亚他们重新组织的芦笙队,在将近一个月的训练后。在芦笙的技术上,已经和几十年前的芦笙队伍没什么两样了。加上仰亚又从阿吉那‘借’来了猪,给大家重新配置上了新的芦笙,每个人都做了统一的新衣服,现在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让那些懂得芦笙的人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毕竟芦笙就是这个地方民间少不了的一种娱乐方式、一种喜庆方式,大家对它是有着特别的感情的,所以一见到芦笙,大家都围了过来,想看看的芦笙队,听听这久违了的芦笙曲。 这家的女婿,也就是来请仰亚吹芦笙的这个女婿。几前天都已经来到老丈人家帮忙来了。这是后面由这个家的姑娘带着乐队来庆贺的。 不过,就是今天早上把房子立好以后,这个女婿就急着到半路去接他们家来庆贺的人了,现在,他们是一起过来的。 他们来的可不是一两个人,来的可是大队伍,他们是邀约着一个寨子还有一些亲戚一起来的。这样才显得热闹。这是本地的风俗,每一家有这种大型的喜事,都是要这样去做的。 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队伍,因为他们也都不是空着手来的,他们还带来了很多的贺礼,没有这么多人,连贺礼也没人抬啊。 他们今天带来的,有酒有鸡有鸭,还有包好的糯米饭,有煮好的鱼;还有各种被单、花布等,还是后面牵着的两头羊,还有已经杀好了、刮白了的一头大肥猪。猪以及羊的头上还扎着大红花。 一大排人约有三四十人,沿着寨子一起走了过来。再加上前面请来的芦笙队十几人,有着将近四五十人的队伍。 还隔着好远,仰亚他们的芦笙就开始吹响了。等到要靠近新房时,鞭炮也开始放了起来。 听到鞭炮和芦笙的声音,这边的人也开始围了过来。主人看到自家的闺女热热闹闹地前来祝贺,也从家里拿出鞭炮来‘迎接’。这也是一种礼仪上的‘礼尚往来’。 客人们刚刚走近,这边被主人安排来‘接客(客人来时,专门给客人接过担子的人)’的人都赶了过来,从客人们的肩上、身上接过了他们的担子和各种背包等。 这些东西以及客人都来到了新房的下面,客人带来的东西,同样有糖果、粮粑等,也会趁着现在,被送到梁上去,再由梁上的人抛撒下来,和刚才一样,任由下面的人争抢。 所带来的鞭炮也在这个时候一起燃放。 每一个能在这个时候来到的亲戚带来的东西,都和刚才主人一样的处理,一直把这种欢乐和喜庆持续到整个早上。 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伍,同样加入到整个行列。他们来到新房子前面,排成两排面对新房,向主人吹响了‘祝贺礼’。 今天,仰亚的整个乐队都穿上了整齐的长衫,配上了新的芦笙以及其他乐器。整个队伍也显得精神有许多。再加上这些‘祝贺礼’都是仰亚他们近一个月来认真排练的,他们的统一性、协调性,都做到了最好。一时间,压过了旁边的唢呐队,甚至旁边的鞭炮声。 好多人都围了过来。老一点的,以前听过芦笙唱堂舞的,他们围过来听这种久违了的、有感情的‘仙乐’;年轻的、没有听到过的,也凑过来看新鲜、看稀奇。一时间,仰亚他们成了这个热闹场合最受关注的‘焦点’。 仰亚他们没有让大家失望,他们站在前面,恭敬地吹完了《贺礼曲》《恭喜曲》《鲁班曲》等曲目后,就开始了他们的‘新居唱堂舞’表演。 新居唱堂舞表演,多以喜庆、快乐、诙谐为主,比起老人过世的唱堂舞来,这要轻松、快乐、喜庆得多了。 新居唱堂舞开始,这是不用再要仰亚怎么安排的,前面吹完了《贺礼曲》等三首调子后,仰亚的一个眼神,大家由原来的两排队伍,慢慢地就跳成了一排,仰亚和另外一个年轻人,吹着高排芦笙,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慢慢地,他们改变了舞步,同时也改变的芦笙的曲调。然后在仰亚的带领下,慢慢地围着新房子转了起来。边吹边走,边走边跳,边跳边舞。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仰亚他们的芦笙曲、芦笙舞吸引过来。第一个高兴起来的,莫过于今天的木匠‘师父’了。作为一个‘资深’的老木匠,他是懂得这些的。刚才仰亚他们的一曲《鲁班曲》,就是为了感谢木匠的祖先鲁班的,也就是感谢他们这些木匠师傅们的。一下子,就把‘木匠师父’的激情调动了起来。 几十年以前,他曾经看到过这样的芦笙舞祝贺形式。几十年过后,今天又重新看到了。他一时高兴也跟着仰亚他们跳了起来。还有很多是和芦笙队互动的。这就更增添了今天这喜庆场合的气氛。寨子里有几个懂得芦笙舞的老人,也跟着跳了起来。 其实,这真正的芦笙唱堂舞的舞步不复杂,只要跟着芦笙的曲调和节奏,和所有跳舞的人协调一致就可以了。所以,在木匠师父和几个老人的带领下,其他的人也跟着跳了起来。跳到最后,整个在场的人都跟着跳了起来。 这是这家的主人今天没有想到的,也是主人家最想看到的。 今天,自家的闺女和女婿能够把整个喜庆场合热闹起来,还请来的芦笙舞。主人是再高兴不过的了。 所以,主人热情地端来的米酒,捱着芦笙跳舞的圈子,一个个地给大家敬酒。 仰亚他们一边吹着一边跳着,一边接受着主人的敬酒。这个吹芦笙同时接受敬酒的‘绝招’,是仰亚还在宣传队时就练就出来的,当然,他也把这一招教会了他的芦笙队。今天,主人热情的敬酒,他们的芦笙舞节奏不断,后面的舞步就不断。一直跳了有两三个小时。 最后,主人家给每一个芦笙队员的芦笙上都绑上了红绸带,算是给他们最大的认可和尊敬。然后,热情地把仰亚他们请进了最为尊重的‘主要席位’吃饭。 今天,仰亚他们是太出尽风头了。他们不仅得到了那个请他们来的‘女婿’家的认可,同时也得到了这家‘老丈人’家的认可。这也算是仰亚他们的‘一炮走红’了。 就连现在吃饭,都还有好些人围着他们,想看看这伙能把芦笙吹处这么出神入化的是些什么人。 同时,他们也引起了所有人的议论: “哎呀,这伙人,他们是从哪里请来的,吹得真的是不错啊!” “哎呀,这些都是我们几十年前听到的芦笙了,有好几十年没有听到过了,还以为现在没人会吹这些了,这辈子也不会再听了到了呢,嗯,他们吹得真的好。” “这家的二女婿,是够有能耐的哈,他怎么就能从哪里请来这么好的芦笙队呢?下次,我家有什么事,也要二女婿帮请这个芦笙队来吹一次跳一堂芦笙唱堂舞。” 另一个对仰亚他们的爱戴就是,自从他们坐上了酒桌后,就不断地有人来找他们敬酒: 首先,就是这家的主人: “哎呀,师傅们,今天你们太辛苦了,今天,你们的一堂芦笙舞,太给我家面子了,这里,我要好好地感谢一下你们,来,我代表我们家所有人敬你们一杯。” 仰亚他们没办法,这也是主人的一番爱戴和敬意,大家举起了手中的酒碗(注:是酒碗不是酒杯),干! “谢谢主人家的盛情款待。” “哎呀,不用谢,你们知道,在我们这,喝酒从来都是双杯(双碗)的,没有喝单碗的道理,来,我再敬大家一碗,祝愿大家好事成双!” 主人说着又把每个人前面的酒碗倒满了酒,接着又举了起来,一个个地跟仰亚他们‘碰’了之后,首先一饮而进。 仰亚他们没有不干的道理。所以,只能一仰脖,干了。 接着是这家的女婿,这家有三个女儿、三个女婿。今天,这个二女婿是出尽了风头了,其他的两个女婿,也许他们送过来的礼并不比这个女婿少,可是,在留给大家的印象上,无疑是这个女婿最有‘面子’。这一点,从老丈人首先来敬仰亚他们酒就知道。 因为作为女婿及女婿带来的客人,主人要敬酒,那还有舅家,姑爹家呢,哪就轮得到给自己女婿带来的客人敬酒了呢。这是特别的对于仰亚他们的尊敬了。也是对于芦笙舞这种民间艺术的尊敬。 然后是作为木匠师傅们也过来了,他们今天也要为芦笙队敬一次酒。 作为带有技术、靠技术吃饭的木匠们,本来在这种场合,他们都是应该受到其他人来敬酒、来感谢的对像。今天,仰亚他们的一曲《鲁班曲》,是仰亚他们首先代表主人家一起感谢了他们。这是几十年来都有了的事情,他们发自内心的感谢仰亚他们。毕竟每一个付出的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赞美。 所以,今天他们一反常态,第三个端起了酒碗,来到了仰亚他们的桌前,并且,木匠师父还唱起了酒歌。 仰亚他们没办法,只好又干了两碗。 筵席一直就这样开着,有后面赶来的亲戚,加菜加碗加酒,又加入了酒席。 像这种,仰亚他们作为是女婿邀约来的客人,哪怕是专门来吹芦笙祝贺的芦笙队,都是要在当天下午吃过了饭后就要回去的。可是,也不知道是这家的主人太过热情,还是对于芦笙特别的情感,硬是把仰亚他们留了下来。晚上又在新房子里,带着大家又跳了一回芦笙唱堂舞。 第二天早上,吃过了早餐,才放仰亚他们回去。 回去的时候,老丈人这边,特意地给仰亚他们的芦笙队每一个人都发了红包,还送了好些的‘赠回礼’(酒肉菜等)。 等到中午从女婿家解散时,女婿家又送了一份,这就等于仰亚他们得到了两份的报酬了。 仰亚他们也推辞,说是你老丈人那边给了,这边就不用给了。可是,女婿这边一定坚持,‘老丈人给的,是他的好意,我这边给的,是我应该给你们应有的报酬’。 看来,仰亚他们这第一次‘正规’的芦笙唱堂舞表演,效果还不错。 回去后,应该好好地庆祝一下。 0159、赠回头礼 0159、赠回头礼 仰亚他们于第二天下午回到了家。对于他们这次芦笙舞回来,本来也没在村子里有什么。和平常一样,只不过在路过的人多一声问候而已。 “你们回来了啊?!怎么没醉酒啊?” 可是,在仰亚他们内心却有着另一份超越以往的兴奋。这一次,不仅仅是他们收到了两份礼,而且这次,从看到他们吹芦笙人的眼里看出,好些人对于芦笙舞很感兴趣,也很欣赏和羡慕,也很尊敬。 这个,还从另一方面得到证明,就是这家的主人把一份正规的亲戚‘赠回头’礼也单独送给了仰亚他们。一份猪头,两只鸡。 赠回头礼,像这种大的喜事,都会有的,特别是对那些抬着猪拉着羊来的亲戚,在亲戚们回去的时候,主人家是会把一只猪头和一些鸡、鸭、鱼等的作为回赠,这就是‘赠回头礼’。 赠回头礼,是专门针对那些‘送大礼’的亲戚送的,就像这次邀请仰亚他们芦笙队去的二女婿一样,他是这家的正亲戚,也是要送猪羊等大礼的。所以,他们是肯定要得到赠回头礼的。可是,仰亚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二女婿邀请去的一种特殊的‘赔客’,他们是没有专门的亲戚关系的。更何况现在,仰亚他们是二女婿‘聘请’的芦笙队,他们是有报酬的,按理说,他们赔同二女婿一起去,一起回来,吹好芦笙,别人给报酬就算是完成他们的任务了。 可是,由于这次,仰亚他们确实是在村寨里重新兴起了‘芦笙唱堂舞’,而让主人家很有面子,也特别地受到村寨中人的羡慕。所以,主人家出于感激,就把仰亚他们芦笙队提高了‘待遇’,把他们当成了自家的正牌亲戚一样,给了他们‘赠回头礼’。 仰亚他们当然高兴了。他们在众多人都不太支持的情况下,重新花费精力排练出了芦笙舞。这其中有家人的反对,有旁人的看不起和冷嘲热哄。那时,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只是一种热爱,一种对于芦笙的怀念。还有的,根本就是碍于仰亚的‘面子’和人情关系。他们谁都知道,在农村这种吹拉弹唱,根本就不可能赚到钱,更别说养家糊口了。这也就是家里人反对他们的一个原因。 可是今天,芦笙舞的出现,他们仿佛成了这一堂喜事堂中最重要的客人,最受别人尊重的客人,就连主人家都把他们当成了重要客人来对待。这让仰亚他们的内心得到最大的满足和幸福感。 芦笙队一伙人,高高兴兴地回到村子里,与别人打招呼的音量都比以前扩大了好几倍。 由于高兴,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聚集在了仰亚家,就着主人送回来的‘赠回头礼’,他们还要重新庆祝一下。 务妮和阿爸都是好心人,他们从来都不会反对仰亚去做什么,只要仰亚觉得是可以去做的,他们都会默默地支持。仰亚组建芦笙队是这样,今天,仰亚他们在家里搞一次庆祝会也是这样。并且,都还非常积极地参与了帮忙。同时,仰亚他们也把还在家的老年队包括九爷他们也邀请了过来。 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仰亚也把收到了双份红包的事告诉了务妮。 “你们怎么能收别人家双份的红包啊,这样不太好吧,下一次,还有人敢邀请你们吗?” “我们也一再地推辞说是不要,可是那家的老丈人一定要给我们。” “那你们就不应该再要他女婿家的了呀。” “我们也这样说了,可是女婿却说老丈人给的,那是他的好意,是他邀请我们去的,应该给的报酬他是一定要给的。不过,我看,他们都是真心的。” 说着笑着,大家一起就把这一餐晚饭做出来了,当然,这其中也有人抽空回了趟家,把这事给家里人说了,有钱交给了家里在,家里人当然高兴了。 这一伙老人,也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在家里,早就已经是儿子媳妇当家了,所以,平时,他们除了还像以前年轻时一样的出工干农活,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经济来源。有的,就连几个月赶一次集,要个五元十元的理发钱或中餐钱,都还要伸手讨要。 可是现在,他们一下子可以自己找钱了,不但能有自己的零用钱,还可以交一点钱给老伴、给家里,你说他们能不高兴吗。 回来的时候,就有那跟着的小尾巴孙子孙女等的跟了过来。 这里有肉吃,谁不想过来呢。 仰亚他们把猪头烧好了,把两只鸡也杀了。然后仰亚带着人又到自家的田里抓了些鱼。菜园里的菜,想要多少掏多少。这样,一个丰盛的晚餐,绝不压于哪家‘有喜事’。这里,有仰亚的一家人,有二十几个芦笙队人员,还人那些跟过来的小孩,在仰亚家的正堂里摆满了长长的一排长桌宴。 有了肉,没有酒,那是不成席的。酒,在这里,每家每户一年四季都有自家酿造的酒,仰亚把自家的酒坛子都抬了出来。就着坛子把每个人前面的酒碗都倒上。 “今天,我们应该感谢人家主人家,特别地高看了我们,把我们当成正式的客人了,送给了我们这回头礼。当然,这也是我们这一个多月来努力的结果,也是芦笙舞本来该受到的尊重和爱戴。所以,我们今天也是应该庆祝一下,喝个痛快。” 仰亚一边倒酒,一边高兴地对大家说。 “是呀,仰亚,我们也想不到,这家人会对我们这么好,也没有想过,几十年没吹的芦笙,现在还这么地受人尊重,看来,我们还是要认真的把我们的芦笙队练起来,说不定,哪天又有人找上门来,那我们就又有酒喝了啊。” “是呀是呀,仰亚,仰亚,以后,除了农忙的时候,我们愿意跟着你一起好好的练习吹芦笙跳芦笙舞,哪怕是没有钱,能看到大家那种羡慕的目光,我们都愿意干。” “好,别的先不说,这两天,我们应该是做成功了,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了的,所以,才有今天的猪头回礼,也才有今天这一餐酒。为了有今天,我们先干一杯(碗)吧。” 在仰亚的提议下,大家都提起了酒碗,一仰脖,一下子喝了进去。 “这次,也是一个特例,我们收了人家双份的红包,也能看出来,主人家是出于真心的。可是,这以后,我们是不可以这样做的,时间长了,别人会笑话我们的。所以,以后,我们也别要想着我们去吹一堂芦笙都能像这次一样有双份红包有赠回头礼。”喝干了酒的仰亚说。 “那是,仰亚你放心,我们知道这一次是个例外。我们不会按这一次的标准去衡量以后的事。不过,这一次,还是值得我们庆祝一下的。所以,我们大家再干一碗!” 这就是喝酒的理由。 “不过,我们的这次芦笙舞表演,还是得到大家的认可的,不光是这家主人,其他的人,也能看出来,大家是羡慕我们的,也是很尊重我们的。现在,我们既然已经开始了,又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不管怎样,我们也要把芦笙队这一块搞好了。” “仰亚,这你放心,通过了这一次,我们只要有空,就一定跟着你好好地练习吹芦笙跳芦笙舞。在这之前,还有点怕别人笑话,现在,我们不光能吹能跳了,还得到了别人的尊重,别人还愿意给我们钱,还有这猪头,为啥不好好干呢!” “是啊,是啊!” 大家又一起举起碗来—— 从今天回来,仰亚也想过这件事,如果说上次,老李头去世的唱堂舞是一次偶然,是一次对于老同事老朋友最后一个心愿的满足。那这一次,仰亚是真的想把这件事做好了。 仰亚从小跟着爷爷一起学吹芦笙看芦笙舞,从小,他就只对芦笙感兴趣,别的他都没有兴趣。所以,也才有仰亚生为一个农村人,可却是农村的大部分活他都不会干。 后来,上学了。 再后来,仰亚就到了宣传队。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几年离开过芦笙。 在监狱的这六年,出来,仰亚本来就想着,随着年龄的慢慢增大,也该慢慢地告别芦笙了,成为一个真正的农村人,一个早出晚归,带好自己的娃、照顾好自家的老人的人,他也正想关朝着这方面去做。 可是,这阴差阳错的,又把他朝着芦笙这方面扯。从偶然的仰亚教自己儿子小亚金的芦笙舞,到学校的六一表演,从学校的聘书到老李头的心愿;再到这一次的芦笙唱堂舞表演。好像冥冥之中,就注定他这辈子要和芦笙在一起。 而仰亚又是一个不管做什么,要么就不做,做了就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的人。这也是今天,他邀大家一起来吃这餐饭的一个原因,当然庆祝也是一方面。 仰亚接着又给大家倒好了酒: “今天,这一餐酒,我们也喝了,芦笙唱堂舞,我们也跳了。各位大爷大伯兄弟,如果说一个月前,我只是勉强地要求大家来完成一个任务的话,那现在,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可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有其他的想法,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开始了,我不敢肯定还会有人来找我们,但也保不定没有人来找我们。所以,如果我们还要继续下去,那就从现在起,我们要把我们的芦笙队当成一回事来做了。” “仰亚,这是当然的。” “仰亚,现在,你说了算,我们都听你的。” “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一个时间安排的问题,你们也知道,前一段时间我们的排练,有很多时候都是得不到家里人的理解和支持的。有好几家人还为这个吵了架。包括我们家也是一样。可是,我们这已经开始了,不管以后我们能不能有钱赚,出于我个人来说,我是想要一直干下去的,并且一定要干好。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如何。” “干,仰亚,我们听你的。” “干!” “既然大家都愿意一直干下去,那我们就要有一定的训练时间,别人不是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吗?我们这个表演,虽然不是在台上,但是,要想把它表演好了,在台下,也是要付出一定的功夫的。” 这样,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讨论着下步该怎么干。 经过一晚上的讨论,大家得出的结果是: 一、除了春耕、秋收等农忙季节外,其它的时间,一个月要有十五天的晚上集中起来大家一起练习吹芦笙跳芦笙舞,如果有外出吹芦笙的活,本村子里的,由老年队的这一批人去吹去跳,要到外村去的,由年轻的这一队人去参加。但是。都要有统一的练习时间,大家统一练习。 二、每个人回家,自己做好家里人的思想工作,尽量不让因为吹芦笙而引起家庭矛盾。 三、对外,本村的芦笙队,不管是老年队还是中年队,都是一个整体,不能单独地对外宣传。也不能个人单独地对外接活,更不能个人去参与外面的人结合组成另一个队。 有了这些规定,仰亚想着,也许有一天,这个民间的芦笙队也有可能吹出一定名堂来,也许有一天,大家也会更加认可这种几十年没有人吹没有人跳的民间芦笙表演。 可是,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最初你想的那么好、那么容易,这在以后的过程中,仰亚的民间芦笙队还会遇到许多他都想像不到的问题和困难。就像他现在和阿吉一起建起来的养殖场一样。 就在今晚,就在仰亚和芦笙队的人还在高高兴兴地喝酒的时候,阿吉急急忙忙地赶到了仰亚家。 “哎!阿吉哥,你怎么来了?快快快,坐下来和我们喝一杯酒。这是我们从叫我们吹芦竹那家得回来的赠回头礼,来来来。” “仰亚,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喝酒的,养殖场出事了,你快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嗯?养殖场出了什么事?你这么慌张!” “哎呀,你别说了,快点跟我走吧,再晚点,怕是不不及了。” 看来,养殖场里确实是出了事,要不,就像阿吉这样性格的人,也不至于慌成这样。 仰亚也顾不得还在喝酒的大家,跟着阿吉一起,就跑出了屋外—— 0160、猪瘟 0160、猪瘟 阿吉拉着仰亚,也顾不得还在仰亚家喝酒的客人,急匆匆地就往养殖场的方向跑。 “阿吉哥,到底是什么事情,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刚才在家里,也许阿吉是顾忌人多,所以才没有把事情的原因告诉仰亚。现在,一路上,也就是仰亚和阿吉两个人,仰亚知道养殖场出事,但到底是什么事,他还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喂猪的时候,就发现有两头猪不太愿意吃东西,我还以为它们是在外面跑累了,等一下它们就会自己吃的。可是,等我过一段时间再去看,这两头猪就已经开始抽搐了,而且嘴里还不停地吐着白沫。” “啊?有这么回事?那快点过去看看。” 等两人跑到了养殖场,那两头猪抽搐得更厉害了。只见它们躺在猪圈里,也没有避开粪便,或者是它们刚刚拉出来的粪便,已经滚得它们全身都是了,嘴里的白沫还在不停地往外冒。眼睛里也起了血丝,红着眼睛。 它们看到仰亚和阿吉过来了,无助的眼神向他俩看了过来,好似在求助一样。 而旁边,又有几头也出现了阿吉刚刚下午看到的那种现象。也开始躺在了圈里,嘴巴咂巴着,已经开始出现了白沫。 “阿吉哥,这是怎么回事?以前出现过吗?” “没有啊,这半年多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现像。” “这是不是病了,可是,这又是什么病啊?” “所以,我才急着把你叫来,看该怎么办?” “要不,叫村里原来的兽医来看看?” “这样,要不,你在这里在守着,我过去叫他来,看看具体是什么病。” “好,那你快点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阿吉留下来照看着猪,仰亚转过头就朝着村里跑去。几分钟后,他就来到了村里,把这边的情况跟村里的兽医说了,两人连夜背着药箱就赶了过来。 “医生,是什么情况?有问题吗?” 兽医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遍后说: “这怕是一种猪吧。” “啊?猪瘟病?” “嗯!这种病,在一般的家庭小规模饲养下不容易发生,像你们这种大型养殖场地,最容易发生了。” “那该怎么办?” “我这里有一部分药,就先把这几头已经生病的猪先打一打,可是,我担心的是——” “是什么?” “你们刚才也不是说吗,最开始只有这两头生病,现在又多出这几头来。所以,我担心其它的猪是不是也会被传染上,那就不好了。” “啊?那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这里也没有那么多药,我现在就开出一个单子来,我先把这几头猪打针,然后你们派了个人,按着我的单子到镇里面的兽医站再去要些药来。” “好,阿吉哥,那你陪着医生在这里看着这些猪,我去买药。” “好,你路上小心点。” 这里,阿吉哥陪着兽医,把所有的用具消毒后,进到猪圈里,先是给那两头特别病重的猪打上了针。 也许是由于病轻,在兽医给它们打针的时候,就两头就没怎么动弹了。 “医生,这,应该没事吧?” “唉,这我也不敢保证,先打一针试试吧。” 打好了这两头,又把其它的几头也打上了。而其它的猪,被阿吉和医生隔离到了另一边。以防止传染。 而仰亚,从养殖场出来,在村里跟其他人借了一辆自行车,就急急地朝着镇上赶去。 还好,这夜里,还有一点点星星,让仰亚能够勉强看清楚那条模糊的山村公路。 仰亚癫癫抖抖两个多小时,才来到了镇里,咚咚咚敲响了镇兽医站的门。可是,兽医站终究不是医院,现在,兽医站里根本就没人。在乡镇,别说是兽医站了,就是那小小的医院,在没有病人的情况下,也不一定有医生值班。 仰亚敲了半天,也许是由于声音太大,已经吵到隔壁的人休息了吧,才有人出来: “这深更半夜的,你这是干什么啊?” “啊,你是这里的医生吗?我要找医生。” “你,找医生?这是兽医站,不是医院,医院在那边啊。” “啊不,我要找的就是兽医。你是这里的医生吗?” “我不是,兽医啊,他不住在这,昨天下班以后就回家去了,要上班才过来。” “啊?上班才过来?可我这急啊,我家的猪——” “那他家就在街对面的那个寨子。那栋最前面的房子就是他家。”说着,这人用手朝着另一边的寨子指去,可是,这黑茫茫的夜里,仰亚哪里看清楚。 不过,仰亚对镇里的基本情况还是比较了解。 “你说的,是从这条路过去第一家?” “嗯,你去看看吧。”说着,那人已经转身走进了门还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仰亚又摇着自行车,骑了过去。 幸好,一敲门,兽医就起床了。 “医生,我家的猪病了,想让你跟我去看一下。” “啊,猪病了,可这天还没亮啊。严重吗?” “有点严重,有好几头都病了,我们村的兽医正在看着,啊,这里是他给我开人药方子,想再从你这要一些药回去。” “药,那还要到兽医站去才有啊。”说完,仰亚又跟着医生来到了兽医站,拿好了药,两人才又一起坐着自行车朝村子里赶。 兽医可没有自己的专车,所以,只得仰亚两个人一起坐着仰亚的自行车回去。 刚才,仰亚一个人来,又基本上是由山上往山下走,所以骑自行车,还是快的,可是,现在回去,大部分路段都是上坡,再加上,仰亚还要驼着医生,这根本就走不了几步,一上坡,两人就得下来,大部分路段都是两人推着车走的。即使这样,也把两人累得够呛。 “你家有多少头猪啊,多大了?实在是救不了,就杀了吃肉了呗。”医生一边喘着气,一边还想着跟仰亚说上两句轻松一点的话。 “几十头啊,还没有长大,哪能就吃了。” “几十头?” “我和一个朋友一起喂的,还没长大,这就有病了。” “你不是说有村里的兽医在给你们看了吗?还这么急?” “我走的时候他就对我说了,就那几头已经生病的,他已经给它们打针了,他担心的是会不会其他的猪也被感染上。所以,他才叫我把你请了来,然后再多带些药回去。” “感染?那到底是什么病啊?” “他说是猪瘟?” “猪瘟?那得快点,要是真的是猪瘟,传染给其它的猪就麻烦了。” 两人也不再说话,仰亚帮着医生背着药箱,推着自行车,努力地朝上面爬着。 却说养殖场这边,村兽医给那几头生病的猪打上针以后,不一会儿,几头猪就开始慢慢的睡了过去,不吐白沫了,也不抽搐了。 可是过了有一个多小时,那两头病得严重的猪,又开始抽搐、开始吐白沫了。还有,另一边,又有几头猪出现了吐白沫的现象。可是现在,村兽医这里已经没有要用的药了。 “这仰亚,已经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是啊!”阿吉也急得真抓脑袋,不停地抬起头朝着那个路口看。 又有十几分钟,病得重的那两头猪已经是肚皮朝天的翻过来了,并且抽搐也更加的剧烈,嘴里的舌头都伸了出来,并且都已经收不回去了。有时甚至抽搐得猪头重重的碰在猪圈或者地板上也不知道了。 又弹了有几分钟后,四条腿直直地伸开了,却也不再动弹了。 “这两头,怕是不行了。”兽医对阿吉说。 同时,另一边又有几头倒下了。这可把阿吉急得,他恨不得朝着路口跑去,看仰亚是不是已经回来。 正在阿吉急满头是汗时,偶然地听到了两声自行车铃的声音。 是不是仰亚他们回来了。睁眼一看,刚刚亮起来的天边,那个路口,仰亚正和一个人背着药箱,急急地走了过来。 “仰亚,快,快点!”阿吉忍不住,老远就叫了起来。 没几分钟,仰亚就来到了养殖场。 “阿吉哥,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吧?” “还说没事,这都等你们的药好久了,那两头病得严重的,怕是不行了。” “啊?你们不是已经打过针了吗?”说着,镇里的兽医赶紧解下医药箱,把里面的药全部取了出来。 “第一次,我打过了,可是过了一段又发作了。”村兽医对镇兽医说。 “又有几头倒下了?听说是猪瘟?” “好像是,另外几头病得轻的,我打过针后现在好多了,看来也不会再发作了。” 镇兽医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药来,和村兽医一起,走进了猪圈。镇兽医先看了看已经不能动弹的那两头猪,用手推了推。再用手把眼睛扒开看了看。 “这两头,恐怕是不行了。” “那就先看其它的吧。” 几头已经倒下的猪,两兽医过去,在每一头猪身上都打上一针后,几头猪都慢慢地静了下来,慢慢地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另外的有几头,两医生看着不太对劲,也打了一针。这时,所有的猪才都安静了下来。 等两医生又回到最开始打针的几头猪身边,有一头猪动了一下,开始不停地叫了起来。叫了一阵过后,就看到,它从嘴里吐出一些东西来。 镇里的兽医走过去,用木棍扒开它的呕吐物,看了一阵后,对仰亚他们说: “啊,你这不是猪瘟,可能是吃到什么有毒食物了。” “嗯?吃到有毒食物?可是我今天都是一起喂的猪食呀,那其它的猪为什么又没事呢?” “你的猪是放着养的吗?” “啊,是,今天中午过后,就把它们放了出去山上转了一圈。晚上回来,就发现有这两头不吃食了。” “那就对了,也许那两头吃得多一些,其它的一些吃得少一点,也有的,也有可能没有吃到有毒的东西的猪。” 阿吉还是有些纳闷,以前,也经常把猪放出去,为什么就没有出现这种现象呢。 镇兽医给大家解释,这段时间,山上有可能会长出一些带毒的蘑菇,这种蘑菇和其它的蘑菇一样,一眼看去根本就分不清楚。而猪上山,凡是在地上能吃的东西,猪都会去吃。所以,它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吃了有毒的蘑菇。 由于蘑菇长得少,有的猪吃到了而有的猪没有吃到,所以,就成现在这样了,吃到了蘑菇的猪病了,没有吃到的没事。而那两头,可能是吃得最多的。 猪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可是就这样死了两头猪,阿吉和仰亚都怪可惜的。 本来阿吉和仰亚想着还能把两头死了的猪的肉能够卖一点钱,或者是自己可以吃(在农村病猪病鸡等,有时人们也会吃的),可是,还是被医生阻止了。 “这种已经中毒了的猪肉绝对不能吃的,不光是不能吃,还应该远远的找地方把它们深深地埋起来才不会受到影响。” “埋起来?” “是呀,像你们这种,一半是放养的猪、鸡等,这本身就是了有毒的物质的猪,如果再被其它的猪鸡等扒开来,再次吃到,那就会把还余下的毒性传染到吃了这些东西的猪鸡等身上,那同样会让这些鸡、猪等重新中毒的。” 这些,仰亚和阿吉还真的不知道。 “还有,既然你们这都是放养的猪鸡等,难免会像这次一样,它们自己到山上去,会吃到一些有毒的东西,所以,我建议我们还是要定期地在它们出入的地方适当的进行消毒,才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然后,你们自己也要经常配备一些常用的药物,自己学会一些简单的注射,如果遇到突发事件。就像这次,如果你们自己懂得一点基本的兽医治疗的话,可能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路情况。” 其实,上次,仰亚他们去学习养殖和参观的时候,那边的杨老板也告诉过他们,只是这一回来,由于忙于其它的,所以,一直也还没有时间去学习。才有了今天的教训。 有了这次的教训后,看来,还是要把这一块先学习来了,喂猪养鸡等也才有保证。 经过镇兽医的帮忙联系,没几天,仰亚和阿吉商量,还是由阿吉去学习一段时间的家畜饲养及疾病防治。 这样,仰亚又得在养殖场里替代阿吉忙一段时间了。 0161、《喜迎亲》 0161、《喜迎亲》 阿吉走了,经过与镇里畜牧兽医站起得联系,他们可以提供方便,让阿吉到镇里跟着他们学习一段时间。不过,学习时间的长短,就只能由阿吉自己的学习情况而定了。学得快,时间就短些,学不快时间就长些。不过,根据平常在养殖场阿吉的用心程度,阿吉应该学得很快。 可是仰亚这边,阿吉还没走几天,他就觉得时间好长好长了,都在盼望着阿吉早些回来。 仰亚有了上一次单独在养殖场被猪‘欺负’后。现在,靠近那些猪,仰亚的心里就有些打悚。再加上,这就来,猪们又大了许多了,一个个接近两百斤的身体,要是再被它们冲撞一次,那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现在,其他的几个工人都在,用不着仰亚每一样事情都事必亲躬。上一次,主要是大家都分批回家去秋收了。现在,家里也不是太忙,所以,大家能来的,还是尽量的在养殖场来,把这边的工作做好。 这样一来,仰亚就只需要每天晚上能到养殖场来,就是代替阿吉晚上在这里值班,而白天,仰亚还是可以去干其他的,比如到学校去完成他的民族文艺培训,到村里去和芦笙队的一起排练等。 芦笙队里的排练却大多数都是在吃过晚饭以后,所以,仰亚也只能等晚上和大家一起完成了培训后,才从这边到养殖场里去值班看守。这样,只要跟几个在帮忙喂猪养鸡的人说好了,倒是两头都没有耽误。 芦笙队这边,自从仰亚他们上次去参加了那家的新居落成芦笙唱堂舞后。现在,村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不但知道了仰亚他们吹芦笙得了红包,还得到了包括猪头在内的‘赠回头’。这可不是一般的人、一般的亲戚都能够得到的。 现在,参与芦笙队的这几个人,再也不用在其他人面前觉得不好意思、觉得是不务正业了。相反,还觉得比其他的人更加的能干些、有‘出息’些。毕竟他们都能够靠自己的‘长处’找钱了。 在很久以前,在这一带地方,农村也有这样的芦笙队,可是那时,出去吹芦笙跳芦笙舞都是不收钱的。 最早期,这只能算是一种互换活动,也即是如果你会吹芦笙,我家今天有喜事了,叫你来吹一天芦笙,或者是陪着我到亲戚家去吹了一天,回来以后,我再‘还’你一天活路就行了。 后来,归集体了,出去吹芦笙,那得由生产队委派,出去一天,回来就算你一个‘工分’,和生产队劳力一样的是一天的工分。后来,慢慢的有了什么腰鼓队、革命宣传队后,这种走村窜寨的芦笙表演就‘消失’了。村寨里的大大小小‘喜事’,除了唢呐,就没有其它的了。 再后来,责任田承包到户后,各自忙着各自家里的一亩三份地,这种费力又不讨好的‘活’,就这样自然的没人干了。所以,一个寨子的芦笙及芦笙舞也基本消失,几近失传。 而唯一有的,就是像仰亚他们开始的那种宣传队,等后来宣传也解散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几年,相对于刚刚农村责任田承包到户时,老百姓的生活也提高了不少,压在肩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小。所以,又有一部分人开始怀念起过去的这些‘老玩艺’来。 宣传队的老李头,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个。 老李头去世的唱堂舞,仰亚他们没有收他家侄孙子的钱,可是再三地,他们家还是变相地给了仰亚他们礼物的。 而前几天这一次,就是人家主动给报酬了。 不过,现在,就算是在农村,有很多时候还是要给钱的,除了本寨子里一些原来都有的、不成文的‘规定’红白喜事相互帮忙外,有交换活路的,也有请人的。 出钱请人,主要是针对那些家里开始有人外出打工的人家。这些人的家里,已经没有劳动力再跟其他的家里‘换活路’了,但是他们在外面还是可以有一些钱的。所以,就出现了他们把钱寄回来,而家里的人就开始用钱请人帮着自家干活了。 上次,那家人说是来请仰亚他们去吹芦笙,仰亚也不觉得奇怪。 这样,也才有了仰亚几十年后又重新在农村的红白喜事中吹起了芦笙、跳起了芦笙唱堂舞。 可是,就因为那一次偶然的‘表现’,却又有了第二次,也就是上次仰亚他们陪着那家的二女婿到老丈人家去庆贺建新房的芦笙唱堂会。 然后,他们抬着猪头、批红挂彩地回来,还热热闹闹地又在仰亚家喝了一回‘赠回头’酒。而且还有红包钱。这下,整个村寨里的人羡慕起来了。也从此改变了对于仰亚他们抽时间练芦笙、去跳芦笙唱堂舞的看法。 以前,大家都学得仰亚他们这是不务正业,有点躲避劳动的嫌疑,现在,是羡慕仰亚他们既轻松了,又赚钱了,这是多好的事啊。 村子里的人,听说别的寨子都有请仰亚他们去吹芦笙跳芦笙舞的,而且还特别地受到大家的羡慕和称赞。就有一家马上就有喜事要办的,也来跟仰亚他们联系了。 “仰亚,听说你们上次在别的村子里吹芦笙跳芦笙舞,那家热闹得很呢,旁边的人也羡慕得很呢。过几天,我家也要有一堂好事,你们能不能也给我家吹一堂啊。” “你家也要吹芦笙啊,这可是要钱的啊。” 仰亚也不觉得一个寨子里的人,谈钱有什么不好了。现在,大家也已经习惯了。 “那有什么嘛,肯定我也不可能白白地让你们给我家吹呀,该给钱就给钱呗,只要热闹,大家喜欢就行。不过,都是一个寨子的,你们能少要点钱也好啊。” “那是,本寨子的事情嘛,以前全帮忙都干了,现在,收点钱,要不,如果全部是帮忙,那我们也忙不过来,那我们到外村去也不好收钱了。” “是的,你们收吧,帮忙是帮忙的,收钱也是应该的。” “好,那我们可以少收点钱,我们就多在你家喝几餐酒就行了。” “那不用说,你们就不吹芦笙,一个寨子里,我家有喜事,你们只管来喝酒就行。就怕大家不来呢。” “好,到时,我们一定来。你家到底是什么喜事啊?” “再有半个月,我儿子就在结婚了啊。” “啊?你儿子就要结婚了啊?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啊,这么早?” “都是小孩的事情,两个在一起了,觉得合适就给他们结了呗,也算是完成一个任务了。” “好,到时,我们一定来。” “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不过,我们以前都讲过了,我们这芦笙队里,还有一批老年队的,比如九爷他们,我们答应过,要是本寨子里有喜事,就让他们来吹,你看可以吗?我九爷可是原来跟我爷爷他们一起吹过的哟。” “行呀,谁来吹都行,只要吹得好,我一样的给他们红包。” 这事,就这样愉快的定下来了。 阿吉还没有学习回来,仰亚也是按照原来大家定好的,把本寨子里有的喜事中的芦笙堂舞留给了九爷他们。 九爷,差不多已经把吹芦笙这件事给忘了,他也从来没想过,这已经丢弃了几十年的玩艺,在仰亚这孩子的鼓捣下,又开始有人愿意吹、愿意跳,又有人愿意请他们去吹了,而且还是要出钱的。 而上一次仰亚他们从另一个寨子里吹回来,还得到了‘赠回头’猪头,还请他们几个老的一起去喝酒了。这也使得他们有点跃跃欲试了。就等着一个机会,好让他们这伙‘老年队’的芦笙,再表现一把。 仰亚找到了九爷。 “九爷,有好事来了呢!” “这小子,一惊一咋的,能有什么好事。还想来找你九爷我开玩笑?” “不是,九爷,是真的有好事,有人要请你们去吹芦笙了。” “谁请我们吹芦笙,是请你们吧?” “不是,这次是我们本寨子里的一家,他家儿子要结婚了,也想请一堂芦笙舞,所以,我跟他家说了,到时由你们去吹去唱。可以吗?” “那当然可以,叫我们去,他们家没有意见吧?” “没有,我都跟他们家说过了,就由你们老年队去吹。” “好嘞!”看来,就连九爷这么老的,听到了能去吹芦笙跳芦笙舞都高兴得脸上生花了。 转眼,这家的接媳妇酒就要办了。 九爷他们也是抓紧时间好好地练了一把。虽然他们都是和仰亚他们一样,从一开始成立芦笙队就在练习了,而且他们的基础别说比仰亚,比中年的这一伙,也要好得多。不过,在动作上,老年队是要差那么一点点。 自从上次吃了仰亚他们带回来的‘赠回头’酒后。其实,他们都在等着这一天呢。等着有一天,他们也能有机会再表现一把,也能赢过‘猪头’回来,让仰亚他们看看,不光是他们可以赢得‘赠回头’,就他们这伙老人,也可以做得到。到时,他们也请仰亚他们喝一次酒。所以,抱着这样的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十几个老者,比仰亚他们想象的还要努力。 办喜酒的这天,仰亚又来了一次。 “九爷,你们准备好了吗?应该没事吧?” “呵呵,仰亚,你是不相信你九爷啊,想当年------” “好,九爷,有你这句话就可以了。我相信你们一定比我们行。” “一定,你放心好了。” 这天一早,九爷他们就被安排在了这家门前,用两排长凳‘八’字形排开在正堂门前的两边,九爷他们的老年芦笙队,分成两组,分别坐在凳子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接亲新娘子的到来。 这家的结亲,还是有了些变化,已经不是采取原来最原始的‘偷亲’方式了,还是通过了双方的父母同意,商量好以后的‘明媒正娶’。所以,也才有了这正规的看好日子的迎娶新娘。 迎娶新娘,是从昨天就已经开始了的。昨天下午,男方家的人,就在这家主人的安排下去了女方家。是由他们去女方家把新娘子‘接’过来。 接亲,一般都是由和新郎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去,除了有一两个稍微年纪大一点的叔伯等作为总管外(总管的职责就是和女方家的父母商量有关今天结婚中的一些礼仪及移交彩礼等的问题)。而迎娶新娘、搬运嫁妆等那都是年轻人的事了。 迎亲的队伍头一天赶过去,把聘礼等的事情交代清楚后,第二天,大部分都是在天还没亮之前,新娘子就要出门了。这么早出门,为的是一路上‘干净’、‘安全’。 所以,大部分新娘子都是这样。如果路途远的,也有要赶路抢时间方面的说法,就是必须在事先定好的‘时辰’来到男方家并进入家中。 这边的迎接仪式刚刚摆好没多久,隐隐地就听到远远的有了唢呐声音了,那就是新娘子要来到了。 新娘子一来到,就等于结婚仪式已经正式开始,也就进入了迎接新娘最热闹的时候。 慢慢的,唢呐的声音越来越近,穿着盛装的新娘马上出现在了面前。 这时,芦笙手们再也不能坐着了,他们站了起来,正门前排成两排,芦笙由高到底,由长到短,声音由尖厉到雄浑。节奏配合着曲子,曲子带动着舞步,伴着唢呐声、鞭炮声,烟雾朦胧,银铃叮当,彩带飞舞。在整个吊脚楼前舞动了起来。 还有同样也穿上盛装的女孩和穿着民族便装的中年妇女们,早就拦门酒摆了出去。也跟着芦笙的节奏一边唱着一边跳着,手里端着满满的酒杯。 每位从这里走过的,不管是新娘,还是一起陪同过来的送新娘的客人,还是一起抬着嫁妆的新郎的小伙伴们,每一个从这里经过的人都少不两杯拦门酒,喝了才能过去。 走过了拦门酒,就是芦笙舞的表演场,九爷他们吹着《喜迎亲》等曲子,跳着舞着,把新娘子迎进了家门。 当然,这只是这一堂《喜迎亲》的开始,九爷他们的芦笙舞一直要伴随着整个结婚喜庆的三天时间,随时都要跳起他们的芦笙舞来,配合着喜庆过程中的各个环节。直到第三天的新娘回门。 这一次,这突然增加地一道‘芦笙《喜迎亲》’系列,又在这个寨子掀起了一次**。除了人人都以羡慕的目光看着九爷他们,也有很多人高看了这家主人几眼。 “这家主人这次喜事,办得真的是可以嘞,真是热闹”; “有芦笙舞的喜事就是与普通的喜事不同啊。” ------ 这一次,九爷他们和仰亚他们上次一样,也赢得了主人给予的‘赠回头’猪头。 0162、意外 0162、意外 通过这一次外村一次本村的芦笙唱堂舞,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一下子名声就响起来了,刚好这又是在冬天,本来就是农村的各种喜事比较多的季节。这样,一家传一家,一寨传一寨,寨寨都知道这个村寨又有了一支民间芦笙舞表演队了。 再加上大家都有一种互相攀比的心理,既然你家的喜事请了芦笙队,那到我家的喜事时,我也一定要请一堂芦笙唱堂舞来表演。这又间接地帮助了仰亚他们,不管本村外村,来请他们跳芦笙唱堂舞的人就更多了。 有时,仰亚他们这家还不有吹完,下一家又有人来跟他们定好了;有好些时候都要提前跟仰亚他们预定好,才能在自己家喜事的时候安排得上。当然,这样一来,给予仰亚他们的红包(报酬)也比刚刚开始时上涨了不少。一个月下来,各个芦笙手能够交给家里的钱基本比一个农村壮劳力还要高。 可是,这一伙人,除了仰亚等几个稍微年轻一点外,其他的,都是五十多六十岁的人了,最老的九爷都已经是八十多将近九十岁了。还能有这样的收入真是让村里的人羡慕。 现在,有好多的人也想向仰亚他们学习吹芦笙了,都想着要加入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伍。 其实,仰亚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这也才刚刚开始,他也不知道这种‘好事’到底能够持续多久。所以,他还是想再等一段时间,如果真的能够稳定下来,那就再在村里多招些人来,多培养一些人出来也是好事。 而村小学这边,仰亚的民族文艺课也还在兼着,虽然一个星期也就那么两三节课。一方面,仰亚自己也不想放弃,再一方面,学校一直到现在,也还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来顶替仰亚。再加上,经过这一段时间来,大家都看到,仰亚他们的芦笙队得到了大家的欢迎,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所以,包括老师和学生,对于仰亚的民族文艺课,就更加的重视起来。老校长还几次想要求仰亚加课,可是,仰亚是确实忙不过来,所以这事才没有定下来。 这样,经过了好一段时间。 这天,又有一个外村的人来请仰亚到他家去吹芦笙。时间就定在这个星期的星期四。 对于有人来请芦笙,仰亚一般都会完全答应的,不管是哪天。 星期四,就是仰亚在学校有课的这一天。像这种情况,这久来,也是有过的。仰亚上完了课,再和大家一起去就行。可是,这一家,距离仰亚他们寨子还是有些远。 这家,也是为自己儿子结婚请的芦笙唱堂舞。而女方家,距离男方家就更远。所以,这家一直要求仰亚他们早些过去。 关于迎亲的芦笙唱堂舞,芦笙队一般都是要提前一天的早上,最迟也要在中午之前赶到男方家,会同男方要去接亲的人一起统一安排。当天下午,再一起到女方家去。 可是今天,仰亚还要上课,由于路远,要在中午赶到男家,他是赶不到了。所以,仰亚告诉其他的芦笙队员,叫他们先到男方家。可是,这种情况大家也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大家心里也有些疑惑。 “仰亚,你不跟我们一起去,这样好吗?主人家会不会生气啊?” “这个,应该没什么吧,今天到男方家,其实也不用吹芦笙,只是到他们家报到,好让主人家放心而已。” “那你可要一定赶来啊,如果没有你,到时主人问起来,我们也不好怎么说;还有,如果你没去,到时就我们几个,没有你,我们怕压不了场子啊。” “哪里会,就是没有我,你们也应该能够单独应付了啊。” “那可不行,你一定要赶来的。” “好,我一定赶来,主人家问起来,你们就说,我有事稍微晚一些就赶过去。如果我实在晚赶不到男方家,那我就连夜直接赶到女方家,你们请主人家放心。” 中午,仰亚给大家交代完后,芦笙队就准备着去男方家了。而仰亚也忙着赶到学校,准备今天下午学生的民族文艺课。 仰亚来到学校,正要准备去上课时,老校长过来了: “仰亚老师,今天下午你有空吗?” 仰亚当然不好意思说晚上还要去吹芦笙唱堂舞的事。 “没什么事,校长,你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事就好,那我们今天上完课后,集中到会议室开个短会,也就是讨论有关你的课的问题,所以,今天下午开是最好的,其他天,通知你来,还要耽误你时间也不太好。” 一个短会,应该不会有很长时间。所以,仰亚答应了,当然,这也是肯定要答应的,也不可能就对校长说不参加会议。 上完了课,所有老师集中到了办公室,会议首先总结了这段时间以来在学校民族文艺课上的表现,肯定了他的成绩,也指出了不足。当然更多的是对于下一步的希望。 现在接近年终了,学校也要总结和向上级汇报的时间了。学校要提前准备,到时好把学校的具体情况报上去。 报上去的目的就是,如果上面还是没能安排相关的专业老师来接替仰亚的课,鉴于仰亚目前的表现,学校决定继续聘请仰亚在学校来上课,但是在待遇上,上级有关部门要适当的考虑提高一点。 这也就是今天校长要开会的一个目的。同时也是征求一下所有老师的意见。 仰亚在学校的表现,平时,其他老师也是看到的。说真的,比起他们这些正规的公办教师,仰亚一点都不差。他们完全同意校长的这个决定。 会议开完,虽然是一个短会,但是会议一开起来,就说不清有多长了。等仰亚他们会议结束,差不多天都已经快黑了。 仰亚想想,男方家一起去接亲的,应该是已经朝女方家去了。一般情况下,男方家接亲的人,大多是在下午时间就要走了,一般的时间估计是看路途的远近,争取在天黑之前,女方家的亲戚基本吃完了晚饭而又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到达女方家是最好的。 这是因为,作为接亲的人,在女家,这一天是不能上‘正席’的,也就是不能正规地和其他的客人一起坐在酒席上去吃饭,而是要等女方家所有的客人都吃好饭以后,才能安排‘接亲客’在其他的测席(不在正堂)吃饭。 如果去得太早,一直等着所有客人吃饭,想着也是怪难受的,如果去晚了,其他的客人都散了,那又达不到让客人看自家来接亲的人送过来的‘贺礼’。所以,这个时间就得刚好在这个时候到达是最好的。 今天,由于女方家较远,仰亚他们的芦笙队和接亲的人走早一点也是应该的。 仰亚估计着,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往男方家赶了。 仰亚回到了家,稍稍吃了一碗冷饭,拿上芦笙,就直接朝着女方家去了。 附近的寨子,多多少少仰亚还是听说过的,哪个寨子在哪个方向,要走多久、从哪条小路走更近一些,仰亚有了个大概。所以,仰亚拿着芦笙就朝着那个方向走。可是,他刚刚走出家门不远。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山区的天气,说起来变化也挺快的。今天白天,还是一个阴天,这一下,好像有雨要下了。 虽然这个季节的雨也许不会太大,但是,这接近冬天的天气,天黑下来也更快,晚上也更加的黑暗。 这几年,这一带的村寨里,也陆陆续续修通了公路,可是由于山高坡陡,那蜿蜒的公路都是朝着通向集镇的方向修的,在山与山之间的各寨子间,好多都还是不通公路的,就算是有的地方通了,弯弯曲曲、绕来绕去,比起原来的老路,不知道要多出好几倍来,所以,大部分人也不会选择走公路,而还是走原来的‘老路’近些。 黑夜里,仰亚当然也是想早点赶到女方家与芦笙队汇合。 雨,下了一阵后,就停了下来。 可是,雨后的天却是更加的黑暗,黑得基本就看不清楚任何的路面来。再加上下雨过后的山路,底层是硬的,而表面一层又是湿的,这就更加的使得路面泥泞而又湿滑。 仰亚走过了好一段路,已经累得他两腿发酸发麻,慢慢地,他看见前面的路边,还亮着一两颗微微的灯光—— 那里,应该有人家吧?! 仰亚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去,轻轻在敲了下门。 “谁呀?” “有人吗?我是过路的,可以开一下门吗?” 半天,屋里才慢慢地走出一个老汉来,躬着腰打开了门。 “你是谁呀?这么晚,我们都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吗?” “啊,大伯,我要到前面村去,路太黑了,你家有没有‘亮篙(松木带油的死结,多油,可做成火把)’?给我几片好吗?” “啊!那你先进来吧。”说着,老汉把仰亚让进了屋里。 “你先坐着,我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 “好的,那谢谢你了,老伯。” 老汉在自己家里到处翻了一遍,又走进自己的卧室问了一下他老伴,然后才从一个地方找出一小捆‘亮篙’来。 “哎呀,我家也就这点了,也不知道够不够你用的。” “没事,老伯,能有多少就点多少,燃完了,到前面有人家,我再去他们家要。” “好,那我帮你点上吧。”说着,老伯又拨开火堂里的火,把亮篙两两捆绑起来,一边在火上点着,一边对仰亚说: “年轻人,我听你刚才说,你是要到哪里去?” “啊,我要到村去,那里有一家人嫁女儿,我们是去接亲的,其他人先走了,我有事,所以,才连夜赶过去。” “嗯?你要到村去?” “是呀。” “年轻人,你以前没有走过这边吗?” “啊,好像很少的时候走过,这有一二十年没有走了。” “呵呵,年轻人,你走错路了啊?!” “啊?走错路了?” “是啊,你要在那边的山岭处,在刚刚能够看到我们家灯光的那个山坳上,然后就往下走,一直走到下面的河边,再往上爬就对了。” “啊,我是看到那好里有两条路,一条向下,一条横着过来,然后我看到了你们家的灯光,就朝着这条平的路走过来了。老伯,那我现在要怎么走?还要转回去吗?” “呵呵,这倒不用,现在,你就从我家门口这里一直朝下面走,也要走到河边,再朝着那条路朝上面走,然后又再下到河边,然后就一直沿着河边走,又绕过两个湾就到了。” “好,那谢谢老伯你了。”说完,老伯的亮篙也点好了,交到了仰亚的手上。 “你可要省着点用啊,朝下面走,一直要到第二个河湾里才有人家,如果你接不到那里,那你就又要摸黑了。” 仰亚从老伯手中接过亮篙,谢了老伯后,转身朝着山路走去。 有了亮篙火把,是比起刚才要看得清楚多了。可是,这火把一闪一亮的,有时也有点晃眼。再加上路还是一样的湿滑,仰亚小心翼翼地向下走着。 都说山里的路,下坡比上坡还难些,今天(今晚)仰亚是真的尝到了。一开始,他走得还算可以,走了有一段后,腿又开始打抖了,他只好侧着身子,用一条腿向前,慢慢地淌着一步一步向下‘滑’。 好不容易,大约半个小时后,仰亚才终于下到了一条小河边。沿着小河走了一段后,就是老伯说的又要上山了。仰亚拨了拨手中的亮篙火把,好在,他烧掉的亮篙还不是很多,如果按照这样的烧法,他能够用到老伯说的第二个河湾有人家那里。 仰亚就着火光,在路边的杂草丛中擦了擦鞋上以及裤腿上的污泥。轻轻喘了口气继续上路。 上坡路,毕竟拿在手上的火把是照在前面,路面距离自己的眼也更近一些。仰亚比起刚才的下坡路时,要从容得多,放心得多。 他一步一步地向上爬着,把手放在了膝盖上支撑着。 看看已经爬上来好些了,虽然在这漆黑的夜里,仰亚根本就看不清楚上面和身后,也不知道上面还有多高,自己距离下面的河边又有多高。可是凭着耳边响起的河水声,仰亚知道,他已经离开下面的小河有一段距离了。这样,仰亚也轻轻地松了口气。脚下的步子也轻松了不少。甚至仰亚开始哼起了歌来。 就在仰亚有几分陶醉于自己这漆黑的夜里的歌声的时候。也不知是他举着的火把亮光,还是这漆黑夜里他的声音,突然惊飞起旁边山林中的一群鸟来。 ‘轰!’的一下从仰亚的头上飞过。 仰亚一惊,脚下一滑—— ‘啊——’随着声音,仰亚眼前一黑,一个后翻,只知道自己一阵天旋地转,仰亚整个身子朝着后山泥泞的山路一直向下、翻滚—— 翻滚—— 0163、《喜离别》 0163、《喜离别》 却说芦笙队跟仰亚分手,中午过后,十几个人就朝着男方家赶去。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仰亚在一起去吹芦笙。 虽然仰亚一再强调,他上完了今天下午的三节课后就立即赶过去与他们汇合。可是,这第一次离开仰亚而去往邀请吹芦笙的人家,大家心里还是有几分紧张。毕竟仰亚才是真的这个芦笙队的主角、台柱子、精神领袖。 现在仰亚组织起来的这个芦笙队,除了跟着九爷那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外。这些人,虽然都已经五六十岁了,以前也吹过一点芦笙。不过,那只是在村里的什么事时,糊乱地吹一下可以,要像现在这样以芦笙唱堂舞的形式集体组合来吹,以前,他们还真的没有吹过。 这久来,在仰亚的带领下,他们也算是吹得不错的了。可是离开仰亚这个台柱子,他们还是心里不踏实。 “这个仰亚,叫我们先来了,后面他还会不会来啊?” “哎呀,他不是说过了吗?等他下午上完那几节课不就来了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总感觉到今天会有什么事。心里不踏实。” “能有什么问题啊,仰亚从来都没有骗过我们。再说了,他上完了课,不来,他在家里干吗?难道他就这样放心让我们单独去吹一次?万一我们演砸了,影响的可不是我们,更多的是我们整个芦笙队,仰亚肯定也不想这样的。” “可是,我的心里还是不踏实。” 十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男方家去,看看就要到男方家了,时不时的又有几个回头看着,希望能够看到仰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哎,现在还有点早,要不我们再在这里等一下吧,看看仰亚能不能赶上我们。” 说着,一伙人又在一处大树下坐了下来。大家说着、等着,两袋烟过去了,仰亚还是没有出现。他们也没办法,只得起身,朝着男方家走去。 其实,男方家早已经在等着他们约好的芦笙队了。左看右看,还是没能够看到芦笙队出现,主人也有点着急了。 这芦笙队,应该不会失约吧?! 好不容易等到了芦笙队的出现,主人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 “哎呀,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啊,我们都全部收拾好了,就等你们了。快快进屋吃饭吧,吃好了我们就可以上路了。要不,去晚了,女方家又要责怪我们了。” 主人把芦笙队迎进了家,早已经准备好的饭菜给端了上来,催着芦笙手们快吃。 可是,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看不出来。搞了好半天才知道。 “哎?你们芦笙队里今天好像少一个人吧?” 正在吃饭的芦笙手们,本以为可以朦混过关。他们也想了,只要主人家不问,他们也懒得说出来。如果主人不问了,那就更好。 可是,主人家还是看出来了。 “而且,你们这,缺的,就是仰亚吧?” “啊,没有,仰亚今天下午在学校还有两节课,他上完了课就马上赶过来,他也是怕你们主人家着急,所以,才让我们提前过来。” “可是,我们这马上就要到女方家去了呀,他什么时候能够赶到?” “他说了,要是真的赶不上这边,他就直接到女方家与我们汇合。” “可是,他一定要来啊!” 其实,这个芦笙队,大家看中的就是仰亚,没有了仰亚的芦笙队,那整体的水平就要降低一下档次。 “一定来,一定来!他早就跟我们说好了。” 主人家半信半疑,但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等大家吃好了饭,也该出发了。一路上,芦笙队们还在心里不停地盼望着仰亚能够出现,而随着去的、主人委托的总管,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追问芦笙手们,怎么仰亚还没过来。 一直到到了女方家,天已经天快黑了,仰亚还是没能赶过来与芦笙手们汇合。 女方家,虽然一个女孩出嫁,多少都有些忧伤。但是,点点忧伤也掩盖不住亲朋好友的祝福,这还是一堂喜事。前来祝贺的客人,热热闹闹的酒席,都在进行着。 还没有到家,远远地,芦笙手们看到了女方家,就开始吹起了芦笙。芦笙远远地就传到了女方家所有人的耳朵里。 “啊,接亲的来了,芦笙都吹起来了啊。” 这一下子,还真的是把正在热闹的客人们的好奇度都吊了起来,把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大家吵吵闹闹的声音变小了,都在听着远远的芦笙曲。有的,从屋里走到了屋外。 芦笙由远而近,由隐隐约约逐渐变得清晰。芦笙队已经来到了眼前。红红绿绿的‘接亲礼’,挑挑抬抬;芦笙队跟在接亲队伍的后面,青一色的长衫,连步子都是整齐的。女方家当然听不出芦笙队里少了个‘主角’。 鞭炮响起来了。女方家所有的人都挤了过来,争抢着观看男方家给的贺礼。还有这好听的芦笙舞曲。 鞭炮一直在响,主人出来接贺礼了。双方正在交接。而芦笙手们,现在就该是他们的一个接亲表演时段了。芦笙手们慢慢地在人群后面绕成了一个弧形,慢慢地跳起了芦笙唱堂舞。 可是,没有了仰亚的芦笙队伍,还真的是出了问题,有好几个地方他们都跳错了。也许是他们内心在‘作怪’吧。 女方家,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芦笙队里缺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主要人物。可是已经知道‘内情’的男方的接亲队伍,从一开始他们就对于缺少了仰亚的芦笙队有些不满,也在担心会有什么事。这会,除了忙着交接彩礼的几个人外,其他的人都在盯着芦笙手们。 因为他们也怕‘出事’。 万一这‘接亲’闹出什么事来,让女方家不满意的话,那今天的接亲就会增加好多的麻烦。所以,他们也不想这样。 对于已经出现了的问题,他们自然不自然的就会注意到。这时,一看到芦笙队又跳错了,马上,脸上的表情就表露了出来。 等一曲吹完,总管就走了过来。 “刚才,你们是不是跳错了啊?” 芦笙队知道自己跳错了,已经被别人看出来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默认了。他们还真的没有想过,没有了仰亚的芦笙队,说出错就出错了。 “你们的那个芦笙吹得最好的仰亚,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来?” “应该快到了吧?也许已经到路上来了。” “你们,还是认真点啊,要是再有什么差错,我们今天的接亲就麻烦了。” 芦笙手们只得默默地点头。 第一堂芦笙舞就这样过去了。可是这还有好几场呢。 芦笙手们翘首盼望着仰亚快点到来。 可是,这越担心什么就越会有什么。芦笙手们少了仰亚,心里就有点发虚,越发虚,心里就越不踏实,越不踏实就越担心,越担心就越容易出错。 男方家接亲的人也是一样,已经发现了今天请来的芦笙队缺了一个主角,也发现了他们缺了主角后,容易出问题。所以,也在心里越发地对芦笙队不放心,越不放心就越注意到芦竽手们的表现,越注意就越容易发现问题。 在晚上的芦笙表演中,芦笙队又出现了几个问题。有一次连女方家的有都看出来了。 “嗯?今天这芦笙,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呢?”有人就这样把疑问提给了男方接亲的。 “啊,也许是他们吹的调子有些不同吧,没事,都是吹得最好的。” 女方家,抬过来的彩礼也已经交接完了,接亲队伍的晚饭,主人家也安排吃好了。 晚上,就是女方家准备明天一大早女儿出嫁的事情了。当然,这个过程中,活跃气氛的芦笙唱堂舞是少不了的。 芦笙手们,一直在等着仰亚的到来。 第一次芦笙唱堂舞跳过了,仰亚没有来; 第二次芦笙唱堂舞跳过了,仰亚还是没有出现。 就连男方家接亲的人都开始生气了。 “你们不是说你们缺的仰亚,他会直接到女方家来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来?” “啊,应该快到了吧!” “你们这‘应该快到了’,都说了好几次了,怎么到现在还是没人呢,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来,而你们也一直在欺骗我们吧?”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们骗你干吗?我们都是一个完整的芦笙队,我们大家都来了,他怎么会不来。” “可是,你们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再有两个小时,新娘子就要出门了。他还不来,这还有用吗?当时,我们可是跟你们说好了的,看看你们今天吹的,连这里的客人都看出来了,你们吹的芦笙存在问题。到时,吹不好,你们可别怪我们不给你们红包啊。” “那是,那是,他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芦笙手们说着,其实他们的心里一样的着急,一样的在期盼着仰亚的到来。 可是,一直到新娘出门,也没有等到仰亚出现。 新娘要‘出门’了,新娘的爸爸在正堂的神龛上点燃了一柱香,默默在心里祈祷着: 祈祷着自己的女儿以后一帆风顺; 祈祷着女儿能够在男方家平平安安; 祈祷着自己的女儿的婚姻能够幸福美满。 然后,门外又响起了一阵鞭炮声。 鞭炮声过后,芦笙唱堂舞也围了过来,围在了正堂门前,一首《离别》和《谢父母》吹得幽幽怨怨、如泣如诉。 在这幽幽怨怨的乐曲里,新娘房里也传出了嘤嘤的哭声,那是新娘与阿妈最后的告别。 不管前途如何,与自己生身的阿爸阿妈离别,与自己生活的十几二十几年的这个家离别,总是有些心酸和难过,别说女孩,就是男人也不免会有忧伤。 还有那一起相处的姐妹、小伙伴。 哭声伴着芦笙,芦笙附和着哭声,整个家里都充满了一种离愁别绪。 又一阵鞭炮过后,男方家‘接亲’的小伙子们,一一走进了正堂,把放在正堂前的‘嫁妆’——衣物、被子,还有各种电器、用具等一一搬出了大门,该捆绑的,认真地捆绑在了‘抬盒’上,不能捆绑的,也小心地放在了箩筐里。 这一切做好以后,就该新娘出门了。 新娘穿着盛装、盖着头盖,是由自家的弟弟背着‘出门’的。 弟弟把出嫁的姐姐从她的绣房背到了正堂前,然后把姐姐放了下来。在神龛前,由弟弟牵着姐姐的手在神龛面前磕了三个头。然后再由旁边的阿爸把神龛前摆放着的酒席里,端起一杯酒送到了女儿面前—— “闺女呀,喝了娘家的这杯酒,祝福你在婆家长吃长有!” 然后又夹起一片菜来,送到了女儿嘴边—— “闺女啊,吃了娘家这一片菜,到婆家人发快、家发快!” ------ 可是,离别的忧伤都还没有过,女儿都还在抽泣着,哪里吃得下这阿爸亲自送过来的酒、菜;只有父母那殷殷期待,也许才是今天甚至以后女儿永远铭记的教诲。 完成了这个仪式,还由着弟弟把姐姐背出了门,直接送上了花轿。 阿爸的双眼也已经红了。他再一次点燃了香纸在神龛前祈祷。 阿妈和其他所有的亲戚也都跟了出来,在和女儿着最后的告别。这时,又免不了有太多的哭泣和叮咛。 配合着这离别的场景,芦笙队也吹起了那首久远的《伤离别》。 天,还没有正式发亮。可是,新娘子的花轿却要上路了。又一次鞭炮响起以后,‘接亲郎’们已经把花轿抬了起来,芦笙队跟在花轿的后面。 这时,已经没有人再提起还有仰亚没有来。虽然芦笙手们也不知道仰亚为什么到现地还没有来到;虽然男方家的人还在责怪。可是,这一切,到现在,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现在,所有的人就只有一个想法,把今天的新娘子平平安安地接到家,再把这次喜事顺顺利利地做完,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在这个还没有天亮的早晨,接亲郎们抬着花轿,芦笙队吹着芦笙,沿着那条山路,一路吹吹打打、一路悠悠扬扬朝着男方家走去。 在这安静的清早,在这平静的山里,那一曲迎亲芦笙曲,在山湾里格外悠扬,也格外动听、高昂。伴着隐隐约约、远远近近的鸡鸣,随着慢慢看清的晨雾。 似乎有如仙乐般在整个山湾里飞扬着、萦绕着—— 0164、受伤 0164、受伤 却说夜间匆忙赶去与芦笙队汇合的仰亚,由于天黑,又下过了雨,再加上自己走错了路。所以,耽误了很多时间。 还好在错路的过程中,遇到了一户人家,老伯给了仰亚一捆亮篙,用亮篙照着,仰亚才在漆黑的晚上走路的时候方便了一点点。 可是,没有想到,仰亚正从河边沿着山路朝上爬的过程中,由于天黑路滑,仰亚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沿着山路朝山下摔了下去。 几个翻滚以后,仰亚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仰亚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才知道自己仍然被夹在某个树桩间。是倒着的还是顺着的,仰亚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动,才感觉浑身到处都在痛。 仰亚这才想起,自己是被摔了。 天,还在黑着,仰亚根本就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哪怕一点点的光亮和方向,他也好分辨自己到底在哪。 在山路旁?在树间?还是在悬崖? 只有隐隐能够听到的河水声,仰亚才知道自己的大概位置。 仰亚想动,可是浑身痛楚,他根本就动不了;他想喊,可是动了动嘴,除了痛,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可是,在这深夜,在这远离村寨的山路上,即使仰亚能动,也没有人能够看到;即使能喊,恐怕也没有人能听得到。 仰亚坚持了一会,全身的疼痛感又让他昏了过去—— 就在这昏昏沉沉之中,仰亚的眼前出现了好多画面—— 仰亚看到了爷爷。 在寨子里的芦笙会上,爷爷吹着动听的芦笙,走在跳芦笙队伍的最前面,后面跟着的,就是仰亚。 仰亚,还没有高过爷爷的腰,可是,他就这样跟在爷爷的身后,爷爷走一步,他走一步,爷爷停下来,仰亚也停了下来,爷爷旋转,仰亚也跟着旋转。寨子里其他的男孩子都到一边去玩石子、泥沙去了,只有仰亚一直跟在爷爷的后面,就像一条小尾巴一样。 而这里有的,只是女孩。可是,女孩们都穿着银饰盛装,她们都远远地跟在自己的阿妈或者姐姐的后面,隔着仰亚还有着好一段距离呢。仰亚并没有跟女孩们玩,他就是单独地只想跟在爷爷身后,听爷爷吹芦笙,跟爷爷一起跳芦笙舞。 直到爷爷最后的一首芦笙曲吹完,已经是晚上的七八点了。仰亚疲惫地倒在爷爷的肩上,没用上一分钟就已经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醒来------ 仰亚第一次吹芦笙了,那是爷爷的大芦笙,整个芦笙比仰亚还高呢。今天爷爷不在家,仰亚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挂在墙上的芦笙,仰亚的好奇心上来了,看着那几根竹管,为什么爷爷就能吹出那么好听的歌曲来呢,还能带动寨子里的男女老少一起跳舞。 以前,在爷爷的怀里,仰亚也曾摸过芦笙。可是,爷爷总是说‘小心小心,别把我的芦笙弄坏了。’ 这样,对于仰亚来说就更是好奇。 今天,爷爷不在家,仰亚爬起来,站上凳子,把墙上的芦笙取了下来,学着爷爷的样子,把几个小手指放在孔上。可是,他的小手指根本就分开不了那么远,按住了上面,下面的孔就按不上了。 可是,他还是拿着芦笙吹了起来。 吹了一会,除了没能按上的孔外,其他的,还真的被仰亚吹出调调来了。 爷爷回来了,刚刚回到家门口就听到了家里那幼稚的芦笙。他就知道,那一定是他的大孙子在偷着吹他的芦笙了。 爷爷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静静地停了下来,听着屋里的芦笙声音。好久,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然后,爷爷咳嗽一声,推开门走进屋。 仰亚听到开门的声音,赶紧想把芦竽往里面藏,可是,那么长的芦笙,哪里藏得住。最后,还是被爷爷看到了。仰亚有些紧张地等待着爷爷是不是会骂自己一顿。 可是,一向把芦笙管得很‘严’的爷爷,这次,脸上一点都没有生气,也没有想要责怪仰亚的意思。而是坐到了仰亚身边,用手抚摸着仰亚的头,说: “想吹芦笙啊?!” “想!” 从那以后,仰亚再也不是爷爷吹芦笙时,屁股后面跟着的跟屁虫了,爷爷特意给小仰亚做了一把小芦笙,从此,仰亚就是寨子里‘正式’的芦笙手了,跟在爷爷身后的、最小的芦笙手。 从此,仰亚没日没夜地吹着芦笙,芦笙时时都响在仰亚的耳边—— 仰亚想起了国外金色大厅的表演,在那异域的高级舞台上,迷幻的灯光,华贵的舞台。仰亚和他的伙伴,把中国元素的音乐带到了这里,把有中国少数民族特色的表演带到了这里,带给了那些蓝眼睛高鼻梁的外国人。他们的惊讶,他们的如痴如醉;表演结束时,他们掌声的经久不息,他们在舞台下面的疯狂呐喊等等,都是对仰亚他们最好的敬佩。表演结束后,白胡子老人(国际音乐协会主席)对仰亚的紧紧拥抱,欢送会上对仰亚他们的恋恋不舍,那最后一曲《离别》,仰亚还在动情地吹着—— 仰亚想起了阿妈,想起阿妈突然去世时,自己芦笙里的痛不欲绝。 那时,仰亚还在国外演出,由于他的精彩表现,仰亚和他的中国团队获得了那次国际演出的最高荣誉,他个人也得到了最高的嘉奖。 千里、万里之外,仰亚都想着把自己的荣誉跟家人分享,跟阿妈分享。可是,却就在他刚刚回到家门口时,却听到了阿妈去世的噩耗。 阿妈走了,她那么年轻,她还没能等到自己的儿子第一次出国演出回来,还没等到儿子把那个荣誉给她看看。 那一次,仰亚的芦笙,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感到悲痛、都为之动容,每一个人听到都伤心得流出泪来。 仰亚,自己也含着泪水,在阿妈的灵前一遍又一遍的吹着—— 所有的芦笙声音在仰亚的耳边萦绕着、盘旋着。除了芦笙,仰亚什么也没看见;除了芦笙,仰亚什么也没听见。仰亚就这样在芦笙的乐曲里面‘飘’了起来。 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他就这样在芦笙的音乐里跳啊飘啊、舞啊笑啊! 可是,也不知是为什么,仰亚突然就从半空中、从芦笙的音乐里掉了下来,摔得浑身疼痛—— ‘摔’得仰亚自己也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疼痛,让仰亚惊醒,原来自己还挂在悬崖上,身上的疼痛一点也没有因为梦中芦笙的优美而减少。 这会,真的让仰亚疼得吡牙。 可是,等仰亚停下呻吟时,那芦笙却不是梦,仍然在仰亚的耳边‘响’着—— 可是,这全身的疼痛,应该不是梦吧?! 仰亚再一次‘竖’起了耳朵,认真地听了一下—— 是,那就是芦笙曲,是他熟悉的芦笙曲,就是那首熟悉的《借路过》—— 难道?! 芦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仰亚开始听到了脚步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难道,这真的是自己的芦笙队他们接亲经过这里?! 从摔下悬崖到仰亚第一次从昏迷中醒来,仰亚都没敢相信,自己接下来会是怎样,自己还能不能有救,自己还能不能等到有人从上面的山路上经过;又能不能看见自己,然后再把自己营救上去。 梦中的芦笙曲,也让仰亚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进入他想像中的芦笙的‘天堂’,他仿佛见到了已经去世的爷爷,已经去世的阿妈,还有那外国老头------ 他想像着,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回不到阿爸的身边、自己爱人务妮的身边,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小亚略和小亚金的身边。 那个时候,仰亚没有哭,这也许是上天注定自己有此一劫,自己的‘阳寿’也许早就已经注定到此为止。 可是,现在,他又听到了那熟悉的芦笙,是真实的芦笙声音,甚至那熟悉的人的声音。 仰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并且用尽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忍着剧痛、手脚并用,把自己身边的小树、乱草、竹枝等死命地摇动起来,使出自己最后的力气,忍着喉管剧烈的疼痛,喊出声来—— “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 这时的天,已经大亮了,虽然有些晨雾,但是,周国100米以内还看得清楚。 一路走过的迎亲队伍,总有一两个人会朝着路边看看。 终于,有一个人发现了路底下的半悬崖里有一处小树在动。而且是不规则的动。 第二个人也看到了。 然后就听到模糊不清的声音,虽然微弱,但能够听清: ‘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哎!你们看看那下面,好像有什么在动呢?” “听听,好像有人在喊。” 有更多的人听到了喊声,也看到了悬崖下面的动静。 有些人停了下来。 更多的人停了下来。 “芦笙队的,你们停一下,停下你们的芦笙。” 所有芦笙手听到总管这样喊,都停了下来。 “你们看看那下面,那一处的草和小树,为什么都在动,好像还有什么声音?” 仰亚也好像听到了上面的声音,他再一次使出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又把身边的小树以及杂草动了动,并且发出最后的一点声音—— ‘救命——’ 芦笙停下来以后,仰亚的声音就更听得清楚了。 “是不是有人在下面,是不是有人在下面喊‘救命’?” “哎呀,不管那些了,我们快点走吧,还要赶时间呢,到时,新娘子进家的时辰过了就不好了。” “可是,这明明就是有人在下面喊‘救命’,我们听到了不管,那不太好吧?是不是有人摔下山去起不来了啊?” “这么大清早的,会有谁会在这里摔倒。” “可是,那明明就有声音呀,你看看,那草又在动了。” “好,那让前面抬花轿和抬嫁妆的人继续走,留下两个人下去看看。快点下去,看看,如果没有事赶紧上来。然后赶紧追上我们。” “好!” 两个人下来,并且沿着草丛石山,慢慢地朝下面扒。 没过多久,其他的人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下去的两个人喊—— “这里,找到一把折断了的芦笙!” “芦笙?” 这让所有的芦竽手们都突然地想起仰亚来。 “芦笙?”所有的芦笙都停止了吹奏。 “主人家,会不会是仰亚?” “仰亚?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不是他昨天晚上连夜赶过来,然后一不小心——” 还没等主人家反应过来,也没等主人发话,所有芦笙手拿着自己手上的芦笙就跑了回来。一下子把芦笙都丢在了路边,朝着悬崖下扒去。 “找到人了,你们快过来,这里确实有人摔倒了,而且伤得很重。” 这时,首先下去的两个人,已经叫了起来。 主人家(男方主人)派来的总管,也没办法,既然真的发现了下面有人摔伤,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所以,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等着这边几个包括芦笙手们下去的消息。 又有两个芦笙手下到了刚才下去的两人身边。 “仰亚!仰亚,真的是你?!仰亚,你是怎么在下面来的啊?” 下去的两个芦笙手,虽然看到的已经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子,但是他们一眼就看出来—— 这,就是仰亚。 仰亚早在第一次下去的两个人找到他那把折断的芦笙时,就已经用完了最后的一点力气。现在,早就已经又昏了过去,根本就听不见两个芦竹手的呼喊。 两芦笙手抱着仰亚,又接连地喊了两声,最后两人都趴在仰亚身上声来。 又下来了四位芦笙手。一阵激动过后,才想起摸摸仰亚的鼻子。 “还有气,快点,别哭了,赶紧想办法把他抬上去吧。” 一句话,才又把大家叫醒,大家七手八脚地为仰亚准备着。 上面,确切地知道了下面就是连夜想赶到他们家去吹芦笙的仰亚摔伤在了下面。这两天来对于仰亚的埋怨和误会,一下子就全部解开了。 就连新娘子的花轿也都停了下来。 大家也不知道仰亚到底伤成咋样,也怕对仰亚造成二次伤害。还好,这本身就是接亲的队伍,抬东西的用具都有,新娘子亲自取出自己的一套新被子,铺在了一个‘担架’上。 十几分钟后,终于在大家的帮助下,把仰亚从悬崖下面抬到了路上。 这样,总管决定留下两个芦笙手,还有四个接亲的男子,一起交换着把仰亚抬着去医院。 而另外的人,也急着上了路,他们还要在规定的时辰赶到男方家,别错过了新娘子进家的好时候。 一下子,接亲的队伍又上路了。 芦笙手们的芦笙又响了起来。 虽然此时的芦笙又缺了两个主音,音乐已经不再是那么好听。可是,此时,大家的心里,都在默默地为不能吹芦笙的仰亚祝福。 0165、医院里(1) 0165、医院里(1) 迎亲的芦笙又开始响了起来,大家一路吹着朝着男方家走去。 这一次的芦笙,在缺少了‘主角’仰亚后,就有些底气不足。现在,又少了两个芦笙手,所以,吹出来的曲子就更加的残缺不全。 接亲队伍一路来到男方家,这边的人早已经在焦急地等待着了。在算好的时辰,总算听到了芦笙,看到了花轿在眼前出现。 可是,这芦笙,怎么会是这个味道呢?这还像是一个正规的民间芦笙队吗? 不过,新娘子顺利地到家了,这是最大的喜事,至于今天芦笙队的事情,等把好事过完了再说吧。 新娘子在一阵喜庆的鞭炮声中,在热热闹闹的拦门酒中,在欢快的芦笙曲中,走进了男方家的门,这就是她未来的家了。 大家都还在忙着新娘子进家后的各种热闹的礼仪中时,芦笙手中,有几个走了过来。 “主人家,今天对不起你们家了,我们的芦笙没有吹好。可是,现在,我们可能还要派两个人回去,因为我们芦笙队出事了?” “嗯?你们还要派人回去,你们这,这一堂芦笙都还没吹完,怎么,你们还要撒人回去呀,那我这一堂喜事就不用吹了?” “主人家,不是这样的,我们确实是有事,我们的芦笙手,也就是仰亚,他摔伤了。他家里的人还不知道啊,我们得回去告诉他家里的人,大家一起想办法。” 这时,一起接亲回来的‘总管’凑了过来。 “是的,仰亚确实是在去女方家的路上给摔伤了,而且伤得还不轻,还是我们接亲回来时才把他从悬崖下救上来的,我们派了两个人和他们的两个芦笙手一起,送他去医院了。” “啊?还真有这事?那伤得严重吗?” “出血有点多,我们把他抬上来时,他还处在昏迷当中,到底什么情况,要到医院检查了才能知道。一直到现在,可能他家里的人都还不知道,是该叫个人回去说一声了,万一------” 有了总管的解释,主人家相信了: “那你们快点回去吧,告诉他家里的人,快些到医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大事。” “那芦笙这边------” “哎呀,救人要紧,你们走两个人,留下来的继续吹,吹成什么样算什么样,我想,新娘子,还有亲戚们知道这事后,也不会怪我们的,你们就快些回去吧。” 说着,两芦笙手急忙往家赶。告诉务妮和阿爸,和他们一起想办法,然后再一起赶到医院去。 另一边,几个人抬着已经是奄奄一息的仰亚,也不管山路有多坎坷难走,大家只想着早一点能把仰亚送到医院。也只有到了医院,才知道仰亚到底伤得怎么样,到底还有没有救。 这种情况,在镇里那小型的农村医院是肯定解决不了的。几个人一起把仰亚抬到镇里,镇里的医生给仰亚作了最简单的处理后,安排了救护车,和几个人一起,赶往县医院。 一路上,大家都还在担心,不停地追问着医生: “医生,他这样,应该没事吧?” “没事,但具体的伤成什么样,要到了县医院才能知道。” 没过多久,救护车就来到了县里,仰亚被安全地送进了医院。这时,大家才松了口气。 仰亚进了急救室里,镇里的医生和救护车,把这一切交给县医院后,就和护送仰亚来的人告别回去了。 这里,只剩下了最开始抬着仰亚过来的几个人。 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一直亮着,医生们出出进进,也没有留下什么话,这几个人,也不敢问。 过了好一阵子,才又有医生把门打开。 “医生,他怎么样了?” “啊,手术还没有开始呢,你们谁是他的家属?请在这上面签个字。” 家属?签字?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医生的话。 “医生,我们都不是他的家属啊。” “你们都不是家属,没有家属签字,我们怎么给他手术?还有住院费的问题。” “那,我们不是家属,签字也可以吗?医生,能不能先给他做手术,他家里的人,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们一来到,我们就叫他们来签字,行吗?” “这哪能行,病人也等不到啊。那你们谁与他最亲,就代替家属在这上面签字吧。” 说完,只有其中的一个芦笙手,也算是跟仰亚有一点亲戚关系,他在手术合同上签了字。 “好,那你们想办法过去把手术费交一下,我们这就给仰亚手术。” 手术费,这几个人,都是过来帮忙的,身上也没带有多少钱。几个人相互凑了凑,最后凑合来的钱,还没有手术费的一半。不过,在跟医院说清楚后,医院答应先给仰亚手术,并要求他们今天之内一定把手术费凑齐了。 几个人知道,其他的芦笙手肯定已经回家告诉务妮以及仰亚阿爸了,他们应该会赶过来的。 手术开始了,大家也帮不上忙,只好在急救室外面焦急地等待。 一小时过去了,没有消息。 两小时过去了,没有消息。 ------ 四个小时过后,务妮和另外的两名芦笙手赶到了。 原来,得到接亲这家主人允许后,其中的两名芦笙手马上赶回去。见到了务妮和阿爸。 “阿叔,仰亚在去女方家吹芦笙的路上摔倒了,现在已经送往了医院。” “啊?怎么回事?” “也许是他昨天晚上赶得太急,不小心就摔倒了。” “那现在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先派几个人把他送往医院了,我们是吹完了芦笙才赶回来向你们汇报的。具体伤成什么样,我们也还不是太清楚。” 就这样,务妮和阿爸得到了消息,务妮就跟着两个芦笙手一起,急急地朝着县里赶。 “务妮,你们到了啊。” “怎么样了?仰亚呢?仰亚人呢?” “务妮,你先别急,仰亚还在里面,医生正在检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务妮急得满头满脸都是汗。一路上,都在担心着仰亚。一心只想着早一些赶到医院,早一点能看到仰亚。可是,一直到现在,仰亚都还在急救室里。 “你们送过来有多久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消息吗?”另一个和务妮一起来的芦笙手问来的芦笙手。 “你们一走,我们就抬着仰亚过来了,还在镇里找了救护车送来。” “那这得有多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没有!”先来的芦笙手说着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旁的务妮听见了,眼前一黑,浑身一软,瘫坐在了病房外的椅子上。大家又是忙着送水找医生找药的。十几分钟后,务妮才苏醒了过来。 没过几分钟,急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怎么样了?没事吧?” 医生一脸疲惫和汗水,无力地对大家说: “没事了,不过,伤得很严重的,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会,你们暂时别去打扰他。” 务妮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只见她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往了医生的手: “医生,他到底伤得怎样了?我是他爱人,就让我进去看看行吗?” 医生看了看务妮,说: “就你一个人进去看一眼,别太激动,也不要跟他说话,不要在里面呆时间太久了。其他的人,就不必进去了。”说完,示意旁边的两个护士跟着。 得到了医生的答应,务妮反而有些迟疑了,她没有马上就朝里面冲,她怕—— “走吧?!”护士说。 务妮回头看了看外面的人,几个和仰亚最熟悉的芦笙手示意务妮可以进去。这时,务妮才跟着两护士走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里,护士带着务妮,穿过了两道门,最后才在最里面的一间停了下来。 可是,人呢? 务妮根本就看不到人。最后,才在护士的指引下,在靠窗的一个手术台上,有一个满身缠着纱布的人。 “那就是你要看的人,你过去吧。” 那,是人吗? 务妮轻轻地走了过去,床上动静也没有,也看不出一点人样来,满头满脸满身都只有白色的纱布。要不是护士说那就是仰亚,务妮根本就不敢相信,那上面躺着的是一个人。 务妮一下子眼泪又出来了。但是,有刚才医生的特意交代,她才强忍住自己不哭出声来。可是,那不听话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下来了。 务妮轻轻地走到床前,轻轻地在自己的心里叫着仰亚的名字,轻轻地伸出手,朝着那‘一堆白纱布’摸去。 那头、那手,那肩------ 务妮轻轻地抚摸着,虽然一直忍不住的泪水向下淌着,务妮还是没敢发出一点点声音。 可是,就在务妮抚摸到仰亚的手上时,纱布的‘手’还是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知道了,是务妮——他最心爱的人来看他了。 务妮的手也感受到了仰亚在动。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还是趴在了仰亚的旁边,把脸紧紧地贴在床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一名护士轻轻走了过来,轻轻地拉了拉务妮的衣领。务妮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来,十分不舍地跟着护士退出了急救室。 “务妮,仰亚怎么样了?” 外面的人急着问务妮,可是,务妮什么也回答不出来,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你们也别急,等一下,医生会把具体的情况告诉你们的。”护士说着,关上急救室的门走开了。 务妮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说: “他这入院,还没有交钱吧?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过去把住院的钱交了。” “务妮,你先别忙,刚才我们几个已经凑着交了一部分。” “啊,交了多少?还要多少?我过去把这它交清楚了,再过来还你们的钱。” 没多久,她就把钱交清楚了,拿着单子走了过来。 “谢谢你们了,这是刚才你们垫付的钱,你们谁垫了多少?”,务妮把钱递了过来。 “务妮,你就暂时别急着给我们钱了,仰亚这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另外两个男方家陪着来的人说。 “务妮,这钱,你先收着,出了这事,也不光是你们家的事,这其中也有我们的责任。我们一起吹芦笙的,仰亚有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这钱,我们应该出的,你就不用再还我们了。只是,刚才我们太急了,我就代表家属在手术单上签字了,你过去看看。” “啊,刚才在那边,医生已经跟我说过了。可这钱你们还得收下,我们能够把仰亚送到医院来,我们家已经很感谢你们了。我们家的事,怎么好叫你们出钱,快拿着吧,如果还要钱的话,我再找你们借。” 可是,几个人怎么也不肯收下务妮还过来的钱,务妮也只好暂时把钱收下了。 没过多久,医生就过来了,告诉大家仰亚的具体情况: 病人伤情还是挺严重的。 仰亚现在左腿骨折,左半边身子有严重的外皮擦伤; 左胸第二第三根胁骨骨折,具体有没有内伤,还要进一步检查; 左半边大脑外皮破裂,有轻微脑震荡;也因为脑震荡和失血过多,所以,病人才一直昏迷不醒。这两天还处于重病观察期; 也就是说,病人还没有真正脱离危险。 务妮听到医生这样一说,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医生,那他这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这个,目前也还说不清楚,如果没有其他的内伤的话,下午我们要对他进行一次输血,其他的情况都要在输血以后才能知道。” 说完,医生又嘱咐了一些其他应该注意的事项,就离开了。 这里,仰亚已经住进了医院,具体的情况大家也了解了一些。这样,首先就有男方家派来的两个人说: “务妮,我们家里也还有事,现在,仰亚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在这好好照顾仰亚吧。” 说着,这两人就先回去了。 其他的几个芦笙手,其中有一个就是仰亚的远房堂弟,也就是刚刚在急救单上签字的,务妮把他留了下来,其他的芦笙手,务妮也把他们劝回家了。 留下这个堂弟,务妮是怕万一还有什么事,务妮也处理不了。 现在,仰亚还躺在急救室里一动不动,务妮就这样一直在急救室外守着,有些其他要做的事,她就安排留下来的堂弟去做。 一个晚上就这样过去了,到底会是什么情况,医生也没有说,务妮也只有这样一直焦急地等待着—— 0166、医院里(2) 0166、医院里(2) 医院里。 第一天,仰亚没有醒来; 第二天,仰亚没有醒来。 第三天,医生又给仰亚全身检查了一遍,在微电图显示下,仰亚的脉搏和心跳正在慢慢地恢复正常,已经慢慢地将要达到正常人的脉搏和心跳了。再加上,第一天下午医生又给仰亚输了血。所以,现在,可以说他的各个内脏活动应该是正常了。 可是,为什么仰亚还是没能苏醒过来呢? 比起来说,一直在等待的务妮更是心急。她不止一遍地问过医生,仰亚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又什么时候能够拆开脸上的纱布,什么时候能够开口说话。 一时间,医生也没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几天,仰亚根本没有吃东西,一切的生理活动,都靠着每天输入的营养液养着,维持着他生理的最基本的正常运转。 直到第七天的晚上,医生做完最后一次检查后,又交代了务妮一些问题就离开了。病房里就只剩下务妮和仰亚。 空空的病房,在这一时间显得是那么的宽大而空虚,加上病房内上下左右‘全身’的白色,让务妮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孤独和恐怖。 这几天,务妮不止一次在梦中看到仰亚,看到那个以前笑容满面、青春健康的仰亚,可是与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仰亚相比,务妮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就是现实。 这几天,在务妮看来,比起前几年仰亚离开六年的时间还要久远、还要漫长。 她真担心仰亚有一天会醒不过来。 务妮不怕孤独,也不怕辛苦。这些,早在前几年她就经历过。可是,那时,她的心里,永远都有一个信念,努力支撑着,仰亚总有一天还会回来。 不管仰亚怎么帮不上家里的忙,在这一家人的眼里心里,他永远都是这个家的精神支柱和所有依靠。 在务妮的心里,她早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即使是仰亚起不来了,以后的日子就这样躺在床上,她的心里也有一股劲,她能支撑的起个家,支撑起仰亚想要的一切,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她最担心的,就是------- 在这孤独的深夜,务妮甚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 胡思乱想了一阵后,务妮有几分疲倦的靠在了仰亚的身边,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仰亚的‘手’上。 那满是纱布的手,务妮什么也摸不着,但是,在她的心里,和以前一样,能感觉到来自另一个人心里的那份温柔。 务妮轻轻地抚摸着,就像第一次恋爱时的那种感受。 突然,务妮真的感觉到那只‘手’又动了。务妮下意识地又抚摸了一下,仰亚的手也跟着再动了一次。 这一动,让务妮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务妮正想着站起身来,出去找医生,把仰亚能动的消息告诉她们。可是,一下子,仰亚的手轻轻翻了过来,压在了她的手上。 务妮不敢再动,她也不想再动。 这久违了的一动,好像来自上个世纪,务妮不想错过这一次‘握手’。 务妮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仰亚。可是,看了好久,仰亚又没有任何动静了。 务妮把自己的手,就这样让仰亚轻轻的压着,她就半蹲在床前,久久地看着仰亚的‘脸’——那只能看见满是纱布的脸。 ‘阿——妮——’ 正在务妮‘看’得出神的时候,是乎听到了仰亚在叫她的名字。务妮认真的睁大了眼。 ‘阿、妮——’ 是的,这一次,务妮是真的听到了,听到了仰亚在叫自己。务妮顾不得高兴,把含着眼泪的脸凑到了仰亚的脸边。 “仰亚,你是在叫我吗?仰亚,你醒了啊,你终于醒了啊!” 说完,务妮激动得哭出声来。就在务妮抽泣的过程中,一直压着务妮的那只缠满纱布的手,慢慢地向务妮的手上移动、移动—— 等务妮感受到了这一切后,她赶紧抽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来,紧紧握住了仰亚的手。 “仰亚,你可吓死我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啊。” “水、水、水——” 仰亚轻轻的、而又艰难地叫着,他想要喝水。务妮仍然握着仰亚的手,她没法离开,也不想离开,她伸过另一只手,按响了床头上的提示铃。 值班医生走了进来,还没等医生说话,务妮抢着说: “医生,仰亚他、他醒了,他能说话了。” “嗯?让我看看。” 说着,医生走了过来,站到了仰亚的病床前。伸出手,在厚厚的几层纱布后面,拨开了仰亚的眼睛。仰亚条件反射地动了下眼皮。医生又轻轻拨开仰亚的嘴,仰亚的舌头也在动。 “嗯,你去找些水来给他喝吧。应该是可以恢复了。” 医生转过身来对务妮说。这时,务妮才想起,仰亚一开始说的‘水’。有医生在这里,务妮一下子冲了出去,在服务台取来了半瓶温水。就着病床旁边的碗和汤勺。把水倒了出来,在碗里认真的吹着。 “不要喂得太多,稍稍有两三勺就可以了,如果他还想喝,那等一下再喂。” 务妮蹲在病床边,小心的把半勺水放在了仰亚的嘴边。慢慢地倒了进去。仰亚就像一个第一次触碰到母亲的婴儿一样,饥渴地吸了起来。 一勺、两勺、三勺。 喂到第四勺的时候,仰亚还是想喝,务妮也想着再给仰亚喝些,却被医生给制止了。 喝过了水的仰亚,就像是久旱的苗一样,动了动嘴,喉管里也响了起来。那只被缠着的手,又在被子外面动了起来,好像在寻找着务妮的手。务妮赶紧用自己的手握了过去。 “他能够喝水了就不怕了,慢慢地,他就能恢复了。等下,如果他还想喝,你再喂一些,记住了,一次不能多,下一次,也就是五六勺就可以了,再下一次,再增加一点,这样慢慢地增加。不能一次太多了。” 告诉完了这些,医生走了。 这下,在务妮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仰亚醒过来了,一下子扫去了务妮这几天心里的阴影,她心里的石头也一下子落地了。 她学着刚才医生的样子,也想用手轻轻地揭开仰亚的眼睛看看,可是,仰亚已经又睡了过去。 务妮在仰亚的身边,让仰亚的头斜斜地靠着自己。慢慢地,务妮也开始想睡了。 这些天来,务妮一直也没有好好地睡过,一是担心着仰亚,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的心里作用,她根本就睡不着。 今天,终于看到仰亚醒了过来,并且还可以喝水了,医生也说过,仰亚这是已经开始恢复了。所以,务妮才算是把自己的那颗心放下。 现在,她终于能感觉到自己累了。她斜过头去,和仰亚的头靠在一起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也许梦里,还是她第一次和仰亚牵手的情景,或是她做新娘的那天他们两的牵手。这,从务妮露出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微笑和幸福感就能够看出来。 今夜,务妮和以前一样的幸福。 晚上,仰亚又醒过来了两次,也是因为要找务妮喝水。务妮按照医生的交代,给了他两次水,仰亚一次比一次喝得快。这就证明他的身体在以最快的速度恢复。 天亮的时候,仰亚终于开口了。 一开始,他也只是动了一动,务妮还在迷迷糊糊的梦中,感觉到仰亚在动,她马上就惊醒了过来。她以为,仰亚又要喝水了,务妮正想着爬起来去找水给仰亚喝,仰亚却说话了: “我、我,这是在哪?” 声音虽然很轻很轻,可是,务妮真的听清楚了。 务妮停了下来。 “仰亚,你醒了?”说着,又拿起了仰亚那满缠着纱布的手。 “务妮,是你吗?你在哪?我、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我、我怎么连动也动不了?” 仰亚一口气说了那么些话,一下子又开始喘气起来,他真的很累、很累! 务妮马上握住仰亚的手说: “仰亚,没事,我就在你身边,我就在这里,不信,你摸摸。”说着,把仰亚的‘手’拿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摩擦着。 “我、我、这是------” “这是在医院,你生病了,没事,仰亚,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病了?! 仰亚没有再说话,他慢慢地想了起来—— 自己不是要到另一个寨子里去给别人家接亲吹芦笙的吗?自己上完了课,老校长开完了会,然后自己回到了家,刨了半碗的冷饭;然后朝着女方家走,然后下雨了,天黑了,到了一个老伯家;然后点着亮篙下山、上坡,然后—— 想到这里,仰亚‘啊!’的一声又惊叫起来。 “仰亚,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旁边务妮的声音,才又把仰亚从噩梦中‘叫’了回来。 “阿妮,我是摔下山了吗?我是------我怎么又在这里,这里怎么这么黑?” “没事,仰亚,你是摔了,是他们把你从山下抬上来的,又把你送到了医院。” “医院,这里怎么这么的黑?”说着,仰亚就要用手去‘擦’自己的眼睛。可是,他的另一只手根本就动不了。另一只手,却被务妮紧紧地抱住了。 “仰亚,你先别急,你马上就会好的。你别乱动,别乱动。” “阿妮,我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了呀?” 仰亚拼命地想挣脱务妮的手,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叫了起来。 务妮没办法,只好拼命地抱着仰亚这只能动的手。 病房内的声音,很快就把医生招来了。 “怎么回事?” “医生,仰亚他醒了,可是他——” “医生,我到底怎么了?我的眼睛?我的手?我的腿?” 仰亚又在床上叫了起来。 又进来了两个医生,才把仰亚扶着,稍稍平静了一点。然后,主治医生才对仰亚说: “仰亚,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只是受了伤,你的眼睛,你的手,你的腿都是好的,只是暂时受伤,被绑上了,暂时不能动而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听了医生这样一说后,仰亚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当天下午,医生就把仰亚脸上还有眼前的纱布拆开了一些。现在,仰亚总算可以正常的睁开眼了,嘴也能正常地说话了。但他看着自己满身的纱布,从头到胸口到另一只手到脚都动不了。还是无力地躺在床上,一滴滴泪水从自己的眼睛滚了出来。 “仰亚,你会没事的。” “阿妮,我真的还能好起来吗?” “没事,医生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好好的休息,好好地养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阿爸、我,还有个孩子都在等着你好起来呢。” 想起了家人,想起了阿爸还有两个孩子,仰亚不再流泪。 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好起来,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为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一定要好起来。 晚上,医生就对仰亚进行了又一次的全面检查。由于仰亚的说话、手部的动作,还有头部的动作等都很正常,全身以及双腿,除了疼的地方,也是有感觉的,所以,可以证明,仰亚的大脑应该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这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 现在,除了头皮的破损,肋骨骨折,左腿骨折外,其他的内伤也没有。 全部检查结束,医生也把检查的结果告诉了仰亚。 不幸中的万幸,仰亚虽然伤得很重,但是,大脑和内脏都没有损伤,这对于仰亚的恢复就更好更快了。 可是,对于仰亚,‘伤筋动骨一百天’,仰亚再好的身体,也只能在医院里慢慢地呆着了。 几天以后,医生仰亚的头部外伤处的纱布就可以拆开了,其他的骨折地方,也都上好的夹板。这样,缠着仰亚的一层层的纱布也就减少了不少。等夹板的石膏固定好后,仰亚也可以慢慢的起床了。 这期间,阿爸和两孩子也来医院看过仰亚,但最多的还是务妮在医院里守着陪着。 二十多天后,仰亚在务妮的扶持下,就已经可以在医院的楼下花园里去慢慢地锻炼了。 这天早上,早早地,务妮还没有收拾好病房里的一切,仰亚就催着务妮要到下面去锻炼了。 务妮也能理解仰亚的心情,他是多想早一点好起来,还有好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务妮慢慢地把他扶到楼下的小院里,慢慢地扶着他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 正在仰亚和务妮慢慢走着的时候,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中年女人朝他俩走了过来。 “仰亚哥,真的是你?” 务妮和仰亚都停了下来,朝着她看过去—— “翁妮?是你?” “翁妮,你怎么也在这里?” 0167、翁妮 0167、翁妮 却说正在医院康复的仰亚,这一天,正在务妮的扶持下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慢慢走着,旁边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叫出了他的名字。仰亚和务妮一看,这不是好几年前和莫卯在一起的翁妮吗? “翁妮,你怎么在这里在?” “仰亚哥,远远地,我看着就有些像你,我还不敢肯定,等你走过来,才知道真的是你。怎么,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正在住院呢?你怎么在这里扫地啊?” 站在仰亚和务妮身边的,就是翁妮。她看起来,比好几年前苍老了许多,现在,她身穿一件桔黄色的外套,手里拿着扫把和撮斗,正在一旁扫地。 原来,翁妮现在就是在医院里做清洁工,打扫卫生。 务妮也和翁妮打过招呼后,三个人就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翁妮才说起了她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原来,莫卯和仰亚因为开录像厅播放夜场录像而引起公安部门的检查,而造成有人试图跳窗逃跑而死亡。所以,莫卯和仰亚都以过失置人死亡而被判刑。仰亚因为当时不在现场,更加上当时仰亚不是亲自从事非法活动,所以,他被叛了六年。而莫卯是这起事件的主要责任人,所以,他被叛了十二年。 自从那次以后,仰亚和莫卯就没有见过面,包括翁妮。 现在,仰亚出来得有一年多了,可是,莫卯那边却还没能出来。所以,他和翁妮事实上也就算是分开了。 出那事后,莫卯被关进了监狱,留下翁妮一个人,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女人。 以前,和莫卯在一起,两人互相帮衬着,可以艰难地在县城做一些小生意,还可以勉强过日子,甚至过得还算不错。 可自从莫卯进去以后,翁妮就难了。 一开始,翁妮也想着自己一个人做,她可以继续做她的服装生意,继续摆地摊。可是,没有了莫卯的帮忙,她真的做得很艰难。比如早早晚晚的收货抬货,以前都是莫卯帮着干的。现在,没有了莫卯,那收拾下来的百十斤重的布袋,就只能靠翁妮自己一个弱小的女人自己了。 还有进货,那时,还没现在的所谓物流、快递等,要进什么货都得自己亲自去采购,有时要到市里,有时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原来,都是她和莫卯一起去,进一次货要有好几袋的布包,每一包都不比她每天摆摊的包裹轻。要上上下下的上下车、搬运等。一开始,翁妮也是咬着牙在坚持着,可是,这真不是一个单独的女人都能够干得来的。 所以,翁妮有时就只能减少进货的次数,和减少进货的量,这样一来,她摆在摊子上的货就比以前少了很多,也比别人跟他一起摆摊的人的货少了很多。而且,一旦她去进货,这里没有人跟她轮换,她就只能让自己的摊位空着。这样一来,她在与别人的竞争中就慢慢地被挤了下来,同时也失去了很多自己的客户。 这样,她的生意就越来越差,做得连她自己也没有信心了。 再加上,莫卯的这事,对她的打击也是很大的。时不时的,旁边还会有一些人对她说三道四的,把莫卯的事情往她身上扯。 各方面的原因,使得翁妮不得不放弃她一直在做着的事业。 这其中,她也到监狱里去看过莫卯,可是,莫卯又能有什么办法。谁叫自己一时不小心,弄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是隔着玻璃,‘执手相看泪眼’。 莫卯也可怜翁妮一个人在外面拼搏,他想狠下心来,告诉翁妮,如果实在艰难,就不要再等他了。叫翁妮另外找一个人。 可是,一段感情的产生,不是你说放弃就能够放弃的,至少翁妮她现在做不到。 她没有直接地回答莫卯的话,而是默默地自己一直坚持着。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十二年,是可以算得过来的,她就等莫卯十二年。 翁妮的服装生意,在莫卯进去后,翁妮自己努力地坚持了三年,最后,还是坚持不住了。没办法,翁妮只好又出到沿海去,继续她原来和莫卯一样的打工生活。 她来到了她原来最后一个进入的工厂,也就是浙江温州的那家服装店。可是,等翁妮来到这里时,别说那家店,就是那条街她也找不到了。 外面的世界变化确实太大。当然,她也没能找到原来的老板。 不过,相同的店,这里还是有的。翁妮既然已经大老远的来了,也只能就地找一家店先干。 好在,她还有原来在服装店做过的基础,很快就在这个店里呆了下来。并且待遇还不错。 这个时候的翁妮,也不过二十几岁,别人都说,结过婚的女人比没结过婚的女人更漂亮更有魅力。翁妮就属于这种,更何况翁妮也是从以前的村里百里挑一挑出来的、在宣传队呆过的女孩。 翁妮这次出来,自己心里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她从来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所以,在很多时候,翁妮都比其他人显得沉默。 可是,在别人看来,她这却是一种成熟、稳重的标志。再加上她的基础好,做事认真,业绩突出,很快就得到了老板的赏识。 老板,其实年龄也不是很大,三十多四十岁的样子。慢慢地,他也看出了翁妮的能干、成熟和稳重,慢慢地就跟翁妮多接触了一些。 在接触的过程中,难免就会产生出另一种感情。所以,老板总是找着各种借口想多与翁妮接触。 有一天,‘年轻’的老板找了个借口,想单独请翁妮吃一个饭。在吃饭的过程中,老板认真地向翁妮作了表白,说他喜欢上了翁妮。 翁妮,离开莫卯已经有好几年了,可是,在她的心里却永远也放不下那段感情,她愿意为莫卯守候。 所以,听到年轻的老板的表白后,翁妮只能真心地对他说,她做得再好,都只是想在他这里好好做工而已,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老板会对她有这样的想法。所以,翁妮很认真地拒绝了老板。 可是,爱情这东东,就像翁妮愿意等着莫卯一样的没有理由。年轻的老板喜欢上了翁妮,也是没有理由的。虽然翁妮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们之间可不能会发生成那种关系时。老板还是没有死心,还在一个劲地想着各种法子接近翁妮。 可是,这个事,总有一天会让年轻的老板的老婆知道的。 这个老板,其实也是一个靠打工起家的人。相比之下,他老婆的家庭可能要比他好上几倍。他们的结合,也许根本就是女追男而成的。 现在,两人经过几年的打拼,日子也慢慢地好了起来,也当上了小老板。 老板的老婆,翁妮是见过的,不敢说她原来做姑娘的时候有多漂亮,就现在那发胖起来的身体,翁妮是打心里不敢恭维。也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吧,她对于还显年轻的老公总有那么几分的不放心。也许也正因为这样吧,年轻的老板才时时想着‘偷腥’。 其实,他早就看上翁妮了。 也许从一开始翁妮来找工作时,他就看上了他。只是他可能更想把这事做成,所以,才不那么的急燥。 等老板娘发现自己的老公对翁妮有些‘意示’时,她开始注意起他来。 可是,她还是没能发现他和翁妮之间有什么事情。这样,她找不到证据,也阻止不了自己的老公,就把一些气撒在翁妮身上。 这样一来,翁妮在这家店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虽然她也知道,以她的能力,以她的业绩,完全可以在这个店里站得住脚。还有老板也在极力地维护她。可是,翁妮知道,老板越是维护她,就证明老板还是没有死心,还在想着他们之间的事。 这是翁妮不想看到的。 直到后来,翁妮确实不想呆在这样的一种氛围当中了。她终于从这家店里辞工了。 尽管老板对她有好些的不舍(当然是业务及工作能力上的)。尽管老板娘随时都想让翁妮早些离开。可是,翁妮的离开,并不能使老板和老板娘的感情好起来。过不几年,这家店也就这样破产了。后来老板到底去了哪里,翁妮也不知道。 翁妮离开了这家店,她又找了几家店,想用她的‘专业’继续打工。可是,她做了几家也没有哪一家能够做得久长,不是这方面有原因,就是那方面事(其实,这是那个时期,服装行业引起来的竞争)。 再加上,翁妮在外面呆得越久,她就越是想家,越想念还在‘里面’的莫卯。这种相思的离愁,是那些没有离开家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又干了两年后,翁妮还是选择了回来。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监狱里去看了莫卯。 几年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几年里,翁妮变老了,曾经光滑圆润的脸,现在,已经爬上了皱纹;活泼灵魂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灵光。而莫卯呢,虽然看着皮肤比以前还要白一些,但也早就失去了青春的灵气,头上也开始长起了白发,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慵懒和无神的眼睛。 莫卯没有想过翁妮还会来看他,以前那一次,他跟翁妮就说过,她的走就是一种离别,就是一种永不回头。 莫卯后悔过,遗憾过。可是,他又能做什么。高墙内的他,是不可能去找翁妮的,即使他的心里有多么的不舍和不情愿。这一切的‘主动权’全在翁妮的手里。只要翁妮选择离开,他是没有话可说的。 可是,时隔几年,翁妮又回来了。这也让莫卯特别的感动。两人又隔着玻璃执手哭泣。 其实,莫卯变得慵懒,变得消极,有好一部分也是源于翁妮的离开。这是莫卯最后的一丝希望。 翁妮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盼头了,生活的意义也就失去了。所以,才会自暴自弃地形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现在,翁妮回来了,而且还在外面艰难的等着自己,这也让莫卯不得不感动。 不就是还有几年的刑期吗?从现在开始,莫卯想努力改造,他想早一天能够出来。 而翁妮也是一样,为了莫卯,她决定就在县城呆下来,能多有些时间去看看莫卯,从这次探望莫卯时,她也知道,她,对于莫卯,对于莫卯的改造有多重要。 可是,翁妮也知道,从她在外面的一些信息,现在的生意,也不是像以前那么好做了。现在,每一个行业竞争都特别的大,做的人也特别多。再加上,现在的投资也比过去翻了有好几倍。由她一个人去重新做原来的服装生意,翁妮自己也没有把握。 就在这个时候,县里面的好些单位开始在招一些临时工,包括保洁、保安、后勤等勤杂人员。这个对于什么文凭、专业、技能等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肯干,不怕辛苦,服从安排就可以了。 这样,翁妮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报了名。 结果,她还真的就被县医院给录用了。 翁妮现在的‘工作’就是医院里的保洁员,负责医院里的各种清洁卫生。她的主要工作区域就是这一片医院内的小花园。 每天,来到小花园里的,大多是医院里的都是病人。是病人,难免就会多一些个人垃圾等的,而有些病人,脾气也不是很好。这些,翁妮经常地遇到。 不过,对于翁妮来说,毕竟她最开始也是从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对于干活重活累活她都干过;这没有什么,这些简单的活,她完全可以干好。有好几次,她都受到了院里的表扬。 不过,像翁妮这样的勤杂人员,其实她们的工资并不是很高。所以,翁妮时不时也接一些病人的临时护理的的事干。 今天,她看到仰亚在务妮的搀扶下艰难地在花园里走着,从她平时的经验,她知道这个时候,这样的病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所以,她只是想走过来,把医院里一些正确的锻炼方式讲一些给病人或者家属听,或者在病人需要的时候说上一两句鼓励的话。 可等她越走近时,越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她看了好久,才终于确定,这就是以前大家一起在宣传队呆过的仰亚哥,也是前几年和莫卯一起干过的仰亚哥。 仰亚刚刚出来的时候,翁妮还在外面,所以,仰亚根本就没有她的消息。也不可能找得到她。今天,这也是缘分。老朋友终于又见面了。 很自然的,他们都会说到莫卯。 翁妮知道仰亚现在不仅在家里有了自己的一个种养殖场,还在村小学里搞芦笙培训。现在,又和人一起成立了民间的芦笙队。她原本担心,等莫卯出来,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现在,有了仰亚走在前面,下一次,她去看望莫卯时,就更有信心叫莫卯好好地改造,争取早些出来了。 0168、同行 0168、同行 仰亚的伤,一直在医院住了整整有三个多月。 三个月中,他也错过了很多事情。比如种养殖场里,第一批猪和鸡已经出售。这其中,有一部分资金就用在了仰亚的住院费上。没办法,三个月来,仰亚在医院的医疗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仰亚这样家庭来说,如果没有养殖场这边的帮助,还真的是难以应付过来。 还有错过的,三个月过后,阿吉他们已经都把茶叶移栽好了。 更有一件事就是,在仰亚这三个月的伤病中,学校里面,已经由上面从新分来了新的、可以接替仰亚的民族文艺课的老师。 学校里的民族文化课,这一段时间以来,也特别受到上面的重视,加上仰亚在这个学校‘任教’期间,本学校的民族课也有了显著的提高。也得到了上级有关部门的认可和重视。 而恰好在这时,仰亚又受到了这么严重的伤,连续两三个月上不了课,所以,上面才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作为一个连代课教师都算不上的仰亚,刚刚开始的时候,学校也是和仰亚说过这事。一旦学校有新的这方面的教师来,学校就不再聘请仰亚了。可是,却想不到,是以仰亚这样受伤的情况下,结束了仰亚的又一次‘老师’生涯。 对于这件事,仰亚有几分失落,也有几分可惜。但是,只要学校真的有更好的老师来代替他的位置,把相关的民族文化教给这些孩子们。这在仰亚的内心里,也是可以接受的。 仰亚终于出院回到了家,第一群一起来他的,就是他的这一帮一起吹芦笙的兄弟和叔伯大爷们。因为,除了探望仰亚的病以外,这段时间也发生了很多的事,他们正等着仰亚回来,大家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去做。 其实有些事情,是在仰亚到医院没多久就已经发生了,只是大家怕影响到仰亚的病,才没有把这些事情提前告诉他而已。 这个,还是关于整个芦笙队的问题。 自从仰亚他们在这一带地方成立了第一个以村寨为主的民间芦笙舞队伍后,没用多长时间,就把这一带寨子带动了起来。因为,这本来就是大家对于民间芦笙队这种原本就有的民间喜庆方式。所以,才有了附近各个村寨里又开始在红白喜事中‘流行’起芦笙唱堂舞起来。有时甚至一天都要跑两三个地方。这还不算本村子里的芦笙唱堂舞,因为这一部分仰亚他们基本就留给了九爷他们那一伙老人了。 可是,自从仰亚受伤后。一开始,也有很多的人来找仰亚他们的芦笙队去吹芦笙。可是,一听到仰亚受伤了不能能加后,好多人又打消了念头,也有些就这样不了了之。 慢慢的,也由于前一段时间仰亚他们的芦笙队过于的‘火爆’。从那时起,附近其他的村寨就已经开始有人蠢蠢欲动,也想学着仰亚他们的样子成立自己的芦笙队,哪怕是只能在自己的寨子里吹,那也是一件好事。刚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不太公开来做,因为大家都知道,在稍微年轻一点的人当中,在这一带,仰亚确实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才,而且他在宣传队呆过的‘名气’,也是其他想要成立自己的芦笙队的人所不敢比的。 那时候,这个问题还不是太明显,有仰亚在芦笙队里,其他后面成立的芦笙队也基本上接不到‘活’。 可是,阴差阳错,就在这个时候,仰亚受伤了。没有了仰亚的芦笙队,比起其他的队伍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在这个队伍当中,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有仰亚的带领,没有了仰亚,连他们自己也信心不足。所以,大家还不如请其他的队伍试试。这样,至少是一个‘完整’的队伍。 而且,这期间,还有人上门来游说这帮芦笙手,企图叫他们加入其他的队伍,重新成立芦笙队。不过,大家对于仰亚还是有感情的,其他寨子的人来游说,基本没能说动他们。他们愿意等着仰亚回来。 现在,仰亚终于回来了,大家迫不及待的以探病的形成集中到了仰亚这里。 这是仰亚所没有想到的。他听到以后,在心里,也有几分焦急。 “那这几个月来,你们就没有接到过吹芦笙的活?一家都没有?” “一开始,也有一两家,可是,请了我们吹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第二次了。有的人,本来是要来请我们的,可是一打听到你生病住院了,不能参加,就很客气地拒绝了我们。” “谢绝了你们,那他们家就不吹了呗?” “没有呀,然后,他们就去请了其他寨子里的芦笙队了。” “其他寨子也有芦笙队了?” “有,有好几个寨子都已经有了。” 这可是一个大问题,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芦笙唱堂舞,本来就是这一带地方以前比较流行的民间喜庆形式,只是这么多年来,社会风气的改变和人们都忙于其他的。所以才淡化了这几十年,现在,既然已经有人开了这个头(也就是仰亚他们),而且给大家的印象还不错,那在后面‘跟风’的,肯定是会马上出来的。 可是,仰亚他们既然已经开始了,也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了。 “那这么久,你们有没有看到过其他寨子的芦笙队表演得怎么样?” “有啊,就在前个月,我家的一个亲戚家有喜事,我去吃酒了,结果他们家也请了芦笙队。不过,我看他们吹的也和我们吹的差不多,当然,如果有仰亚你在,我们吹的就比他们的好了。” 一个人说完,另一个人也接着说: “前一个月,我家的她娘家那边也有一家请了其他的芦笙队,我没有去,是我家孩子家妈去了,她听到了他们吹的,她觉得并没有我们吹的好,可是,好像他们要的钱很便宜的。没有我们要的那么高,而且好像还不是少一点两点。” 仰亚他们,对于收取的那一点钱,在当地来讲,已经是够便宜的了,他们收取的费用,除了一部分用来给大家的误工补贴外,还有大部分都用来改善他们的芦笙等设备了。不过因为他们毕竟是本地第一个成立芦笙队的,生意也就此一家,所以才多了一点收入。不过,那也是他们加倍的辛苦才得来的。要是在外面,以这样的‘工资’根本就养不活人。只是仰亚他们这是在家里,自己种田种土,这样算起来,他们才能说是‘赚’了点钱。 可是,现在,竟然还有人可以比他们少收好多的费用来吹芦笙。仰亚知道,这是明摆着的在这里打‘价格战’了。是想用这种方式把其他的芦笙队挤掉,哪怕亏着本的也要挤。 “仰亚,现在你回来了,要不,我们也采取这一招,我们不要钱,先把他们给挤掉。” “是呀,仰亚,这本来就是我们先干起来的,现在他们却采取这样一种手段想挤掉我们,大不了,我们也拿一段时间不赚钱,也像他们一样的做。” “昨天,我在家里就跟我家里的人说了,只要仰亚你作出这个决定,我们都不要钱,先吹一段时间,我家里的人也支持我们这么做。” 就这个问题,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而大部分人想的也都是‘以恶对恶’的方式。 仰亚细细想了想,其实各个寨子里的人又都开始愿意吹芦笙,这也是好事情,这说明民族文艺的东西,在大家的心目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还是很受本地人民的欢迎的。这样,至少不会再让芦笙及芦笙舞这一项民间文化走向落寞,走向消亡。 可是,如果大家都只想着用这种方式来赚钱,来挤垮其他的芦笙队,没有想到要好好地去把芦笙吹好,把芦笙舞给跳好,那可能就会让本地的芦笙发展不下去,甚至朝着不该有的方向发展,这种芦笙,充其量也只能作为一种赚钱的工具而已。 仰亚,不想这样去做。 “哎呀,别人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我们可不能这样去做,这样做也不是长期的事。这样吹去吹来,大家还会把芦笙和芦笙舞看成是一门艺术吗?那样的话,吹得几年,如果赚不到钱,可能大家也就不想吹了。” “可是,如果不这样,我们就算是吹得再好,没有人来请我们,不也是等于零吗。” 这个问题,大家讨论了一个晚上也没得出结果来。仰亚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所以,也只能把这件事情暂时放下。 就这样,就在仰亚回来以后的一段时间,还真的没有人来找过仰亚他们的芦笙队。看来,是不是还没有人知道仰亚已经回来了,或者在大家的心里是不是认为他们这个芦笙队已经不存在了。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仰亚也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这天,他又把几个芦笙叫过来,大家一起商量。 “我这回来得也有一段时间了,看来,这个问题还真的有点严重,我们再这样等下去,也起不到什么效果。所以,我想,是不是我们派出几个人去,到附近的村寨去走几天,看有没有人家有要办‘喜事’的。我们主动他们联系,你们看这样可以不?” “仰亚,这个,我们还真的没有主动找上门去让别人请我们吹芦笙的先例,这样,别人能接受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我们停了这几个月,大家以为我还没回来呢,或者还以为我们的芦笙队已经解散了。所以,我们主动去联系过一两次,大家知道我回来了,我们的芦笙队还存在,或许就会有人再找上门来的。” 几个人想想也是。所以,大家就分头行动了。 第二天,就有几个芦笙手,假装是窜寨子走亲戚的样子,分别到了另外的几个寨子里去,间接地打听,最近是不是有哪家要过喜事。 在与亲戚或者是其他人的交谈中,有那些知道他们是仰亚他们芦笙队的人后,就问起有关他们芦笙队的事来。 “哎呀,你们寨子里原来的芦笙队,是不是已经解散了啊,好长时间都没有你们的消息了啊。” “我好像听说,你们芦笙队里在那个吹芦笙吹得最好的仰亚,好像是住院了吧?什么病,是不是已经不能吹芦笙了?如果不能吹了,那还真的是有点可惜呢。” “没有啊,我们的芦笙队还在的,仰亚也已经病好回来了。只是可能大家还不知道仰亚回来,所以,这久才没有带我们出来吹芦笙。我问一下,你们寨子,最近有谁家有喜事吗?比如结媳妇、立房子之类的,有吗?” “这倒有,再过几天,我们这就有一家要立新房子。” “那你们知道他们家要不要请芦笙队来热闹一下呢?有没有已经请了?” “这个,我们倒不知道。不过,很久以前,倒听他家人说过,如果有什么喜事,还是请一堂芦笙热闹一些。” “是哪一家?要不你带我过去看看他家请了没?要是没有请,我跟他家商量商量,由我们来吹,看他家愿意不?” 说着,其中一个人还真的把这个芦笙手带到了那家。 大家客气了几句后,芦笙手直接地提到了立新房请芦笙队的问题。 “主人家,你这立这么大的房子,要不要请一堂芦笙来热闹一下啊?你请了吗?” “还没有呢,这一忙起来,好多事情也就忘记了。还来不及安排这事啊。” 经过一番交谈,芦笙手还真的说服了这家人,把他们家立新房的芦笙唱堂舞交给了仰亚他们的芦笙队。 回到家,芦笙手把这件事跟仰亚以及大家一说。大家还真的高兴。这是他们几个月后又一次联系到了‘活’。 仰亚也知道,联系到这一堂芦笙唱堂舞不容易。更多的是,现在,已经不再是他们一个芦笙队在吹了,既然其他寨子也有了芦笙队,那在吹的过程中,别人一定会和其他的芦笙队去比较的,如果吹不好,也许就这么一次,就会让他们以后再也没有芦笙吹了。 仰亚一点也不敢大意,他告诉了大家,间隔了这几个月,可能大家对于芦笙都有点生疏了。所以,仰亚要求大家,从明天开始,还是集中起来再好好地练习一下,争取这次有一个好的表现。 从第二天开始,仰亚他们又开始练习了。他们想,一定要在这次芦笙唱堂舞上,把自己芦笙队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 0169、事后解决问题 0169、事后解决问题 有了仰亚这个‘精神之柱’的带领,芦笙队又集中训练了一段时间,重新又回复到原来的精气神了。而另一个寨子里与仰亚他们约好的‘喜事’时间也已经到了。 这天,仰亚带着芦笙队,按着主人家的要求,早上就要赶过去,要在他们家所有的客人都还没有到来之前,仰亚的芦笙队到达他们家,以便迎接所有来祝贺的客人。 天才刚刚亮,仰亚就把芦笙手们集中了起来,准备好了一切,就朝着另一个寨子走去。 看看就要走进寨子,芦笙队开始吹了起来。当然吹的还是《借路过》,这是每一次任何一种喜事吹芦笙时经过其他的地方都要吹的。今天,仰亚他们也不例外。虽然这里只是一个山坡并没有人家。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是要吹的。 一曲《借路过》在山湾间吹起,却也有另一番风味,伴着青青的山,伴着潺潺的水,还有树上飞来飞去的小鸟。听到这悠扬的芦笙,也都在树上跳来跳去地跟着飞了好远。 它们是被这动人的芦笙给吸引了吗? 正在仰亚他们忘情地吹着的时候,前面的一处歇脚处,正站着几个人。现在,上山干活的时间还早,去赶集也用不着这么早呀。 仰亚他们慢慢地走近,一边吹着芦笙。 “嗳!你们的芦笙,停一下好吗?” 有人看见仰亚他们过来,主动地跟仰亚他们打招呼。当然,这也是一般的路上遇上时的一种礼貌。其实也只是一种客气话而已。你也可以用微笑给予答复,然后继续走你的路。或者也客气地回应一两声,礼貌地走过就行了。实在是有空的,停下来,发一支烟,大家点着了,坐下来吹上几句,下一次遇上,就是朋友了。 可是今天,仰亚他们还有事,就不能停下来跟大家抽烟了。大家一边吹着芦笙一边笑着跟这一伙人打招呼后。准备继续吹着赶路。 而这一伙人,看着仰亚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其中几个人站了起来,走到了路的中间,是否是要把仰亚他们拦下来。 而这样的话,就超过了一般的路边客气‘打招呼’了。 仰亚他们只好停了下来。 “这几位兄弟,我们是真的有事,就不能停下来陪几个兄弟抽烟了,如果有事,你们就说吧,如果没事,我们还要赶路呢。” “我们,还真的有事,你们就不能停下来听听吗?可我们希望你们能停下来。” 这话就有点不客气了,有一种强迫的意思了。仰亚他们也只好停了下来。当然,出于礼貌,仰亚还是走过去,给这几个人送上的烟。 几个人接过烟,也点着了,就在这边的小亭子边的石头凳子上坐了下来。仰亚他们也只好跟着找了一些能坐的地方坐下。 “你们当中,哪一个叫仰亚?” “啊,我就是。”仰亚第一个回答。 确认了身边这个较年轻的人就是仰亚后,几个人同时朝仰亚看了过来。然后其中一个人说: “仰亚,我们也知道,你是这一带芦笙吹得最好的,也是你第一个在这一带重新组织起了芦笙队。可是,你也应该留一点‘饭’给我们吃吧,不可能就你们全部吃完吧?” “嗯?留饭给你们吃?”仰亚有点听不懂。 “那就就直说了吧。我们就是这个寨子的,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芦笙队了。你们是不是该把我们寨子里的红白喜事里的芦笙留给我们来吹,你们不来抢我们的‘饭碗’?” “抢饭碗?不会吧,我们也是你们寨子这家主人请我们来呀。不存在‘抢饭碗’吧?” “怎么不抢?我们也知道,附近几个寨子,你们的芦笙队是成立得最早的,也是吹得最好的。我们的芦笙队也是刚刚成立。前几个月,听说你受伤住院了,我们寨子里的几堂芦笙都是我们吹的。 而现在,你一回来,就又把我们的生意给抢走。你们吹得怎么样,我们不管,你们到其他的寨子里去怎么吹,我们也不管,可是,我们寨子里的喜事要吹芦笙,你总得留给我们吧?” 这话,仰亚还真不好回答。 可是,仰亚身后的一个芦笙手,冲了出来,说: “吹什么,主人家请谁,那都是由主人家自己定的,主人家请我们,那只能证明我们吹得好,所以,他才请了我们。” 这样一说,对方的人听到后,心里就更不舒服了。也提高了声音说: “我们也不管你们吹得怎么样,这就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有权让你们不在我们的地盘上来吹。你们信不信,我们现在就不让你们过去,你们今天的这一堂芦笙,我们就让你们吹不成。” 仰亚这边的芦笙手也冲了上来,接着话就想吵起来。 仰亚赶紧制止了大家,说: “大家别吵了,这问题也不是吵架就能解决的。这事,过后我们再坐下来商量行不行?” 说完,仰亚又给几个人发了一次烟。 “仰亚,你说,要怎么解决?”看来,对方也还在气头上,如果今天的这事没有解决的话,是有可能他们会阻止今天仰亚他们去吹这堂芦笙的。 “这样,你们看可以吗?今天这一堂喜事,我们答应了主人家,主人家也在等着我们去吹,如果因为我们之间的这些事影响了这家主人,恐怕对于主人家、对于你们、对于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事。今天的这事,既然出来了,总有一天要解决的。我们只是站在主人的角度上考虑,你们让我们过去吹好这一堂芦笙,吹完以后,我们再来商量这事,你们看可以吗?” 仰亚这样说,对方也不好一再地强行阻拦着仰亚他们真的不让他们过去,不让去吹这一堂芦笙。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家主人知道了,他们可能生气的真的不是仰亚他们的芦笙队,而是这伙阻拦的人,是他们在这其中搞了破坏。 在农村,谁家有喜事,最忌讳的就是有人从中作梗。这样,主人会认为是极不吉利的。往往会因为这样结下一辈子的仇都有可能。 所以,几个人听了仰亚说的,也不好再进一步的阻拦。仰亚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 “仰亚,你说的话可算数?” “哎呀,都是几个寨子的人,以后走亲戚窜朋友的,难说就不会再遇到吗?我说话算话。就在我们吹完这一堂芦笙,我就来找你们。” “好,那我们也看在主人的面上,今天,你们就过去吹这堂芦笙,吹好后,我们等着你仰亚过来商量。” “好,一言为定。” 就这样,仰亚他们才顺利地通过了这一关,也顺利地来到主人家家里。 芦笙队能够按时的到来,主人家当然是最高兴的,他们当然不知道路上发生的一切。 到了以后,主人家热情地招呼仰亚他们坐下,并端来了上好的茶。 “仰亚师傅,你们来得这么早,辛苦了!” “没事,这都是我们应该的。” “那你们抓紧时间吃一点早餐,我们就给你们安排任务了啊。” “这是应该的,你们就按你们原来的计划安排吧。” 对于这种芦笙舞接客的事,仰亚他们是知道的。今天,他们属于‘坐地’的接客芦笙队。它不是像上一次仰亚他们去接亲那样,要到女方家去接人,而今天这家立新房子,仰亚他们的芦笙队就坐在这里,每一次来的客人,有的还会带着唢呐队。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也会有其他的芦笙陪着来。即使这些都没有的,来的客人只要远远地响起了鞭炮,仰亚他们的芦笙就要响起来,这就是‘接客’,由于这种接客是不需要去到其他的亲戚家,只需坐在这里‘接’就行,所以,又叫做‘坐地芦笙’。 当然,亲戚们来到后,要在新房子前要做的各种礼仪等的,如有需要,芦笙队也是要配合的。所以,一天下来,只要有客人来,芦笙队就要吹一遍芦笙,有进贺仪式的,仰亚他们也要吹。所以,一天下来,其实也没有几分钟是空的。 一直到晚上,主人家所有的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仰亚他们也才空下来。如果晚上,还有人想要跳芦笙舞的,仰亚他们还得继续吹芦笙带领大家一起跳芦笙舞。 忙了一天一晚,仰亚他们终于在客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或者是客人都想休息了才停下来。这时,除了主人,应该就是仰亚他们的芦笙手是最累的了。 不过,现在,大家对于芦笙队还是比较尊重的。要是在以前,像这种农村的吹拉弹唱的,是不受人尊重的,芦笙吹完了,就完了你的事,然后在一边等着主人的安排。现在,重新兴起了吹芦笙,大家都知道,每一个人都不容易。所以,吹完芦笙后,主人还是以宾客一样地对待仰亚他们。 在客人们都要吃宵夜时,主人同样也给仰亚他们端了宵夜过来。一切都安排好后,主人同样也安排了仰亚他们休息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上,有前一天没有走的客人,也基本上要在今天吃过早饭就要走了,这时,芦笙队就要参加主人一起‘送客’。 送完了客,这一堂芦笙,也就算是结束了。告别了主人,也是仰亚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了。 在刚刚准备走时,仰亚看到了,昨天在山坡上阻拦他们的人,有一两个就在人群的后面。 仰亚亲自走了过去。 “好,这位兄弟,今天的事情就算完成了,昨天跟你们说的事,你们看,如果现在方便,我们就找个地方谈谈。” 其实,来的这一两个人,本来也就是一个寨子的,他们也是要过来随礼的。再一个,在这个时候来,其实,他们也是想看看,仰亚说的话是否算数。 当仰亚来到他们身边说上这句话时。首先,在他们的心里都觉得,仰亚不是在欺骗他们,他答应下来的事情,还是会像他说的那样,主动来找他们解决。 “啊,我们还担心你们忘记了呢。” “说好的事,哪里能忘记呢。” “好,那你们就和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大家坐下来谈谈。” 说完,这两人领着,来到其中一个人的家里。 其实这事,从一开始知道仰亚他们要到这个寨子来吹芦笙时,是有那么几分生气,要想阻拦仰亚他们不来,其实也是做不到的事情。因为这是主人家请来的,你阻拦了仰亚他们不来,就是故意干扰了别人家的喜事。 昨天,如果仰亚他们硬是要撞着过来,或者是派人过来跟主人家一说,是有人阻止他们不让来吹芦笙,而且就是本寨子的人。那主人知道后,其实最尴尬的,还是阻拦的这一伙人,也许这一阻拦还会有可能把他们以后连这个寨子里的芦笙都接不到了。 不过,昨天仰亚以那种客气的方式跟他们商量,他们从内心里就已经接受了仰亚他们,也接受了仰亚他们的芦笙队。 今天,又再一次证明了,仰亚的为人是值得他们去尊敬的。 说真的,如果今天仰亚他们吹完了,在主人的护送下,他们离开了,这几个人也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是,仰亚不这样,他还是按照他昨天答应的,主动找他们商量。所以,这伙人把仰亚他们接到其中一家后,相互间的气氛也好了许多。 “来来来,坐坐,坐吧。” 这一伙人,除了偷偷到主人家去试探仰亚他们的两人外,其他的人,也早就集中在了这里,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在等待着仰亚他们的到来或者不来。 可是,仰亚主动的来了。 一杯茶和几袋烟过后。甚至几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再提不让仰亚他们来吹芦笙的事了。最后,还是仰亚先开了口: “哎呀,各种兄弟叔伯,现在,你们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理呢?” 仰亚主动又客气的提起这件事,大家真的不好意思再说了。停了一会,还是仰亚主动开口。 “其实,不用大家说,就是没有昨天的事,我想,在我们这个地方,永远也不可能只有我们这一个芦笙队存在,始终有一天,大家都要组织起来吹芦笙的。 “几十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有以后,也会是这样的。可是,如果我们就因为有更多的人吹了芦笙,我们就去阻止别人不吹,或者是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别人吹,那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们说是吗?” 大家听到这里,不管是这边的几个人,还是和仰亚一起来的芦笙手,都觉得仰亚说的有道理。有的人已经在默默的点头,有的人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许了。 “所以,我们不能把这个当成是我们之间的相互竞争和相互排斥,而是要配合起来,合作起来,才能更好的吹好芦笙,所有的人也才能听得到最好的芦笙和看到最好看的芦笙舞。你们说是吗?” 大家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是,要怎么才能做到这样呢,既能让喜欢芦笙的人有芦笙可吹,又能让想听芦笙、看芦笙舞的人能看到好的芦笙舞。我们既然都是喜欢这一行的,那我们应该怎么去做呢?” 应该怎么去做呢? 这个问号,也大大的打在了大家的心里。 0170、芦笙舞之争(1) 0170、芦笙舞之争(1) 仰亚受伤住院回来,第一次联系到一家吹芦笙的。可是,就在他们去吹芦笙的过程中,却被本村新建起来的芦笙队阻拦。说是不能再到他们村来吹芦笙了,要留给他们本村的这个芦笙队吹。 好在仰亚跟他们商量后,还是同意了仰亚他们吹完这一堂芦笙,然后大家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仰亚吹完了芦笙,主动联系了这一伙人。因为,仰亚知道,芦笙舞,本来也不只是他们可以吹,所有的这些民族村寨都有吹芦笙的传统,只是近几十年来,大家不太重视而已。 现在,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兴趣,都愿意主动组织起自己村寨里的芦笙队。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也是值得鼓励的。 但是,如果就因为各个寨子的芦笙舞而引相互之间的不良竞争,甚至发展成仇人,那就太不应该的。 这种事情,在以前也是有过的。 很小的时候,仰亚曾经听爷爷说过—— 在很久以前,这里就有两个寨子,就为了要争夺一个大型芦笙舞比赛的‘锦鸡王’,结果变成了两个寨子的集体斗殴事件。 那时,还是在‘旧社会’的时候,各个村寨里都还有自己的芦笙队,不过,这个时候的芦笙队,都是由各个寨子中的‘大户人家(也就是后来所说的‘地主’)’所控制的。 这些大户人家,把一年一度的芦笙舞会看成了一场赌博,并且在芦笙舞会的时候暗地里下了不少的赌注,所以,每一个村寨里的大户,都希望着自己寨子里的芦笙舞在会上能胜过其他的寨子。 这一年,年成还算不错,各个寨子特别是这些大户家,都想着好好地庆祝一下。秋收后,邀请附近的各个村寨,一起来组织一个大型的芦笙舞会。一方面表示庆祝丰收;而另一方面,无非是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借以表现自己,扩大自己的势力,征服其他的村寨。 这其中,最直接的体现就在芦笙舞上。 芦笙舞比赛的时间定下来以后,各村寨都在准备着自己的芦笙舞队,都想在舞会上拿到个好成绩。 芦笙舞会,各个村寨在具体的时间、具体的地点定下来以后,都会在这一天全部集中在这里来,所有女人都穿上节日的盛装,男的主要以芦笙为主的。每一个队(也就是一个村寨)都有一个特别的芦笙手,他不仅是这个芦笙队的“领袖”,要代领着自己的芦笙队把芦笙吹好。还要带好自己的芦笙队吹出别具一格的芦笙舞曲来,带领本村寨的盛装女人们,在芦笙舞会上表现出来,最后夺取胜利。 这个‘带头’的芦笙‘领舞’者,就叫做‘锦鸡王’。各村寨芦笙队都有自己的‘锦鸡王’,在各村寨之间的这种大型的芦笙舞比赛中,最后胜出的就是大家公认的‘大锦鸡王’。 ‘大锦鸡王’是很受大家尊重的,他就是下一届大型芦笙舞会开幕式上的集体领舞者。所有的大型芦笙舞都将由他来领舞。还有,确定了大锦鸡王后,这以后的芦笙舞都会由他来安排、由他来确定。 同时,在村寨中,凡是与芦笙有关的事情,也都要由他来裁决,或者是必须得到他的认可才能算数。 当然,其他的‘待遇’也是不错的。特别是在各村寨中其他的大事件中,锦鸡王也有一定的话语权。而在这期间,如果有那些需要学习芦笙的青年或者小孩,都必须要找锦鸡王来带。即使他不能带,也必须得到他的首肯后,由他指定给谁带。否则,就算是违规,这是要受到整个芦笙团队的集体处罚的。 当然,受着各村寨‘大户’操纵的芦笙舞会,最后的话语权当然就在‘大户们’那里了。‘锦鸡王’不过也只是他们操纵整个芦笙团体的一颗‘棋子’。 所以,在那个时候,锦鸡王之争,其实就是各村寨里的大户人家势力之争。 这一次大型芦笙舞会,附近的寨子几乎都参加了。当然,并不是所有参与的村寨里的芦笙队都有能力去争‘锦鸡王’这个头衔的。小的村寨,这也就像体育运动会一样,小的国家,就算是‘重在参与’了。毕竟这也是一种丰收过后的喜庆活动。 当天的芦笙舞会,在大型的集体节目表演完以后,就是各村寨之间的芦笙舞比赛了。各个村寨的芦笙舞表演,由在场的一些有权势或者有文化的人组成评委会(当然主要还是以各村寨的大户人家组成)。通过打分,最先淘汰一批。而到最后,余下来的也就是那几个在大户人家控制中的队伍。 这一次,本来其中一个村寨里的芦笙队,从各个方面考虑起来都应该是稳拿这次芦笙会的第一名的。可是,通过前几轮的比赛后,另外一个村寨的里芦笙队却突然冒了出来,各方面表现都出呼人们的意料。 这个芦笙队,是来自于一个小小的村寨。以前,他们基本上都属于那种差不多派不出芦笙队来参加芦笙会的村寨。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他们不但来参加了,而且他们的芦笙及芦笙舞,不但保持了原有芦笙曲及芦笙舞的特点,更重要的是,他们吹出了更多新颖而又有特点的芦笙,跳出更加新鲜的芦笙舞来。 还在第一轮的时候,他们的表演就得到了‘观众们’特别的关注,也得到了不少大家的掌声。 一开始,坐在前排的各‘评委们’也不在乎,认为最多也只是一些雕虫小技而已。 可是,真正到后来,他们的表演越来越精彩。 在观众们看来,这就应该是这次芦笙舞会的‘no1’。可是,观众们只是从芦笙队的具体表现上来看的,他们哪里知道这芦笙舞会后面的‘猫腻’。所以,越是到后面,观众的喊声越大,喊声越大,‘评委们’就更是不好‘操作’。 这里,原本自己村寨里的芦笙队稳拿第一的‘大户’可坐不住了。照这样下去,这一次的芦笙舞会的第一,肯定就是这个‘不起眼’的队伍了,那‘锦鸡王’也就自然的落入他们的手里了。 这样一来,大户人家想用‘锦鸡王’的权威来控制整个芦笙会就做不到了。还有那暗地里投入的巨大赌注,也将全部‘打水漂’。这样一来,大户人家哪里肯干。 所以,在完成了前几轮的比赛后,这个村寨的大户就急了,他想间接地找人去跟这个队伍商量,能不能在决赛的时候,适当的让一让,把这一届的‘锦鸡王’让给他们村,然后,肯定也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这个小村寨里的芦笙队,这次能够表现得这么好。其实,是因为他们寨子里原本就有一个年轻人芦笙吹得特别的好。后来,由于战乱逃荒,就去了外地,前一两年,他又找了回来。 由于对于芦笙的深深热爱,再加上他在外面受尽了被人欺凌没有帮手的罪。所以,他一回来,就带着本村寨的人开始练习芦笙舞。他们是实实在在、踏踏实实地练习了好久的芦笙,才有了这一次的优异表现。在他们的内心里,当然也希望拿下这一届的‘锦鸡王’。 可是,这个到外面‘闯荡’过的人也是个倔脾气。因为在外面受够了气,也形成了自己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所以,今天,对于这个村寨的大户向他提出这样的条件来,他从心里就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不尊重,是对芦笙舞会的侮辱。他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从另一方面来讲,也可以说他是不懂得人情世故。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就是毫不给‘面子’地拒绝了大户的商量条件。 这该怎么办? 大户可不想输了权力又输了面子,还亏了赌注。看来,他只能采取其他的非正常手段了。 大户找来自己的打手们,在后台对他们作了精心的布置。 马上,决赛也就要开始了。 坐在前台的大户人家,仍然谈笑风生,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做着他的所谓的‘评委’。其实,他早就布置好了,就等着看最后他想要的结果,和对方的‘意外’。然后大把的把该属于他的权力揽在自己手中,大把的利益掌握在自己手中,大把的赌注收入自己的囊中。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在外面经历了太多风浪以后的人,也早就对于刚才那找他谈话后面的意图了解得清清楚楚。他们也作了相应的防备。 在要开始决赛之前,大户人家安排的人,悄悄地潜入这一队芦笙队里,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往他们所有的芦笙里灌了水,并加大了压力。这样,芦笙管里的水在高压下,对于芦笙发音的铜片就会产生挤压。受到超出一定压力的铜片,就会变形。铜片变形后的芦笙,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这就等于是几根废的竹管了。 这样,芦笙吹不出曲子来,你再好的芦笙手也表现不出来,你的队伍就不可能跳得起芦笙舞来。 可是,这支芦笙队早有了准备,他们也在各方面防备着大户这边。在他们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的情况下,会不会使坏。他们也想到了这一招。所以,他们故意把一些备用芦笙放在了显眼的地方,而他们正在吹着的芦笙,却是随时拿在自己手上,寸步不离。这样,其实破坏的,就是备用芦笙和不用了的芦笙。马上进行比赛的芦笙,根本就没有被破坏。 决赛马上开始了。 首先上场表演的是大户这边寨子的芦笙队。三声铜鼓后,在领头芦笙手的带领下,芦笙队、芦笙舞队带着舞步走进了舞场。他们认真地表演着。 其实,真正在前台表演的芦笙手和跳芦笙人员,他们并不知道这‘后面的故事’,还有人在他们的表演上下赌注,还有人要在他们争夺荣誉的背后有权利和利益的争斗。他们尽力地表现着,他们是希望能够通过认真的表演,为自己争得荣誉。 其实,撇开这‘后台’的猫腻。这一支芦笙队表现得也是相当不错的。要不,大户人家也没有那么足的底气,也不敢在这里下那么大的赌注。他们的表现,同样赢得了台下经久不息的掌声。 表演结束,前排的‘评委们’纷纷亮出分数。结果,他们得到了一个比前面预赛高得多的分数。坐在评委席里的‘大户’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该另一个参加决赛的队伍上场了。大户评委对于他们的出现,有点不屑一顾,他还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呢。 带头的芦笙手走了出来,第一个吹起了他那高高的高排芦笙,两三人高的芦笙,这努力的一吹,一声高吭而又低沉的声音,就如一个中低音歌唱家的嗓音一样,在整个舞台上响了起来。 这一响,第一个吃惊的就是大户评委了。 ‘嗯,这是怎么回事?这帮没用的东西,是不是没有得手?’ 然后他想想,也许对于他的这把芦笙,是没有做到手脚,那应该是对后面的芦笙做的吧。等后面的芦笙出来,笑话就来了。 随着第一声高排芦笙的响起,后面的芦笙也跟着出场了,芦笙曲也跟着响了起来。 音乐过后,跟着出来的盛装妇女们,摔动着她们五彩的花裙,伴着清脆的银铃声。芦笙动听,步伐整齐,舞姿柔美;才刚刚开始,下面的掌声就已经远远盖过了刚才大户人家的表演。 这下,把大户评委气得,恨不得飞上台去,把上面的人全部都拉下来一个个斩首示众。可是,他更恨的是他的那一帮打手、那一帮饭桶。 按这样下去,结果是不用分析的了。 大户将一败涂地,将一无所有。他哪里会善罢甘休。 还没等台上的表演结束,大户评委就从评委席上站了起来朝着后面走去。 他的那一帮打手们也在后排等着看在他们‘努力帮助’后的‘精彩’表演。 可是,这怎么和他们设计的剧情有点不符了呢? 他们可是在自己主人的授意下全都‘安排’好了呀。 正在他们也在对台上的情况感到不可思议的时候。他们的主子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朝着每一个人的脸上‘叭叭叭’就是一顿天上的星星闪耀。 “一群混账东西,一群饭桶,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好事。” 被搧过的每一个人,都捂着自己**辣的脸,看着‘满天的星星’。不知道这耳光从哪里来。 “还不给我赶快总上台去把他们废了,还在等我给你们盛干饭吗?” 有了主人的旨意,一群打手,早已顾不得这是公众场合了,他们蜂拥而起,操起身边的东西就朝着台上冲去—— 0171、芦笙舞之争(2) 0171、芦笙舞之争(2) 台上,在芦笙手的带领下,芦笙舞正跳得如痴如醉。台下的观众也被台上精彩的表演而吸引。大家都沉浸在这歌舞的海洋之中。 突然从人群后面冲出一伙人来,手里拿着木棍、柴块等向着台上就冲了过去。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那个在幕后指使的‘大户’知道。大家看着,都为正在台上表演的芦笙队捏了一把汗。 有的人想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台上的表演人员,从这伙人在人群后面骚动的时候就看到了。 就在他们公开拒绝‘大户’向他们提出无理条件没有得到答应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可能会有这一招。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会这么的耐不住事。这下,节目还没表演完,他们在众目葵葵下就要动手了。 当他们看到台下有人冲上来的时候,上面的人马上改变了他们的跳舞方式,所有人芦笙手跳到了最前面,旁边盛装的妇女们迅速地跳到了后面。 在下面看来,也许他们这只是一种舞蹈的转换形式,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是要真正面对冲上来的打手们了。 这时,他们手中的芦笙就是最好的武器。他们等着打手们来到前面,已经有几个人率先爬上了舞台,就在这一瞬间,前面的芦笙手马上跳到了最前面,已经死死地堵在了舞台边沿。这样,已经爬上来的几名打手,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地方躲开而让后面的其他人再接着爬上来。而被堵在前沿的几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只有直接跟台上的芦竽手动起手来。 由于上面的芦笙手堵在了舞台的最前面,后面的人根本就爬不上来。这样,暂时在实力上,芦笙手们还稍稍占有一点上峰。 当这几个人举起手中的木棍、柴块以及竹杆等向芦笙手们扑来的时候,芦笙手们也不示弱,举起了手中的芦笙朝着爬上来的几个人打去。 一时间,木棍、竹杆、柴火,有的甚至就是拳脚相向。 顿时台上台下一片混乱。喊声叫声打斗声响成一片。甚至台上处在后面的妇女们也冲上来动起了手。在帮着她们寨子的芦笙手们守着台上那属于他们的‘领地’。 ‘战争’一打响,台下的人想爬上去就更不容易了。这样,这群打手反而处于下峰。 这个‘大户’就坐在前排所谓的评委席上,他只想着自己的这一招,只要自己的人一冲上去,把上面的芦笙队冲乱冲散,让他们的芦笙舞不再进行,再给那几个带头的芦笙手一点教训,今天的这场‘争斗’也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没有结束的芦笙舞表演是不得分的。那么,自然而然,这一次的‘锦鸡王’就落到了他们的头上。 可是,想不到,这一次,‘大户’又一次失算了。 在他所派的打手们还没有完全总上舞台时,就被上面的芦笙手们堵在了台下。本想着这一冲,台上的男男女女会一阵混乱,他们再揪住几个带头反抗的教训一下,然后下台、跑掉,人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这是谁干的,还以为是这伙芦笙手在外面得罪了人,引来的乱子。 ‘大户’一看,台上的势头不对,马上站了起来,很‘公正’的对上面喊: “你们要干什么?这是我们的芦笙表演场,不是你们用来打架斗殴的地方,是谁要破坏我们的芦笙舞表演,我们一定对他严重惩罚。” 听到‘评委大户’的这一声喊,其他的评委也站了起来,旁边的观众们,除了少数的想看热闹外,大部分还是不希望闹出什么事来,所以,也在不停的阻止着。 听到自己主人的叫喊,台上的打手们也知道,这是主人在下撤退令了,尽管没能在这场争斗中占到什么便宜,可是,也不能在台上输得太难看了。所以,也只得虚晃着准备夺路逃走。 就在大部分人已经跳下台跑掉的时候,却不想台上的芦笙手们却死死揪住了其中两个人不放,他们要的就是这两个‘人质’。要不,空口无凭,下来,什么事情也说不清楚。 这下,真的把‘大户’气得,他恨不得跑到台上对着这两个人咬上几口,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还不给我快快地滚远点,再不走,我们可对你们这些捣乱的人一个也不放过。” 他的这一声喊,其实在暗示这两人赶快挣脱逃生,也是在对台上的芦笙手‘下命令’,想凭借自己的‘威望’逼迫他们‘放人’。 可是台上的人哪里挣得脱。芦笙手们也不卖账,就是死死地揪着这两个人,把他们拉到了侧面的台阶旁,从台上押了下来,朝评委席走了过来。 事情越来越向着大户不想看到的方式发展了。 要是这两人被押到自己面前,这里还有其他的‘评委’呢,还有后面一层层捅上来的观众呢,这下,‘观众’们就有好戏看了。 大户集中生智,朝着前面跑了两步,冲到着的两人前,‘叭叭叭’就是几巴掌,又伸出手,从前面抓住两人的衣领,使劲地朝自己的身边扯,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了: “哪里来的歹徒,竟敢在我们的芦笙舞会上撒野,今天,我不收拾你们,就不算是娘养的。” 其实,他是想着,这样把两人从对方的手中夺过来,再顺便骂上几句,然后趁势好叫他们滚蛋。也好让自己在接下来的事态中,不再这么被动。 可是,这一伙芦笙手,就像是懂得他的用意一样,随便大户他怎么拉扯、怎么推搡,可就是不放手。推到最后,也没能将两人从对方的手中‘争抢’过来。 这时,其他的评委们也都赶了过来。后面的人也挤了过来。 这其中,有眼尖的,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人是从哪里来的。 “啊,这不就是某某村的吗?可不是从外面来的歹徒啊。” “哎呀,还真是吓我一跳,我还真以为是哪里来的歹徒,接下来还会干什么坏事,原来就是本地的啊。” “哎呀,这怎么的,本地人还在芦笙舞会上去破坏别人芦笙队的表演,这就奇怪了哈。这是为什么呢?” “哎呀,今年的锦鸡王,看来又没有着落了。又要等明年去了。” 围观过来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都在猜想着今天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其中,只有幕后‘操纵’这件事的‘大户’知道。在别人的议论声中,大户脸上也不好看,红一阵白一阵的。 “好啦好啦,大家退后一点,这个事情,等我们来处理。” 主办这次活动的人以及评委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围观的人们拉开,劝退到后面,由他们来处理这件事。 人已经认出来了。是什么原因也不用再去讨论了,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了。干扰了这个芦笙队的表演,是谁最得利,当然就是现在场上比分获得‘第二’的大户所在的村寨了。而现在,扰乱这场芦笙的,恰恰就是这个寨子上的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可是,大家当作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怎么把这事揭穿出来。 几个主办的人还有其他的评委(大户评委除外),只好悄悄地把另一个村寨的芦笙队人员叫到了另一边,商量着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你们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吗?” “哎呀,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我们进入决赛以后,你们其中有一个评委,也就是现在在那边的那个人,找到了我们,说是叫我们在决赛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让一让另外一个队,把锦鸡王的名誉让给他们。” “那你们怎么不按照他给你们说的那样去做呢?他们没有给你们好处吗?” “说了,他们可以给我们好处,可是,芦笙舞会,是我们这一带一年一度大家喜庆丰收的日子,争取锦鸡王这个荣誉,也是各个村寨大家不成文的规定,哪个村的芦笙吹得最好,芦笙舞跳得最好,锦鸡王的荣誉就给那个村,我们村寨有这个实力,为什么不能去争一下呢?” “可是,现在,这个事情闹成了这样,今年的芦笙舞会就不会有结果了。” “其实,我们得不得这个锦鸡王都无所谓,如果是他们名正言顺地赢了我们,我们恭喜他们的胜利,明年我们再来争夺。可是,以这种方式叫我们把锦鸡王的荣誉让给他们,我们还真有点做不到。” 这边,大家正在讨论这个问题,那边,大户评委也怕这边再讨论出个什么更不好的结果来,所以,他也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芦笙舞比赛,今年,这就没有结果了,大家散了散了,明年的秋收后再来比比。” 毕竟,在这一带,大户所在的村寨还是比较大的,平常他的势力也不算小。今天这事,明显知道是他在其中搞了鬼。可是,一定要把这个事情扯清楚的话,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如就这样糊乱的散了。这个结果,虽然有点让人好笑,可是,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式。而关键的,大家心目中认为可以得到这个冠军,也就是锦鸡王的这个村寨里的芦笙手们是否愿意。他们的芦笙舞还没有跳完,没有跳完就没有分数,没有分数就不能说是这个冠军就一定是他们的。如果真要颁给他们也不符合。 所以,如果真的按大户评委的提议,今天的芦笙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不了了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关键是他们同不同意。 这样,这伙人又把另一个村寨芦笙手们拉到一边,商量着这件事。 “今天,这个事情闹成这样,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今天,如果真的要把这个荣誉发给你们,可能还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事情,当然,这个荣誉也不可能再发给他们村寨了。所以,我们想,今年的这个锦鸡王,是真的不发比发要好得多,你们认为呢?” “呵呵,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因为争抢锦鸡王的名义而来的,对于我们来说,得不得、有没有这个锦鸡王都无所谓。从历史以来,我们都没有得到过这个荣誉也还不都是一样。只是我们也不想让这个荣誉以芦笙舞会以外的其他因素而给了不该给的人。为也给某些人一个台阶下,今天的锦鸡王不发也行,我们没意见,但是就是不能发给那些想以其他方式得到这个荣誉的人。” “好,那就谢谢你们理解我们的工作了。今年的锦鸡王荣誉称号,不发了。” 这时的‘大户’早就没脸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他听到一点点关于今年的锦鸡王荣誉不发以后,悄悄地就离开了场地。赶着回去收拾那帮‘饭桶’去了。 今天,虽然他们阻止了另一个村寨得到锦鸡王,但大户的损失也不少,不但在今天的这个场合自己的颜面扫地,还有自己默默地下的那些赌注也将血本无归。还有自己的‘威望’也在今天的场合下大大受损。 在外面输得很‘惨’的大户人家,只能早些回去‘窝里横’了。看来,那群饭桶,又要有好果子吃了。 这边,其他的主办人员,宣布的今天的比赛结果。这个结果是大家意料得到的,也是大家想不到的。准备了几个月,争了一天,结果是没有结果。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吗。 有些人就不愿意了,在下面吵了起来,一时舞台下面,尖叫声哨子声吼声骂声响成一片。有为认真比赛者鸣不平的,也有对捣乱者没受到处罚而不满的,也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时间整个场地吵得根本就听不到上面在说些什么。 这次芦笙比赛,就这样不太光彩地草草收场了。 那个本来应该得到这次芦笙会上锦鸡王的村寨的芦笙手和盛装妇女们,脸上挂着笑容,满不在乎地在大家的同情声支持声祝贺声中愉快地离开了。 这里,又留下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又一次芦笙舞会尴尬的结尾。 这就是很早以前,仰亚就听爷爷讲过的故事。那个时候,因为芦笙而在附近各个寨子里结仇的不少。 而现在,仰亚可不想在这个时代再发生好样的事情。所以,他愿意坐下来和所有喜欢芦笙、热爱芦笙的人一起,大家好好地谈谈。好让芦笙有一个好的结果。 这就是今天,仰亚愿意坐下来谈的一个目的。 他希望这一代的芦笙及芦笙舞有一个好的发展。 0172、大芦笙队 0172、大芦笙队 仰亚和他的芦笙队吹完了这家的芦笙后,主动找到了在半路上拦着他们说是抢了他们饭碗的人。大家一起商量,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这个办法,是要让本地的芦笙及芦笙舞得到更好的发展,又要让各个村寨不再像过去一样,因芦笙而产生出其他的不愉快来。 仰亚今天表现出来的真诚和大度,也让另一群人打消了对他们的敌意。所以,才能好好地坐下来谈。 仰亚看到大家气氛稍稍好转,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芦笙、芦笙舞,本就是我们这一带流传下来的民族民间文化,也是各村寨中各种喜庆场合的一种娱乐形式。只是现在,吹芦笙跳芦笙舞的人越来越少了。所以,才让人觉得芦笙距离我们有点远。当然,现在,我们吹芦笙也不用再为谁去吹了,完全出于我们自己的一种娱乐活动。我们各个村寨之间本来也不存在什么竞争、抢饭碗之类的。所以,我想,我们不如成立一个大的芦笙队。不知道大家认为可以不?” “嗯?大的芦笙队?怎么个**?”对于仰亚提出来的大芦笙队,一下子大家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大芦笙队,也就是我们附近的各个村寨,大家愿意吹芦笙的,都集中起来,成立一个统一的芦笙队。” “统一的芦笙队?” “嗯,现在,我也听说了,有好几个寨子都成立了自己的芦笙队,还有几个寨子也正在想着成立。可是,也还有一些,由于人数较少,会吹芦笙的本来也没有几个人,所以,即使想成立也找不着人。就现在我们已经成立的,真正的也没有几个芦笙队的水平达得到接待所有的红白喜事的芦笙唱堂舞的水平,这样,对于我们的芦笙发展也不好,对于那些有意请我们去跳芦笙的人家,也不是一件负责的事。 “就拿你们这个寨子的芦笙队来说吧,我还没有真正地听你们吹过,还真不知道你们的水平如何。可是,如果你们真的水平不错的话,那你们本村的喜事为什么不直接请你们呢?再说了,如果你们真的吹得很好了,甚至比我们还吹得好,那又何必担心我们来抢你们的饭碗呢?那我们的芦笙队根本就进不了你们的寨子。 “所以,这也就说明了连你们自己心里也没底,才担心我们来抢饭碗了。” 旁边的人听到了,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有人说: “那我们哪里比得了你仰亚啊,你可是我们这一带芦笙吹得最好的,又在公社宣传队呆过,又到国外演出过,我们那点,和你比起来,那相差就太远了啊。” “那就是,所以你们才担心我们来,才在村口堵我们。” 大家听了,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所以,我说成立大的芦笙队,也就是,我们把喜欢吹芦笙的人都集中起来,由我来给大家作培训,你们的芦笙水平不就提高了吗?” 大家一听,这才高兴起来。 “这样,那肯定好啊。可是,你愿意把你会的那些都教给我们吗?”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大家都会吹芦笙跳芦笙舞了,那不是好事吗?我为什么不愿意呢?” “人家不是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啊。” “不会的,我把我会的都教给你们。然后,你们再到自己的村寨来,组织起自己的队伍来,那肯定比现在的水平高多了。以后,你们村寨里有红白喜事,就先让你们村寨里的芦笙队来吹,实在应付不过来的,再把我们请过来,配合着你们一起吹一起跳,这不更好吗?你们说是不是?” “这样,那当然好了,我们没意见,至少今天我们听你说了,我们寨子是愿意的,就不知道其他的村寨是不是也是这么想。” “今天,也是我第一个在你们寨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其他的村寨我也还没有联系过。如果你们觉得这个办法还可以,那就算你们寨子答应了,我们再去跟其他的村寨说说,我想大家应该都会答应了。” 这对于其他的寨子肯定是好事,他们本来就忌讳仰亚他们寨子芦笙队的实力,况且仰亚他们又是第一个成立起来的队伍,那后面成立的这些芦笙队,说什么也不可能和仰亚他们的芦笙队相比的。所以,他们也才想起了那个阻止仰亚他们来自己寨子吹芦笙,想用这种‘占地盘’的方式,让仰亚他们不再到自己寨子来,而能够在自己寨子占有主动权。 可是,虽然是一个寨子,可是谁家的喜事不都想请最好的芦笙队呢。其实他们的这种方式也阻止不了仰亚他们。 如果像现在仰亚说的,他们可以到仰亚那里去重新培训,再在仰亚的带动下成立自己的芦笙队,那在水平上一定会有很大的提高。不是更好吗?所以,这样的好事,是没有人不会答应的。 就这样,这个村寨就算是答应下来了。 在回去的路上,仰亚的芦笙队员们都还在埋怨仰亚。 “仰亚,你真的要把附近村寨里的芦笙手一起招集过来一起培训吗?把他们培训好了,各村寨都吹各村寨的,那我们以后还有地方吹芦笙吗?” “怎么没有?而且这芦笙本来就不只是我们一个寨子在吹,以前可是每一个村寨都有的,我们怎么能阻止其他村寨里没有芦笙队呢。” “可是,你这是自己在给他们培训起来啊。” “这没有什么,大家都会吹芦笙,寨寨都有芦笙队,这不是好事吗?那以后,我们就不用担心我们的芦笙没人吹了。芦笙也就不会失传了啊。” 大家也说服不了仰亚,也看不懂仰亚。可是,仰亚说要这样去做,大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那就按着仰亚说的去做吧。 第二天,仰亚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九爷。九爷倒支持仰亚这样去做。九爷知道,如果不是仰亚说起来要成立什么芦笙队。在这寨子,除了就像他这么**十岁的老人还有几个会吹芦笙外,后辈们,除了仰亚是个特例外,是真的没几个人会吹芦笙跳芦笙舞了,那芦笙舞就真的要随着他们一起走进棺材里去了。想想以前大家对芦笙的热爱,想想以前芦笙给大家带来的欢乐,如果真的就这样没有了,九爷也觉得可惜。所以,他支持仰亚这样去做。 而对于吹芦笙有没有钱,赚不赚钱。其实,现在每一个家里,靠的都是种田种土、养鸡养猪等才是主业,芦笙吹得再好,收入再高那也只算得上是‘副业’。想比于收到的钱,九爷也觉得能让芦笙继续地有人愿意吹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九爷的支持,仰亚就更是下定了决心;有了九爷的支持,其他人也只好听从仰亚的。 没过几天,仰亚就把寨子里的芦笙手们找来,叫他们到其他的寨子里去,说服大家来参加芦笙培训并成立‘大芦笙队’。 经过几天的努力,各个村寨也都有了消息,当然大部分村寨里的芦笙手们都是愿意的,也有少部分村寨里的人,还搞不清楚仰亚这到底想干什么,所以,还迟迟不能答应下来,都抱着一种‘等等看’的心里。也有的人,还是最原始的那种想法,只想着自己一个小村寨自己的利益,也就是像第一个村寨那样,只要仰亚他们以及其他的村寨的芦笙手不到他们村子里去吹就行,把他们村寨里的芦笙都留给他们自己吹,各自为阵,互不干涉。 对于这样的村寨,也只能由仰亚进一步作下面的工作了。 首先,仰亚还是把所有附近村寨里已经成立了芦笙队的,把他们的芦笙队负责人找来。那些还没有成立芦笙队的,也找一个有一定芦笙基础或者是在寨子里说话的点‘份量’的人找来。先把这个事情说清楚,才能去带动大家。 这样,仰亚找了一个不太忙的天,提前通知大家来开了个会。来的都是各村寨里的芦笙队负责人以及芦笙队代表以及村寨里有组织能力的人。 仰亚又一次把以前存在的各个村寨之间因为芦笙而产生矛盾的问题和大家说了一遍。也把现在各村寨里已经有了芦笙队以及还没有的芦笙中,存在的不足等跟大家说了。 芦笙及芦笙舞,本就是我们附近这些民族村寨特有的民族文化表现方式,一定要好好地传承下去。如果大家成立芦笙队仅仅就是为了能够赚到那点小钱的话。而不顾芦笙这种民族民间文化文艺的发展的话,那总有一天,芦笙文化是会发生变化的,是不能长久地去发展的。 会上,九爷也对大家说了,他看过以前芦笙舞在本地发展的情况,也知道那个时候人们对于芦笙的敬仰和崇拜,也看到过过去那些大户因为芦笙的荣誉而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对于近几十年芦笙的落寞和慢慢消失,九爷作为过来人,也有几分担心。他也希望大家能够像仰亚说的那样,把芦笙舞好好地组织起来,好好地培训,让更多的人懂得芦笙、会吹芦笙、会跳芦笙舞。让后辈小孩们也知道这是我们民族文化的一部分,是不能丢的。 有了九爷的说服,好歹大家能够听进去一部分。也都抱着一种试一试的心理,想看看仰亚下一步的打算。 仰亚又重复一遍他把各村寨的芦笙手叫过来培训,然后再由他们到各村寨去培训的想法。然后培训好了的各村寨的芦笙队统一起来,成立‘大芦笙队’。 大芦笙队主要是用来与各个村寨小芦笙队之间的交流,也可以在各村寨的芦笙队之间形成相互配合、互相促进的一种方式。 通过大芦笙队的培训,各村寨之间的水平就不会相差太远,也就不会出现哪个村寨的芦笙队太差,而本村的人都不想请而跑到外面去邀请其他的芦笙队的做法。那样,做不好就会出现像以前一样,芦笙队与芦笙队之间产生矛盾,甚至形成仇恨。 对于一些小的村寨,成立不了自己的芦笙队的;还有有可能一天之内一个村寨里就有几场需要吹芦笙的喜事的,就由大芦笙队这边来统一协调、相互配合。这样就不会再产生芦笙队与芦笙队之间的矛盾。 这样,对于整个芦笙的水平和发展也是好事。就不会再有人会只想到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只想着吹吹芦笙,敷衍了事。芦笙手及芦笙队就能够专心于提高自己以及自己芦笙队的技术水平,而不是去考虑如何‘抢生意’。 而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由大芦笙统一来解决,有什么好的方法,大家也可以统一交流,共同提高。 仰亚的这个想法,最后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消除了大家相互之间的顾虑。只是,大家都觉得,在这一片,虽然看着一个寨子跟另一个寨子不是很远,可是,要想抽出时间大家统一来培训,可能还是有点困难。这来来回回的也不是很方便。 最后,大家商量出一个办法就是,由仰亚确定时间,再由仰亚确定由仰亚这边派人到具体的村寨里去开展培训,可能大家还更能够集中一点。 仰亚也接受了这种方法。所以,培训的事也就这样定下来了。但是,这要做培训的,除了仰亚,也没有几个人做得来,如果所有的村寨都采取要仰亚单独过去培训的话,那确实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最后,还是九爷给仰亚解了围。九爷答应,他可以帮仰亚去带几个村寨的培训。可是,九爷都将近九十多岁了。仰亚学是有点担心。 “九爷,你这么大年纪,你去,不太方便吧?” “这有什么,我去还是比较合适的,至少我没有你们年轻人那么多事、那么忙,我在家里也是呆着,能够出去走走,反而还是件好事。我动作慢,我到一个村寨就多住几天,也没事。” “到了村寨里,倒是没事,可是这来来回回的路上------” 其他村寨的人听到这样说,就主动地站出来。他们愿意安全地接送九爷,只要是去到他们村寨,接送的事就由他们解决。然后轮流到下一个村寨,又由下一个村寨来接送。 这倒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好办法。 所以,培训这事,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就等着仰亚和九爷安排下去培训了。可是,这接下来发生在培训过种中的事情,却又让仰亚和所有的芦笙手们感到悲痛—— 0173、老将出马 0173、老将出马 对于芦笙培训这件事,九爷可比仰亚更加的积极。开会结束没几天,九爷就来找到仰亚说,他要到其他的村寨里面去搞培训了,问仰亚这边怎么安排,他具体走哪些寨子。 “九爷,你不用那么着急吧,我们这都还没有准备好呢。” “哎呀,这有什么要准备的,拿着芦笙走就行了呀。” “可是,你这,可能还是要有人来接你才行吧?你这么大年纪,一个人走,我们也不放心。” “那你就明确我到哪几个村寨去,再叫那边的人来接我就行。” “好好好,我这马上就跟你联系。” 仰亚也不知道,这一次,九爷为什么这么的积极。也许就像别人说的,‘老牛自知夕照短’吧。 第二天,仰亚马上联系了人过来接九爷,九爷就开始了他的芦笙培训之路。 九爷也没带什么,就只带了他那把老芦笙。和一两件换洗的衣服。一路跟着来接的人,朝着另一个村寨走去。 九爷,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走远路了。在家里,由于九爷的身体也还算硬朗,所以,他也能帮家里做力所能及的事,放放牛,喂喂草,做些简单的饭菜等,也还是做得来。可是,山上的事,家里就很少人他做了。 其实,他这次出来,家里的人是不放心的。可是,他自己一直坚持自己要出来,家里人也没办法。而且又是去教他自己喜欢的芦笙,所以,家里人也不好怎么阻拦。这还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仰亚来叫他吹起了芦笙,九爷的精神又比过去好了许多。自己一个人在家心情也好了许多。所以,这次,他一定要去,家里人看他高兴,所以,也没有太多的阻拦。 说真的,九爷能出来,他的心情是好的。一路上,由于九爷是老人,走的也就不是太快,两个人由着九爷慢慢地在那些田间地头,山林坡边,慢慢地走着,九爷东看看西瞅瞅,又回忆起很多他以谫的事情来。哪个坡他以前曾经去过,哪片树木又是他们年轻的时候种植的,哪一条水渠又是他们年轻时修的。修水渠时又遇到了哪些困难等等,一路上,都只是听到九爷一个人的声音。 来接他的两个人,出于尊重,也没有打断他的话,而且还不停地在这边附和着,时不时地还问问九爷爷以前的事情,这样更让九爷来了兴趣,能说的东西也就更多了。 一路上走着说着,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由着九爷,反正也不觉得很累。走了约有三四个小时,终于走到了第一个村寨。 主家人,是早已经得到了消息的,也就是其中一个去接九爷的芦笙手的家。在他昨天走之前,他也跟家里在打了招呼,说是今天早上就要把九爷接过来。可是,家里的人没有想到,他们一直到中午的这个时候才到家。他们的饭都准备好久了。 “你们怎么现在才到啊,不是说早上就来的吗?” “是啊,和九爷一起走,走走停停的,就稍微慢了点。” 九爷停了下来,虽然他还是满脸笑容的,说自己不累,是自己挺熟累了年轻人。可是,能得出,他也有些累了,头上已经微微有了汗水。 “九爷,你辛苦了啊,走了那么远的路。”家人忙着给九爷到杯水过来。 “哎呀,是老了,走不快了。” 歇了一会,家人就开始摆上了饭来。 在吃饭的时候,九爷就提起芦笙培训的事。 “九爷,你不用忙,先休息一下,下午我再去通知大家,晚上或者明天就集中起来学习。” “还要等明天呀,我以为你们人早就已经叫齐了呢,一来就可以培训了呢。” “没有,哪有这么快啊。” 能看得出,九爷也是个急性子。 “哎呀,这不又要耽误半天时间了。” “没事,下午你好好休息一下,走了这几个小时,你也累了,休处休息,晚上或者明天我们再开始培训吧。” 吃完了饭,九爷一再地吹着这个芦笙手去召集人来。他也没着什么休息,就开始翻腾起自己的芦笙来。看来,他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整理好自己的芦笙,家里人又叫了他几次,叫他休息一下,九爷才走出门来,在外面望望山,看看树。 那些山,有些他熟悉,也些他不熟悉,就如这些寨子里的人一样,老一点的,像他这样年纪的,他能叫得出几个人的名字来,再一点的,有的人认识他,可他却不认识别人了。可是,像九爷这样年纪的,其实这个寨子里已经不多了,还能走得动的,就更少了。 像这种山区里的村村寨寨,来来去去的都有些转折亲戚,九爷就和芦笙手的家人聊起来,他说的的一些老人,好多都在了,他也知道这个寨子里以前发生的一些事。聊着聊着,这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芦笙手回来了,整个寨子转了圈。有几个人答应晚上过来看看。还有更多的人,可能要在明后天,把手头的活干浣了才能过来。 这也没办法,农村的活就是这样。做完了这样的事,又有那样的事在等着你。看着挺轻松的,其实,每时每刻都在动着脑子。 晚上的培训,还是按照九爷的要求开始了。虽然来的人不多,但是,通过这一段时间仰亚他们的带动,到各个村寨里来吹过芦笙跳过芦笙舞,所以,对于村子里那些对芦笙还有一点兴趣的人,还是来了。 能有人来,九爷很高兴,才刚刚放下碗,他就要开始培训了。 说起芦笙,九爷可是老手,那些以前关于的故事,九爷随便就能说出好些来,这也吸引了这些来学习芦笙的人。也就算是九爷培训的开场白吧。 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九爷的‘课’就要开始了。除了故事,九你还说了关于芦笙在这一带村寨里,以前对于芦笙的喜欢和爱戴,也有些对于芦笙特别执着的人。也有些在芦笙及芦笙舞上特别能干的人,比如仰亚的爷爷,那就是那一代人里面,在芦笙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不管哪种场合,只人有他在,没有他用芦笙摆不好的事情,没有哪次比赛他有输过的。 九爷说着主像是在说他自己一样,充满着自豪和骄傲。也透露着欣赏和羡慕。 然后,九爷又说到了仰亚,讲到了小时候的仰亚对于芦笙的痴迷还有他爷爷对他的深深教诲。所以,仰亚也是现在这个时期在芦笙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仰亚是得到了他爷爷的真传。 至于现在仰亚想的要在各个村寨里搞好芦笙培训的事,九你也给大家讲了。现在,慢慢的农村的老百姓的生活也慢慢地好起来了,农村的温饱问题也已经基本解决了。人们又想起了原来身边这些‘好玩艺’来。在一些喜事堂中,也慢慢地有人想起了用这种方式来增加一点喜气和欢乐。所以,能到一点芦笙和芦笙舞,应该会得到大家的认可的。会得到别人的尊重的。 当然,这样一来,芦笙及芦笙舞也就会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不会丢,不会失落。这些都是对于民间的东西的一种保护。 有了九爷的这一通‘大道理’后,今天来到这里的几个人,再也没有了什么顾虑,在他们心里,已经默认了九爷的话,学习芦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其实,今天能来的,对于芦笙,多多少少都会那么一点点,只是在大场合中不敢出来表现,拿不出手而已。今天,有一个‘老师’再来认真地指导一下,给他们打打气、鼓鼓劲,大家一放开胆子,这芦笙就出来了。 大家也觉得,像九爷这样**十岁的老人,这么远的跑过来要教他们芦笙,既然人都来了,也没有不想学的。所以,都认真地跟着九爷学着。 这一夜,九爷教得很认真,也很卖力。‘学员’们也很争气。经过九爷这么一指点。今晚的芦笙,就有点样子了。 这也让九爷爷非常高兴。 今晚,从刚刚吃完晚饭到现在,要不是乡村里各家相隔还有很多的山路,说不定,九你还想着再多教几个小时,为了考虑大家晚上要早点回去,所以,九爷才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培训。说是提前,其实也已经是晚上十点十一点钟了,在平常正常的农村,这会子,大部分的人家都睡觉好久了。 有了第一夜的学习,第二天晚上,来的人又多了一些,因为白天大家都忙着农活,在白天集中学习好些人都是来不到的。所以,九爷他们就纯粹的改在了晚上。只是这样一来,九爷爷又要辛苦些。白天家下来的九爷也就会在田间地头走走,这也是他休息的一部分了。 今天晚上,九爷又在昨天学习的基础上,增加了很多新的知识。对于今天刚来的,他又单独人他们开了‘小灶’。所以,也没有影响到大家的进步。 几天下来,这个寨子的芦笙队,在九爷的带领下已经起得了不错的进步。完全可以应付一整套的各种农村芦笙唱堂舞了。 至于九爷,这久也一直就生活在这个村寨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接他来到的这个芦笙手家。大家也像对待自己家老人一样的对待他。九你也生活得很高兴,也很满足。再有几天,九爷就要到下一个村寨里去了。 同时,仰亚他们也挑选出了两三个可以胜任芦笙培训的人,就在附近其他的几个村寨里对大家进行了培训。同样,他们的培训也只能在晚上进行,布像仰亚他们这样的‘年轻’的,就只有靠着他们每天晚上提前赶过去了,培训完了,又才连夜赶着回来。这样一来,其他仰亚他们培训的时间还没有九你这边的多,所以,相对来说,他们的培训也就慢了些。 九爷这边结束了一个村寨。就有下一个村寨的人来把九爷接走了。又到下一个村寨去培训了。这段时间,九爷基本都没有回家,就是有些需要换洗的衣服等,也是托人带了过去。 其实,大家都劝着九爷休息休息,可是,九爷来了兴趣,也就记不得要休息了。 来到下一个村寨,九爷和在上一次村寨一样,马上又投入到他的培训当中。 在这段时间内,九爷还有仰亚他们的培训,各个村寨之间,也有人员流动走亲戚,所以,相互各村寨之间,也都知道了仰亚他们在各村寨搞芦笙培训。所以,当九爷来到下一个村寨时,召集从方面就比上一个村寨要容易得多,来的人也有更多一些。九爷的兴趣也是越来越高了。 这一个寨子培训所用的时间,比起上一个寨子,要快得多,没用几天,就开始可以形成队列一排练芦笙唱堂舞了。 排练好了芦笙唱堂舞,九爷就又要被接到下一个寨子了。 而仰亚他们那边,也完成了好几个寨子地培训,都差不多接近尾声了。 九爷这边,也就剩这最后一个寨子。九你可不想自己落在后面,所以,他也有点想赶时间,争取在仰亚他们那边培训完成时,他这边能提前完成。所以,九你这边,也适当地第天增加了一定的培训时间。好在,这个寨子一个小寨子,大家居住得也还算是相对集中,所以,在九爷的要求下,大家开始来了几个晚上的加班。每一个晚上都教到晚上的十二点过后。 看看,培训就要接近尾声了。这天,九爷加完班也是觉得有些身体发热,他就自己到后厨打了些冷水来自己冲了个冷水澡。 山间凉凉的山泉水,冲在身上,凉凉的,还算是舒服。可是,冲好凉以后,九爷却更是没有了睡意。 这时,主人有早就已经睡下了。九爷也不好去打扰主人家。他静静地走出屋来,一个在外面坐了一会,吹吹半夜的凉风。 这种感觉,九爷已经是好几十年没有享受过了。那是要在年轻的时候才享有的。吹着风,九爷不由自主地就回到了过去。 过去的芦笙场; 过去的芦笙舞; 不有已经故去的九奶奶------ 想着想着,再一囝风吹来的时候,九爷感觉到有一丝冷意。他知道,在他这个年龄,不能再多吹这样的风。所以,九爷一个人又悄悄地回到的房间。 这时,已经能够听到远远的鸡叫声了。可九爷还是睡不着。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九爷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可是再一次醒来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头有些疼,有些晃。 九爷病了。 所有的芦笙手,包括主人家都劝九爷休息,可是,这个时候的九爷却有点想回家了。他觉得吃两付草药应该就没事了。他要抓紧时间培训完,然后早些回家。 这样,九爷他们又连续加了两天的班。 两付草药九爷的病一点都没见好转,反而有点更严重的迹象。 九爷要急着回家,所以,几个芦笙手连夜把九爷送了回去。 回去几天后,九爷的病就加重了。 0174、与山共鸣(眠) 0174、与山共鸣(眠) 九爷坚持到他参加培训的最后一个寨子,这天晚上突然得了风寒。本来寨子上的芦笙手们都劝他休息两天,可是,九爷却不肯停下来。他想坚持这最后几天一次性培训完成,就可以回家了。也就算完成了这次的任务。 在农村,有点小感冒风寒的,大家也没有把这当回事。有药的,吃一两付草药,没有药的,挺过一两天也就过去了。这些小病小灾的,农村人很少上医院。 可这次,也许是近来九爷太过操劳,也许是有病熬了太久。等最后培训完成的时候,九爷甚至连咳嗽都咳出血来。 这可真的把这个寨子里的人,特别是几个吹芦笙的吓了一跳。大家征求九爷的意见,想直接把他送到医院。可是,九爷却坚持着要先回到家里。大家没办法,只好连夜把九爷送回了家。 仰亚他们一得到消息,马上就要把九爷往医院送。大家各自准备东西。 这时,九爷拉着仰亚的手说: “仰亚,叫大家别再忙活了。我不去医院了。” “不去医院?九爷,你现在病得这样严重,早就应该把你送走医院去,不去医院,这病不是越来越严重吗?” 这边,送九爷回来的人也还没有走,一直在旁边埋怨着自己,是他们把九爷拖了这么久。所以,心里对仰亚也有些惭愧。 “九爷,你一定要走啊,我们和仰亚他们一起送你去。你放心,我们抬着你,用不了多长时间。” 九爷还是握着仰亚的手,环顾一周,看着大家,然后有些无力地说: “不用了,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情况,你们不要再为我操这份心了。我也不想再离开家了,你们就让我待在家里吧。” 听到九爷这样一说,大家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每个人,在心里头都是一紧。 没办法,大家只好把村寨里的老中医请来,给九爷把把脉,看看‘病情’怎么样。然后看是不是再给九爷开一些草药。 很快,老中医就请到了,他的年纪跟九爷差不多大。坐在九爷的床前,两只同样苍老的手握在了一起。九爷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老中医在他的手上按着。老中医微闭着双眼,感受着由他的手指传过来九爷的脉搏。 检查完毕,老中医把九爷的手慢慢地放进被子里。仰亚及大家都一直围在后边。正想着问问九爷的病到底怎么了。老中医指指屋外,然后他自己首先走了出来。后面的人也跟在了他的后面。 “中医老伯,情况怎么样?” 老中医不慌不忙,用自己的大烟锅装了一斗烟丝,然后凑到自己的嘴边。吸了两口,慢悠悠地说: “不用了,不用了。” “老伯,什么不用了?九爷不用吃药了,那就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不光是药,连饭也不用准备了。” “什么?不用准备饭?!” “你们不懂,像我们这样的老人,没有病就是好事,一旦有病,那也就是说不用吃饭了。他,这最多熬不过十天。有些事情,你们该准备的就准备吧。” “老伯,你是我们这一带的老中医,这附近,好多的人,好些的病,都是吃了你的药好的,我们还有好多的事情需要九爷教给我们啊。你看能不能再帮他开一两副药试试,你要什么药,我们上山去帮你采都是。” 仰亚是否有点带哭腔地对老中医说。 听了这话,特别是另一个寨子的几个芦笙手,‘噗通’一下就跪在了老中医面前: “老伯啊,你一定要把九爷的病看好啊,要不,我们几个-------” 老中医脸上面无表情,又吸了一口烟,还是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药医有缘人,我的药,对九爷来说,已经是无缘了!” ‘老兄弟,老兄弟——’ 大家还在外面求着老中医,求着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给九爷把药开来,却听到屋里传来了九爷轻微的叫声。 老中医第一个转身进了屋里。 “老兄弟,你就不要再吓唬孩子们了,也不用瞒着我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老兄弟,像我们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可怕的。” “老哥,我是真的-------” 老中医握着九爷的手,自己的老泪也开始流了出来。“要不,我还是叫他们送你去医院吧?!” “不、不,不用,你们,还、还是让我就死在这老屋里吧,哪里也不用为我安排了。” 老中药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最后,老中医还是给九爷开了两副药,不过,这也仅仅是帮助九爷减少些疼痛而已。 老中医走了,仰亚把他送到寨子门口。一股子莫名的凄凉从仰亚的心底深处冒了起来,送别老中药,就好像送走了九爷一样。 老中医走了好远,仰亚还在路边无神地看着远方,看着那片夕阳慢慢变淡,看着那一带远山慢慢变得无色。 一阵风吹过,仰亚听到了远处那夜莺的啼唱。 等他回到九爷那里,其他的人还在那里守着。仰亚就对另一个村寨的几名芦笙手说: “也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可是,九爷这边;仰亚,这都怪我们,是我们——” “哎呀,什么也不用说了,老人的事情,说来就来,这也不能怨你们。你们就放心地回去吧,这里,还有我们呢。” 几个芦笙手,怀着无比内疚的心情,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并且一再地要求仰亚,如果九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仰亚一定要通知他们。仰亚一一答应了。 送走了大家,这里就剩下仰亚等几个本寨子里的芦笙手了。晚上,九爷又慢慢地睁开了眼来,看着仰亚他们: “仰亚,刚才,我、我又遇上你爷爷了。他要来叫我过去了,他还怨我,没有把原来我们会的全部教给你呢。” “九爷,你快别这么说,等你好过来了,你再教我们吧。” 九爷微微一笑,说: “唉,其实,我会的,我都已经教给你们了,包括这几天的,这都是我会的。我哪能跟你爷爷比,我本来就没有他会的多啊。” 停了停,九爷又说: “仰亚,我想起了我和你爷爷我们那个时候,吹芦笙多快活啊。现在,你们又可以自由自在的吹芦笙了。经过这一次的培训,大家又对芦笙有了兴趣,我、我高兴啊,我终于又看到有人吹芦笙了。其实,我比你爷爷他们幸福——” 仰亚默默地点点头。 九爷没有像老中医说的能熬过十天,到第六天的晚上,九爷就再也熬来住了。 在仰亚他们哭着喊着的时候,还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过,九爷闭上眼的时候,他的脸上是露着笑容的,嘴角也带着微微的笑意。或许正如他说的,他比仰亚的爷爷走得幸福,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又有人开始喜欢上芦笙了。又有那么多人愿意吹芦笙了。 也许,这就是他走得高兴的一个原因,也许就是他一直要坚持自己完成最后一个村寨的芦笙培训的一个原因。 九爷的走,对于仰亚他们来说,确实是一种遗憾,也是一种悲痛。确实,仰亚他们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九爷的指导。有九爷的存在,也许就是仰亚他们的精神支柱。现在,九爷走了,一切就只能靠他们自己慢慢地向前走了。 九爷是第六天的傍晚走的。 随着那一片慢慢落下的夕阳,那最后一片灿烂的云彩,或许会在另一边给他作伴。或许会在九爷去找仰亚的爷爷的路上伴他一程。因为这夜没有月亮,九爷也会觉得孤单。 九爷的走,最惋惜的就是芦笙队。所以,这一天,这个寨子所有的芦笙手都守在了九爷的身边。伴着他走完最后也是最精彩的几步。 有一句广告:‘人生其实就是一段路程,最精彩的也就那么几步!’ 九爷最后这几步是精彩的,因为他没有把他和仰亚的爷爷他会的芦笙及芦笙舞全部带走,他把他们最精彩的一部分‘留’了下来,传给了后人。 九爷的去世,在附近的所有寨子都知道了。特别是那几个九爷培训过的寨子,没有接到仰亚的通知,他们自发地就过来‘看了’九爷。 九爷的灵枢被安排在他去世的第四天上山。 这天,是一个好日子。 天还没亮之前,天上下起了一阵毛毛细雨。像是在哭泣,像是在流泪。大家还担心雨会越下越大,会影响到九爷灵枢上山。 可是,等大家围着九爷跳完最后的一次芦笙舞时,雨却又停了下来。等大家随着鬼师的一声吼把九爷的灵枢空手抬出门时,天边却又升起了朦朦的月亮。 鸡叫了,天要亮了。 可是,月亮还在天空里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一位老人平安地‘走’向另一个地方。 ‘起灵’就要开始了。九爷家的亲人们,在前面拉着长长的绳子—— 天空沉默、芦笙幽怨。 亲人们怀着无比的悲痛,极不情愿的送着自家的老人。 仰亚他们由于要腾出更多的劳力来扶灵抬柩,就只能留下一批老的芦笙手来吹芦笙了,仰亚他们必须交换着用肩膀抬、用手拉着九爷的灵枢朝山上走。 剩余的芦笙手,本就是比九爷小不了多少的兄弟们,这久又是基本上天天在一起吹芦笙的。这突然的离别,对于他们又何尝不是一次兄弟般感情的决别。所以,那吹出来的芦笙,更多了那一份忧郁和悲伤、痛苦和难受。 声声如泣,曲曲如诉。 由于芦笙手的减少,再加上大家情绪的低落。芦笙,似有几分接济不上了。这是任何一个老人过世最忌讳的事情。可是,今天的具体情况就是这样,该怎么办呢? 前面,在艰难的山路上扶灵而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亲人、孝子们帮不上忙,一个寨子的劳力就是这些了。仰亚他们不可能能撤下来替换老芦笙手们。再减少几个年轻劳力,前面的灵枢就走不动了。 就在这时,山湾里响起了几声芦笙。 是谁?九爷家可没有什么远方的、能请得来芦笙的亲戚。 走近,是附近两个村寨的芦笙队们赶了过来。 “仰亚,说好的,九爷这边有事,你们就叫人来叫我们,可是------” “哎呀,我们也是被忙昏了。你们来了就好了,快快过去接一下我们的老芦笙手们。他们也快坚持不住了。” “仰亚,你们这也挺吃亏的,我们来换你们几个吧,我们来扶灵,你带你的几个芦笙手过去吹芦笙。” “还是你们——” “哎哎哎,别再推辞了,你们也挺累的了,我们来换换吧。” 这样,仰亚等几个本寨子的芦笙手就被换了下来,他们马上加入了老芦笙手当中。 有了仰亚他们的加入,好像老芦笙手们也有了底气,芦笙一下子就响了起来。 有了芦笙的节奏,前面扶枢抬灵的人也跟着芦笙喊起了有节奏的号子,这样,扶灵爬坡也觉得轻松了起来。 又有两个寨子的芦笙队赶了过来。有的加入了扶灵的队伍,有的加入了芦笙的演奏当中。 力量增加了,大家也觉得更加轻松,不管是上山、过河,前面的绳子一拉,后面的人一起用力,犹如平地。那些挡在前面的小树灌木杂草等,都被踩得差不多贴在了地上。 九爷的灵枢,要停在对面的那那座大山的山坡上,在那个平地,九爷可以天天看着他生活的寨子,看着他的亲人们的劳作、生活和吹芦笙。那是他早就已经定好了的地方。 又有几个寨子的芦笙队赶了过来,等到快要接近那座山坡时,附近十几个寨子所有的芦笙队都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芦笙吹出了一首共同的曲子《与山共鸣(眠)》,把整个山湾、山坳都引起了‘共鸣’,整个山湾也送回了一阵阵回音。 这是近几十年来,老人过世最热闹的一次,也是芦笙队人员最多的一次,也是芦笙吹得最好的一次。 在那座九爷选定的山坡前,还有一片梯田,几处荒地。 等九爷的灵枢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集中在了这几片梯田和荒地上,十几个芦笙队在不同的梯田或荒地里,围成了一圈又一圈,九爷的灵枢在最中央。 大家围着九爷,开始跳起了大型的《与山共鸣(眠)》。 大家吹呀跳呀,跳呀转呀,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那些银角银饰,发出闪闪的银光来,还有那此五彩的绣衣,也在阳光下飞舞着。几十上百把的芦笙同时响起,整个山间就是一种节奏。 山动了,树舞了,就连爱唱歌的山雀也跟上了节奏。 仿佛九爷这不是离去,而是一次关于他的音乐舞会,是在为他开的一次arty,或者是一次朋友聚会。 九爷是真的没有离开; 他只是想在这片他喜欢的山峦一起‘休息’一会。 然后再到另一个‘地方’去看看‘风景’。 去看看他的老友,看看他的老伙伴、仰亚的爷爷他们是否也在另一边唱着歌、跳着舞、吹着他们一生所爱的芦笙—— 0175、大芦笙队(1) 0175、大芦笙队(1) 通过仰亚以及九爷他们这一次芦笙及芦笙舞培训,附近的民族村寨里大多成立了自己的芦笙队,而且水平也有了显著的提高。也通过九爷去世这一次的活动,把周围所有村寨里的芦笙队们的心都凝聚了起来。 一段时间内,这一片民族村寨,凡是哪家有红白喜事的,都能请到他们想要的芦笙队,也都能听到大家想听到的芦笙曲和看到芦笙舞。 学校也加强了这种民族民间艺术课的开展和培训。现在,就连学校里的孩子们,都把芦笙舞当成他们娱乐活动的一部分。 这天,又有一个寨子的一户人家来找到仰亚,说是过几天他家有一堂喜事,要请仰亚他们过去跳一堂芦笙舞。 “你们寨子上,现在不是已经有自己的芦笙队了吗?干吗还要这么远的跑过来找我们啊?我们已经规定好了,你们寨子红白喜事的芦笙都由你们寨子的芦笙队来吹啊。你叫我们去,你与你们寨子里的芦笙队说过了吗?” “说过了的,就是我们寨子里的芦笙队叫我过来约你们的。” “嗯?这是为什么?他们给你家吹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叫我们去?” “不是这样的,是我想着请一个大一点的芦笙队,到时,我们家会更热闹些,所以,我不但请了我们寨子里的芦笙手,还要加上你们这边的几个芦笙队一起。” “啊,那就是说,你把你们寨子里的芦笙队和我们一起请了啊?你们家真有钱。” “哎呀,这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一堂喜事嘛,既然办了,就要办得热闹些,你说是不是?” “好的,到时,我们一定来。” 其实,这一家,不光是请了本寨子里的芦笙队和仰亚他们,同时,距离他们寨子更近的两个寨子里的芦笙队他也请了。 这家人,听说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打工,由于找对了路子,赚了不少的钱,还当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老板。 以前,却是一个在农村有点‘不务正业’的、二十几三十岁还没结婚的浪子。那时,在农村,没有一个女孩会喜欢这样的男孩,所以,他也一直没有结婚。 后来,自己也觉得在家里就这样混着也没多大意思,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跟着别人一起去了沿海,也就是农村常说的‘打工’。 这孩子,在农村,根本就不被人看好,也许是他的思维与他身边的人有所不同吧。可是到了外面,谁也不清楚,一混二混,他却比很多出去的其他人都混得好。 当时,走的时候,也就是一个二十几岁、在农村、在结婚这件事情上已经是‘非常危机’的人了。 今年年初,人家可是带着老婆以及两个孩子一起回来的。开着车,那可是这个寨子里的第一辆车啊。 这几年,也有那些乡镇干部、县领导偶尔的下乡,也会开着小车来过。可是,这农村自己买车开回来的,这还是第一次。 这可是这个村子里今年过年期间的第一大新闻。 不过,人家也不是那种过于显摆的人,还是和过去一样,该老人的还是老人,该打招呼的,人家还是像过去一样的打招呼,礼礼貌貌客客气气。就是那声音,却有点变了,说出来的‘乡音’也多了那么一丝丝的‘广话’。再加上人家两口子穿着的衣服,还有那微卷、发黄的、男女都一样长的头发。任谁说他们一家人就是这个寨子里的人,谁都不信。 可是,人家还是按着人家的生活节奏来。过完了年,也拜见了所有亲戚,也发过了红包、压岁钱。接下来,人家就在接着自己的计划开始干事了。 刚刚开春,这家人就开始在自己原来老房子的旁边,看好了一块地,开始琢磨要盖新房子了。 盖新房子,在这些寨子里,每年,特别是在冬天,总会有那么几家会盖上几栋新的房子,一栋栋的吊脚木楼,夹在其它的房子之间,这就是这个寨子的一种发展信息,也是这些寨前进的标志。 可是,这打工回来的老板,要盖的,可不是吊脚木楼。人家是要盖砖房,小洋楼了。这又是这个寨子的第一件新鲜事。他盖起来的,将是这个寨子里的第一栋‘砖房’。 通过几个月来的努力,砖洋房马上就要盖好了。白色的墙壁,红色的花窗(还没有盖上黑色的瓦)。比其他的木楼高出好些。真正的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了。 这几天,就是这栋‘洋楼’按照这里的‘进新房’仪式,要举办‘落成庆典’了。所以,也才请了仰亚他们好几拨芦笙队。 这寨子中的第一栋洋楼,比其它的房子高得多的大房子的庆典仪式,当然要请的芦笙队就不止一个了。所以,他不光请了本村寨里的芦笙队,还请了仰亚还有另外两个近一点村寨里的芦笙队。 仰亚等其它的两个芦笙队都是头一天晚上都要赶过去的,因为新房子的庆典,也就是‘上梁’(不管是吊脚木楼,还是现在的洋房)都是要在天亮之前做好一切,天一亮就要开始做‘上梁’仪式了。所以,仰亚他们必须要提前赶过去,也是为了避免上次仰亚单独赶夜路去吹芦笙那次出现的危险。 等仰亚他们赶到时,主人家早就在门前迎接着他们了。 其实,建这种以砖和水泥为主的砖房,真正到了要‘上梁’这一天,反而没有像建木那么紧张。因为,砖房在建筑的过程中,差不多都建好了。什么排扇(立木房的一种过程)呀、立房呀,这些过程都不用了。所以,主人也可以抽出时间来接接客人、陪大家聊聊天等。 仰亚他们能提前赶来,主人也特别高兴,带着仰亚等就在新洋房里介绍起来。 洋房,也就是砖房,仰亚倒是看到过不少,就连外国式的建筑,他也见过。可是,在这样的民族村寨里,在众多的吊脚木楼里看到这样一栋新建起来的白色的‘洋楼’,还真是让仰亚都觉得有些特别、有些新鲜。它虽然改变了原来吊脚木楼村寨的一种风格,可是,作为一种点缀,同样让这个纯朴的民族村寨增添了一份新鲜和靓丽。 这是一栋三层楼高的砖房,各层、各个房间都已经单独地建好了,也都刷上的白色的墙,也就不需要再像木房一样的,等建好了以后,又还要慢慢的来装修。今天,等上好了‘梁’,再趁着人多,盖上了瓦片,这就可以开始入住了。这也就是砖房的方便之处。 今天,能够提前赶来的客人也不少,在天黑之前,人也来得差不多了,主人就安排‘开席’了。 不过,今天吃的可不是正席,也就没有那么多‘正菜’,人数的要求也没有正席那么严格,大家相邀着坐在一起,就可以开饭喝酒了。 由于没有太多的‘活’要干,可是村寨里的所有人还是会像以前立木房子一样地全部聚起来。如果是在以前,吃完了饭,大家就该忙着立房子的事了,搬柱子的搬柱子,递方子的递方子,敲的打的扛的喊的,整个这个晚上,大家都在忙着。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有事可做。 可是,现在,建的是砖房,这些活都没有了,房子已经是完完整整的建好了。就等着明天的时辰一到,举行完‘上梁’仪式,就算大功告成了。 所以,今天,闲下来的人,倒是也都没有回去,都聚在这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有的人,几个凑在一起玩起了扑克,也有些开始玩起了刚刚从外面‘引进来’的麻将。 这一夜,也就这样很快地过去了,已经到了‘上梁’的时辰。仰亚他们的芦笙也开始响了起来。几遍芦笙过后,‘上梁’的仪式正式开始。 其实,砖房洋房的上梁仪式和吊脚楼没什么两样,也没有人知道在这方面要有什么改变。也许改变多了,大家就看不懂了,也就不能称其为‘上梁’了。 没有了那么多的木房子‘立’房的‘麻烦事’,那就得在娱乐上下功夫了。所以,留给仰亚他们的时间也就更多了。就有人开始叫了起来: “仰亚,你们芦笙队的,我们也不用忙了,你们就多吹两曲,让我们也跟着你们跳一跳,热闹热闹。” 这也许就是主人家想要多请几个芦笙队来的理由吧。 “好的。” 既然来了,今天的节目就是吹芦笙,仰亚他们也不示弱。 仰亚第一个站了出来,轻轻吹动他的那管芦笙,声音一下子就让周围安静了下来。其它的芦笙手们,合上仰亚的节奏也一个个地跟了上来。芦笙舞曲的形式就慢慢地形成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仰亚他们的芦笙队在各个村寨里的表演,现在,各寨子里的人,大部分人也都会跳芦笙舞了。 一听到仰亚他们的芦笙曲也就慢慢地跳着进到了场地中央,跟在仰亚他们芦笙队的后面,开始跳了起来。 以前,能够跟着芦笙队一起跳的,大多数都是远方来的亲戚,至于本村寨里的妇女们,还要忙着后厨的事情呢。 后厨,在农村,像这种大型的酒席,主厨的当然是那些所谓的农村的男人‘大厨’们,可是,除了大厨以外的其它附属活,比如洗菜洗碗,擦桌子等,大多还是会落在妇女们身上。 今天,立房子的活少了,就能抽出更多的人到后厨帮忙。这样,后厨的活也就很快就完成了。所以,本寨子里的妇女人们,也都抽出时间来,回家换上自己的盛装,也加入到了跳芦笙的队伍当中来了。 这样,能跳芦笙的,比起以前,还真的是增加了好几倍。 仰亚他们也不得不分成几个小分队,分成几个组来吹芦笙。这样,跳芦笙的人就也会分成几个组跟着芦笙手们的后面。 芦笙舞,大多是以圆舞(跳圆)为主,所以,这就在新房子前面的小场地上,分别围成了好几个圈子。几个圈子之间又相互连接,相互交融。远远看去,就像现在的‘奥运五环’一样,特别壮观,也特别好看。 跳了有一段时间,远方赶来祝贺的客人也陆陆续续赶到了。客人当中,也有带着芦笙队一起来的,这样仰亚他们又负责着芦笙舞的接待。也就是芦笙舞迎宾。以迎接客人以及新的芦笙队的到来。 来到了的芦笙队伍,和一起来的客人一起,在经过拉门酒、敬献贺礼过后,又加入了仰亚他们的大型芦笙队伍行列。又反过来迎接着后面来的客人。这样,就像滚雪球一样的越滚越大,人越多,芦笙也就越热闹,跳舞的人也就越多。 所有的迎宾跳芦笙活动一直持续到当天下午太阳偏西。来的人才慢慢的减少。仰亚他们才得以稍稍休息一下。 因为晚上,还会有更多的芦笙要吹呢。 等所有的客人都来了,所有的客人吃过了晚饭后。那些要喝酒的男人们还在喝酒的兴头上的时候,仰亚他们这边,芦笙的活动也要开始了。这才是这一次‘新房子落成’活动中,芦竽舞最**的时候。 今天刚刚来到的客人,特别是这个家的什么姑妈舅妈,以及出嫁了的姑娘等的,今天回来祝贺新房落成,本就是带着自己的盛装过来的,她们都是要在今天晚上的芦笙舞会上尽情地跳舞的(这是仰亚他们芦笙舞带动以后,原来的跳芦笙风气又回来的一种标志)。而吃完了饭,今天所有寨子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婶子、叔母伯妈也都穿上了盛装,‘出席’今天晚上的芦笙舞仪式。 东边的月亮刚刚升起,新洋房门口的小院里拉起了电灯,几个女孩还提前给所有的灯泡都用彩纸包上了。小灯泡里发出光的时候,透过各色彩纸,散发出不同的五彩光线来,还真有点城市的节日的味道来。 芦笙响起来了,盛装的妇女们跟上来了,一圈圈一排排,进入了如醉的状态。还有那些喝了酒半醉的,也加入到了其中,也不知他们是醉了酒,还是醉在了芦笙舞中。 今夜,整个寨子都在这芦笙的乐曲中陶醉了。 包括主人; 包括客人; 也包括在这里的所有人—— 0176、大芦笙舞(2) 0176、大芦笙舞(2) 大芦笙舞队,在这一带的村寨中,越来越受到大家的欢迎,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家愿意请芦笙队到他们家去吹芦笙跳芦笙舞。 就在仰亚刚刚提出建立大芦笙队时候,芦笙队员们担心的培养那么多的芦笙队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意’的问题。现在看来,不但没有影响到他们这个芦笙队,而且相反,前来与仰亚他们联系吹芦笙的人更多了。 这是因为,现在,能够请或者说是想请芦笙队的人更多了。 上次,从立砖洋房的那家吹芦笙回来没多久,仰亚他们又接到另一处邀请他们吹芦笙的人家。不过,这一家的情况有些特别。 这天,当一个中年妇女找到仰亚,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经过仰亚的再三追问、了解和比划,才知道,她想请仰亚他们去吹一堂芦笙。 原来,这是一个已经远嫁他乡的哑巴女人。说是远嫁,也许那时也有些被拐走的可能。 那时,她也才十几岁,好像在神智上不是太灵活,就像农村说的,有些傻呆的感觉。没上过学,所以,也没什么文化。 而她的父亲,也有一些小小的残疾。在农村,一个正常的男人找个老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像他这种有几分残疾的。所以,直到三十几四十岁才勉强找到一个智联女孩结了婚,生下了这个女孩,也是一个不太会说话的‘哑女’。 哑女孩长到十几,不知怎么的,就失踪的,后来好几年后才知道,那是被熟悉的人拐卖到了外地。 等到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的另一个村寨里结婚生子了。对方男人,也是一个年龄偏大找不到老婆的人。不过,买到这个女孩结婚后,对这个哑女孩还算是可以。等女孩的家人找到她们时,看着他生活过得还不错,也征求的女孩的意愿后,她还是留了下来。也就变成了真正地‘嫁’给了这个男人。这样,也才允许双方作为亲戚走动起来。 这两年,这边的智障母亲早已经去世。家里就只是剩下了年迈的父亲。所以,就由着这个已经出嫁多年的女儿‘一家人’回来照顾。 照顾自己的父亲约有一年多后,父亲还是走了。 现在,每一家老人的过世都会想到要请仰亚他们或者其他的芦笙队去跳一堂芦笙舞。这个女儿也是一样。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是作为自己父母亲唯一的孩子,又早早地就离开了家,一点都没有起到照顾父母的作用,所以,自己的心里也有几分的内疚。看着别人家老人过世都请芦笙队热热闹闹的,所以,她也想请一堂。 可是,生活在中国另一个地方的农村的女儿女婿,生活上和这边也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比这里更差。又是刚刚从另一个地方回来,哪里能有钱请得起一堂像样的芦笙。而她所在的这个村寨,恰恰也是一个比较小的村寨,也是比较偏远的村寨。现在,唯一还没有芦笙队的,也就是这个村寨了。所以,她才来找到仰亚,但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起。 仰亚了解到她家里的具体情况后。说: “是你爸爸过世了?你是不是想请我们去帮你吹一堂芦笙?” 这个不太会说话的女人(已经不能再叫女孩了)默默地点点头,可是,她又努力地说出一句: “可是,可是,我没有那多钱。” 仰亚懂了,难得一个哑女也有这么一份孝心。这也让仰亚有些感动。然后,仰亚对她说: “我们不要你的钱,就是去帮你吹,你看行不?” 哑女马上笑了,然后又哭了。 她笑的,是自己的阿爸去世,终于也有芦笙了;哭的是,也许是被仰亚说的话感动了吧。 答应了哑女,仰亚把自己村寨的芦笙手们都招来,把这件事给大家说了。 “不收她的钱?纯粹的帮忙吹一堂芦笙?这可是第一次啊。” “难得一个离开家一二十年的哑女有这份孝心,我们就算是成全她的孝心呗。”仰亚说。 “可是,这样一来,我怕以后,其他人来找我们吹芦笙也会找各种理由不给钱呢。” “不会有这样的事的,除非他家的情况也和哑女家的情况一样,那我们就免费帮他家吹。” 想想也是,谁也不愿意自己家成为哑女家现在的样子。应该也没有谁会钻这样的‘空子’。 “而且我们以后,就像今天这样的,或者家里面确实有这样或者那样困难的,只要他们家有事,我们的芦笙队都免费的帮助他们家。芦笙和芦笙舞是我们这一带民族民间文化,是大家可以享有的,也就算是我们对这种家庭的一种贡献吧。” (从这次以后,仰亚他们真的执行了这一规定,凡是附近的所有寨子里有困难的人家,家里有事需要芦笙队的,仰亚他们都会免费的‘送’芦笙上门,包括其他的芦笙队也一样。) 说服了大家,仰亚就带着芦笙队跟着哑女一起,去了哑女家。 这个家,确实不怎么样。 如果按现在的标准来衡量的话,那这个家就是标准的贫困户了。房子低矮简陋,甚至连房子上面盖的都还是好几十年以前的那种‘木皮’(杉树皮)和杂草。矮矮的三间房,也没有吊肢楼的风格,偏偏斜斜、摇摇欲坠地就斜‘靠’在坡面上。要不是还住有人,可能大家就会认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住了。 今天,老人去世了,相对于其他的老人过世,这里要简单得多。没有什么‘红白执事’,也没有什么‘今当大事’,连一块像样的白纸贴墙的执事说明也没有。也许,连一个像样的大一点的煮饭吃的地方也没有。 村寨中,人们还是自发地来了,也许是出于一种人道和平时大家一个村寨里共同相处。这最后的‘任务’,也就靠着大家来共同完成了。 看着仰亚他们带着芦笙穿戴整齐地出现在这个场合。大家也是一惊。可走在前面的哑女却像是完成了一件伟大光荣的任务一样,一到家门口,就哇哇哇地向大家表功。看得出来,能‘请’到芦笙队,她是最高兴的。 今天一大早,大家就注意到了哑女没有在这里出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个哑女,大家对她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就由着她去吧,玩够了,玩饿了,她就会找回来要吃的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她竟然是自己单独去找仰亚他们芦笙队去了。这同样也感动着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老人过世了,像这种家里没人的家庭,大多由村里的村干们来负责这事。那个外地来的老女婿,他也不懂这边的风俗习惯。再说了,一个能讨哑女做老婆的人,他又能做些什么。所以,村干们想着,帮着哑女把老人好好地送上山,好好地埋葬了事。 却不想,这哑女却悄悄地来了这样一招。所有在场的人,不得不佩服起哑女来。 作为村干,多多少少还是认识像仰亚这样的‘本地名人’的。看到仰亚等来到,赶紧走过来打招呼: “哎呀,也不知道这哑女怎么想的,就自己跑去找你们来吹芦笙了。可是------” 仰亚知道,村干们是想说钱的事,因为哑女不一定知道叫芦笙队来是要钱的。 “呵呵,一大早,哑女她就找到我,又说不清楚什么,我猜了半天才猜出来,原来她是想叫我们来帮她阿爸吹一堂芦笙。哎呀,这么有孝心的哑女,我们也就过来了,就算是帮忙呗,你们就多做我们一顿饭就行了。” 这已经是间接的告诉村干,他们是免费的,只要主人这边供应饭就行。 村干也听懂了。 “啊啊啊,那是那是,遇到这样的家庭,就需要大家来帮忙,吃饭嘛,那都是小事,这个,我们村里负责。” 既然‘请’来了芦笙队,那就不能再简简单单地糊弄哑女和外地来的、不懂礼节的老女婿了。既然芦笙队都来了,村干和老人家属商议,那就继续把其他的‘相关人员’也请来唱唱,也算是按正常程序送老人走了。 所以,他们又把想关的‘鬼师’等也请了来。当然,得知情况后的‘鬼师’们,也是免费的。 仰亚他们既然来了,不管是哑女以哪种方式‘请’来的,也不管这家的‘主人’给予芦笙队的‘待遇’如何,都要尽到一个芦笙队的责任。所以,到场以后的芦笙队也开始吹起了他们的芦笙。 芦笙曲子,不会因为死者家的艰难而变味,它是同样的真诚而让人动心。 一切收拾好了,老人被安排在了三间矮房前面的小院中央,芦笙手们,开始围着老人吹了起来。 由于寨子小,人口少,来的人本就来多,再加上,大部分人还要分着去帮哑女一家分担其他帮厨等的事情,所以能够有时间来参与跳芦笙的人也就基本没有了。 可是,这没有影响到仰亚他们的芦笙‘表演’,他们和其他家的老人过世一样,一曲曲,一步步,绕着老人转着。希望老人也一样的走得顺利,走得平安。 就在仰亚他们芦笙队认真的吹着绕着的时候,没想到,哑女自己穿上了黑色的孝衣,走过来,跪在了自己老父亲的灵前,开始无声地哭起来。 没有人劝慰,也没有人阻拦,有的只是同情和赞许的眼泪。 谁说哑女不懂,今天她所做的一切,也许是一个正常的女儿都不一定做得到的。这反而感动了大家。特别是一帮妇女,也跟着哑女一起流起泪来,有的扶着她一起跪在了老人的灵前,陪伴着哑女一起。 等哑女烧好了一柱香和一叠纸后,大家才把她扶了起来,跟着芦笙队一起,慢慢地跳起了芦笙舞。 从哑女认真跳芦笙舞的样子,可以看出,她想对父亲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如果老父亲在天有灵,他应该看到,他和其他的父亲一样得到了他该得到的一切,这也是对他最好最大的安慰。 他应该高高兴兴、了无牵挂地走了。 哑女的父亲,被安排在今天下午就上山。作为这样的家庭情况,有些程序该简化还是要简化的。不能和其他普通的老人过世相比。所以,也就不可能再在家里停下几天几夜的了。 下午,大家吃了中饭,所有人集中了起来,抬着老人的灵枢向山上走去。 人员少了些,场面简单了些。可是,在仰亚他们芦笙的乐曲里,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老人走得孤单,走得落寞。 也许,这也是哑女想看到的。她的父亲,也和别人一样,也有芦笙队来‘送’他了。 就在大家抬着老人走出前途面那个山湾里,另一边也响起了芦笙来。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谁家也在有什么喜事,也请了芦笙呢,可是,等走近一看,却是另两个仰亚都很熟悉的芦笙队伍,也就是仰亚他们大芦笙队里的其他村寨里成员。 “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吹芦笙啊?是哪个寨子的喜事请了你们?” “没有呀,我们就是来找你们的呀。” “找我们?” “嗯?我们也听到了,这是哑女的父亲过世,她没钱请芦笙队,是你们过来帮着她一起送她父亲的。既然我们都是一个大芦笙队的,那我们也就过来,和你们一起,也来送老人一程。” “可是,这真的只是帮忙啊,是不能跟主人要钱的。” “我们知道,以后我们也一样,只要是这种确实有困难的家庭,我们的芦笙队也一样,都会主动过来帮忙的,而且不会要他们家一分钱。” 仰亚默默地点头,示意他们加入自己的芦笙行列。 又有了两个芦笙队的加入,这一次的‘送老人上山’和普通的老人上山没有任何区别了。 哑女一个人带着她已经老去的丈夫,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走前队伍的最前面,也是她父亲的最前面,看到又有两芦笙队过来吹芦笙了,她那回头一笑,是多少的感激,又是多少的满足。 仰亚他们的大芦笙队,就这样,在这一带村寨,慢慢地得到了大家的普遍认可,他们的大芦笙队也就如他们承诺的,能帮忙的尽量帮忙,这也让他们的声誉越来越好。在他们的带动下,这一带的芦笙及芦笙舞活动开展得红红火火。 这样的势头一直持续了好几年。 可是,有一天,他们打听到一件事,却又不可避免地改变着这一切。 甚至让芦笙及芦笙舞又一次走向落寞—— 0177、乐队(1) 0177、乐队(1) 几年中,乡村又发生了很大变化,慢慢的,农村的一些人开始富了起来,有钱了,那些吊脚木楼中,慢慢地开始‘升’起了一些白墙黛瓦的‘小洋楼’。 人们除了种田,更多的人开始改变了原来的生活方式。种田,只是其中一部分人的想法,而大一部分人,特别是那些从外面‘打工’回来的人,好些人,不但在村子里建有自己的小洋房,还慢慢地在城市里的高楼里,买起了商品房,和城市里的交流也更多了,很多城市里的东西也慢慢地流入农村。 农村的经营方式,出现了就像仰亚和阿吉开始干的养殖场、种植场,专业温棚、食用菌等专业人员。 仰亚的养殖场和茶叶,现在基本只是阿吉在经营管理了。按现在的说法,仰亚只是其中的一个股东。他完全没必要花时间和精力到那里去。 而仰亚的家里,大儿子亚略已经进入了大学,是本省的师范学院。老二亚金也进入了高中学习阶段。 虽然家里,在还有两个学生的情况下,家庭负担还是有点大的,不过有阿吉茶叶那边的股份分红,家里的田土也还一直在种着。所以,对于仰亚来说,也不算怎么沉重。这样,他就有很多的时间来‘从事’他的‘事业’,那就是芦笙。 民间芦笙及芦笙舞,这几年在这一带比较普及了,仰亚他们吹芦笙的时间以及大家给予他们的报酬也还算是稳定。没有什么大的起起落落。 可是,今年春节过后,仰亚他们的芦笙队才接到吹芦笙的活有点偏少。 这可是不正常的啊。 在农村,只要秋收以后,或者在春耕之前,都是农村的各种喜事最多的时候。这正二月间,更是一年当中的一个**期。以前,每年到这个时候,仰亚他们都有点应接不暇。 可是今年,不会是按农村说的,今年‘诸事不宜’吧?! 这么多年,仰亚他们跟其他村寨里的芦笙队也不存在相互竞争和抢生意的现象。 不过有一天,仰亚他们终于把这件事弄明白了。 在过年之前,就在仰亚他们寨子,有一家人就已经跟仰亚他们说好了。过年过后,他在外面打工的儿子就要带自己的女朋友一起回来了。就是要回来结婚举行婚礼了。所以,早就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自己的儿子结婚抱孙子的父母哪有不高兴的,所以,一切都提前作了准备。 新房子、嫁妆、大肥猪统统不在话下。连具体的日子都已经看好了,七大姑八大姨等亲戚也都通知到位。万事具备,就只欠新郎新娘这‘东风’了。 当然,芦笙队也是不能少的。这么高兴的事,不光是要请本寨子里的芦笙队,还要邀请其他附近村寨的几个芦笙队过来才热闹。这个,家长们也提前跟仰亚他们打好了招呼,就由仰亚代为邀请几个芦笙队过来。 仰亚也是在过年之前,就把这个事情跟另外的两个芦笙队说了。 春节过后,正月二十几了,也就马上到这家看好的儿子结婚的日子了。 可是,这马上就要到日子了,怎么就没听主人家吭一声呢? 按照旧礼,主人家要在提前四五天的时间再来给仰亚他们说一声,包括其他的后厨帮忙呀、接亲送亲呀等的人都要说上一声,或者是相邀到自己家来吃上一顿饭,筹备筹备。 可是,这些,都没有。 儿子结婚,新媳妇和儿子是一起在外面打工认识的,不是本地人。所以,也不用再到什么娘家去‘接亲’了,就直接在男方家办酒就行。也许这也是他们家到现在为止还不慌不忙的一个原因吧。 可是,其他两个寨子已经约好的芦笙队,也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如何。所以,也就跑来问问仰亚。一直到现在都没消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办法,本寨子的,仰亚他们可以等,当天叫他们过去吹芦笙都行。可是,这不是一个寨子里的芦笙队,总不可能也要到当天才叫人家过来吧。所以,这天晚上,仰亚没办法才亲自跑到了主人家家里,去问问这事。 “哎呀,你们家好事,准备处怎么样了啊?” 看到仰亚自己主动上了门,主人家一时感到有些诧异。或者说是有些尴尬。 “啊,仰亚过来了,快、快!来坐坐,来坐坐。” 接近办喜事的日子,家里烟酒糖等的也是准备得有的。等仰亚坐下来以后,过年前刚刚回来的‘新郎新娘’就主动过来给属于长辈的仰亚递烟。 “仰亚叔,你好!来,提前抽一支我们的喜烟吧。” 从外面回来的,比起本地的孩子,要洋气多了。从外地‘娶’来的媳妇更是洋气。 “啊啊啊,谢谢,谢谢你俩的喜烟哈。” 说完,新郎官又给仰亚把烟点上。仰亚深深地吸了两口。可是,一直在旁边的新郎的父母也没有想到要提起婚礼时芦笙队的事。没办法,仰亚只好先开口了。 “哎呀,新郎官,娶媳妇了,看把你爸你妈高兴的什么事都忘了啊。” 新郎官的爸爸妈妈知道仰亚说的是什么,可是他们仍然只是有些尴尬地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嗯?什么事忘了?仰亚叔。” “哎呀,过年之前,得知你要带着女朋友回家来结婚的事,你爸妈都说了,要好好地办一场结媳妇酒,要请好几个芦笙队来吹一堂芦笙呢。可是,也就是这几天了,其他的两个芦笙队昨天派人来问我,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这些也没有什么,当天你叫我过来吹就行,可是,其他村子里的芦笙队,人家总要提前准备一下,提前赶过来啊。” 听了仰亚这话,新郎的爸妈连刚才那尴尬的笑脸也没有了。但又不知道怎么跟仰亚说。 还是年轻人干脆。 “啊,仰亚叔,你说的是这事啊。对不起,叔,我还正想着明天过去跟你说这事呢,今天,正好你过来了,也好,我就把情况跟你说一下。” 嗯?这难道还有其他的事吗? 小新郎找来一颗凳子,就在仰亚的身边坐了下来,又给仰亚发了一支烟,然后说: “叔,是这样的,过年之前,我是跟我爸妈说我要回来结婚。可是,我也不知道我爸妈还请了你们芦笙队,而且请的还不是你们一个芦笙队,还包括另外两个村的芦笙队。可是,人家外面,现在都流行请‘乐队’了,哪还有人请农村的芦笙队啊。” 听到这里,仰亚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嗯?请了乐队?” 乐队,仰亚是知道的,比如原来他们所在的宣传队。其实,小一点的话,也可以叫做乐队。那国外的乐队可就更多了。就像二十多年前仰亚那一次出国,国外那些礼堂、公园都有各式各样的乐队。可是,在这一带,在农村有红白喜事请乐队的,仰亚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我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回到家,就在县城里,也还没跟我爸我妈商量,我知道县城里已经有了乐队,也就和他们定好了,我结婚的时候,就请了他们过来表演。” 这时,新郎的爸妈才开始说话: “仰亚,你看这孩子,他也不跟我们商量,就自己决定了要请县城里面的乐队,所以---这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才一直也不好意思对你们说。” 原来如此。 “啊,这倒没什么,请了就请了。可是,这什么乐队的,在农村有人喜欢吗?”仰亚问。 “怎么没有啊?叔,这你就落后了,不光是县城里,其实,等我回到家就听说了,就在我们这附近的另外两个村寨,都已经开始组建自己的乐队了。只是,我也看了,他们比起县城里的乐队还是差了些。所以,我还是请了县城里的乐队。现在的乐队,人家什么萨克斯、架子鼓、还有摇滚乐,而且还可以现场演唱‘卡拉ok’,比起你们的芦笙,那要丰富得多了。” “卡拉ok是什么?它是什么乐器?” 作为音乐方面,仰亚见过风琴,见过钢琴、小提琴、古筝、萨克斯也是见过的。可是,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卡拉ok’。 仰亚回到农村待了这么些年,外面的好些东西他是没有再见过了。他这一问,直接就把新郎和新娘子逗笑了。 “仰亚叔,你可真逗,你咋也和我爸妈一样的搞笑啊?!‘卡拉ok’不是乐器,他只是人拿着话筒跟着电视里唱歌。” 小新郎这样一说,连仰亚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了。 “呵呵,你叔也老了嘛,我和你爸妈年纪也差不多,都四五十的人了,哪知道你们外面的这些新鲜事啊。” “是呀,仰亚,我们是真的搞不懂,这年轻的人,一天天都想的是什么,看到的又是些什么。你看,我们这好好的给他们请好的芦笙队,人家回来,说不要就不要了,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跟你说。” 小新郎的爸妈赶紧接口对仰亚说。 “仰亚,实在是对不起,这也没几天了,是我们耽误了你们,说好了请你们芦笙队的,现在又变卦了。要不这样吧,我们再适当地补你们一些误工费,就由着年轻们他们爱咋整咋整,反正我们也不想管他们的事了。” “哎呀,咋能这样说呢,都一个寨子住着的,哪有那么多的对不起,这不也还没吹吗,还说什么误工费,我回去跟大家说说就行了。孩子们喜欢请城里的乐队就请呗,这也没什么。” “你们看,还是我叔说得好,其实你们早就应该跟仰亚叔说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嘛,这次是我结婚,我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我就请什么,只要大家高兴,大家热闹就行,我想仰亚叔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的,就我爸我妈小心,你说是不是?仰亚叔。”小新郎接了着说的这一番话,到底让场面不那么尴尬了。 他自己都笑了,又给仰亚递了支烟。仰亚包括小新郎的爸妈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事,也就这样解决了。 “仰亚,这事是这事,一个寨子住着,可别真的因为这事生我们家的气啊,过两天孩子喜事的时候,还是要过来帮帮忙、喝喝喜酒啊。” “看你们说到哪里去了,就这么一点小事,我能把喜酒都忘了来喝?你们不说,我还舍不得这一餐喜酒呢。” 说完,大家又开始笑了。这一次笑,都是开心的、无顾忌的笑。 从小新郎家回来,当天,仰亚就把这消息告诉了同村的其他的芦笙手们。大家听到了,在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看看这家人都做的什么事情,这说得好好的,说不请就不请了,也太没把我们当回事了啊。” “仰亚,当时,你就应该叫他家补贴我们的钱,他请我们,我们是答应的,这说不请就不请了,虽然也没有耽误我们什么,可是这说话不算话的事,他总得给我们一点表示表示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哎呀,这不请就不请了呗,一个寨子住着的,你还一定要他们家补个什么?真正补了,以后一天三回见面的,你就好意思?” 虽然大家再没有与仰亚继续争论下去,虽然在他们的心里还是有几分的不舒服,可是,又还能干什么。 “这事就这样算了哈,明、后天,大家还是要过去随礼喝喜酒的。”仰亚怕大家不舒服,走的时候,又重新叮嘱了所有的芦笙手。 当天下午,仰亚又跑到另外两个村子,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他们,说是这边不请芦笙队了,而是由着他儿子在县城里请了现在流行的什么‘乐队’。 其他两个芦笙队听了,也是一通唠叨。说主人家这样做有点不太人道。 可是,其中一个寨子的芦笙手,听到仰亚说什么‘乐队’后,就跟仰亚说了: “是啊,仰亚,前不久,我就听说过我们寨子里的几个年轻在搞什么乐队,有时走过他们集中的那里时,还真的能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你说的乐队,应该就是这个吧?那他说的其它村建乐队的事,应该就有我们村一个了。” “哎呀,成立就成立了呗,这个,难道我们还管得了别人。” 仰亚说的也是,芦笙和乐队是两码事,谁又能阻止别人还吹芦笙而玩什么乐队呢。 从其他村回来,明天也就是这家人家的结婚喜宴酒了。仰亚他们是肯定要去的,除了喝喜酒,他们也要看看,这从县城里请来的乐队,到底能玩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0178、乐队(2) 0178、乐队(2) 明天,仰亚寨子里的这家,从外面打工回家的儿子就要结婚了。他们没有请芦笙队去吹芦笙、跳芦笙舞,而是从县城里请来了乐队。 今天中午刚过,就有两辆车开到寨子前那片梯田下面的小公路上,按着长长的喇叭,是在叫新郎家,乐队来了。 新郎家的人,尤其是新郎的一大伙年轻的朋友们,一听到汽车喇叭声,就飞一样地朝着下面跑去。去迎接结婚庆典乐队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伙年轻人,抬的抬,扛的扛,搬的搬,就像一群蚂蚁搬家一样的把那些不知名的东东往寨子里搬,往新郎家里在搬。两个小时后,终于算是搬完了。 然后又一伙人围着乐队人员,把一卷红色的地毯铺在新郎家门前的小院子里。还好,新郎家的吊脚楼门口还有一定的空间,不像有的吊脚楼,房子前根本就没有停顿的地方,那这个地毯就不知道该铺在哪里了。 铺好了‘地毯’,又用带来的钢架搭起了棚子。几个女孩,也在乐队里的女孩的带领下,又是扎花又是绑气球。等一伙人把架子、棚子搭好后,她们的气球、扎花等也跟着绑好了。 现在,这个小小的院坝,马上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有舞台、有扎花、有气球、有彩带等。这些,完全就出乎了仰亚他们的意料。 这不是外国人才流行的婚礼吗? 婚礼舞台刚搭好,两个大大的音响就被放在了舞台的最前面,接上电,那些现在在街头流行的歌曲就从大音响里传了出来。 这是山寨里的第一次听到一种叫做‘音响’的东西唱出来的流行歌曲,比起原来大集体时的大喇叭都还要好听。 这个,是仰亚他们的芦笙队无法比的。 仰亚他们也都在现场,从头到尾都看着这一伙人在摆弄。直到现在听到音乐,才从内心里感觉到,芦笙是否真的被这种所谓的‘乐队’比下去了。 这不就是一台小小的舞台表演吗? 就像以前仰亚他们宣传队下乡演出一样。 舞台搭好了,从搭好的那一刻开始,两个大音响里的音乐都没有停过。一群老人们都觉得受不了了。可是,年轻人却正在兴头上,好些人,连走路都跟着音响里歌曲的节奏扭动着身姿。 由于没有必要到女方家去接亲,今晚,所有的年轻人也不用再像以前朋友之间结婚那么忙碌了,还要跑到其他的村寨里去接亲。然后,第二天才又抬着各种嫁妆匆匆地赶回来。 省了这个环节,这一伙年轻人就没事了,所以,一吃完晚饭,这个小小的舞台,今天晚上就暂时属于他们了。 因为才正月二十几,上学的,还没有开学,继续到外面去打工的,也还没有走,还有那在家里的,农村的活也还没正式开始。所以,这也算是一次不大不小的农村聚会吧。 大家一起吃完了晚饭,趁着喝了几两酒,今晚的‘舞台’就被他们‘包’了。 县城里来的乐队,好像也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或许,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吧。只要年轻人愿意疯狂,那么下一次,这个村寨里其他的什么喜事,这不就是一次免费的广告吗。 天空慢慢黑下来以后,小小舞台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彩灯也跟着亮了起来。最好看的,就是挂在舞台最中间的那个旋转光球(农村人暂时是这样称呼的),随着它的旋转,又放射出不同的光来,使得整个舞台,甚至周围的一切在它的照耀下,似乎也在跟着旋转。加上那震耳欲聋的音响,仿佛整个村寨都在跟着它抖动。 接着,就有那在电视电影上看到的那些什么霹雳舞、摇滚舞,打打杀杀的动作,都在舞台上‘表现’出来。 这些,还真的是仰亚他们没有看到过的,也和他们原来在宣传队里的表演完全不同。 今晚,其实都不是县城里来的乐队在表演,而是由着村里的那一帮年轻人自己‘瞎整’。仰亚以及所有的老人、大人们,直看得眼花潦乱,直想骂人。可是,却又不想离开。 就这样,全寨子的年轻人就在这小小的舞台上疯狂了一夜。闹得连鸡狗都分不出白天黑夜。还没到半夜鸡都叫了,几十条狗也不知道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地从东头叫到西头,又从西东叫到东头。一直闹到下半夜,才勉强停了下来。所有躺在床上和还没躺在床上的人,才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上没事,那伙年轻的‘疯子’们闹了一夜,现在还在各自家里的床上做梦呢。 直到中午,大人们催了好几次吃饭,他们才爬起来。吃过了饭,就是他们想要的、今天的结婚庆典了。 在大家来到婚礼现场前,新郎早已经穿上了一套纯黑色的西装,纯白色的衬衣,脖子上还系上了红色的‘蝴蝶结’(领结)。 今天,是新郎大喜的日子,要放在以前,穿的都是一色的红色或者其他鲜亮的颜色,像这样穿得一身黑不溜湫的,不被家长骂个半死才怪。 这几年来,在电视上,或者从外面回来的人那里,大家也看惯了。现在‘改革’了,老人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年轻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而今天的新娘,更是一身从头到脚的白色长裙、大裙。(以前,不是老人过世才穿成全白和戴黑的吗?老人们搞不懂,这个世界是真的变了)。 仰亚毕竟在外面混过,这就是西方国家所谓的‘婚纱’。所以,仰亚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在这小山村,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这个场合,如果再吹芦笙,是有点不太合适。 大音响的里音乐再一次响了起来,年轻人和孩子们好奇地转了过来,老人们虽然嘴上不止一次地背地里念叨着。可是,还是不自然地跟在了年轻人和孩子们的后面,悄悄地围了上来。 等人都围得差不多的时候。县城里的乐队的人也就在舞台上开始出现了。 首先出现在舞台上的是一男一女两个,男生和新郎一样,一身黑色西装,女孩也是一身西装,与男生不同的是,她的一身衣服都是大红色的。站在人群后面的老人们又开始念叨了,说这台上的两个人才像今天结婚的新郎新娘,红红火火,吉利。 台上的两人,从后台走到了前面,音响里的歌曲停了下来。接送两人就开始说话了: “各位父老乡亲,各种亲戚朋友: 你们好! 今天是和的结婚大喜的日子,首先祝福大家身体健康,天天快乐,也让我们共同祝福今天的一对新人,祝福他们新婚愉快,白头偕老——” 说完,两人带头在台上鼓起了掌。台下的人看见了,也都跟着拍起巴掌来。一阵掌声过后。 “下面,就有请我们的新郎和新娘,双双走上台来,我们的婚礼仪式就要开始了。” 穿好‘盛装’的新郎新娘,在另外一对伴郎和伴娘的搀扶下,从前面的红地毯上、慢慢地走了过来,一直朝着台上。 就在新郎新娘缓缓走过时,人群外面,就有人开始燃放起了鞭炮。鞭炮一响,舞台上的大音响里,一种摸拟的喜庆音乐也响了起来,有唢呐、有锣鼓,还有各种连仰亚都叫不出名字的乐器声都从那里传来,这其中好像也有芦笙的声音。 仰亚和本村的几个芦笙手,就站在人群的后面,听到这一切后,才知道,他们的芦笙跟这个比起来,确实单调了许多。 一阵音乐一阵鞭炮过后,台上又恢复了宁静。两个主持人又走了出来。这时,新郎和新娘也到了台上,站在了舞台中央。 “先生:今天,你就要和女士结成婚姻了,你可以承诺,从此以后,无论贫穷还是富裕,也无论健康还是病痛,你都会一直爱着她吗?都愿意一直照顾她吗?” “我愿意!” “好,那女士,今天,你就要和男士结成婚姻了,你可以承诺,从此以后,无论贫穷还是富裕,也无论健康还是病痛,你都会一直爱着她吗?” “我会的!” “好,那请双方互相交换戒子。” 新郎和新娘互相交换了戒子,相互紧紧地拥抱了好久好久,抱得下面的老人们都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两主持人才又拿过话筒说起话来: “下面,有请新郎新娘的爸爸妈妈也到台上来,接受你们未来的儿子媳妇、未来的女儿女婿的叩拜。” 这一招,好像没有提前‘彩排’过,也没有通知新郎的爸妈(新娘的父母不在这里,所以,女婿这一层就免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时,台下的一帮年轻人不由分说,走过去,拉着新郎的爸妈就往台上抬。直弄得新郎爸妈哭笑不得,连声求饶。也弄得下面的人一阵大笑。还没等新郎爸妈醒过神来,早就已经被抬到了台上。又被按在台上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下面,有请我们的新郎新娘,行三叩九拜礼!” 接着,一帮年轻人又都挤在了新郎新娘身边。 “开始——,一拜天地——” 旁边的人按着两人的头就朝外面的天空拜着。 “二拜高堂——” 两人又被众人扭转身,对着坐着的新郎的爸妈开始下拜。新娘还被逼着叫新郎的爸妈叫‘爸!妈!’ 好在,新娘到这个家一段时间了,平时早就已经叫着这边的爸妈是‘爸妈’了。所以,在大家的要求下,很自然地叫了。 如果是那本地的女孩,要是在过去,有那些一下子叫不出口的。这个时候,就要被后面跟着一群人采取各种手段逼着她叫了。这个,也就是本地‘闹新娘’的一部分。 听到新娘已经叫了爸妈以后,台上台下大家又开始叫了起来—— “发红包!发红包!” 被在这种特殊的场合叫上‘爸’‘妈’的父母亲,高兴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也不知道下面的人到底在叫些什么。不过,从一开始,他们就不知道今天这结媳妇的‘过场’要怎么去做。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像’了。 下面的声音一直在叫着,而新郎的爸妈也一直在上面傻笑着,这又更让下面的人觉得好笑。最后,还是新郎出来解了围。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想着来‘捉弄’自己的爸妈的。 看到自己爸妈那‘傻样’后,新郎才从自己的衣袋里取出两个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包,递到了爸妈手上。这时,爸妈才反应过来,笑眯眯地拿着红包,递到未来的儿媳妇手里。一脸的笑,笑得差点口水都流了出来。 完成了这一簇闹剧后,主持人才又喊出了第三次: “夫妻对拜——” 这时,一直跟在新郎新娘后面的一大伙年轻人就再没有客气,一哄而上,抓住新郎新娘就押着两个相互‘对拜’着,也不知叩拜了多少次。直到‘拜’得两人都抬不起头来。 听说,今天拜得越多,以后的感情就越好,所以,也祝愿这对新人以后的日子和和睦睦、红红火火。 在这里,夫妻对拜后,没有双双被送入洞房。进洞房,那是晚上的事,现在,要进行的是接下来的节目。 等新郎新娘拜完以后,首先被要求要在台上来一个节目,如果没有节目,就说说两人在谈恋爱时那些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事。 可是,谁又好意思说出那些连自己都脸红的事呢。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两人来一个节目了。 新郎和新娘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对唱一首歌,歌名叫《牵手》。接着,音响里就开始响起了这首歌曲的音乐来—— 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 因为誓言不敢听因为承诺不敢信 所以放心着你的沉默去说服明天的命运 没有风雨躲得过没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随着舞台上音乐的响起,也随着新郎新娘歌曲的演唱,台下台上那些年轻人也跟着唱了起来。加上舞台上旋转的灯光,还有时不时放起来的鞭炮。今夜,这个小山村,真的是有了一种与众往不同的欢乐和喜悦。 一曲唱完,接着,其他的表演也正式开始了。从县城里请来的乐队开始展示他们的现代流行元素了。 什么《冬天的一把火》,歌声和人一起在台上摇晃着,那火热的激情、那劲爆的舞姿------ 什么霹雳舞的幻化------ 什么摇滚乐的疯狂------ 在这个过程中,新郎和新娘又一次次地被邀请到台上表演,村里的那帮年轻人,也有不少人在台上‘露’了脸。 这一夜的幸福,属于这一对赶最时髦的新郎新娘—— 这一夜,属于这个村寨里的所有的年轻人—— 仰亚和他的芦笙队,一直就在人群的后面看着。 今天的这一切,就和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一样,是否被挤到了某个角落。 一切都好像和他们无关系了,也与芦笙及芦笙舞没关系了。 0179、乐队(3) 0179、乐队(3) 从这一场寨子里的婚礼以后,这个寨子的年轻人,从此就跟上了‘时代’的步伐。再加上从一些电视上‘学’到的东东,整个寨子都是他们所说的所谓的‘流行元素’。 经常是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也不管白天黑夜,也不管田间地头、屋里屋外,就开始唱啊跳啊,闹得整个寨子鸡犬不宁。 而大部分人,包括中老年人,寨头寨尾讨论的也都是年轻人说的流行音乐。早就已经把仰亚他们的芦笙及芦笙舞忘干净了。 也通过这次县城里乐队的表演,村里几个年轻人就开始嘀咕着要成立自己的乐队,而这其中,就有一个是仰亚他们芦笙队里人员的儿子。为这事,父子俩还在家大吵了一架。 婚礼庆典过后,大家田间地头地闹了一阵,总觉得不是县城乐队的味道。所以,几个人就筹划着,要在村寨里成立自己的农村乐队。 要成立自己的乐队,就要有自己的场地,以前的村委会,有一部分现在都还被仰亚他们的芦笙队占着。那是得到村委会同意了的,所以,他们也没敢打村委会的主意。 可是,除了这里,又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场地。几个人想着,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在自己家房子里打主意了。 这个芦笙手家,相对来说,房子是比较宽裕的了,而家庭条件也相对不错。所以,这家孩子就自告奋勇,同意把自家房子捣腾出一两间来,作为他们乐队平时的训练场地。 有了这种想法后,他也没有找自家的家长,也就是自己的爸妈商量,就擅自找来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家里属于自己的那一间房拆了。 等到上山干活的爸妈回来,一看自己家怎么连房子都被拆空了,还以为是被贼惦记上了呢。 可是,这贼为什么要拆房子啊。 等走进家一看,却是自己家的‘贼’,不声不响地就把自家拆了。 “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造反了?” “造什么反,我拆开来做我们的乐队训练的。” “什么?乐队训练?就你们那吹吹打打、疯疯癫癫的?你是不想住了吧?” “我就拆我自己住的这一间,要不,我晚上就住在我这一间就行了呀。你们芦笙队不是也有训练的地方吗?我们又不敢跟你们去争村委会的房子,所以,就只能拆自己家了。” “拆自己家也不行,你不想住,我们还要住呢。” “你们住你们那一边我又没动你们住的地方,这就是我自己睡的房间,我晚上也可以在这里睡呀。” “你睡的地方也不行。”说着,老爸走过去,就要抢下几个人手中的工具,要阻止他们。 可是,这孩子本就是叛逆期,平时说好话都能和爸妈顶上几句的,更何况这已经是‘侵犯’到了他的利益了。所以,他也不示弱,冲过来就想跟自己的阿爸干仗了。 走在阿爸后面的阿妈也为自己儿子这不着边际、连房子都敢拆的行为生气,正想着能让他爸教训他几句。却不想,两个男人这就要干起来了。她赶紧走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 抱住了儿子,阿爸举起的手也慢慢地落了下来。想想都是自家的孩子,不管再生气、孩子再废,自己的阿爸都是下不了手的。 可是,这叛逆期的孩子就不同了。要不是阿妈抱住了自己,他是真的会向着阿爸动手的。即使现在被抱住了,手里的木棍都还在挥舞着,带着无比‘仇恨’似的眼盯着自己的阿爸,嘴里还在不管的叫着: “我就拆了,我今天就拆了,你敢把我怎么样,有能耐你打我呀,打死我呀。” 气得他阿爸差点没把胡子吹起来。 还好旁边的人赶紧围上来劝阻了,要不,真的有可能会闹出事来。 闹过以后,父亲也管不儿子了,儿子也并没有停下来,又继续在家里折腾着。阿爸在自己老婆以及其他人的劝阻下,也只得由着自己的儿子,看他能折腾出什么‘妖’来。 ‘征服’了阿爸,这小子更是肆无忌惮,三下五除二,把两间房间就直接打通了。形成了比原来大一倍的一个大间。然后,几个人一起用旧报纸、废纸,还有从街上买来的彩色塑料布,重新给房内作了‘装修’。又依照着那天县城里乐队的样子,在房间里安上了彩灯。把家里的黑白电视机搬了过来。几个人还凑钱买来了vcd、功放机、音响、话筒等。 这一切都准备好后,‘乐队’的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一来,白天还好些,一到晚上,寨子里所有的年轻人都集中到这里在来,又是唱又是跳又是嚎的,搞得整个家乌烟瘴气。可是,作为老爸的也不敢说,老妈也在极力地劝阻着老爸,才没有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 有了这一伙人的‘瞎闹’,寨子里的人,一到晚上就都跑到这家人家去了,特别是年轻人。 而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也还在训练着。以前,他们训练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有那么一些老年中年的人过来看看,和他们吹吹牛。 自从有了这个‘青年乐队’后,现在,基本上再没有什么人来芦笙场了。即使来的,也就是那几个六七十多岁的老人。就连村子里大家讨论的也都从原来仰亚他们的芦笙队转成了现在的什么青年乐队了。 其他的几个村寨,特别是上一次就听说已经搞了乐队的那个村子,情况也是一样。 上次婚礼时,明明确定下来要过来吹芦笙的,却被什么县城来的乐队给挤跑了。过后,他们也是向仰亚他们打听了这边的情况。然后,也把他们村子里的情况给仰亚说了。 上次,听说他们村子里有乐队后,这个村子里的芦笙手就有事没事地想去接近他们,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整的。 这天晚上,这个芦笙手就有意识地装着‘无意’的来到他们训练的地方。 这一伙人,倒是没有拆掉自己家的房子来闹,他们倒是找到了村子里的一家空房。 这家空房,是一个青年人的叔家的,他叔已经是全家人都在外地打工去了,留下的本就是一座空房。也许是在外面时间长了吧,对于这些新事物出现,要更容易接受一些。所以,当他这个侄子对他说出想要他的房子来做自己乐队的训练房时,小叔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在电话那头答应了。 这个村寨里的一伙年轻人整的,又与仰亚他们村子里的一伙年轻人整的有所不同。他们整出来的,更像是一支乐队了。他们没有在房子上作太多的装饰和改造,而是买来了他们想要的什么架子鼓、吉它、电子琴等的,所以,整出来的声音还不算太吵。 等这个芦笙手来到他们训练场地时,他们仍在专注地训练着。 “哎,几个年轻人,整的还不错嘞。” 听到声音,几个人才从自己陶醉的音乐中醒过神来。 “啊,叔,是你呀,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这里来了啊?快,坐坐坐。”说着大家也停了下来,拿出凳子,让这个芦笙手坐下。 “听说你们这里,最近搞得挺热闹的,今天正好从前面路过,所以,就进来看看。” “哎呀,我们这也没什么好看的,看到外面人家都是这么整的,我们几个也就随便玩玩。看在我们农村是不是能整得起来。啊,叔,其实有好多东西,我们还想向你们学习呢。你看你们在我们村子里搞的芦笙队,其实大家都挺喜欢的。而且这几年,有什么喜事,也都愿意请你们去吹吹芦笙、跳跳芦笙舞。” “哎呀,我们那算什么,比起你们这个,就简单得多了。你看你们这又是什么鼓,又是琴的,我们可整不了你们这些。” “我们这都是一些简单的,在外面,别人比我们整的还更复杂。只是,现在外面人家都没流行这些,所以我们也想整整。叔,你们开始整芦笙队是怎么整起来的?难吗?” “哎呀,一开始,我们也不会整,后来,还是看到了另一个村子里仰亚他们整起来了,我们才想着整的。现在,我们和仰亚他们都成为一个大的芦笙队了。” “仰亚?就是原来到过公社宣传队里的那个?好像听说过,他的芦笙是吹得最好的。” “那是肯定的,以前,人家还到国外去吹过芦笙呢。” “哎呀,有空的话,还真得去找他学学。” “我们是吹芦笙的,你们整的这些什么鼓呀琴呀的,都不一样,有什么好学习的。” “叔,这没有什么不同啊,都是乐器,都是乐队,可我们没有在农村演出过,特别是在红白喜事上给人家演出的经验呀。” 说着说着,芦笙手不自觉地就把他们如何组队,如何训练,如何与仰亚他们一起在红白喜事上给人家表演等都给这伙年轻人‘交流’了。 几天以后,就在这个村子里,就有一堂喜事,也是年轻人结婚。也不知是咋的,还真的就第一次请了这一伙年轻人到他们家去表演了。芦笙手们,也是快要到喜事的前几天才知道。这又一次,他们的芦笙队人‘抢饭碗’了。 这家人结婚的头一天,等芦笙手们作为村寨里喜事中随礼而到这家时,正好赶上了这一伙年轻人准备着以到女方家去接亲了。 这只乐队,训练的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所以,今天拉出来的队伍还比较整齐。 今天,他们请来了村子里十几个妇女,每个人身上都穿上了一套整齐的白衣,并且配上了红绸带,戴上了红头帕。每一个人身前都挂上了一个腰鼓,就和好些年前的腰鼓队一样。最前面的是一个背着大鼓的壮年男人。他们已经在男方家门口站得整整齐齐,也整齐地敲出了腰鼓的味道,舞步开始跳了起来。 而真正乐队的几个人,同样也都穿上了整齐的衣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乐器,有长号,有手风琴,也有那叫做萨克斯的外国乐器。还有笛子、唢呐等。 就这样,一伙人正在男方家门口训练着。 他们看着几位原来的芦笙手过来,当头的就特意停下了演奏,走了过来。 “哎呀,叔,你们也过来了哈,你们看看,我们的表演怎么样?能够拿得出不?哎呀,其实我们有一个想法,我们应该把你们的芦笙队也请来几个人,和我们一起,也不知道我们这种搭配起来的效果怎么样。这一次,我们都忘记了,要不,等我们这次回来,有时间了,我们搭配着试一试,不知道你们愿意加入我们不?” 几个芦笙手,正看着他们的表演,不知道他们会突然提出这样一种想法来,他们确实没有想过,这样凑合在一起,到底效果会是怎么样的。 可是,他们也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成为另一个乐队里的一两个‘配角’。 这,还能吹出原来芦笙的味道吗。 可是,人家已经这样问了,几个芦笙手只得随口跟他们打起了哈哈。 “嗯,也不知道会是怎么,你们完成了今天的事再说吧。” 说着,主人的‘礼物’也准备好了。就在一阵阵暧暧的阳光下,一群人吹吹打打向着另一个村寨走去。 看着这个队伍,芦笙手们也觉得可能比单一的芦笙队好看。 第二天一早,又吹吹打打地接着新娘子回来了。 回来后的礼仪,有些就是套用原来芦笙队他们的形式。也许在这个地方,有些礼仪本就是一样。如果变得太多,没有了传统,那就不成当地礼仪了。 而在整个的婚礼过程中,乐队又增加了好些其他的表演花样。 这堂喜事过后,‘乐队’里,也没有人再来提起喜事之前说到的叫芦笙手加入他们乐队的事。 芦笙手们也觉得,如果让芦笙手们编入年轻人的乐队。一方面,他们不可能要得了那么多芦笙手,那么,剩余的芦笙手又该怎么办。再一方面,几个芦笙手编过去,他们能适应吗。想想,他们也觉得有些别扭。 今天,这几个芦笙手过来,除了来问问这久仰亚他们这边的情况,也是想就这个问题来找仰亚问问。毕竟,在大芦笙队里,仰亚才真正的是他们的主心骨。 仰亚结合本村里的情况,目前很多家对于芦笙队和乐队之间,大家好像更多的也是倾向于现在流行乐队。 这是真的要把芦笙变成现在乐队其中的一部分吗? 如果不是这样,那是不是就说明芦笙及芦笙舞又将会在本地失去大家的兴趣。 在这个事情上,仰亚也开始迷茫了。 也许,他们还是要和现在的一些‘流行元素’进行一番合理的竞争吧—— 0180、落寞 0180、落寞 好长一时间了,来找仰亚他们吹芦笙的人越来越少。 而找年轻人搞的什么‘乐队’的人,却越来越多。再加上,一天天在耳边听到乍到的都是年轻人的敲敲打打,这就更是让芦笙手们心里不是滋味。 这其中,是有年轻人们来找过仰亚他们,说是可不可以要几个芦笙手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去。 几个芦笙手,那算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流传了几十上百年的本民族的芦笙,就要成为时下流行里微不足道的‘配角’? 各个村子里,也有一些老人嫌弃年轻人的什么乐队太过闹腾,还是芦笙好,又好听又优雅,而且还容易听懂。 可是,这也只是一少部分老年人的想法。在大多数年轻人中,他们都觉得那是过了时的、已经没人喜欢了的旧玩意。所以,一时间兴起来的对于芦笙及芦笙舞的兴趣又这样慢慢地冷淡了下去。 现在,不要说让人来吹芦笙了,就是听到芦笙,都会让人觉得连你整个人都是落后的,是跟不上形势的。 而现在,只有仰亚的芦笙队,还在尴尬地坚持着。有时间,他们还会集中到村委会的空房子里吹一吹,练一练。可是,能引起的,也只是路人们的不屑一顾和交头接耳私下议论。 仰亚他们不甘心就这样退出这个行列。 难道这个,就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吗,就这样慢慢地让它消失了吗? 这些本地的民族传统的东西就这么的比不了外面流行起来的东西了吗?仰亚他们,打心里就有点不服气。更多的是一种不舍和惋惜。他们想找机会作最后一次拼搏。 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邻村的一个芦笙手家,就要有一堂喜事。他可不想去赶那些最时髦的现代流行,请什么乐队。再一个,也想用这样一个机会,再让芦笙队表演一次,也许通过他们芦笙队的表演,还是能有一定的效果的。 因为好长一段时间以来,村里人还都是追着芦笙队看热闹,以请到芦笙队为荣的。难道现在,芦笙就真的一点竞争力也没有了吗? 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刚好这一天,就在这个村子里,另有一家也有一堂喜事。他们请的是年轻人们的乐队。这是不是可以在同一天、同一个场地里大家比比,在这样两种娱乐方式同时存在时,总有一些喜欢传统芦笙的人,会站在他们这一边,会为他们捧场的。 等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仰亚时,仰亚也觉得可以这样试一试。 他也不相信,这芦笙在当地人心目中,就会一下子下降得这么厉害。同时,内心里也跟这个芦笙手想的一样,就是要在这样一个同时的‘舞台’上验证一下。到底还有没有喜欢芦笙队的人,有没有属于芦笙队的‘粉丝’。 想了想,仰来答应了这个芦笙手,并且告诉他,还要多请几个芦笙队,要在当天,好好地吹一次,好好的表演一次。 事情决定后,芦笙手们还做了大量的宣传工作,在各个村子里,只要有熟悉的人,都间接或者直接地告诉了大家—— ‘天,寨子家有喜事,要有大型的芦笙唱堂表演。’ 同时,仰亚他们也作了充分的准备,他们提前把大芦笙队的人招集在一起重新对于他们那些表演过的节目又认真的排练了一遍。 这一天马上就到了。 这一天,一个寨子里有两堂喜事。这个,在以前也是有过的,大不了一家人就分成两伙,分别到不同的家里去随礼、去喝酒就可以了。帮忙的人,也看各自与两家办喜事的家里的亲疏远近而选择着去帮忙。这样,两家有喜事的也知道,遇到这种冲突的,各家之间也能理解。大家都尽力做到最好就行。 可是,在今天,这两家一起有喜事却又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一家人请了现代的流行乐队,而另一家人却邀请了原来的传统芦笙队。这样一来,两家的喜事还在同一天开始,人们就开始议论了起来。开始都等着有好戏看了。 这天,请了年轻乐队家的喜事是一对年轻人结婚,所以当然请的就是年轻人喜欢的乐队了。而另一家,是在给自己八十岁高龄的老父亲过高寿。所以,就以老人的爱好而定下了芦笙队的表演。 结婚这一家,在头一天,都已经把当天所谓的舞台给搭起来了。红红绿绿、星星闪耀、喇叭高唱。 而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也早早地来到了给老父亲做高寿的这家,在正堂里坐成了两排,芦笙慢慢地响了起来。好些熟悉的老曲子《恭喜》《拜寿》等了吹起来。 做寿的老人,一早就穿上了新衣服,坐在堂前,迎接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开心地接受着亲人们对他的祝福。同时欣赏着仰亚他们芦笙队吹给他的《祝寿》等的曲子。模糊听到那熟悉的曲子和节奏,老人也跟着哼了起来。 得到了今天‘老寿星’的首肯,仰亚他们心里也踏实多了。同时,也开始了他们的表演。一批批的来客,随着鞭炮声响,仰亚他们一次次地跟着主人一起到寨门到村口迎接。随着一次次的亲戚给老寿星祝寿拜寿,芦笙队也跟着跳起了拜寿的芦笙舞。 而另一边,结婚的这家,从大清早把新娘接过来,就开始了他们的结婚仪式表演。和上次一样,什么婚礼仪式,什么拜堂敬祖宗等,都在他们设计好的那个舞台上进行着。 这边,一些相关的迎接客人、接待客人等的传统仪式,都由着这家的阿爸阿妈操持着。好像和这边年轻人的婚礼也没什么联系,年轻就只管着自己玩得高兴就行。 客人们交接完该有的礼节,多多少少也到这边来凑热闹。台上台下,主人客人高高兴兴的闹着、笑着。 两家的晚宴,也基本上是在同一个时间开始,这也是传统习惯的作息时间。等远方的客人基本来到,等最亲近的舅爷、姑妈等来到以后,正席就要开始了。时间大概也就是下午的五点左右。 两家都摆好了长长的宴席。 两家长长的宴席差不多就要连在一起了。这也是村子里的习惯。凡是村子里有喜事,都要摆成长长的长桌宴。这一方面是由于长桌宴看起来热闹、壮观。而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当地的吊脚木楼的限制。 在红白喜事中,一户人家的吊脚木楼里是肯定接待不了这么多客人的。所以,就只能摆在寨子中的空地上,或者路边,而摆成了长长的宴席的形式,这就是长桌宴的来历。而这种长桌宴,由于人与人之间坐着的距离更近一些。所以,也会让人觉得,在长桌宴上,人与人之间会更亲近。 两家差不多连接起来的长桌宴上,老人高寿这家,在主人的带领下,芦笙手跟在后面,一桌桌地给大家敬酒,感谢大家的到来,感谢大家来为自己家的老人祝寿。一杯杯酒一曲曲芦笙,一句句相互祝福的话,整个长桌宴上又多了几分亲近和温馨。 而另一边,穿着婚礼服的新郎新娘也整整齐齐地走了过来,在家人的带领下,新郎带着新娘一桌桌地认识自家的亲戚,同时感谢大家的到来,感谢大家给予自己新婚的祝福。 这边,乐队主持人拿着话筒,一步步跟着新郎新娘,一步步把那些祝福的话传到大音响里。是否好像要比祝寿这边要热闹得多。 两家的客人也在相互看着,有那两边熟悉的,也有相互串过来的,喝一杯酒吃一夹菜,再相互说上几句话,其实也没有什么。整个的宴席过程中,其乐融融,温馨和谐。 吃完了宴席,当然,对于一些爱酒人士,还是会在宴席上喝酒划拳唱酒歌的,那也是他们的一种‘娱乐方式’。而大部分的人,就到了晚上最热闹的主题当中去了。 这就是今晚的娱乐表演。 老父亲高寿这边,早早的,大家就围坐在吊脚楼里的正堂里,正堂中央已经摆好了两张八仙桌,桌子上是传统的‘八八十六碟大席’。 八八十六碟大席,是本地芦笙唱堂会上的一种方式,也是本地宴席里的一种菜品方式。在正席中,有八碗(碟)正菜,八碗副菜;正菜以肉食为主,一部分正菜比如扣肉、白斩鸡等,客人是可以分着带走的;而副菜则是以肉和菜等搭配着的炒菜,是吃席当时的一种下酒饭菜,剩下了,客人一般也不会带走。 而芦笙唱堂舞或者坐堂舞等,八碗正菜是不变的,而另外的八碟‘副菜’换成的水果、糖、瓜子等。这也是在芦笙坐堂舞中必备的。 芦笙坐堂舞,也就像今天的老人高寿等,需要静静地坐下来,大家听芦笙曲、唱笙歌的一种方式,它区别于芦笙唱堂舞的就是:一个是坐着的,相对比较安静,以听芦笙曲唱笙歌为主;而芦笙唱堂舞则是在场地上站着吹、转着跳的芦笙舞,旁边的人也是要跟着跳的。 而芦笙坐堂舞上的‘八大碗’,就是为了大家坐着吹久了、唱久了,吃吃水果、糖果、磕磕瓜子等,一是为了更好地交流,另一个也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大家可以顺便解解渴。 芦笙坐堂舞开始了。大家一边听着芦笙曲,一边轻轻地跟着唱着笙歌。有那些懂的,也跟着唱了出来。这种时候,如果有两支芦笙队伍时,他们也会形成对吹对唱的形式,按着歌曲,一问一答。 今天,为了活路气氛,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也分成了两部分。也采取了一问一答的方式,这样更能吸引人,也更能提起大家的兴趣。 芦笙坐堂舞一开始,所有的客人,还有已经忙完的本寨子里帮忙的人也都围了过来,来听仰亚他们的芦笙曲,来听他们的芦笙坐堂歌。顺便吃吃水果、磕磕瓜子。 由芦笙曲而带出的笙歌,大部分大家都是听得懂的,而大部分也都是一些祝福主家、祝福老人的唱词。所以,大家也会跟着唱起来。 今天的老寿星,就坐在正堂前正席里最里面的正位上,倾听着大家给他唱的祝福歌和芦笙曲。时不时的,会有一两个子后辈过来,说上祝福的话,或者对着老寿星拜拜寿。 整个一堂,喜气洋洋、其乐融融,一个欢乐祥和的夜晚。 而结婚这边,吃完了席。现在,也没有几个年轻人喜欢太多的泡在酒里了,那些喜欢以酒为乐的中老年男人,好像也与年轻人这边的欢乐无关。所以,年轻人们很快也集中到了他们的舞台前,开始了属于他们今天的表演。 今天,表演的主角,当然就是今天的新郎新娘了。而要让今天的新郎新娘成为场上的主角的,那就要看一伙年轻人是怎么‘闹’的了。 一开始,那些新郎新娘咬苹果、裤兜里掏鸡蛋、相互压气球等的传统节目是少不了的。总之,这个时候,就是想着各种办法来捉弄着场上的新郎新娘就可以了。因为在这里,任何一对新郎新娘结婚,都是这样闹过来的。虽然有些游戏有些过度,可是,在这种场合里,没有人会去太多的计较,往往也就是一笑了之。 闹了一阵后,就转入今天的正式新婚晚会了。 晚上,有乐队们提前编排好的节目,也有像中年大妈大婶们的花灯队表演等。 节目一开始,立体声大音响里的声音就开始大了起来。首先上场的,包括新郎新娘内的一伙年轻,跳起了交谊舞。随着音响里音乐节奏的变化,他们什么快三、慢四、拉三、探戈、迪斯科等都跳了出来。他们手拉着手,一次次地把新郎和新娘围在最中央。随着音乐旋转着、疯狂着。声音越来越大,跳的人也越来越多。 接下来,又是新郎和新娘的一段爱情动人故事,再配以轻音乐。听得台下的人都开始想入非非了。 又有一个村子里特别喜爱唱歌的男孩,到台上尽情地唱了一回,那声音、那架式还真有几分当代流行歌手的感觉。 下一个节目,就是村子里中年大妈大婶的大秧歌表演了。这个节目也是她们事先排练好了的,这其中也包括今天晚上在另一家老人高寿酒那边的中年大妈们。看着这边马上就要到她们表演了,就有她们的同伙过去叫着她们赶快过来。 在此之前,对于这边的疯狂和办高寿那边的优雅安静,大部分年轻人都朝着这边跑了。现在,又有几个‘高音喇叭’的大婶们这样一闹,就连大部分中年人也跟了过来,来看这边的舞台表演了。 这些农村大婶们,也有那早年在生产队里跳过大秧歌的,也有那参加过宣传队临时演出的。有好几年都没有她们表现的机会了,现在有了这个什么乐队,她们又开始活路了起来。 她们,比起专业的舞蹈演员来说,她们也许算不了什么。可是,在这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她们的感染力,甚至超过了年轻人。 几个节目过后,这边的表演形式越来越大,集中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再看看仰亚他们那边,除了坐着的两排芦笙手,还有旁边三三两两的跟着一起唱歌的几个中老年人。再看外面一圈,基本就没有什么人了。只剩下几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还在半梦半醒、半闭关睁着眼睛,无神地听着他们的催眠曲。 这一次,仰亚他们的芦笙队是彻底的输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样一对比,不用去想,仰亚他们的心落寞了。 芦笙及芦笙舞,也许就这样再一次落寞下去了—— 0181、意外来客 0181、意外来客 村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清晨的炊烟,傍晚的夕阳,那树那人那吊脚木楼,还有那层层的梯田。 村子里,偶尔也会有一家两家有喜事的时候叫仰亚他们吹吹芦笙。但是,更多的时候,芦笙也就是仰亚以及几个老年人茶余饭后聚在一起的和消遣罢了。 年轻人们,慢慢地有出去打工的,也有打工一两年又回来的。他们的乐队,继续在村子里疯狂着。 这是一个金色的秋天,梯田里,一层层的稻子已慢慢地变黄,加上梯田周围绿绿的山,旁边的木楼黛瓦,别说那沉甸甸的收成,仅仅看这秋天的金色,都是一道让人流连忘返的风景。 那条通往村子的石台阶路上,有几个小小的人影,不紧不慢地向着上面的村寨走来,时不时地又走进梯田里,躬着腰,抬着头。 他们是几个真正来看风景的人,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拿着长枪短炮式的相机,在田野里聚精会神的拍着。 走近一看,他们几个,还不是一般的游客,而是几个黄头发、蓝眼睛高鼻梁的外国人。 这几年,慢慢地,也会有一些人到村寨里来,特别是在这金黄的秋收季节。他们来拍拍照,拍那些将要成熟的稻子,拍那些随山势起伏的梯田,也拍那些层层叠叠的吊脚木楼。当然,对于那些挽着头饰、穿着民族服装的女人,也是他们最想拍的对象。 不过,对于‘旅游’这个词,在村子里,大家也才是刚刚听到,他们不觉得到他们寨子里来的人是来‘旅游’,只是来玩玩而已。 而像今天这样,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所以,好些人看着,特别是孩子,都围了过去,也把他们当成‘风景’来看了。 这可让这几个外国人更高兴了。他们转过镜头,对准了孩子和妇女,长枪短炮的,确确实实认认真真地拍了一遍。 “嗨,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嗯?想不到,几个外国人还会说中国话,只是不太标准而已。 “嗨,你好!” 几个调皮的男孩,就这样跟‘老外’对上话了。“把你拍的我们,给我们看看可以吗?” “ok!”听懂了的老外,把他们手里的长枪短炮取了下来,俯下身子,打开镜头,凑到了几个孩子眼前。几个小脑袋争相着挤了过去。 有了大胆的男孩走在前面,后面被照了相的妇女们也凑了过来。看着镜头里的自己。 “你们,能把里面的像片洗给我们吗?”几个妇女问到。 “ok!当然可以。可是,不是现在,你们把地址留给我们,我们回去洗出像片了才能给你们寄回来。” 几个会写字的小孩,就在老外们提供的本子上,歪歪斜斜地写上了自己的地址。 就这样,几个老外与这伙人开始活洛了起来,拍完了梯田里的,又跟着来到了村子里,来到了吊脚木楼下面。他们又对着木楼,对着老人孩子拍了一通。 天,已经慢慢地黑了下来,可是,他们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 “我们今天,可以住在你们这里吗?” “住在这里?” 这可是大家第一次听到,以前有那些来过的中国人,拍完了都是要回去的。也没有谁说是还要在这里住下来。更何况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所以,没有一个人敢答应下来。 转来转去,大家就把几个人推荐给了仰亚。因为,在这个村子里,只有仰亚接触过外国人,因为他曾经出国演出过。 能够被推荐到这样的家庭,对几个外国人来说,他们更是喜欢,因为有一个出过国的人来接待他们,相互之间肯定会有更多的话题。 “嗨,你好,你叫仰亚吗?” “你好!你们好,我叫仰亚,你们这是------” “啊,我们是来你们村寨里旅游的,你们这里特别漂亮。所以,我们想在你们这里住下来,明天再继续拍,他们都推荐我们来找你。今晚,我们几个住在你家,可以吗?” “住在我家?” “嗯哼?!我们可以付给你们家一点钱也行。还有,能不能也给我们几个做一餐饭?” “哎呀,这倒不是钱的问题,那你们就住一晚吧。不过,我们家条件也不是太好,你们能住得习惯吗?吃的,也只能和我们家一起吃了。” “啊啊啊,没事,你们家住什么,我们就住什么,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我们正想着这样呢。” 这样,仰亚答应几个外国人住在了他家里。 进了家,不管你是什么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那都是客人。所以,仰亚还是尽最大的努力要把客人待好。虽然天已经快要黑了,仰亚还是赶到稻田里抓了好几条鱼回来。家里还有现成的鸡蛋。通过务妮的一手好厨艺,晚上,端上餐桌的,已经是一桌非常丰盛的晚餐了。 “啊啊,这可是我们吃到的最好最香的饭菜了。谢谢你,女主人。” “不用谢,家里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菜了,虽然你们是从国外来,也只能和我们一起吃我们家最平常的饭菜了。” 仰亚又拿出酒来,几个人开始喝起了酒来。喝了酒,话就更多了。 “哎呀,你们这里这么漂亮,为什么不搞旅游呢?” “旅游?” 这个词,仰亚他们倒听过,可是,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和自己家这山山水水、木房梯田联系起来。旅游,那不都是什么名山大川、名人故居或者古战场遗址遗迹等的地方才是旅游的地方吗?比如万里长城、北京故宫、桂林山水、长江三峡等。 “你们笑话了,我们这,就是一个小小的山村,哪有什么旅游啊。” “no!no!no!小小山村,就是你们的旅游资源,你们的梯田,你们的吊脚木楼,你们的民族服饰等等都可以是旅游资源。还有,你们的民族乐器芦笙和芦笙曲、芦笙舞。啊,我们刚才也听说了,你就是这个村寨里芦笙吹得最好的,还到过国外演出过呢?” “哎呀,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早就过时了。” “no!民族的即是世界的,这些民族传统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过时。要不,你再吹一段给我们听听?” 仰亚是有几一段时间没有吹芦笙了,自从村寨里越来越少人请芦笙队去吹芦笙跳芦笙舞后。现在,仰亚大部分时间已经又回到和阿吉一起,搞他们的茶叶去了。 仰亚和阿吉的茶叶基地,在本地算不了什么,也就是小打小闹而已。可是,就是他们这样一小块茶叶基地,满足本地本县的茶叶已经绰绰有余。所以,带给他和阿吉的收入也基本是稳定的,维持一个家的日常开支也还算可以。 只是,那越来越落寞的芦笙,却永远是仰亚心里的一块心病。仰亚偶尔也会把它拿出来吹吹,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家的老人,叫仰亚他们芦笙队去吹吹。可是,每每让仰亚拿起芦笙,他的心里都觉得有几分悲戚。所以,平常,仰亚也是尽量少地提起芦笙,尽量避开与芦笙有关的话题。 可是今天,几个外国人,重又提起仰亚出国演出的事,重又让仰亚想起了那一段自己因芦笙而辉煌的过去。趁着酒意,仰亚打开了他那尘封已久的芦笙。 芦笙响起,不仅深深陶醉了自己,同时,也让几个外国人开始着迷。连摆在面前的酒、菜都已经忘记了。 几个人纷纷拿起长枪短炮的相机,对着仰亚就是一阵闪光。 “仰亚先生,你的芦笙吹得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不吹了呢?” “哎呀,现在,吹这个还有什么用。也没有多少人想听了。” “不对,这么好的音乐,为什么没有人听呢?” “这个,我就搞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仰亚刚刚因为吹芦笙而兴奋起来的情绪,活跃起来的表情又一次陷入沉寂。 看着仰亚失落的表情,几个老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们对着仰亚,默默地把酒杯举了起来,一碰,干了。 仰亚也举起杯子,一仰脖一口而进。 “好好好,别说这些了,大家多吃些菜,再多喝杯酒,不好意思,今天你们突然来到,家里也没有什么准备,太对不起你们了。不过,有了这次,下次欢迎你们再来,我们再好好地接待你们。” “no!no!no!今天,你们家对我们,已经是最好的接待了。你们家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我们是应该给你们钱的。” 说着,几个老外又要掏钱给仰亚和务妮。 “别别别,你们说什么给钱,那就更生疏了,你们来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客人,我们怎么能要你们的钱呢。” 双方你来我往,劝了好几次。最后,仰亚和务妮还是没有接几个老外的钱。 “仰亚,你真好。其实,像今天这样,你们是应该收钱的,这也是你们的劳动付出,我们得到了好处,为什么不能收钱呢,我们来你家,你接待了我们,给我们吃,让我们住,我们给钱。其实,这就是旅游,你们所做的,就叫做‘民俗旅游’。” “民俗旅游?!” 仰亚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可是,这客人来吃饭还收钱的事,仰亚想想,还是做不来。 这一夜,几个老外在仰亚家吃得美美的,喝得美美的,也住得美美的。 第二天一早起来,又继续着他们在村子里的拍摄。那随着早上的太阳慢慢升起的白雾,那黄墙黛瓦上升起的袅袅炊烟,那青青的山林里清脆的鸟鸣;都能让几个老外激动不已,忙得不亦乐乎。或站着或跪着或趴着,长枪短炮,又一次吸引着村子里那些孩子。 几个老外,聚精会神、如痴如醉,这吊脚木楼,这层层梯田,这轻轻的薄雾,这袅袅炊烟;这人景结合,这山水自然,都是他们重来没有看到过的。 他们就这样,寨头田间,山上山下,梯田水沟,树影屋宇,没有什么他们不拍的,也没有什么不是他们镜头下的风景。 忙完了一早上,又回到了仰亚的家,务妮早就他们做好了早饭。 “啊啊啊,务妮,真的谢谢你了。你对我们真的是太好了。” “哎呀,你们来到,就是我们家的客人,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吃着饭喝着酒,几个人还念念不忘谈论着昨天和今天他们在这里的收获。还在津津有味地谈论着他们镜头里的风景。 而另一个更让他们忘不了的,还有仰亚的芦笙。 昨天晚上,几个人听了仰亚吹了一晚上的芦笙,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几根那么简单的竹管,他们真的不敢相信这有那么神奇。 现在,他们还要要求仰亚再为他们吹上几曲,再跳上几段民族芦笙舞。 既然昨天就已经吹了跳了,所以,今天仰亚也没有拒绝。他又拿起了芦笙,在几个老外的面前吹着跳了起来。 仰亚的芦笙,如果说昨天夜里因为光线不好,他们更多的只是在于倾听。那今天,他们甚至都想凑到仰亚的脸上,看着那几个跳动的手指,看这神奇的音乐到底是怎么奏出来的。 因为,也许,好山好水、好的风景他们也可以在其他的地方看到。可是,这民族乐器可是在其他的地方是肯定看不到听不到的。所以说,如果这两天几个老外看到这里的自然风景是一种特别的享受特别的收获外,那听到仰亚的芦笙曲,看到仰亚跳的芦笙舞,却是他们今天印象最深的记忆。 几个人围着仰亚,叫仰亚吹了一遍又一遍,跳了一曲又一曲。好像他们永远也不愿意让它结束,也永远不愿意让仰亚停下来。 就在几个人听得入神,陶醉其中时,已经有人找到了这里,这些人是专门从县里起来接几个老外回去的。 几个老外,可不是什么闲得没事的游客,他们可是专门来考察当地民族文化的学者及专家。 本来是县城要派人一起跟几个老外专家一起来的,可是,他们一定要自己以游客的身份过来。他们说,这样才能看到他们最想看到最纯朴的民族文化。所以,县城面也就答应了他们,而现在是要来接几个专家回去的。 刚刚走进仰亚的家,跟在后面的一个小伙突然出后面挤了出来,紧紧抓住仰亚的手: “仰亚老师,你是仰亚老师?!” 嗯?这个小伙是谁?仰亚是否有点印象,但是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也在好长时间没人再叫他老师了。 “仰亚老师,我是小王波啊,小王波,你的学生。” “王波?” 仰亚也握住小王波的手,再认真地看了几眼: 是小王波,那眼神,那眉毛,隐隐中还带着那个时候的几分天真。 “仰亚老师!” 小王波一个拥抱,把仰亚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0182、非物质文化遗产 0182、非物质文化遗产 小王波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帅小伙。比起那时候上初中,都是坐在前面第一排的小小子,有时甚至被女生欺负。谁也没有想到,现在的小王波还是长开了。个子比仰亚还高半个头呢。戴着眼镜,文文弱弱的一介书生气。 原来,那年,小王波上初中时因为跟仰亚老师学吹芦笙。后来,他的爸爸妈妈怕他学吹芦笙而影响成绩,所以,一个学期以后,就给王波转了学,去了另一个学校。 一开始,小王波也有些不习惯,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有了新的同学,慢慢地忘记了这边的老师和同学。在这个学校,留给小王波印象最深的就算是仰亚老师了。 在学校,也许能回来看老师的,并不是班上学习最好的那几位学生,反而还是一些平常跳得凶、老师管得最多的那些。而对于学生来说,他们能记得最深的,也不就是教得最好的老师,反而是那些经常和学生打打闹闹在一起的老师。 那时,仰亚的课,无所谓好坏,因为一个音乐老师,也没法跟其他的语文、数学老师比。可是,他的课确实是学生们最喜欢的。想想那半大不小的男孩,哪个在学校不是最喜欢体育课和能够在外面崩崩跳跳的其他课。而仰亚的课,好多就是在室外上的。所以,留给学生的印象也是最深的。更何况,当时的小王波本就喜欢着仰亚老师的芦笙及芦笙舞。只是父母的一厢情愿怕影响他的学习,才转到了其他的学校。 这也是好事,也许‘过来人’的父母想的是对的,如果小王波没有转学,那他是不是也能考取学校。 人生没有如果,这事也没有可对比性。 后来,小王波读了高中,又考了大学。 一年前,他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了县里的电视台,当上了一名记者。负责全县的新闻报道工作。同时对于县里面的一些民族文化也有一定的了解和兴趣。 由于小王波刚参加工作不久,所以,电视台里好多的新闻都是他亲自跟踪到第一线去采访、记录和编写。 这一次,县里面来了几个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一定研究的国外专家。这也是县里面的要求,他们将对县里面一些民族文化进行考察和调研,对于一些逐渐被人们忘记和正在走向失落的民族文化,作好调查,再根据具体情况作进一步的保护。 芦笙和芦笙舞,本就是本地区的一种民族文化的体现。在这里有着悠久的历史。也有它辉煌的过去。可是,几经沉浮,这几年,随着一些新型的娱乐方式和从外面流进来的外来文化,早就已经把芦笙及芦笙舞冲击得可有可无了。 所以,县里面也在为此事努力着。想着用各种方法来保护芦笙及芦笙舞这种民族文化。这样,就引来了一些国外专家们的调查和考证。所以,也才有这几个‘外国游客’自己来到了仰亚家。 县里面本来也安排着有人跟着专家一起。可是,专家们觉得他们以游客的身份自己去考察,才能得到最真实的第一手资料,所以,就单独行动了。 不过,县里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几个外国专家盲目地去考察调研。同时,这个事情,县里面也需要有相关的调查报告及相关的第一手资料。同时,对于专家们的调研也要作跟踪报道。 这次,县电视台派遣来的跟踪报道记者就是小王波。小王波突然在这个小山村里遇上自己十几年前的仰亚老师。能见到自己的老师,当然是最高兴的事。 以前,作为一个初中生小男孩,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去知道某个老师的家在哪里。一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仰亚老师就住在这个小山村。 这次也真的是一种巧合。 今天,小王波一眼就看出来前面这个中年男人,就是自己初中时的仰亚老师,只是他的背已经稍有弯曲了,头上也凭添了些许白发。可是,那特有的老师的眼神,他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仰亚却是愣了半天,要不是小王波自己告诉仰亚他的名字,仰亚还真的想不起来,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半头的戴眼镜的帅小伙和十几年前那个班上弱小的小王波联系起来。 这女大十八变,男孩也是要‘变’的。小王波从一个小男孩变成一个帅小伙,十几年,也不能怪仰亚认不出来。 仰亚伸过手来,也把王波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好久好久才松开手来。仰亚用手扶着小王波的肩膀,用眼睛一直从上面看到下面,又从下面看到上面,那依稀的记忆里,那灵动的眼睛,那可爱的脸,虽然比那时成长、成熟了许多,但是在仰亚的眼里,仍然跟那时一样,这,还是他可爱的学生。 “哎呀,你看,当时小小的王波,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啊。都大学毕业了,都有自己的工作了啊。哎呀,要不是你说,我还真的没把你认出来。长大了,长高了;长高了,长大了。”仰亚一直还在不停地念叨着。 见过了老师,小王波才把自己情况告诉了仰亚,也把他们这次到村里来和昨天到村里来的‘国外游客’的身份告诉了仰亚。仰亚赶紧把大家一起请进了家里。 几个国外专家,看到县里面来人了,还觉得打扰了他们了。不过,看到小王波和仰亚那份亲热劲,能在这里遇上自己十几年没见的老师,他们也为仰亚和小王波高兴。 坐下来以后,几个县里的领导,也听取了几个专家的调研采访情况。几个专家对这里的采访和调研非常满意。他们都说,他们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里确实是一个充满民族特色的地方,不光有自然风光,还有纯朴的民风民俗,有古老的木楼建筑,还有深厚的民族文化内涵。 他们还说,这次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到了小王波的老师仰亚,一个能把当地的芦笙吹得那么好、芦笙舞跳得那么好的‘专业’人才。这是他们这次调研最大的收获。 在他们知道仰亚曾经在人民公社宣传队干过,又曾经代表着这种民族文化出国演出过,还曾经成为一个学校的老师。他们深深地佩服仰亚。同时也很感谢仰亚能够努力地把这种民族文化坚持传承到现在。 通过这次调研,专家们也觉得这里就应该是这种民族文化的最集中点,也是这种民族文化的发源地。他们建议,县里面应该就这个村寨以及附近一村寨一起,成立芦笙及芦笙舞非物质文化遗产地,并作出相应的保护和发扬。 ‘非物质文化遗产’,这又是仰亚第一次听到的一个新名词。非物质文化遗产到底是什么。仰亚可是真的搞不懂。不过,他听说是保护和传承本地芦笙及芦笙舞的,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满心地兴奋了起来。 “那这个文化遗产要怎么搞?各位专家、各位领导,只要你们说了,我们一定去搞好。” “啊啊啊,仰亚老师,非物质文化遗产,不是今天说搞明天就能够搞成的,他还需要大量的调查研究,需要详细的资料,然后再向国家各级相关部门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地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才能真正起到保护和传承这项遗产的作用。”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定义,非物质文化遗产指被各群体、团体、有时为个人所视为其文化遗产的各种实践、表演、表现形式、知识体系和技能及其有关的工具、实物、工艺品和文化场所。 各个群体和团体随着其所处环境、与自然界的相互关系和历史条件的变化不断使这种代代相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创新,同时使他们自己具有一种认同感和历史感,从而促进了文化多样性和激发人类的创造力。 “非物质文化遗产”包括以下方面:1、口头传统和表现形式,包括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媒介的语言;2、表演艺术;3、社会实践、仪式、节庆活动;4、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识和实践;5、传统手工艺。 芦笙及芦笙舞,就是本地区本民族表演艺术及民族音乐的一种表现形式。特别是在没有文字的少数民族地区,各种音乐、舞蹈等的表现形式的表演内容就是本民族文化的标志,也是本民族文化的一种特殊记录。我们可以从各种音乐、舞蹈中去发现民族文化以及民族历史。 这些太大的道理、太过于书面的语言,仰亚不是太懂。可是,他听懂了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而让芦笙和芦笙舞继续保持下去,这就是他最高兴的事。 “那,这个,我们能做些什么?我们又能帮上些什么忙?” 仰亚急切地就问了起来。 “现在,你们也没必要做什么,一段时间内,我们可以还要进行多方面的调查研究,不仅仅是在你们这个村子里,还有附近的其他村子里,我们都是要去的。我们要把我们调查得来的第一手资料,形成非物质文化遗产报告,再报到上面去,由上面的各级专家再进行评估,最后才能定得下来,看看是否适合申报,适合审批为各地各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这些东西,本就是这一代地区所特有的,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它表现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也让各级专家们看到,同时也为我们的申报提供必要的各种图文资料。” “这个没事,前几年,我们这一带,好些村子里都还成立有芦笙队的,只是这几年,喜欢听芦笙的人少了,大家才没有经常吹经常跳而已。现在,只要说是对芦笙及芦笙舞的传承有好处的话,对于我们这种民族文化能够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都记得,都愿意去接受的话。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把芦笙重新吹起来,把芦笙舞跳起来。” 仰亚越说越高兴,也越说心里越兴奋。 “不过,仰亚老师,这个可与你们平常跳的不同,有些时候,可能还要在你们原来所了解所掌握的芦笙及芦笙舞上再作进一步的提升和改进,要把这种民族文化最精华的部分展现出来。把最高质量的东西展现出来。 “比如芦笙,除了你们平常经常吹的六管芦笙外,其他的低音芦笙、高排芦笙、多管芦笙等,也要很好地表现出来。而芦笙舞也是一样,除了你们平常跳的各种简单的芦笙舞,各种芦笙唱堂舞等,还有更高级的东西,才能更好地表现这种民族文化的深厚,以及它的价值。” 是的,前一面时间,仰亚他们吹的芦笙和跳的芦笙舞,主要在表现在各种农村的喜庆场合,所以,真正的艺术含量不是很高。因为技术高了,老百姓们也听不懂看不懂。如果要说,质量稍微高一点的话,那还得说是仰亚在宣传队里面的时候。 至于芦笙的质量,仰亚也知道,现在,他们除了有几把高排芦笙,几把低音芦笙,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六管芦笙。质量和艺术表现方式,确实达不到更高的要求,也没有地方特点。 说到这些,仰亚突然从身边站了起来,走进自己家里。不一会儿,他从家里取出一个非常漂亮但却又有几分陈旧的盒子来。 他走过来,蹲在大家中间,慢慢地打开了那个长形的旧盒子。里面是一管漆黑发亮的高档多管芦笙。 “这是我爷爷的一个战友留给他的,也可以说是为他保管吧,可是,后来,那战友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所以,这把芦笙也就找不到他的主人了。从爷爷开始,就一直把它保存着,我一直吹了那么多年的芦笙,可是,从来都没敢把这把芦笙拿出来吹过。不是我怕什么,而是怕对不起那位爷爷,我想如果有一天能够找到他或者他的家人,也许在他的允许下,我会好好地为那位爷爷吹上一曲。” 大家从仰亚的手中接过这把芦笙,这是一把二十四管芦笙,相对来说也算是高的了。仰亚都说,他这一辈子,也就吹过两三次二十四管芦笙,那还是在宣传队的时候。后来,宣传队里的老芦笙坏了,就再也没有了二十四管芦笙,也就没有再吹过。 这把二十四管芦笙,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可是,它的做功,它的质量,它的气势,跟另外的其它的芦笙比起来,其它的就逊色得多了。不用吹,只是用手在芦笙上轻轻一弹,就从笙管里发出一种带金属的声音来。 大家一个个都看得啧啧称赞。 “仰亚老师,现在还有人会做这样的芦笙吗?”有人问仰亚。 “哎呀,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我们一般的芦笙,平常都是到县里一条老街上有一个老制作人,他才能做好芦笙,我们也没问过他,他是不是会做这种高级芦笙。” 最后,小王波走了过来,拿起这管芦笙,抚摸了好一阵,然后对仰亚说: “老师,最近,我在采访中,听说有一种三十六管的芦笙,你见过吗?吹过吗?” “三十六管芦笙?我也听说过,可是,我也从来没见过,更是没吹过。” 0183、寻访芦笙制作(1) 0183、寻访芦笙制作(1) 小王波与其他的专家及领导们一起,告别了自己的老师仰亚回去了。芦笙及芦笙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问题,也定下来了。专家们还将在此后,不定时地来作调查和研究。再形成具体的申报方案,由县里的相关部门上报。 而仰亚,更要作好有关芦笙及芦笙舞文化进一步挖掘、展示和提高,形成更好的民族文化氛围,以便能让更多的人看到芦笙及芦笙舞,更多的人愿意参与到保护这种民族文化中来。 送走了外国专家和小王波他们,仰亚又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原来村子里其他的芦笙队员们。 这几年,在现代流行的各种音乐及外来表演娱乐活动的影响,芦笙慢慢地被人们遗忘。慢慢地,芦笙手们也不得不放弃吹芦笙跳芦笙舞,转而去找到其他事情干。 这样,有好几个芦笙手都已经跟着其他的人外出了。现在要重新把他们找回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说是民族文化保护,可是,在还没有申请到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前,现在是没有任何费用的。也不可能让大家再放弃手中的活而回来。 以前,在家吹芦笙有人请,有人给报酬,尚且还不能完全靠着吹芦笙过日子,都还要从事农业生产。而吹芦笙仅仅是业余爱好而已,而从中获取一定的生活补贴。而现在,要让大家重新成立起芦笙队,仰亚自己也知道这会有多难。 不过,仰亚还是跟村子里还在家的几个芦笙手说了一下。还在家里的,倒是没有说什么,大不了再像过去一样,一边干农活,一边抽时间来吹吹芦笙跳跳芦笙舞,也还是可以的。不过还是要努力地说服家里人同意、支持和理解。 在外面的,仰亚试着打了几个电话,接到电话的芦笙手大多表示现在放不下手中的活,回来又找不到合适的事情可做,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是生活要紧而婉言谢绝了。 仰亚又在这一带其他的一些村子里走了一遍。联系原来大芦笙队里的其他人,得到的结果大多和本寨子里的芦笙手一样。这让仰亚的心里很为难。 仰亚,从自己的内心里,他是有心想把芦笙这一块搞好的,也愿意带着大家把这种民族文化传给那些愿意学习的人,甚至下一代。可是,这好像只是仰亚的一厢情愿。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现在的芦笙及芦笙舞,就像是那过了时的衣服、装饰一样,让它慢慢地淡化、慢慢地消失就好了。就如同一个人的生老病死,这都是自然现象。用不着花时间和精力去做那些相对无用的东西,优胜劣汰本就是自然规律。 鉴于此,仰亚只能想办法从另外一种方式先入手了。 在人员方面,一下子很难再叫大家再集中起来,重新回到几年前轰轰烈烈的芦笙队的时候。那么从另外一个方面,芦笙及芦笙舞文化的挖掘和提高,也许会更好一些。 仰亚想着,那就从芦笙的制作开始吧。 前几天,领导和专家们也说了。芦笙本就是一种多音部乐器,几管芦笙组合在一起,不同的芦笙组合就会产生不同的曲调、不同的音乐效果。这个,仰亚原来在宣传队时,也有过这方面的排练和组合形式。高中低、多管等各种组合出来的音乐都是不一样的。 仰亚,平时吹的大多是六管的芦笙,特别是在民间唱堂舞这一块,基本使用的都是六管芦笙,因为要和农村唱堂舞的其他芦笙手一起配合协调才能让整体的芦笙曲凑得出来。 就算是原来仰亚在宣传队的时候,也最多吹一些十二管芦笙。芦笙独奏的时候,他吹过十八管的芦笙。而就像前几天跟小王波他们说的,二十四管芦笙,他也只是吹过两三次。多音管芦笙,如果真正吹得好的话,那一把芦笙就能吹出一个芦笙队的效果来,也就是说,一把多管芦笙,就是一个音乐演奏组合。 仰亚想尝试着从多管芦笙开始研究。 仰亚现在手上,就有一把二十四管芦笙。可是,那是替别人保管的东西。是不可能拿来自己使用的。就算是爷爷以前没有说过,仰亚也不可能把它占为已有。所以,仰亚决定,带着这把二十四管的芦笙去找制作芦笙的人,看能来能依照这把芦笙,再制作出二十四管多音芦笙来,甚至做出最高的三十六管多音芦笙。 制作芦笙,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制作的。吹芦笙和制作芦笙,那是两码事。就拿仰亚来说吧,吹芦笙,他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制作芦笙他却一窍不通。这也不奇怪,就像是一个会制造汽车的,不一定会开汽车,会开车的,不一定全制造汽车一样。 仰亚,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自己的爷爷一起就会吹芦笙。可是,直到后来他到了公社宣传队,他才通过宣传队里的领导和老队员,接触到会制作芦笙的人,也就是县城老街里的那个会制作芦笙的老人。 可是那时,仰亚他们过去维修或者制作芦笙,都是适合于宣传队里吹的芦笙,最多也就是十八管芦笙。至于二十四管芦笙、三十六管芦笙,他会不会制作,仰亚也不知道。 这天,仰亚约着村里另一个芦笙手,两人一起,带着那把二十四管芦笙,一起来到了县城。 那条老街又‘老’了许多了。 县城,一天天都在变化,新的开发区,新的规划区,一栋栋高楼一天天在‘长’,县城的面积也一天天在扩大。可是,这条老街却真的没什么变化,要说是有变化,那也只是让人感觉更古老,更加陈旧,更有历史。 也许这也是相对于一天天在变新变好的新城区来说吧。或许老街本身并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是一直没变,也许正因为他一点没变,比起飞速变化的新城区来说,就只能显得它越来越‘苍老’,越来越陈旧。 仰亚两人沿着老石板街走着,看着两边熟悉而又不熟悉街道。低矮的房檐,漆黑的门面,腐朽的木柱,破烂的招牌。 老街,是真的‘老’了。 这条街,在整个县城,算是仰亚来得最多的了。可是,今天,他怎么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呢。 那个门面找不到了。 “仰亚,你不是说,这条街,你以前经常来过吗?怎么这走过去又走回来,你都没有找到啊?” “是呀,应该是这里呀。怎么好像没有看到那老人了啊!” “你认真看看,你不会连那老人都忘记了吧。” “不会吧,都见过好多次了,怎么会忘记啊。” 两人说着,又在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 “应该是这里啊,怎么这都变了?” “这里,刚刚我俩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是啊,应该就是这里,那我先过去问问。”说着,仰亚直接走了过去。一个矮小的门面里,坐着一个矮小的老奶奶。 “奶奶,我记是这里,原来有一个修芦笙的人住在这里,怎么——” “啊?你说什么?你要买些什么?” “啊,我不买东西,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什么?打人?!” 看来,这是一个耳朵不太好的老人。仰亚也不好再问了。 旁边有听到仰亚大声说话的,走过来一个中年妇女。 “你们要买什么,这老人她耳朵不太好,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啊,大姐,这里,原来不是住着一修芦笙的老人吗?现在怎么——” “什么?修什么芦笙?” “就是吹的那个芦笙。”说着,仰亚用手在自己嘴边比划了几下。对方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仰亚说的是什么。 交流一阵,旁边其他的人也凑过来看热闹。 这种冷清的小街,大多的人都空着无聊着,一听到小街上有人大声说话,凑过来的人就越来越多。打听些街边发生的事情,再添油加醋地转述给没有到场的人,这就是小街上最有兴趣的事情。 这时,围过来的人中,一个老年人挤了过来: “你是要打听原来住在这里的做芦笙的那个人吗?” “嗯,是是是,老伯,他不在这里做了吗?” “哎哟,那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现在早就不在这里住了。” “那他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他这,已经走得有四五年了吧?” “四五年了?” 仰亚想了想,上一次他来到这里找老人修芦笙,也应该有七八年了。后来的几年里,仰亚他们虽然还在吹芦笙,但好像真的没有来过。再后来,连芦笙也不怎么吹了,就更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应该是回他老家乡下去了吧。” “回老家乡下,他不是这条街上的人吗?可是二十几年前,我就就知道他一直住在这里的。” “呵呵,这是原来很早以前的地主房。你看看这些房子,和现在的房子比起来,虽然矮了点,破了点。可是,这都是那个年代地主家住的豪华大房子呢,平常人还住不到这条街来。那时,他就是在这家地主家帮长工的。后来,打倒了地主,他也翻身作了主人,所以,也就分得了一小间地主的房子,所以他才得以住在这里。” 这些,仰亚以前虽然经常来过。可是,从来也没有知道这些,也许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打听这些。 老人继续对仰亚他们,同时也是对着所有小街上转、凑过来想听‘故事’的人,讲开了他今天的故事—— 制作芦笙的老人,家住在附近农村的一个小村庄里,他们家那里的山上,长满了用于专门制作芦笙的小白竹。这家地主,也是在当时的县城专门做制作芦笙的生意的。要做芦笙,就要到那边的小村庄的山里去砍小白竹。 后来,熟悉以后,地主懒得自己一次次地朝着山里跑,而发现了这个诚实肯干的小伙,就把砍小白竹的事情托付给了他,叫他定期地到山里砍小白竹,然后定期地送到县城里地主家这里来。 就这样,当时的小伙,经常到县城来送竹子,也有幸看到了地主家制作芦笙的过程。这小伙,其实也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一来二去,他也就学会了制作芦笙。 后来,他的儿子长大了,他就把砍小白笙的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而自己却到城里来,跟着地主家一起帮着地主制作芦笙。 可是,他刚来没几年,老地主就被打倒了。不被‘打倒’的‘小’地主、地主婆们也逃了。 作为一个‘受剥削、受奴役’的贫雇农,他分到了地主家的一间小屋,再加上会制作芦笙,所以,他承接了地主家的衣钵,开始了自己制作芦笙。 所以,住得久了,也就不想再回到农村去了。 可是,近几年,来找他制作芦笙的人越来越少。一个做了一辈子芦笙的人,却找不到其它的事情可以干。所以,到了最后,就连自己也养不活了。另一点,也许是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吧,也想回去了。几年前,他就把老街上这一间小门面盘给了现在的这个老人,自己回去了。 这个老奶奶,又是从另外其他的地方‘落叶归根’回来的,再加上耳朵也不好使,所以,你问她,她当然什么也不知道了。 问到了这些,仰亚知道,再问下去,其他人也不知道什么了。也不可能为他解决得了问题。 “那,老伯,你知道他的老家是在哪里吗?” “啊,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呢,只知道他家在县城的南边,从这里去还的六七十里路程呢。好像叫什么白竹庄?” “啊,那谢谢老伯了。” 告别了老街里的众人,今天,仰亚两人一早上从家里赶到县城,又在县城里逛了一会,然后在老街里又转了几圈。现在,又听着老伯的故事。这大半天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 两人从老街里走了出来,在一个小角落里的小店里叫了两碗米粉吃了起来,也就算是今天的中饭了。其实,中饭的时间都已经过去好久了。只不过比晚饭又稍微早了一点点。 两人吃过了东西,仰亚和另一个芦笙手一起,往县城的南边走去,他们知道,凭他们这样走着去,边走边问,一定能够问到白竹庄的。 几十里路也不是那么的好走的,等仰亚两个边问着边走着,直到天都快黑了好久了,两个才真正地赶到了白竹庄。 可是,仰亚两个来得并不凑巧,就在上个月,这个回来落叶归根的芦笙制作人,已经真正地成为了一片‘落叶’,无声无息地走了。 去了他应该归去的地方—— 0184、寻访芦笙制作(2) 0184、寻访芦笙制作(2) 夕阳下的白竹山,确实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风景。 这里,相对于仰亚他们家来说,要平坦一些。可是,所有山上长的,全都是一整片一整片的白竹,也许正是因为这些白竹,才叫这一片山为白竹山,四面环抱的山下,就只有一个寨子,叫白竹庄。 这个寨子,现仰亚他们的寨子又略有不同。 仰亚他们的寨子,大多建在山上,或者半山腰上,一栋栋高低起伏的都是青一色的吊脚木楼。就算是有一两栋房子的地基很宽敞,也会建成‘吊脚’的形式。也许,这就是一种‘风格’吧。 而白竹庄却恰恰相反,他们建立房子的地方相对平坦。那些房子,都是立在一个个‘平面’上的,也就是所有的房屋柱子,下面都会放在同一个地坪上。没有‘吊脚’的形式。 而最大的区别还在于,这里的房子装修,用的大多不是木板。而是用石头或者砖块垒成的。有些更特别的,就是用白竹山上的白竹先在房子的周围夹起来,然后用本地特有的土黄泥加水搅拌再糊成两三厘米长的稻草相搅拌成泥浆,然后一层一层地糊在墙上。 这种,如果没有再进一步‘加工’,就是黄色的‘土墙’,而有一部分房子,又在黄色的墙上用石灰浆再涂上一层白色。这种房子当然就更漂亮多了。 整个一个寨子,竹篱笆、竹墙、竹桥,竹房子、竹门、竹窗,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跟竹子有关。 而房子的周围,也都是长得郁郁葱葱的竹子。 远远看去,这里,就只有竹子和房子。好像也没看到什么梯田。 在夕阳下,青青的竹子,灰色的瓦,还有黄白相间的土墙,静静的炊烟,这不就是一幅静态的山水画吗? 仰亚两人走近一户人家。竹门虚掩,炊烟升起。屋里已经有微微的亮光。 “喂,你好,有人在家吗?” 竹门,其实不用敲,就能够看到里面。仰亚出于礼貌,还是先打个招呼。 里面,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慢慢地转过身来。朝着门外看了看。 “奶奶,你好,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啊,你们这是——” “奶奶,我们是从县城那边过来的,来这里想找一个人。” “你们,要找谁呀?”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年纪可以跟你差不多吧,就是原来在县城老街做芦笙的师傅。” “什么?芦笙?做芦笙?” 老奶奶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慢地转过身去,继续朝着她的炉灶里加着柴禾。 炉内的火红红地亮着,照在了她满是皱纹的侧脸上。她是那么的专注着,就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过了好久,老奶奶才又慢慢地转过头来。 “你们,进来坐吧。” 仰亚两人,还等着老人给他们指路呢,看看这天就要黑下来了,哪里还有心思再坐。 再加上一天走了几十里的山路,说不累,那都是假的。现在,只想早一些找到制作芦笙的老人的家。 “啊,不啦,老奶奶。” 也许是老人没听懂仰亚的话吧,也许是她不太知道仰亚他们要问的人,所以,才没有给仰亚答复。这也不能怪老奶奶,老人记忆力不好,记不住村子里的人也很正常。那就再找一个人问问。 仰亚两人转身正要走时,奶奶才又转过头来。 “你们不是要找在街上做芦笙的人吗,这,就是他家。” “啊?!”这下,仰亚两人才明白老奶奶叫他俩进屋‘坐’的意思。 白泥浆糊成的房子本就有些矮小,而做成厨房的这一间,又更加的小了一些。看到仰亚两个走了进来,老奶奶递给了两人各一个小凳子(小马扎),示意他们到另一间去坐。那是正堂,紧连着厨房。 正堂比厨房要宽阔得多,正堂的墙,已经不再是泥糊墙了。而是和仰亚他们家一样,装饰很好的木板墙。 随着两人的进入,老奶奶跟在后面,伸出手在门边,打开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电灯虽然不是很亮,但足以让整个正堂里看得清楚。 仰亚在灯光下,慢慢地环视着四周。就在他们的对面,摆放着一套做工讲究的竹椅,竹椅全身黄金,表面发亮。 目光转到正堂的正面,那小小的神龛上,还有两柱香在燃烧着。是否是有人刚刚才烧上的。两行青烟,徐徐地向上升着。 仰亚一眼瞟在旁边的一个批着黑纱的镜框里放着一张相片—— 那不就是他要找的制作芦笙的老人吗? 原来,这就是芦笙制作老人的家啊! 怎么?老人过世了? 这时,老奶奶给两人端过来两杯茶。放在了长竹椅前面的小竹桌上。 “你们是来找他的吧?可是,你们来晚了,前几天他才刚刚走。” 看到相片,又听到老奶奶的话,仰亚不知怎么的,自己的鼻子也开始发酸起来。他真的想不到,事情竟然真的有那么凑巧。 “奶奶,你是——” “这是我家老头,前几天刚走。唉,这死老头,说走就走了,本来说是回来多陪我住几年,可是——” 说着老奶奶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就是芦笙制作老人的老伴。其实,以前,她也有到过县城里,那是芦笙制作老人刚刚分到了地主的房子,就把她也带了过去。可是,她总觉得城里她住不习惯,一住下来,不是这里生病,就是那里不舒服。 而每当她一回到乡下,不吃药不打针,这些病又很自然地就好了。老头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老伴重新送回了老家。好在,家里还有自己的儿子媳妇,还有孙子。这样她在乡下住着还是很放心的。这样,老人在有空的时候也会经常回来看看。所以,仰亚一直没有发现老人还是一个‘走读生’而已。 直到前几年,城里的芦笙制作已经没什么生意了。在老伴和孩子们的要求下,老人才又重新回到了这个白竹山下的白竹庄。 农村的老夫妻,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静静的相守。 本来想着,不再在县城里做‘生意’了,人也老了,回到家里,两老人能好好地相守着多过上几年。却不想,回来得没几年,老人就走了。留下了他孤独的老伴。 也是在前几年,这家人已经建好了自己的新房子,新房子就在这栋旧房子的下面,隔着一条路,隔着一片白竹林。所以,仰亚他们来到的时候,天快黑了,他们没有看见而已。 起好了新房,这家的孩子就到新房子里面住去了。本来是一家人都要搬下去的,可是,老两口还是离不开老屋,坚持要在老屋里住,说是两老人喜欢清静。 没办法,孩子们也只好答应两老人。好在老房子新房子相隔不到五十米,老人单独在一边住着清静也是好事。有什么事情,相互照顾着就行了。 就这样住了几年。现在,老头走了,孩子想叫着自己的老母亲下新房子去跟自己一起住。可是老奶奶说,还要坚持几天,她怕刚刚走的老伴一个人在老房子里面孤独。所以,也才有仰亚两人来,只看到一个老人在烧火。 “你们俩还没吃饭吧?你俩坐着,我去把饭整好,就在家一起吃吧。” 还没等仰亚两说话,老奶奶转身走了出去。 仰亚赶紧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今天中午从街上买来的一点肉菜。 这也是一种下乡走亲戚的习惯。一般乡下的亲戚,家里不一定都留有什么好菜,除了稻田里的鱼,和家里养着的鸡等。如果你突然地就出现在亲戚家。而亲戚家家里又没有准备什么菜的话,他们会觉得非常的惭愧和内疚。主人家也会觉得非常的对不起亲戚。 所以,为了避免这些,一般走亲戚时,如果方便的话,也会随手带上一两斤肉呀什么的。这样,主人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总比家里什么也拿不出来,要好得多。 仰亚打开了自己的包,取出有两三斤肉来,跟着老奶奶来到厨房。 “奶奶,我们刚从街上过来,顺便买了点菜,我们一起来做饭吧。” “你们——” 仰亚能带有菜来,老奶奶真的很感动。因为,这不是真正的亲戚。 另一个芦笙手也跟了出来。仰亚把手中有肉菜交给了他。仰亚转身又回到正堂。包里,还有两包买好的白砂糖,这也是一种礼节,是专门送给老人的。本来是想着送给制作芦笙的老人,却没想到—— 现在,仰亚把砂糖取出来,轻轻地摆在了芦笙制作老人的遗像面前。默默地拜了拜。转过身来,在背对着厨房的另一面墙上,仰亚才看到,那里贴着新新旧旧的好些奖状。 同志,荣获芦笙制作二等奖! 同志,被授予民间芦笙制作手工艺人! 同志,在比赛中,成绩优秀,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这就是仰亚认识了几十年的芦笙制作老人。可是,仰亚今天,是真的来迟了。 神龛上的香已经快要燃尽了。仰亚不由自主在走了过去,自然地又在老人‘面前’添上了一柱香。 “奶奶,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啊,还有其他的人吗?” 仰亚两人一边帮着老奶奶一起整着晚饭,一边与老奶奶聊天。 “有啊,一个孙女在县城读书,住校,没有回来,一个在上小学,他和他爸爸妈妈住在下面的新房子里。” “啊,那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住呢?” “哎呀,人老了,就喜欢清静,所以,就和我家老头住着老房子,可是,这死老头——” 慢慢地,话里又转到了老人身上,又引起了老奶奶心里头的相思和怀念。 就在三个一起做饭,一起说话时,老人的孩子也从新房子上来了。 “嗯?你们是——” 他不知道这里还有两个人,一进门,看到了人,就说。 仰亚两人也不知道,这么晚了,来的这个人又是干什么的。 “啊,这就是我儿子。这两,是从外面来的,是来找你爸制作芦笙的。” “找我爸?制作芦笙?这都好几年没做了,你们是从哪里来啊?” 知道面前这人就是老人的孩子,仰亚抽出烟来,递给了他。老人的孩子接过烟,在两人的旁边坐了下来,一边说。 “啊,好些年以前,我在镇里,也就是当时的人民公社的宣传队里待过。那时,我们就认识了你爸,经常找他帮我们修芦笙。后来,回到了乡下,也找过你爸修过几次。这一次,我们到你爸原来修芦笙的那里,却找不到他了。有人告诉我们,他回到了老家。所以,我们就找过来了。” “现在还修芦笙?不是早就没人吹了吗?现在还修芦笙来干吗?” “啊,不是——” 说着,仰亚就把自己想修芦笙,想重新制作芦笙、组织芦笙队等,以及要申报以芦笙及芦笙舞为主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等,都告诉了老人的儿子。老人的儿子听了说: “啊,是这样,可是,我爸他几天前刚刚去世,你们来得晚了。” “那你会制作芦笙吗?” “呵呵,这个,我还真的不会。虽然我爸的芦笙制作很好,可是,从小我都没有跟我爸学过。那时,我爸也想把他的这门手艺传授给我,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学不会。” 听到这些,仰亚的心里有了一丝小小的失落。 “那你们这里,还有其他的人会制作芦笙吗?” “这个,我们这里,山上都长满了竹子。其实,我们的很多东西都跟竹子有关,和竹子有关的很多编织我们寨子上都有,比如编织箩筐呀,编织竹席、竹椅呀,都有人会。也许正是因为大家能把竹子变成其他的手艺,所以,芦笙只是其中一种手艺而已。所以,也就没人学了。你看现在,芦笙都没人吹了,可是箩筐、竹席、竹椅等都还有人要啊,所以,谁还会去学做芦笙啊。” “那这一带,就真的没有一个人会做芦笙了?” “我好像以前听我爸说过,他最早学做芦笙,并不是在街上那地主家学的,而是有另外一个师傅。” “另外一个师傅?” “嗯!由此继续向南,走一百多里,到我们县与另一个县交界的地方,有一个村寨,叫望东坪,我爸的师傅就是那里的。那里也和我们这里一样,也是满山的竹子。那里才是真正的芦笙制作得最好的。” “由此去一百多公里?!” “嗯!” 看来,仰亚只能继续寻找了。 0185、寻访芦笙制作(3) 0185、寻访芦笙制作(3) 这天,仰亚两人在芦笙制作老人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要启程继续往南走,去寻访那个教制作芦笙的人。或者说是一个芦笙制作的地方。 一百多公里,可不是像县城来到这里的十几公里,可以走着来。看来,还是要有车才能走的。 这个寨子,虽然没有看到公路,其实,在这个寨子的山脚下,是有公路的。不过,看着那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还真的比直接沿山路走来,也慢不了多少。 可是,这一百多公里就不同了。 所以,仰亚两人还是回到了山下的公路旁等待过往的车子,哪怕捎带上一程也是好事。 山下的公路,也和仰亚他们家的公路差不多。公路算是通了,可是来往的车辆却并不是很多。而所谓的班车,一天也就是固定的那两次,早上一次,从山里开出来,下午一次,又从这边开回去。 这样一来,仰亚两人就只能等下午回去的车了。制作芦笙老人的孩子留着仰亚等吃过了中饭,两人才朝山路上下来,在路边,等待着那一趟唯一的班车。 好在,过不了多久,中午两点过,车子就已经过来了。一路灰尘一路喇叭,一辆已经看不清颜色的中型班车开了过来,在仰亚两人的面前停了下来,两人上了车。 车上的人并不多,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地坐着些人,还有好几个位子是空着的。 人一上车,车子就又开动了。仰亚两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后面,在捱着的两个位置上坐了下来。收票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 “两位是要到哪里?” “到望东坪。” “到哪?望东坪?那这个车子到不了那里呢?” “啊,不是说每天有两趟车从这里经过,就是去往那里的呀?不是你们这个车子?还有其他的班车吗?” “这条路上,也就只有我们这一部班车在跑,可是,我们的车子也到不了那里啊。下车后,还要走七八里小路才能到望东坪。” “那一段路,没有车了吗?” “那里,现在才刚刚在修路,要到明年才能修通,等修通以后,我们的车子会跑到那里。所以,我提醒你们一下,现在车子还到不了。” “啊,那没关系,我们就坐到距离那里最近的地方,然后再走路也行。” “那你们可得做好思想准备,等车到那里,可能天都要黑了,你们还要走那么远路,能行吗?” “不行还能怎么办?你车也跑不了。到了那边再说呗。” 两人付了车费,车子继续摇摇晃晃地向前开着,摇得仰亚两人也和其他人一样昏昏欲睡。 班车可不比其他的车子,它本身就是为了沿途一路走走停停、上客下客的。根本也快不了。也许这也是售票员要提醒两人车子开得慢的一个原因吧。 遇到一个寨子、几户人家,或是有人下车,或是有人上车,车子都会停下来。 摇晃了一两个小时后,仰亚两人再没有睡意了。一看车上的人大多已经换了新面孔。 车子一直在山村小公路上行使着,有时穿过田园,有时又进入树林,有时爬上山顶,有时又上到河边。班车,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在那条山路上艰难地爬着、喘着。 睡不着的两人,开始看起了窗外的风景。这一带,也都跟仰亚他们家差不多,除了山还是山,扫过车窗的,全都是山里的绿色。有时甚至从汽车天窗里看出去,也还是不停向后跑着的青山。 车子又在几户人家前停了下来。又有两个人下了车。现在车上,除了仰亚两人,就剩下不到五人了。 “师傅,还有多久才到啊?”两人感觉得有点太久了,就问司机。 “没多久了,再有两三处寨子就到了。” 不过,好像刚才他俩问过一次,司机也是这么回答的。 人少了,坐在车上也很无聊,仰亚两人就朝着车子前部过去,坐在了前面的位置和司机聊起天来。 “你们俩是第一次来这边吧?” “嗯,确实是第一次。这山路,上上下下、弯弯绕绕的,还真的有点远啊。” “第一次走生路嘛,都有这种感觉。你们这是要到望东坪去干什么啊?那里可没几户人家,来往的人也很少。” “啊,我们去找一个人?” “找人?” 和司机聊上了,感觉车子也快了好多。不过多久,车上的人全部都已经下车了。仰亚两人看到大家都下车了,以为车子已经到达终点了,也跟着准备下车,可是售票员提醒两人,你们俩要下车的地方还没到呢。两人只好又缩了回来。 这时,太阳已经是靠近西边的山顶了,一抹红红的夕阳已经飘在了天边。这一阵灿烂过后,这天,是真的要黑下来了。 “司机师傅,还要多久啊?” “这下快了。再绕过前面的那个小山坡,再转个弯就到了。” “你这又是哄我们的吧。你早就说过几次快要到了,可是一直到现在,车子都还在路上跑着。” “哎呀,我也想早点到啊,开车一天天的,我也想早点休息呢。今天,要不是有你们两,后面这一段路,我就可以不跑了,因为也没有人再走这一节。” 仰亚两人也不知道司机说的是真的,还是和前几次一样。天也聊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好抽出烟来,点上,一边抽着一边闭目养神。 两人昏昏沉沉当中,车子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到了,可以下车了。” 两人醒过来,一看外面,天已经是黑得差不多了。车子就停在路边一个稍稍宽一点的路旁。 下了车,再一看,这里,隐隐约约也就有十几户人家;几户人家,已经只看到模糊的轮廓,还有几户人家,小窗内还透过几丝昏暗的灯光。 司机也下了车,在几户人家当中的一个小门面里买了一包烟后又上了车。仰亚两人疑惑地看着司机。 “嗳,你们两个明天不走吧?” “不走。”仰亚向着车里摇了摇头。 “你们不走,那我们就是要回去了,回到外面那个村寨里过夜,明天就直接从那里回去了。如果你们哪天要回去,就提前早上九点之前到这里来等我们,或者提前跟这里小卖部里的人说说。有人,我们才等你,没人的话,我们就不进这里来了。” “好,等我们要回去的那天,我们就到这里来等你的车。” 说完,车子打开了车灯,慢慢地又连夜摇晃着开了回去。 看着车子离开以后,仰亚也来到小买部前买了一包烟。 “这位大姐,从这里到望东坪还有多远?” 卖货的大姐把烟递给了仰亚,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仰亚一阵。 “望东坪?你们要到那里去吗?” “嗯!” “那里,还有好几里路呢,这天都黑了,你们还走得了吗?” “没事,我们也是从农村来的,走得了山路,也走得了夜路。” “呵呵,这可不是一里两里的山路啊。如果走不了,你们也可以在我们这里在住下来,好多到望东坪去的人,或者望东坪出去回来的人都是这样,坐车到这里,住一个晚上,等第二天天亮了再上去。” “真的走不了吗?” “哎呀,过路的人,我骗你们干吗?不信,我这里就住着一个望东坪下来的人,他都住在我这里,明天才能赶上去呢。他还赶着马车呢,都不敢晚上回去,你们俩,人生地不熟的,走得了吗?” 卖货的大姐这么说,应该也不会是骗两人的。他们也知道,从这里再到望东坪,还要走将近十里的山路。两人对这里真的不熟。所以,还是听了卖货大姐的话。 “那大姐,这,开的是旅店吗?多少钱住一晚?” “也不算什么旅店啊,就是方便一下路过的人,晚上有个歇脚的地方,你们是两个人住一间,还是一个人一间?” “那就两人一间吧。” “每人六块钱。” 说着,大姐就把仰亚两人绕过小店,朝后面的一排房子走去。刚刚走过前面的小院,就看到一匹马被拴在旁边的空地上。马看见有人走过来,抬起头来‘哼哼哼’地叫了两声。 “你们看,这就是刚才我跟你们说的,那个从望东坪下来的人的马,他都要住在这里,明天才能走,你们两个生人,还想着连夜上去。” 十来里山路,在仰亚他们那里也算不了什么。也就是一个寨子到另一个寨子的距离,有时有事,从一个寨子到另一个寨子,也是经常要走夜路的。可是,这就算是本地人也在这住一晚第二天天亮了才走,仰亚两人也是觉得有些不解。但是,了解了卖货大姐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后,两人没考虑太多,就在大姐安排的后面一排房子里的一小间房里住了下来。 房间真的很小,除了并排地放着两张床外,中间基本就啥时候能一个人走过了,两个人要同时走过的话,就必须是侧着身子让另一个人过去了才走得了。 仰亚两人坐了一下午的车,还是早上在制作芦笙老人孩子家吃过的一点早饭,这下,是真的饿了。 两人把随身带的小包放在房间里后,开门出来。 “大姐,你这还有什么吃的吗?我们是真的饿了。” “啊,我们这里,只是临时给人住一晚上,还真没有开饭店的嘞。” 这是乡下,可没有什么零售可买。连卖货大姐这里都什么吃的了,那哪还能找得到吃的。看来,两人只得捱饿一个晚上了。 可是,过了几分钟,卖货大姐还是想了办法。 “你们俩个出来吧,这里是真的没什么吃的卖了,我这家里还有一些小面,就搅着煎两个饼给你俩过夜吧,你俩看行不?” 仰亚两人正在跟咕咕叫的肚子做思想工作呢,听到了卖货大姐的话,连叫着的胃都开始停止了‘叫唤’。 “行行行,大姐,那感谢你了。” “没什么要感谢的,如果行,那我就到后厨去给你俩整来。” 两人还想再说几句客气的话,或者说让自己去整,可是大姐已经转身走开了。 不一会儿,大姐就送了几张饼过来,还顺便送来了一壶水两只碗。 “也就这些了,还有隔壁那位赶马的年轻人,好像也还没吃东西,我也给他送两张过去。” 两人已经饿得跟狗护食一样,恨不得把另两张饼也全部留下来。可是,大姐都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好意思说了。 两人看着大姐走后,迅速地就把大饼拿了起来,张开大口,拼命地往里嘴塞。同时,听到隔壁大姐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小哥,你睡下了吗?” 半天,才听到里面有声音。 “嗯,睡下了,有事吗?” “今天,你也还没吃东西吧,我这给隔壁的两个客人做了几张饼,知道你也还没吃东西,就给你也送了两张过来,吃点东西吧,大晚上的,难熬啊。” 不一会儿,听到了里面的声音,看来,这个叫‘小哥’的,还是逃不了食物的诱惑。打开了门,说了声谢谢。然后把饼接了进去。 这边,两人三下五除二,一口饼一口水的,很快就把几张饼灌了进去,两个得了个半饱。不过,比起要忍受一晚上的饿,现在算是满足多了。明天,应该多给卖货大姐几个饭钱。 两人吃完抹抹嘴,满足地躺在床上。却听到隔壁的‘小哥’好像还在慢慢地啃着饼,并且时不时地有些咳嗽。 拴在院子里的马,也许同样是因为没有‘晚饭’,也是时不时地在那里叫两声,打几下鼻响。可是,在这山里应该不缺草料呀,也许它是听到了主人‘小哥’的咳嗽声,在担心,主人是不是病了。 一天的疲倦,仰亚两个吃完了东西,没过多久,就睡下了。等他俩醒来,又听到了隔壁的小哥咳嗽了两声。 难道,他是真的病了。 直到第二天天亮,仰亚两人起来,隔壁的门还没有打开,那匹马,也还在院里拴着。 听到了这边的响声后,隔壁‘小哥’那边也有响动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他那边打开了门。可是‘哐’的一声,是否是有什么东西掉下了,然后就听到院子里的马‘嘿嘿嘿!’一声激烈的长啸。 出什么事了吗? 仰亚两人冲出了门外,一看,隔壁的小哥面朝下倒在了门前。仰亚两人赶紧跑过去,慢慢地把小哥扶了起来。 “喂喂喂,小哥,你没事吧?!” 小哥慢慢地醒了过来。 “我、我、我没事,谢谢!谢谢你们!” 这时,听到马嘶的卖货大姐也赶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仰亚慢慢地把小哥扶正,再看看小哥的脸。 “寅虎?” 0186、一把老芦笙(1) 0186、一把老芦笙(1) 隔壁房里住着的‘小哥哥’,突然倒在了自己的门口。仰亚俩听到了,赶紧跑了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小哥哥,二十几岁,身体结实,身材高大,留着一点短短的胡须,看上去很健康的样子,怎么会一下子就倒在了门口呢? 仰亚两人轻轻地把他扶了起来,扭过正脸。仰亚一看,这面孔,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仰亚再认真看时,从他那深深的眉毛,睁开的大眼睛,仰亚还是有着很深的印象。所以,他才脱口而叫了出来。 这就是十几年前他的学生‘寅虎’。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寅虎再一次慢慢地睁开眼来,朝着叫他的方向看去。这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老师吗?真的是仰亚老师吗? 是,真的是。 “仰亚老师,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卖货大姐送过来一些水,给寅虎喝了。慢慢地,寅虎也清醒了过来。这样,仰亚几个就把寅虎重新抬回到了房间里,扶他躺在了床上。 其实,寅虎也没什么大病,可能是昨天赶路有些太急了,加上晚上又睡不好,有点感冒而已。他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没事了。 寅虎醒来的时候,仰亚两个人还坐在他的身边。 “仰亚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们昨天过来,想到望东坪上面去找一个人,来晚了,卖货的大姐说是晚上不方便上去,所以,我们两才在这里待了下来。昨晚上就听到你这边有咳嗽声,你没事吧?” “啊,没事,可能是有些感冒了。休息了这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对了,寅虎,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家就是这里的啊。老师,刚才听到你说要到望东坪去,我家就是望东坪的。你们要去找谁?” “你家是望东坪的?” “嗯!” “我们要找一个听说是会制作芦笙的、叫木根的老人。” “木根老人?” “嗯!你认识吗?” “在,那就是我爷爷啊。你们找我爷爷有什么事?” “啊?木根老人就是你的爷爷?” 今天,这事情真的凑巧。这也许就是一种缘分吧,寅虎在这里遇上了自己十几年没见面的老师。而仰亚找去找来,却找到了自己学生的身上;他要找的人,竟然是自己十几年前的学生的爷爷。 如果不是昨天天黑,也许大家根本就不可能在这里相遇;也就没有寅虎的突然感冒,早上跌倒。也许各人走各人的,也不一定遇上。事情,就是这么的凑巧,这就像是、电视剧里编的故事一样。 “你爷爷?你爷爷会制作芦笙?” “以前,听很多人都说我爷爷会制作芦笙,可是自从我出生、懂事以后,就没有再看到过爷爷制作芦笙。可是还是有很多人说爷爷不但会制作芦笙,而且还是一等一的高手,有其他人不会制作的芦笙,我爷爷都能制作得出来。” “啊,那就对了,今天,在这里遇上了你,我们去找你爷爷就方便得多了。可是,你这感冒------” “啊,这没事,一点点小感冒算什么,你看,我这不就好了吗?” 说着,寅虎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跟仰亚老师讲起了自己—— 寅虎,在那年中考过后,他没有考上学校,也由于家庭的情况,他也没有选择再复读。不过那时,农村的孩子,考不上学校的人大有人在,寅虎考不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样,寅虎就回到了农村家里,也就是‘望东坪’。 以前,仰亚也知道,寅虎同学来自于一个比较偏远的农村,但他也不知道这偏远到底有多远。当时,也没注意到一个什么望东坪的村子。就连这次仰亚在来之前,他都不知道有一个叫‘望东坪’的地方。 寅虎回到了家,和其他当时农村的孩子一样,干农活、犁田、上山;结婚、生子。现在,寅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 当了爸爸,有了自己的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知道生活的担子有多重。 就在寅虎从初中毕业回到家不久,这个一直没有公路的偏远小山村,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终于修通了一条‘公路’。由于山高坡陡,资金缺乏,虽然说是修通了‘公路’。可是,这公路却只是能通过当时比较流行的‘马车’。 为了生活,寅虎开始有了自己的马车。现在,寅虎的马车,经常就是跑在他们家望东坪和通班车的这个寨子之间。帮着村民们把山上要拉的货物运下山来,然后有人要把山下或者是出来赶集要带回去的东西,也都是找寅虎的马车托回去。 今天,也是凑巧。 凑巧的是,按照以前,这一趟班车本来也不会来得这么的晚,会提前一个多小时到达这个小村,然后要回到望东坪去的人,赶上寅虎的马车,赶回去刚好合适。寅虎也是有意识地等着这一趟班车的到来。班车来晚了,寅虎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他停了下来。 凑巧的是,仰亚他们恰恰就坐了这一趟班车,却又晚点了。因为晚点,他们才没有连夜赶着去望东坪。而在这个乡村小店里住了下来。而今天早上,就又刚好遇到了他的学生寅虎。 知道寅虎的情况后,仰亚想见到寅虎爷爷的心情就更加的紧迫了。 “那好,仰亚老师,我这就赶上马车,带你们去我家,去见我爷爷。” “可是,你这能行吗?你这感冒?” “哎呀,一点点小感冒算什么,没事的,我们走吧。出去走走,出一身汗也许就好了。” “真没事了吗?要不,我们再休息一下再走也行。” “哎呀,没事的,老师,我们走吧。”说着,寅虎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牵上了他的那匹枣红色大马。 “哎哎哎,小哥,你这就走了,你的感冒——” 听到后院里的动静,在前面守店的卖货大姐也走了过来,对着寅虎说。 “没事了,大姐,谢谢你了。这位是我原来的老师,他们要到我们村子里去,我就和他们一起走了。” “那你路上可要小心啊。” 三人告别了卖货大姐,把一辆旧马车驾在了枣红大马上。 “老师,你俩上来吧,坐在后面,这样走会快一点。” 坐马车,在仰亚他们家,也经常坐过。说完,两人也不客气,跳上了马车,就着马车上的旧麻袋一垫,就坐了下来。然后,三人一马,沿着那条长满了杂草的小‘公路’上走去。 “寅虎,这赶马车累不?收入还可以吧?” “也还算可以吧,赚不了什么钱,也就够一家人的日常生活开支吧,小孩的学费、生活费等。” “啊,你孩子都有多大了?” “哥哥十一岁,上五年级,就在前面一个寨子里,也就是昨天司机跟你们说的要回去的那个村子,寄宿。小的妹妹,今年八岁,在我们村子里上二年级。明年,也要下来到前面村子里去上三年级了。我们那里就只有两个年级,两个班。一个班也没几个学生。听说上面早就想把我们那里的教学点撤了。只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一直反对,所以,才没有撤。” “哎呀,也真快,你看当时,你还是我教的学生,也就是一个刚刚长大的孩子,现在,你的孩子都十几岁了。哎呀,也是,你看,我们现在都老了。” “仰亚老师,我从学校回来以后,就基本没有其他同学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同学们都怎么样了?哎,那个以前很爱跟我们一起学吹芦笙的小王波,你还印象吗?仰亚老师。” “呵呵,小王波,还真凑巧,前不久,我也才刚刚遇到过他。他现在在县电视台工作呢,是一名记者。” “哇,小王波都当上记者了?还是那么矮那么小吗?” “没有啊,现在,比你稍微矮点,比我高半个头。” “唉,我可能是我们同学中混得最差的一个了,所以,也没想过要主动联系同学们了。” 寅虎这最后一句,把几个人高高兴兴的说话都打断了。学生毕业以后,都有些差别,这个,仰亚也不好怎么安慰寅虎。所以,也就沉默了下来。 没有说话,仰亚也才注意到周围的变化。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进入了山里。刚才,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仰亚只感觉到马车一直在上坡。现在,才看到,这已经是来到了半山腰上了。再认真一看,还真的把仰亚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半山腰啊,这直接就是悬崖绝壁上。 坑洼不平的小‘马路’,路面上都有碗口般大的石头;马,艰难地拉着马车,东偏西倒地朝前走着,路的里面,到处都是高高的石壁,近乎垂直于九十度,有时甚至让人觉得上面的石壁还在向外延伸,直接遮住了公路。 仰亚再看看马路的另一边。这一看,要不是仰亚也是山区里长大的,也许这一下就会被吓得叫起来。 就这么一条小得不能再小的公路,而路的外面,距离车轮不足两米,就是垂直向下的绝壁。一眼看过去,让人冷汗直冒。而仰亚刚好就坐在靠外面的这一边。这一望,也把仰亚吓得不小。 仰亚也是来自山区,但像这样在悬崖上坐马车,他还真的是第一次。再看看前面赶车的寅虎,时不时的吼两声他的枣红马,稳如泰山,就像没事人一样。 现在,仰亚才真正感觉到,昨天,卖货大姐为什么一定要留着他两要在今天天亮了才能上来了。 这样的山路,别说是生人走夜路,就是白天也要多加小心啊。 马车,就这样在悬崖、隧道、绝壁上艰难地爬行着。几经辗转,才慢慢地走过了这一段。 走过之后,倒是给人另一种感觉。 别看从下面看上来,特别是这一截山路有多艰难。可是,真正通过了这一段路后,上面却是另外一番风景。走过了这一截,就看到了上面的村子。眼界也开阔了起来。就犹如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要说是这是另外一个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层层梯田,几处房舍,棵棵大树,远处的山和几处悬崖结合起来,更像是古人笔下的水墨山水画。 “寅虎,前面就是你们家了?” “嗯,差不多吧,我家,还要再过去一点。” “不是说你们这上面没几户从家吗?看来,人也不少啊。” “几个寨子合起来,也有几十上百户吧。” 走过前面的寨子,走过一片梯田,几处流水瀑布也从仰亚他们的身边流过。枣红马,走过了刚才的艰险以后。现在,也显得轻松、悠闲了很多。走过了那一段,它也长长的舒了口气,抬起头对着寨子高声长啸了两声,像是在宣布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一个艰巨的任务。 走不多远,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与梯田相间的村寨。这两个村寨,与下面的其他村寨不同的就是,房子更多的显示出白色。寅虎告诉仰亚老师,那白色的‘瓦’白色的‘墙’大多是石头做的。 看看马车转过了几处房屋,几条狗,看见有人过来,都凑到了村口对着‘生人’们叫了起来。寅虎拉着枣红马的疆绳,让马慢了下来,然后,他对着几条狗吼了几声。 狗,听到熟悉人的声音后,马上改成了欢迎的形式,摇起了大尾巴,嘴里哼哼着朝着寅虎凑了过来。 “到了,仰亚老师,我家就在这里,你们下车吧。” 前面一栋看起来还不错的‘大房子’比起周围的房子还算不错。这应该就是寅虎的家了。 仰亚两人下了车,舒松了几下自己有些酸麻的双腿。 “这就是你的家啊,寅虎?看来不错嘛。应该是村子里最大的房子了。” “哎呀,也没什么,就地取材,就是多搬了几块石头而已。老师,你们上去吧。”说着,寅虎就从车上把仰亚两个的行旅取下来,交给了两人。 这时,也许是听到刚才的狗叫声,屋子里走出一位老人来。清瘦,满头的白发、白胡子,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这应该就是寅虎的爷爷了,也就是仰亚他们要找的木根老人了。 “寅虎,这就是你爷爷?” “嗯!爷爷,这是我原来的老师,是来找你的。” “爷爷,你好!”仰亚也跟着打招呼。 “找我?”爷爷看着仰亚两人,说。并慢慢地走了过来,想帮着仰亚他们接过行旅。 “啊,不用,爷爷,这也没什么东西,我们自己提就行。” 可是,爷爷已经触摸到了仰亚肩上的一个包。 “这包——” “啊,爷爷,这是一把老芦笙。不重,是我背来的。我自己拿着吧,” “一把老芦笙?” 说着,爷爷眼睛一亮,伸出双手,就把仰亚背着的老芦笙包抢过去、抱在了怀里。 “这——???” 仰亚,寅虎,和另外一个芦笙手都感到莫名其妙。 0187、一把老芦笙(2) 0187、一把老芦笙(2) 一把老芦笙在仰亚的包里,肯定比其他的东西看着显眼。因为芦笙本来的长度,再加上特制的长型的包,一看就与其它的包不同。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乐器,而且就是芦笙。 而就算是芦笙,怎么就能让寅虎的爷爷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呢。是寅虎和仰亚听说的爷爷曾经是制作芦笙的高手吗? 其实,关于爷爷会制作芦笙的传说,也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就连寅虎,好像也只是听说过,从他出生、懂事一下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过爷爷制作过芦笙,甚至没看到过爷爷做与芦笙有关的任何事情。 而且,很多时候,在家里,只要有人提起与芦笙有关的事,爷爷总会找着各种借口离开。就连十几年前,寅虎在学校里想跟着仰亚老师学吹芦笙跳芦笙舞的事情,传到爷爷的耳里后,是爷爷一直反对寅虎吹芦笙的。 现在,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爷爷为什么要反对寅虎学芦笙了。而这么多年来,爷爷一直反对家里人吹芦笙跳芦笙舞。而且今天看到这把老芦笙时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这到底又是为什么?! 其实,爷爷根本就不是客气,像他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也没必要有客人来,他就忙着帮客人接什么包一类的。 至于今天的反应,他是从仰亚他们开始从马车上下来,仰亚随手拿下来的那个‘行旅包’吸引了他。所以,他才赶了过来,向着仰亚伸出手来,想要拿过去看看。是仰亚他们误解了爷爷,以为爷爷要过来帮他们提包呢。 仰亚有意识的客气着,这更让爷爷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他也更加紧地抓住了仰亚的旅行包。 “你、你、你这包,给、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说着,手里紧紧地抓住包不放。 这倒把仰亚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是放手给爷爷不是,直接从爷爷的手里抢回来也不是。 这时,寅虎走了过来,看到了这一幕,也觉得有些奇怪。 以前,不管是谁来,爷爷都没有这么‘热情’地说是要主动给客人接包的。今天爷爷这是------ 寅虎走过来,说: “爷爷,那是仰亚老师自己的包,他自己拿就行了。就不用你帮着拿了。” 可是,爷爷根本就没有想要放手的意思。 寅虎只好走过去,伸出手,准备把包拿过来。可是,爷爷看到寅虎也过来要跟他‘抢’包后,手里抓得就更紧了。 “你是谁?你、你这包是从哪里来的?” 爷爷紧紧抓着包,直问仰亚。 “这、这个,是我从家里带来的。” 看着爷爷一直抓着装着芦笙的包不放,仰亚只好先放了手。爷爷拿到了包,转身就朝着家里走去,也不管后面的仰亚以及自己的孙子寅虎了。 “仰亚老师,没事的,我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有时候也会这样。” 说着,寅虎带着仰亚两人走进了家。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寅虎给两人端了水过来。就着家里以及路上的事情聊了起来。 却说爷爷拿起了仰亚的行旅包,并不来到客厅,而是直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仰亚的包,拿出那个已经发黄发黑的木盒。然后非常熟练地把盒子打开来。 里面,就是那天仰亚在家里,当着国外专家以及上面来的领导们打开的那把发黑发亮的老芦笙。 仰亚之所以背着这把老芦笙一起过来,不管是在白竹庄还是来到这里,他的一个目的就是能不能找到有认得这把芦笙的人,能不能仿照这把芦笙的样子,制作几把二十四管芦笙,甚至是三十六管芦笙。 刚开始,爷爷从他手上要走芦笙,仰亚有些奇怪,过后一想,也许寅虎的爷爷真的会做芦笙,他才会对这把老芦笙这么的感兴趣。现在,仰亚反而不急了,就让爷爷一个人再好好地看看,说不定,他的目标(制作几把高档芦笙)就能够实现。 几个人在客厅里也聊了有好一阵子了。可是,还是没见爷爷的房间里有什么动静,没看到他把芦笙送出来,也没有听到他叫人进去拿芦笙。 这样,首先是寅虎觉得有些尴尬,虽然爷爷现在是老人了,在家里,很多事情,家里人也是让着爷爷,老人如小孩嘛,有点任性也很正常。 可是,今天这事,就有点不同了。毕竟,那把老芦笙还是仰亚老师的东西。今天第一次到自己家里来,爷爷就抢上人家的东西抱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而且好长时间都还不舍得送出来。 寅虎也不好怎么跟仰亚两人说。所以,说了一会儿话,寅虎找一个借口,起了身,打开发爷爷的房间。 可眼前一幕却更让寅虎吃惊。 爷爷竟然打开了仰亚老师的包,并且把里面的东西(芦笙)取了出来。现在,爷爷把仰亚老师的那把老芦笙抱在了自己怀里,像一只木偶一样呆呆地坐在了那里。就连寅虎进去,他都似乎没有察觉一样。 “爷爷,爷爷,你在干吗啊?” 没有反应。寅虎又朝爷爷靠近了些。 “爷爷,爷爷!” 爷爷还是没有反应,寅虎却看到了,爷爷紧紧抱着那把老芦笙,两行老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而且不是一点点。 看来,是流了好久了。 “爷爷,你、你,你这是干啥啊?” 听到寅虎的声音,仰亚和另一个芦笙手也站了起来,朝着门边走来。也看到了爷爷的这一幕。 仰亚和另一个芦笙手,也因为爷爷抱着那把老芦笙流泪而感到奇怪。 “寅虎,没事,就让爷爷再看看吧,没事的。” 仰亚看着爷爷的样子,也不忍心从爷爷手中把芦笙要过来。才对寅虎这样说。 可是,听到仰亚的声音后,爷爷却好像清醒过来了。 “阿虎(寅虎),你叫那两个人进来吧,我有话要问他们。” “嗯?好!仰亚老师,你们两个也进来吧,我爷爷叫你们呢。” 这样,仰亚和另一个芦笙手也走进了寅虎爷爷的房间。围着蹲在了爷爷的身边。 “你们俩,谁是寅虎的老师?” “我是,爷爷,我是寅虎当时的老师,我叫仰亚。” “啊,这把芦笙是你的吗?” “是的,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爷爷,你看这芦笙有什么问题吗?” “这把芦笙是你家里的吗?还是------” “啊,这把芦笙本来不是我家的,是------” “不是你家的?是、那是从哪里来的?你告诉我,快点告诉我。” 说这话的时候,爷爷的声音也好像大了起来。似乎是有些生气,心情也过于急切。 “听我爷爷说,好像是他的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是一个朋友的?什么朋友?” “好像是一个战友吧。” “战友?你再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这里,仰亚、寅虎等几个人都听得出来,这已经不再是一个老人对于一把普通的芦笙、只是熟悉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也许这把芦笙后面藏着什么爷爷知道的秘密。 关于这把老芦笙的故事,在仰亚还在很小的时候,爷爷好像无意识地告诉过他,但那已经是好些年以前的事情了。仰亚也只是模糊地有些记忆。 后来,就只知道这把芦笙是家里谁也不能乱动的东西。就算是小时候调皮的仰亚,家里其他的东西,他都可以动,就算是‘动’出了事,阿爸阿妈要揍自己时,总有爷爷在为自己护着。但是,唯一有这把芦笙,是连仰亚也一点不能动的。 记得有一次,也就是仰亚刚刚学会吹芦笙不久,他很好奇这把放得很好的这把芦笙,为什么爷爷就不能让大家吹,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拿来吹过。出于好奇,有一天,仰亚趁着大人不在家,他翻箱倒柜地把这把芦笙找了出来,凑在自己的小嘴巴前一吹,那声音,比起当时小仰亚吹的儿童玩具型芦笙要好听得多。 可是,事不凑巧的是,他刚刚吹响,就被从外面干活回来的阿爸和阿妈发现了。阿爸不由分说,揪着仰亚屁股上就是几大巴掌。阿妈没有劝,幸好调皮的仰亚挣脱阿爸的大手跑了。 等到晚上爷爷回来,仰亚才敢回家。 本想着一向‘护短’、爱自己宝贝孙子的爷爷会护着自己,应该不会再被阿爸揍了。可是,这一次,等阿爸把仰亚在家干的‘坏’事告诉爷爷后,仰亚第一次捱了爷爷的揍。在中午阿爸揍过、还在发烫发辣的屁股上又捱了两巴掌。 从此,仰亚再也不敢动家里的这把老芦笙。 后来,再大一点后,爷爷才把这把芦笙的来历告诉了仰亚。 今天,看着寅虎家爷爷的样子,像是与这把老芦笙、这个故事有一点联系,仰亚才又把爷爷告诉给他模糊的记忆向寅虎的爷爷讲了出来—— 当年,爷爷还在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部队来到这里招兵,与其说是招兵,还不如说是抓兵。就这样,这一带好些年龄跟仰亚的爷爷差不多大的男孩(也就十几二十几岁的孩子),就这样被匆匆带走了。 那一次,这一带,一共带走了有五六十个孩子。 跟着那支部队走走停停,停停打打,也不知走了有多远,也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打了多少次仗。结果,五六十几个男孩,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剩下十几个孩子一直走到最后。 有一天夜里,这支部队又急行军来到一个地方,也是刚刚打过了一仗,但是,又打输了。又有两个他们的同伴被打死了,还有几个虽然没有死,但也不知道走散到哪里。 现在,这里就剩下五个同伴。 可是,歇了没多久,当官的又来通知,马上又要准备行军了。 这时,不远的地方,又听到了隐隐的枪声。这几个男孩知道‘急行军’将意味着什么。 几个男孩当中,有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从仰亚的爷爷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背着一个与别人不同的‘包’。 后来,他才知道,那包里就是两把他一直喜爱的芦笙。是他从家里背出来的。这们哥哥曾经在无意识中说过,无论如何,就算是他自己牺牲了,他也要把两把芦笙保护好。 那时,仰亚的爷爷还不会吹芦笙。后来,有几次,他偶然地听到了这位稍大些的哥哥,吹了几次芦笙。那动听的曲子马上吸引了仰亚的爷爷。所以,从那以后,仰亚的爷爷就和这位哥哥很亲近,总是喜欢跟他呆在一起。 就这样,仰亚的爷爷也学会了吹芦笙。 可是,没过多久,上面的一个命令,仰亚的爷爷和这位哥哥就要被分开到两个不同的部队去了。 仰亚的爷爷舍不得这位哥哥;这位哥哥也知道,这位‘弟弟’已经很喜欢吹芦笙了,也和他自己一样,也离不开芦笙了。 就这样,这位哥哥就把自己一把心爱的芦笙留给了仰亚的爷爷。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芦笙,等到仗打完了,他们再一起带着两把芦笙回家。 当然,仰亚的爷爷也知道,这位哥哥曾经说过,就算是他死了,他也要保护好自己的芦笙。现在,大哥哥把其中的一把芦笙交给了自己,他在自己的心里对哥哥发誓。他也要像哥哥一样,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一定要保护好芦笙,然后,等仗打完了,回家,再把芦笙完整地交还给这们位大哥哥。 从那以后,仰亚的爷爷就再也没有了这位哥哥的消息。同样也没有了另一把芦笙的消息。 后来,仗打完了,仰亚的爷爷回来了。他背回来那把芦笙。可是,不管从哪个方面去打听,都没有打听到那位哥哥的消息。 又过了好些年,才知道那位大哥哥,在与他分开不多久,就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在他牺牲之前,他仍然紧紧地抱着那把芦笙。是他身边的一团火,一直把他的衣服以及那把芦笙烧得只剩下几个小竹管。 直到这个时候,仰亚的爷爷也不知道这位大哥哥,到底是哪里的人,家住在哪里。 仰亚的爷爷本想着总有一天能找到那位大哥哥的家人,然后再把这把芦笙交还给他的家人。所以,在没有找到他的家人之前,仰亚他们全家几代人,在爷爷的一再叮咛下,一直宝贝似的珍藏着这把芦笙。 这一次,要不是国外专家以及上级领导一再地给仰亚开导,一再地希望他能够在芦笙及芦笙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申报中强调,对这样的民族文化一定以深入挖掘,找到最为珍贵的文化精华,并加以传承和保护。仰亚打死也不会想要把这把非同寻常的芦笙带出来。 听到了仰亚关于这把老芦笙的‘传说’后,寅虎的爷爷早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早就已经趴在芦笙上,又一次老泪长流。 直到听到仰亚把整个过程讲完。 爷爷才说: “你们知道吗,那个把芦笙交给你的,就是我的哥哥,也就是寅虎的大爷爷。这把芦笙,就是当年我哥哥带走的,也就是我们家的。” 0188、一把老芦笙(3) 0188、一把老芦笙(3) ------ 八十多年前,古老县城的地主家,也是本地芦笙制作及销售的专业门店。 这天,从乡下赶来两个孩子,哥哥十五六岁,弟弟七八岁,哥俩就坐在地主家门前的石台阶旁,衣衫褴褛,把一个破旧的本地绣花包摆在自己面前的地上。弟弟盘腿坐在破烂包的后面;哥哥站着,两兄弟的脸上都冻得通红。哥哥发红的手里,拿着一把做功不错的小芦笙,站在弟弟的身旁吹着。 衣服虽然破旧,人也很消瘦,可是,两兄弟的精神面貌看起来还不错。特别是那摆在身前的破包,那可不是一般的包,那上面绣的花纹,可是本地少有的心灵手巧的老绣娘才能绣得出来的。 还有那管芦笙,虽然芦笙很小,可是,它的做功一点也没有低下。反而给人一种小而精致的感觉。 这对于一个以本地芦笙制作为生的地主家来说,看到这一幕,那是何等的吸引眼球啊。老地主走过来,盯盯地看着这两哥弟好久好久。 站在老地主旁边的‘走狗’早就看出了自家主人的意思。还没等主家发话,他就从老地主后面窜了出来,直接就冲向了两小哥俩。 “两小叫化子,你这芦笙,还有这包,是从哪里来的,莫不是在哪家偷来的吧?” 说着,就想伸手,把两样东西给抢过来。 现在,已经是中午过后了。哥俩还是早上在一个老奶奶家门口讨到一半碗的米汤,哥哥让给弟弟喝了有大半,而哥哥自己看着弟弟饿着喝到了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把碗底还给流动的一点点汤脚料递给了哥哥。 “哥哥,这还有点,我留给你吃吧。” 哥哥接过碗来,偏到了将近九十度,才从碗底慢慢流下一小点来,慢慢地滴在了哥哥的舌头上。 这就算是哥俩的早餐了。 哥俩又在原地讨了一会,还是没有任何人给予施舍。所以,哥俩才移到了这里。 现在,看着一个好像很有钱、大着肚子的人走过来,本想着他也许会给自己一点吃的。哥哥还费力地又吹了一段芦笙。想着弟弟早已经饿了。能得到一点东西吃,也是哥哥最大的心愿。 却不想,这个富人,听了半天的芦笙曲子后,却从他后面窜出一条‘狗’来,不由分说,就想把哥俩这仅有的一把芦笙和一个破包给抢走。 已经饿得有点昏昏欲睡的弟弟,看着这条‘狗’就要抓住自己面前的包时,他拼了命地把自己小小的身子全部趴在了破包上面。而哥哥,也马上上前一步,把一只脚踩在了包上面。而自己双手紧紧地抱住手里的芦笙,回避着这条‘狗’的争抢。 “啊,慢、慢!” 这时,老地主做了个手势,终于阻止了自己的‘狗’。 这也让这条狗有些奇怪了。 以前,凡是主子在这条街上,甚至整个县城,看到有让他动心的东西,哪一次不是硬抢啊,可是这次,难道,主人没有看上这两样东西?那你又为什么站在这里盯着两叫化子看了半天呢? 老地主一把把狗腿子往后一拉,自己走上前来,半蹲着站在哥俩面前。 “你俩是想吃东西了吗?” 小哥俩从刚才的恶梦中清醒过来,终于没有让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而这个富人还主动弯下腰来跟自己说话。 哥俩颤颤惊惊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旧破包,能给我看一下吗?”说着,老地主就想伸手过去。 哥哥和弟弟都很惊觉。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又开始紧张了起来。两兄弟又死死地护住了旧破包和手上的芦笙。 “哈哈,看把你俩吓的,我不会要你俩的包和芦笙的。好,那这样吧,哥哥,你再吹一曲芦笙给我听听,我带你哥俩到里面我家里去吃饭。” 哥哥看着弟弟就要饿得倒下的样子,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芦笙口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又一曲芦笙响起。曲子里虽然还有几分稚嫩,可是,那曲调、那气势一点都不比一个成年人吹得差。 “小鬼,你这芦笙是谁教你吹的?” 为了一餐饭,或者说是为了弟弟的一餐饭。哥哥也只好如实地回答了。 “是我阿爸教我的。可是,我阿爸去年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老地主也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走吧,到我家去,我答应了,给你们哥俩一顿饭吃。” 说着,转过身子,朝着大房子的门前走去。走了好几步,回头看见小哥俩还是没有跟上来。那条‘狗’——他的随从转过身来: “两小东西,给你俩脸还不要?不想要饭吃了是吧?有本事你俩就别跟过来,死小叫化子。” 小哥俩不敢跟上,因为从刚才两次老地主的眼神里,还有他伸向芦笙和旧破包的手,还有那狐假虎威的‘狗’,小哥俩没敢跟上。虽然他们早就已经饿得不行,虽然哥哥也想讨到一碗饭给现在的弟弟吃。 但是,走进那个漆黑的大门,谁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在那里面,万一要有什么事情,还真的不是哥俩两小孩能够处理得了的。 老地主又一次阻止了‘狗’。 “你俩跟上呀,我说过了,我不会对你俩小小孩怎么样的。” 又过了一会,老地主看着小哥俩还是不敢跟上,又转过身来: “那这样吧,你俩就过来到我家门口,我进去叫人送两碗饭出来给你俩,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时,小哥俩才收拾起地上的旧破包,哥哥抱着芦笙,远远地跟在老地主的后面,来到了那扇漆黑的大门前。真的不敢再往前靠近一步。 老地主也不作过多的纠缠。带着走狗走了进去。 小哥俩在那里站着,他们真的想要得到一碗饭。因为他们已经付出了,哥哥真的已经给他吹了一曲芦笙,那一曲芦笙,真的是哥哥的一首拿手好曲了。真的值得一碗饭钱。 盲目、焦急地等了好久。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差不多在哥哥的眼里消失。像这种情况,哥俩遇到的太多了。 哥哥最后通过那扇漆黑的大门朝里面看了一眼,有些委屈又有些愤怒地拉上弟弟,正准备离开。刚才的那条‘狗’又走了出来。 一个破篮子,重重地搁在了小哥俩面前,没好气地说: “给,这是我家老爷喂给你们这两条不知好歹的狗的!” 说着,还用那双仇恨的小三角眼在小哥俩身上上上下下地剌了一遍。转过身,小短腿迈回了黑门之内。 因为饥饿,小哥俩已经顾不得那种鄙视的目光了。其实,这种目光小哥俩也早就习惯了。 盘着腿、饿得立不起身的弟弟,一下子就闻到了破篮子里发出来的饭菜的香味。迫不及待地就想伸出小爪子去抓了。哥哥赶紧把弟弟的手拿了回来。然后,他轻轻地揭开上面的一张破布。 里面确实是有两碗白米饭,还有两个菜。弟弟又把头偏了过来。好久没有看到的白米饭,直接就把弟弟的口水引了出来。可是,哥哥还是不让弟弟吃。 哥哥轻轻地用手指从饭菜里抠出一点点来,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这时,弟弟终于懂了。那是哥哥又怕像上一次的事发生。 就在去年,小哥俩刚刚从家里出来讨饭时,也是有一位‘好心人’给了小哥俩一顿饭,结果却不知道饭里到底放了些什么,结果小哥俩吃了,那一晚上差一点就要了两兄弟的命。还好哥哥稍稍懂得一点农村草药的方子。就在他们住着的那个桥孔下面,找到了几棵草药,哥哥用自己的嘴嚼好了,一半灌进了已经昏迷的弟弟的嘴里;别一半,哥哥忍着苦涩,强迫着自己吞了下去。然后两兄弟紧紧抱在了一起,进到第二天中午醒来。两人都还不知道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可是能够看到哥哥(弟弟)俩还在一起,就算是死了,也是一种安慰。小哥俩相拥着无声的流泪。 从那以后,不管是他们从垃圾桶里掏来的东西,还是别人好意给的东西,哥哥都从来不让弟弟先吃,而要自己在嘴里尝过以后,才允许弟弟吃。 今天,也是一样。 哥哥尝过以后,确信这两碗白米饭没有什么后,才把其中一碗递到了弟弟的手里。两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还真的是一餐难得的好伙食,小哥俩已经有将近半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甚至于比前几年家里过年的伙食都还好。小哥俩一边吃着一边笑着,从心里感谢今天遇上了好人。 就在小哥俩将要吃完的时候,那个胖胖的老地主又笑眯眯地出现在了他俩面前。当然,后面还跟着那条‘狗’。 “怎么样?小哥俩,我家的饭还算好吃吧?!” 哥哥赶紧把弟弟藏在自己的后面,向着老地主点了点头。然后还深深地一躬,算是对他这顿饭的一种感谢。 是的,就算是做叫化子,也要懂得感恩的。 “现在,你俩可以进我的家了吧?” 哥哥还是摇了摇头。因为他真的不敢走进那个漆黑的大门。 “那好,那你们就继续在外面讨你们的吃的,我也不敢强求你们了。不过,如果你们真的讨不到吃的,你们还是在今天的这个时候到我的门前来,吹上一曲你刚才吹过的曲子,我会叫我的下人给你们送一顿饭出来。直到有一天你们愿意进入我家的大门。” 只有跟在老地主后面的‘狗’翻着狐疑的小三角眼,看看小哥俩又看看他的主人,真的不知道今天的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天,总算吃了一顿饱饭,已经无后顾之忧了。这么久来,有很多的晚上小哥俩都是饿着肚子熬过的一个个不眠之夜。 今天,哥哥真的不想再去乞讨了。他要带着弟弟回到那个桥洞下面,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这夜,哥哥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自己和弟弟再也不用乞讨了,梦见已经去世的阿爸又活过来了,梦见已经生病在家的阿妈已经好了。梦见了和弟弟赶着牛群在寨子后面的望东坡上撒野、唱歌。 可是,等哥哥的梦中醒来,仍然是从桥下面的河里吹过来的微冷的河风。稻草上的弟弟光着的脚已经冻得冰冷,哥哥赶紧把弟弟的脚抱进了自己怀里。弟弟动了一下,向着哥哥翻过身来,又美美地靠着哥哥睡了过去。 第二天,小哥俩的运气还真的不好,一直到中午,他们竟然连一点米汤都没有讨到。弟弟一直吞咽着口水,有意无意地提起昨天的事。 没办法,哥哥也只好厚着脸,按着昨天老地主的说法再去试试。他带着弟弟又来到了那个漆黑的大门前,在昨天蹲过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把那张破包垫在了弟弟的屁股下面。然后拿出芦笙又吹起了昨天的那首曲子。 曲子还没吹完,那条‘狗’真的又出现了。走出门口,鄙夷地看着小哥俩。然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真的又提着昨天的那个旧篮子出来了,和昨天一样,重重地搁在了小哥俩面前,甚至用脚在上面比划了两下。 哥哥还是像昨天一样,在试过之后,先把一碗饭递到了弟弟的手上。 第二天、第三天------ 从那以后,有好几天,小哥俩在没有讨到东西吃时,都来到了这里,吹起了那首芦笙曲。真的,里面都会给他俩送出一份吃的来,不管是好是差,反正总比小哥俩在街上讨来的强。 直到第十天的晚上,哥哥带着弟弟又来到了这里,又吹起了那支芦笙曲。 今天,胖地主终于又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怎么样?外面的乞讨也不好混吧?现在,可以进我的家了吗?” 这么多天来,刚刚开始几次,哥哥还要给弟弟试试饭菜,到后来,哥哥连饭菜也都不试了。他已经相信,那个胖地主应该不会在饭里有故意想整他俩的事了。但或许真的有什么事想跟他俩说。 这么多天来,现在,哥哥还真的想进到那扇黑门后面去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哥哥终于鼓起勇气,朝着胖地主点了点头。 “哈哈,这不就得了,早点进去了,也不至于还要在外面住桥洞子啊。” ‘嗯?怎么他连自己带着弟弟住桥洞的事情他也知道。’ 哥哥看了看身边的弟弟,其实弟弟早就想进去了,就在前几天他还对哥哥说: “哥哥,这里面有那么多好吃的,我真想进去看看。” 当弟弟的眼神和哥哥的眼神碰到一起后,弟弟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哥哥的手里,两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想好了吗?那这就走?” 说着,胖老地主身,一只手撑着拐杖,一只手靠在身后,扭着肥肥的屁股只管朝前走着。恨得跟在后面的‘狗’眼睛都绿了。 “嗯?怎么还不跟上?” 哥哥紧紧握着弟弟的手,终于跨过了那道漆黑的大门—— 0189、一把老芦笙(4) 0189、一把老芦笙(4) 漆黑大门里面的一切,是这哥俩从来没看到过的。县城里的老地主家,虽然比不了大城市里那些大地主、大商人的家。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比这一对要饭的小兄弟想像的要好得多。 老地主把小哥俩带到一间大厅里,自己在正堂前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吩咐一起跟进来的随从: “给俩小哥哥,搬两个凳子过来。” 嗯?!随从打心里听不清楚主人在说什么。叫自己给两小叫化子搬凳子,而且还是在主人的大堂上。这可是他这个跟了主人几十年的老仆人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啊。在这个大堂上,别说是像他这样的下人,就是地主家的大管家、地主的小妾等都没有坐的权利。 可是,这俩叫化子小孩是咋的了。 “叫你搬两颗凳子过来,你没有听到吗?” 老胖地主的声音加大了。不由仆人再糊思乱想,赶紧过去搬吧。 凳子搬来了,就放在了小哥俩的身前。可是,小哥俩哪里敢坐啊。别说是在正堂里坐下,就是走进这高门大户,小哥俩的腿都在打颤啊。更何况小哥俩一身的脏衣服,看着那光滑油亮的凳子,怎么也不敢坐下。 “老爷叫你俩坐下,你俩耳朵听不见?” 弯着腰、低三下四的仆人本来想在主人面前也显示一下自己的威风。可是,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又被老地主吼了。 “你俩坐吧,坐下,我有话跟你俩说。” 地主又一次客气地对小哥俩打招呼。哥哥才轻轻地在一颗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把弟弟搂在自己的怀里。 “你俩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为什么在街上要饭?” 有了前几天的送饭,再看看现在老胖地主温和的问话,小哥俩只好认真地回答: “我们住在这里很远的一个乡下,叫望东坪,我叫银根,这是我弟弟,他叫木根。我们的阿爸,一年前,从我们那里的山上摔下悬崖死了,我们的阿妈身体有病,整天躺在床上起不来床。家里面养活不了我们哥弟俩,所以才叫我们哥弟出来讨饭吃养活自己,家里的阿妈留着我们的姐姐照看。” “啊,望东坪,好像距离县城挺远的,你们是怎么到县城里来的?” “我们,自从阿爸去世后,没多久,我俩就出来了。一开始,是从我们那里一直慢慢地讨着饭过来的,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讨,半年后,我们才来到县城。” “那你吹的芦笙又是谁教你的?还有那个旧的绣花包?” “芦笙是我们的阿爸教的,我阿爸就是为了到山上去砍竹子来做芦笙,摔下悬崖的。那个包,是我阿妈绣的。” “啊,你阿爸会吹芦笙?还会制作芦笙?” “嗯?” “那你除了会吹芦笙,也会制作芦笙吗?” “我只会吹芦笙,我弟弟会制作芦笙;我阿爸说了,他要把吹芦笙教给我,然后把制作芦笙教给我弟弟。” “你能再吹一遍那天你吹给我听的那首芦笙曲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子吗?” 今天,哥哥没有拒绝。几天来,这家人给他哥俩送的饭,今天又把哥俩接进到家里来,他没有理由再拒绝这个人的要求。所以,哥哥让弟弟站在了自己身边,然后他从包里取出那把芦笙来,就站在老胖地主前面,认认真真地吹了起来。 今天,哥哥心平气和地吹了一遍,比起前两天在街上吹的,又更加地动听和投入。 吹着吹着,能看得出来,老地主已经被这动听的芦笙曲子深深地打动了。 一曲吹完,老地主还沉浸在刚才的乐曲里面。好久,才从曲子里面回过神来。朝着哥哥不住地点头。 “嗯,不错、不错。你弟弟这么小,他能会制作芦笙吗?” “我会!” 还没等哥哥回答,弟弟抢着回答了。 “他会,我弟弟刚刚四五岁的时候,我阿爸就开始教他制作芦笙了。现在,大的芦笙,他可能制作不好,小的芦笙,他基本能够制作了。” “好,那我相信你俩,明天,我就带你们到一个地方,看你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其实,话题说到这里,老地主已经很满足了。 从那天第一次在街上听到两小叫化子吹出不一样的芦笙曲,老地主就知道,这一定不是一般的小叫化子。他就想着把这俩小叫化子叫到家里来,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地主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 可是,从第一天,看着小哥俩那充满恐惧的目光中,老地主也不好强求着他俩马上接受他的‘邀请’。所以,才一直拖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能够把这小哥俩接进家来了。 今天一问,和他想像的还真的差不多。 作为本县专门制作芦笙、销售芦笙的‘大家、行家’,他当然知道白竹山、还有望东坪是产小白竹的地方,也是有制作芦笙高手的地方。可是,他几次到过这些地方,却总是遇不上那些‘高手’。 那天,在街上,一听到那动人的芦笙曲子,他就知道那不是一般人能够吹出来的。可是,当他走近时,却想不到是两个要饭的小孩。 可是,这要饭的小孩都能把芦笙吹得这么好,那就更是了不起了。所以,老地主才起了这份心,一定要把两小哥接进家里,把他们背后的‘故事’问个明白,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今天,果然问出了他所想要的。 第二天,老地主就把小哥俩带到他位于县城街中心的芦笙制作店面里。 “好,你们俩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看着那些被砍断、被擦光滑、被穿孔的一堆堆的小白竹,小哥俩从小就是看着这些东西长大的,当然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这里的制作芦笙,竟然有这么大的场面,比起家里面原来阿爸的‘家庭小作坊’,那真的是太大了。 看到这些熟悉的环境,看到这些熟悉的小白竹,小哥俩的眼睛都发出了异样的光来。 “昨天,你不是说你弟弟都会制作芦笙吗?现在,叫他来试试?” 有了这么久的‘交流’,也有了昨天一天在地主家地熟悉,弟弟今天也不认生了。听到这个老胖人这样一说,还没等哥哥答复,他自己就走到了操作台前,有模有样的开始‘制作’起来。 旁边,有几个一直在这里制作芦笙的老人,看着主人今天突然领进这么两个小孩来,而且还叫一个**岁的小孩制作芦笙。 这不是要抢他们的‘饭碗’吗? 可是,这么小就能够制作好芦笙吗?这可是他们花了半辈子才学到的‘手艺’啊。所以,几个老员工也凑了过来,想看看今天这老地主到底发的什么神经。 上了‘操作’台的小木根,就跟一个熟练的小骑手一样,跨上马,一点生疏感也没有,就‘飞驰’了起来。也不管旁边还有那么多的大人、老人看着。 昨天,小木根看到哥哥在这位胖老人面前,在吹芦笙这方面好好地表现了一番,看着老胖子的脸上满是笑容。谁都受不了别人的表扬,特别是小孩。所以,今天,小木根早就想‘露一手’了。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他还会放过吗。 很快地,小木根把几根小白竹从一大堆竹子里面挑选出来,除节、量管、刮皮、凿眼,然后剪铜片、做薄、成型、试音、安装;那根本就不像一个只有**岁的孩子,简直就是一个身手敏捷的老手、高手了。 没过多长时间,一把不是很大的芦笙就做出来了。几个围在旁边的老制作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岁的孩子能够做出来的。 老地主走近前去,从小木根的手里接过小芦笙来,左看看右看看,确信没有看出其他的问题后,才把芦笙教给了身边的一个老制作人。 “你吹吹看,是不是跟你们制作的一样。” 一个老制作人接过这把芦笙,也像老胖地主一样的左看了看,右看了看,确实找不出什么毛病。然后把芦笙口凑到自己的嘴边,轻轻一吹。 就这么轻轻一吹。外行人也许不知道。可是,这里的老制作人可骗不了自己。由于小木根制作的小芦笙,在竹管的尺寸上、在铜片的厚薄均匀上,可能都比在这里的几个老师傅的技术高。所以,做出来的芦笙,轻轻一吹,不但在音准上、在用力上,都是一流的。所以,只要他轻轻一吹,不费多大的力就特别标准地吹出来了。这不得不让他佩服。他边吹着边点头,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这个小孩来。 老胖地主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一定不错。所以,他从师傅的手中接过芦笙来,也放在自己的嘴边吹了一吹。 在这方面,老胖地主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是做了大半辈子的芦笙生意,这点小技术还是有的。他一试,就知道这把芦笙不错。 老胖地主吹了两下,也在不停地点头。 然后,几个人又从老胖地主的手中拿过这把芦笙,其中也包括哥哥银根。几个人试过之后,根本就提不出任何的问题来。 小木根,抬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在等待着大家给他表扬呢。 老胖地主把芦笙交给了身边的一个人,然后伸出手在小木根的小脑瓜上拍了拍,说: “好,可以了!你俩跟我来吧。” 说着就在前面领路,把小哥俩重又带到后面的一个房间。 “看来,那天,我还真没看错你俩。那天,我只听了哥哥吹的芦笙,就已经断定这芦笙曲不是一般的。却不想,你这小小年纪却能够把芦笙制作得这么娴熟。我想把你俩留在我这里,你俩愿意吗?” “嗯?!” 小哥俩好像没太听清楚,也许是他们不敢相信。两个人一起,盯着老胖地主看了好半天,也没敢答话。 “嗯?怎么了?听不明白我的话吗?我想让你哥俩留下来,就在我这里做事,愿意吗?” “留下来?做事?我们,能做什么啊?” “呵呵,你们这不都证明了吗,虽然你们年纪不大,你们可有本事了。留下来,哥哥你就在我这里吹芦笙,弟弟就在我这里制作芦笙,不是挺好的吗?这样,就不用再在街上去讨饭了,不用再去当叫化子了。” 这当然是好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就连银根和小木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年前,从那个破败得难以支撑的家出来,他们一无所有,他们也不想离开那个家。 那个家,虽然旧,虽然烂,但那里有家,那里有阿爸阿妈。可是,自从阿爸去世后,一家人确实难以维持下来。所以,阿妈才忍痛割爱,叫两兄弟出来,哪怕是讨到一口饭吃,也不至于一家人饿死在家里,如果真的能够找到一条‘活路’,那就是兄弟俩的造化了。如果能够找到一个能够安生立命的地方,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家里,有阿姐照顾着阿妈,再艰难,也能够维持两个人的生活。所以,俩哥弟才强忍着离别的悲痛和忧伤,告别阿妈和阿姐,一路乞讨着朝着县城里来。 一年多来,小哥俩尝尽人间冷暖,受尽各种歧视,都只是为了活命的那一碗饭。 至于最开始的想法,能够找到一个安生立命的地方,他们想都没有想过,那也许要在他们两都长大成人以后的事吧。 可是今天,却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他俩要有自己的事情做了,要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做事情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安生立命吗? “刚才,我也带你们去看了,街上的那制作芦笙的地方就是我的,我就是这个县城里专门制作芦笙、卖芦笙的人。从我第一眼看到你们,听到你们的芦笙曲子,我就知道你们能行,今天又看到了弟弟制作的芦笙,这还有什么说的。我这里正需要这样的人啊。你们留下来,我保证你们每天都有饭吃,一个月下来,我还可以给你们开一定的工资,你们还不愿意吗?” 小哥俩不知是高兴还是紧张,一时间真的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小银根和小木根兄弟俩就这样在县城里的老胖地主家留了下来,开始了他们另一种生活。 可是,几年以后的事情,才是他们最不能接受的事,也是他们小哥俩生死离别、从此不得相见的遗憾和痛苦。 0190、一把老芦笙(5) 0190、一把老芦笙(5) 小银根和小木根兄弟俩,就这样在县城里的老地主家待了下来。小银根从事着地主家的芦笙表演,而弟弟小木根却加入了地主家芦笙制作。 由于有着阿爸留给兄弟俩的技术,没过多久,小小年纪,两兄弟就在老胖地主家成为了芦笙方面的‘高手’,这也让老胖地主特别的自豪,无时无刻不在向人夸奖自己慧眼识珠。 也是这样,老胖地方慢慢地把自己芦笙门店里以及自己的芦笙队里的事情委托给了两兄弟。 可是,好景不长,两兄弟到了地主家没几年,就听说外面在打仗了,而且就要打到这个偏远的县城里来了。 要打仗,首先慌起来的是地主们。打起仗来,穷苦人民大不了从军,大不了继续种地。可地主家就不同了,他们哪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当兵。更有可能的,军队一来,说不定他家里的东西就要‘贡献’给军队了。或者说是支援战争,反正就是要地主家出钱的事。 一时间,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弄得老胖地主一天天也是魂不守望舍的。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几天,隐隐地就听到一些枪炮声音。慢慢地就有一些外地人朝着这这个县城里跑来,说是外面真的打仗了,跑过来躲躲。 又几天过后,县城里面终于有了响动。县里面贴出了海报,说是有军队要到这里来,需要得到地方上各界人士的大力支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支援军队建设。 老胖地主家也收到了相关的派单。 老胖地主家,作为本地的地主、富户,钱粮是小不了的。虽然老地主也特别心疼自己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粮。但是,更让他舍不得的,还是他那刚刚满十七岁的儿子,也在县里的征兵名单当中。 老地主就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十七八岁,是自己正二八经的大老婆生的。可是,也不知是为什么。和老地主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婆,除了生了这一个儿子外,以后,不管怎么折腾就是不能再生个一男半女。好在,地主也有娶三房四妾的权利。直到后来,老地主娶了几房小妾,也生了几个女儿。可是,直到前几年,娶了第四个小妾时,才又给他生了第二个儿子。现在,这个小儿子都才一岁多。 老胖地主接到名单册后,那真是茶饭不思,坐卧不宁。他的大老婆更是一天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得天昏地暗。 可是,这也没办法呀,地主再大,也是在地方的管辖范围之类。其它的事情,老地主可以敷衍,可是,这是军令,老地主就是有再大的胆子、再大的能耐,也不敢跟当地官方作对。 正在老胖地主两口子愁眉紧锁、无计可施时。 这天,带领地主家芦笙队的银根来了。这是每一个月月底时,银根都要做的事。他要过来,把这一个月来芦笙队的情况报告给老地主,也要从老地主这里领取其他芦笙手们的工资,然后再回去发给大家。 “老爷,这是这个月芦笙队的开支情况。” “哎呀,没事,你就带着直接到账房那边去领取你们的工资就行。”说着,老地主向银根挥了挥手,他真的没有心情考虑这些。 可是,等银根刚刚转过身子时,老地主转过脸来,看到了银根的背影。 “嗯!银根,你等等。” “老爷,你还有事吗?” 银根听到喊声,又转过身来,对老地主说。 老地主看看,却又没说什么。向银根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银根走后,老胖地主诡异地向自己的大老婆一笑,说: “你看,这银根的背影,是不是有些熟悉。” 地主婆没好气地说: “他都在我们家待了有好几年了,我还不熟悉。”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叫你看,银根和我们家儿子的背影是不是有些相像。” 是的,自从银根两兄弟来到地主家,几天后换上一些稍微干净些的衣服后,好多人都说银根的背影和小少爷的背影有几分相像。虽然银根比小地主少爷大了两三岁,可是由于营养的缺乏,在身段上,却刚好跟比他小几岁的地主少爷一样。 就因为这,有好几次,地主和地主婆都还有些生气。要不是银根的芦笙的技术吹特别的好,可能就因为这事,老地主早就想把他赶走了。 今天,老胖地主突然看到了银根这熟悉的背影,他那一笑将意味着什么。 “那又能够怎么样,他是他,我儿子是我儿子,现在我心里烦得很,你别再在我面前提起他的事。” “哎呀,我是想说——” 说着,老胖地主朝着他老婆把脸凑了过去,悄悄地说着上什么。地主婆一听,马上在脸上就挂起了笑容来。 “这样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再给他们一点好处,再跟他说说,我想他会答应的。” “那,你还不快点去办?”说着,地主婆马上催促老胖地主去办了。 第二天晚上,老胖地主把银根叫了过来。并且特意准备了一桌好菜。而且就只有老胖地主和银根两个人。 银根兄弟两来后,时不时的,地主也会给他们一些好吃的。可是,这单独地准备了一桌好菜,而且单独地把他叫来,这还是第一次。 “银根啊,你这来了也有好些年了,有些事情,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银根有些惴惴不安,也不敢就直接坐下来。 “老爷,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说吧,我、我就不坐了。” “没事、没事,你坐、你坐。”说着,老地主站了起来,拉着银根的手,就往椅子上按。 这样,银根也只好坐下。 这一坐下,老胖地主把其他的仆人等都支走了。整个餐室里就只有老胖地主和银根两个人。 老胖地主拿起旁边的酒壶,慢慢地朝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酒,然后又准备给银根面前的杯子里到。 “啊啊啊,老爷,还是我来吧。”说着,银根从老胖地主手中把酒壶接了过来。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到上酒。 酒到好了,老胖地主举起了杯子。 “来,银根,你今天就陪我喝一杯。” 银根没办法,只好也举起了自己的杯子,与老胖地主碰了一下,学着老胖地主的样子,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干了。然后,老胖地主又给银根的碗里夹了筷菜。 “银根呐,你来我这里有好几年了?” “是。老爷,已经有四年多了。” “那,在你心里有些什么想法啊?” 这话,让银根听了,再结合今天老胖地主莫名其妙地单独请自己吃饭、喝酒。这一下,还真的把银根吓得不轻。 “老爷,我、我可没有其他的想法啊,来到这里,能老爷你给了我和弟弟一口饭吃,我已经很感谢老爷了,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说着,银根都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哎哎哎,坐下坐下,你坐下,我不是这样问的,是你理解错了,理解错了。我是想听听,你对自己的以后有什么打算。” 银根站着,紧张得不敢接老胖地主的话。 “哎呀,看把你给吓的,连话都不敢说了,那还是我来问问你吧,你想当兵吗?如果你想,现在倒是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当兵,银根不是没有想过。以前,阿爸也曾经跟他和弟弟木根说过,当兵,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不但能锻炼自己,而且当兵还能吃上饱饭。 银根,也不止一次地听说过,当兵是何等的威风,端着枪、骑着马,上阵杀敌,也不失一个男人的气魄。可是,就他这样的穷光蛋,到哪里去当兵啊。所以,要说是没想,那还真的对不起银根,要说想,银根还真的找不着方向。 今天,老胖地主突然这样问,银根也不知道老胖地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不好怎么回答。 “现在,听说外面正在打仗了,地方政府上要在我们这一带招一些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去当兵,所以,今天我把你叫来,就是问问你,如果你想,我会想办法给上面推荐推荐,如果你不想,那也就算了。” 一直听到现在,银根才明白,今天老地主把自己叫来的真正意义。 “老爷,这是真的?” “哎呀,难道我还会骗你吗?”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愿意。” “好,只要你愿意,其他的事情,我慢慢地去帮你办。” 吃完了这餐饭,银根高兴地从老胖地主那出来。当兵,对于每一个男孩来说,特别是穷苦人家的男孩来说,都是一件自己向往的事。 银根第一个就是跑到芦笙制作门店来,把这事告诉了自己的弟弟木根。 “阿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爷愿意推荐我去当兵。” “嗯?阿哥,你要去当兵?” “嗯,是老爷推荐的。”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你走。” 四年多来,小木根也长大了,长高了,现在,他跟哥哥银根都差不多高了,而他的芦笙制作,真的是有才能又找到了可以施展的地方,木根的芦笙制作技术也是突飞猛进。 “阿弟,能够去当兵,是好事,以前,我们是没有机会。现在,老爷愿意帮我们的忙,去当兵当然是好事,听说,当兵的还有生活补贴,还有工资。到时,我就可以把工资寄回家来给阿妈阿姐,你也就不用再在这里帮别人做事了。” 是的,两兄弟从讨饭到现在,已经是有四五年了,这四五年里,他们都没有回过家,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究竟怎样了。虽然这里有事情做,但是,谁不想家啊,谁不想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家里去啊。 所以,阿弟虽然有万分的舍不得哥哥走,可是,哥哥说的也对。这一夜,哥俩抱在了一起,憧憬着俩兄弟的美好未来。 几天以后,老胖地主告诉银根,他当兵的事情,他已经帮他办下来了。就等着过几天,所有人集中了,再把他送过去,然后,他就是一名军人了。 事情定下来了,银根有几分高兴,但是真正定下来以后,看着自己身边的弟弟,又是有几分的不舍。 时间定下来了,就是明天的早上,新兵就要集中后由队伍带走了。今天晚上,老地主又把银根找了过来。 “银根呐,明天,你就要当兵吃军粮去了,你在我这里也待了有好几年年了,虽然你不是我的儿子,可是这人呐,相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我也是舍不得你离开啊。” “老爷,其实,到现在,真的要离开了,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你这里就像我的家一样,而且这里还有我的阿弟木根在这里,到了部队,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这次,能去当兵,真的是感谢老爷了。” 说着,银根提起一杯酒,站了来,说: “老爷,我这就要走了,感谢你这几年来对我兄弟俩的关心和照顾,也感谢你这次帮我这个忙,所以,今天我敬你一杯酒。” 老胖地主也不推辞,双手把着杯子,把嘴凑了过去,默默地喝下这杯酒。 “哎呀,银根呐,难得你这么懂得感恩,这次能帮到你,我心里也高兴,其实你知道,你这次能走,是因为什么吗?” “老爷,是因为什么?” “我是把我儿子当兵机会留给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儿子、你们的少爷他还小,过两年,我再想其他的办法,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大家也不要再把这事挂在嘴上。” “啊!原来是这样。” “其实,到现在,就连你的名字都还是用你们少爷的名字,所以,明天你到了那边以后,你用的就是你少爷的名字,而不是你现在的名字了。这个,你也在记住了。至于你弟弟木根,我会把他照顾好的,你家里,我也会派人去看看,你就放心的去当兵吧。但愿有一天,你能在部队里混出个人模样来,那时,你们家就好了,我也会跟着你沾上一点光。” 银根从老胖地主那出来,又来跟弟弟木根告别。兄弟两虽然有太多的不舍。但是,从心里,他们也希望能这样帮到家里。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离别的忧伤过后,也是有太多的相互叮咛。 最后,弟弟拿出一个精致的包来,坐在哥哥的面前把包打开: “阿哥,这是那天我得到你要去当兵的消息后,我特意制作出来的一对芦笙,送给你,希望你到部队去还能再吹上弟弟做的芦笙,看到这芦笙,就如看到我、看到家人一样。不要想家,芦笙就代表着我和家人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第二天,哥哥走了,带着弟弟特意给他制作的一对芦笙。 可是,几天后,弟弟木根从各处贴出来的喜报中,却始终没有看到哥哥的名字。弟弟木根从其他渠道打听到,原来是老胖地主用哥哥的名字代替了他儿子去了部队。 难怪,那天送新兵时,所有的父母都哭得两眼通红,唯独只有老胖地主在旁边眉开颜笑。 而自从哥哥银根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地主少爷的身影。 0191、一把老芦笙(6) 0191、一把老芦笙(6) 过后,木根想想,这事,好像还真的有哪里不对劲。这么好的机会,老胖地主为什么要留给自己的哥哥银根呢。又为什么自从哥哥走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地主少爷的身影呢? 木根再一次走到街上,在他原来看到有人当兵的‘喜报’上,再一次认真地寻找,可是,不管怎么找,他确实找不到哥哥银根的名字。而地主少爷的名字却又明明白白地写在上面。 这到底是为什么? 回到芦笙制作店面里,木根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一起制作芦笙的几个师傅。 “哎呀,木根,当时你们兄弟听说是要去当兵,不是很高兴的吗?现在,怎么又担心起来了。” “几位叔叔、大爷,像我们家这种情况,能够去当兵确实是件高兴的事。可是,这个事情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如果是我哥哥直接去当兵,那那些喜报上为什么没有我哥哥银根的名字。而我们明明知道地主家少爷没有去当兵,可是,那上面却又有着他的名字。而且,你们注意到没?自从我哥哥当兵走了以后,那个游手好闲的地主少爷就也人影了。” “嗯?你说的还真是,以前,少爷没事一天总要到这里来转一两次,这是有好几天没看见他来了哈。” “哎呀,木根,当时不是你哥自愿去当兵的吗?你确信那喜报上没有你哥哥银根的名字?你是不是太想你哥了,现在没见着你哥哥,就胡思乱想着这些了。” “是真的没有我哥哥的名字啊,我哥哥走的那天,我就去看过了,就发现喜报上没有我哥哥的名字,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这几天,我又去看了好几个地方的好几张,是真的没有我哥哥的名字啊。” “这就奇怪了,你哥哥都已经走了,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字在上面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时,我听我哥哥说了,其实,并不是我哥哥主动要求去当兵的,我哥哥也没有要去当兵的消息。是有一天,老地主把我哥叫到他的那里,亲口问过我哥,答应为我哥去活动,后来,我哥才走的。” 木根和几个师傅一直在说着银根的事,旁边一个最老的师傅却一直没有怎么言语,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说话了。 “你们小娃娃知道什么,凡是富贵人家,有几个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当兵的。只有穷人的孩子才想着当兵能混一口饭吃。可是,谁能知道,战乱年代当兵,十人当兵九人无归啊。说不定呀,你哥哥就是被老地主忽悠着代替着地主少爷去了呢。” “啊,老师傅,你说什么,我哥哥是代替地主少爷去当的兵?”听到老师傅的这一句话,在场的人包括木根都紧张了起来。 想想,这事还真有可能像老师傅说的,要不,怎么喜报上写的是地主少爷的名字而没有银根的名字,而银根走了以后,地主少爷也不见人了。木根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刚刚开始,两兄弟只想着当兵能有饭吃,说不定还能有补贴帮助到家里,或者真的可以混出个名堂来,那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可是现在一想,那些走当兵一去无回的,有的是人在。这样想着,木根越想越觉得后怕。真的后悔哥哥去当兵了。 这天,木根终于鼓起勇气,一个人来到了老胖地主的家里。 “老爷,你说说,我哥哥银根去当兵,是不是代替你儿子去的?” 自从老胖地主用了这个‘偷梁换柱’的计谋,把自己的儿子从当兵的路上换回来以后,刚刚开始也有几分担心,可是过了几天以后,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了,老两口正在偷着乐呢。 这突然的,木根走了进来,一句问话,还真的让老胖地主吃了一惊。 “木根,你这是听谁说的?这话,小孩子家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难道不是吗?如果真的是我哥银根去当兵,那为什么街上贴出来的喜报上都没有我哥哥银根的名字?还有,这么多天,少爷他为什么也不见了呢?” “少爷走哪里,还要让你知道吗?少爷这几天走亲戚去了。你在哪里的喜报上看到,上面没有你哥哥银根的名字?” “我看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看到,倒是在上面看到了少爷的名字,这是为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他们搞错了啊。” 老胖地主这话,也只好骗像木根这样的小孩了。 “那为什么上面会有少爷的名字?而偏偏这个时候少爷就走亲戚去了,而且一走就是那么多天没回来。” “哎呀,木根,当时,不也是你哥哥自己愿意去的吗?他自己愿意去。我只是帮了他一个忙。现在,你反过来来找我的麻烦就不好了啊。” “那喜报上都有少爷的名字,那你为什么不把少爷也送去当兵呢?” “这,我们家自己的事,你一个小小孩管得了吗?”老地主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开始变得生硬起来。 可是,木根毕竟还是个小孩。再加上,这几年一直都是待在地主家,所以,在老胖地主面前说话,还是有些畏惧。老胖地主声音一高,小木根就不敢说话了。两个人就这样在冷冷地对着。过了好久,还是老胖地主先说话: “木根呐,你别听外面的人乱七八糟的胡说什么,你哥哥去当兵是好事。这不,过几年,仗打完了,他不就回来了吗?说不定,那时,你哥哥回来比现在可威风多了。你好好地在我这里干,如果过几年,你也想去当兵的话,我也会帮你的。” 木根,除了到老胖地主这里来‘责问’几句,他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他也没有办法能让哥哥回来。 这样,木根在胖地主家待了一阵后,只好慢慢地又回到了芦笙制作店面。 可是,到了晚上,他一躺在床上就是哥哥的背影,他真的怕有一天哥哥回不来了。木根越想心里越气,心里越气就越是觉得这是老胖地主在搞的鬼。 想着想着,木根想想,当初就不该到地主家来帮他做芦笙,如果自己不会做芦笙,哥哥也不会吹芦笙,就不可能到这里来。不到这里来,哥哥就不可能被地主家骗走。 一连几个晚上,木根越想心里越气。 终于在一个晚上,天还没亮,木根就爬了起来,对着地主家的芦笙制作店面就是一通乱砸。 他是再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砸完了芦笙店,木根趁着天还没亮,拿上自己简单的行旅,跳出窗外,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从此,木根恨透了芦笙。他发誓,他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制作芦笙,也不会再叫自己的后人再制作芦笙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要反对寅虎当时在学校里学吹芦笙的原因)。 木根从老胖地主家逃了出来。他也知道,说不定,老胖地主就会脚跟脚地去找他,所以,他不敢直接回家,也不敢再待在县城里面而是朝着家相反的方向,又一次走向了农村,又一次过上了乞讨的生活。 直到两三年后,县城里也已经解放了,木根才又回到自己久违的家——望东坪。 (在刚刚要解放时,老胖地主就带着自己的家人,早就提前跑路了。而当时银根走时,也不知是参加了哪个部队,也就是和仰亚的爷爷见面后,没过多久就在一场战争中牺牲了;又加上他用的是假名,所以,一直也没能找到他的家) 而弟弟木根回到望东坪,可却哪里还找得到家。那个家早就在他们哥俩出去不久就完了。阿妈在一年后生病死了,姐姐找了一个人家,可是,也没能生活几年就没了。 木根,回到了家,可是家又在哪里,亲人们又在哪里。 木根在乡邻们的指点下,来到了久违的阿妈的坟前,把那早已经长满了杂草的坟头锄个干净,又在阿妈的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几个礼,叩了几个头,这就是对于阿妈最后的思念了。 现在,木根最想念的就是哥哥银根了。 可是,木根根本就不知道县城里的老胖地主已经跑了,他还担心着有一天老胖地主会找上门来,所以,木根平常就连这个名字都很少叫。 就这样,慢慢地过了几年,木根结了婚,有了孩子,在自己的家乡住了下来。可是从此,木根是真的没再提有关芦笙的事。甚至寨子里的人,也只知道当初木根两兄弟是出去讨饭的,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还帮别人制作芦笙、吹芦笙。 而白竹庄的那个制作芦笙的师傅,也就是在木根在老胖地主家制作芦笙时带的小伙伴、小徒弟。所以,也只有他才知道,望东坪上有这个师傅会制作芦笙。 这就是有关这把老芦笙,还有寅虎他们家的事情。 而仰亚今天带来的这把芦笙,就是当时银根送给仰亚爷爷的那把。所以,木根爷爷一看到这把芦笙,就想到了自己的哥哥。也才有还没等到仰亚走进家里,木根老爷爷就把他的这个包抢过去的超常举动。 木根老爷爷,一口气回忆起了这么多往事,直到最后,他甚至都已经没有泪水可流了。 他紧紧地抓住这把老芦笙,哽咽着问仰亚: “孩子,你还记得当时,你爷爷是怎么跟你们说这把芦笙是怎样来的吗?” 仰亚听了木根爷爷的这些故事,才感觉到当时爷爷为什么把这把芦笙看得那么的珍贵。 “爷爷,当时,我好像听说,是一个爷爷送给他的这把芦笙,后来,他们分开到了两个部队。再后来,就一直没有联系了。直到后来回到了家,不管是爷爷还在的时候,还是现在,我们都在帮着爷爷在找那个把芦笙送给爷爷的战友。可是,这么多年,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所以,这把芦笙就一直在我们家里藏着。我们也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能找到它的主人,一定要把这把芦笙归还给他或者他的家人。” 仰亚看了看木根老爷爷,然后继续说: “其实,当时,我爷爷后来才知道,他们当时参加的是国民党军队。后来,我爷爷是投奔了解放军,并且建立了功勋。我爷爷刚刚回来的时候,也委托部队里帮着寻找银根爷爷,才知道银根爷爷和我爷爷分手后没多久,就已经去世了。所以,我们的寻找也才断了线索,找不到你们了。” 木根爷爷,至今都不相信他的哥哥、也就是银根爷爷会死,他一直在家里等着自己的哥哥回来,等着他带回那他亲手为哥哥做的芦笙完好无损地一起回来。 可是,现在,芦笙回来了,自己几十年一直盼望的哥哥却再也回不来了。 木根爷爷一直抱着那把芦笙,不停地抚摸着,好像要从上面看到当年自己的痕迹,还有自己日思夜想的哥哥留下的气息。 好久好久,木根爷爷才慢慢地抬起头,转过脸来,对着仰亚深深一揖。 “孩子,谢谢你们家,谢谢你爷爷、我哥哥的战友,是你们终于把我哥哥的消息带回来了。是你们给我带来的哥哥的消息,谢谢!” 这一揖,直揖得仰亚自己眼泪也要出来了。 “爷爷,你快别这么说,如果早知道银根爷爷的家在这里,我们早就应该把这把芦笙送过来了。现在,就把它交给你,爷爷,看到芦笙,就如同看到了你的哥哥银根爷爷,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如果有可能,我们再帮着继续寻找银根爷爷。” 木根爷爷含着泪默默地点点头。 “是的,我哥哥,最喜欢吹芦笙了,所以,当时,我才特意做了一对芦笙让哥哥带在身边,让他能时时看到我给他做的芦笙,让他不再想家,或者在想家的时候吹上一曲芦笙。” 说着,木根爷爷拿起这把芦笙,在手上抹了抹,然后,凑到了自己嘴边,一曲古老的芦笙曲就在木根爷爷的手上这把老芦笙里奏了出来。 这就是仰亚很小的时候经常听到爷爷吹过的那支古曲,当时爷爷就告诉他,那是他的一个战友教给他的,也是他最喜欢的曲子。好几次,仰亚也试着吹过,可是,没有一次能把这支曲子吹完整。 今天,仰亚又在木根爷爷这里完整地听了一次。 等木根爷爷吹完,仰亚接过芦笙来,再一次把这支古典吹了一遍。却没想到,仰亚这次,是真的吹完整了。 木根爷爷也在仰亚的曲子中,露出了笑容。他那模糊的眼里,渐渐地也看到了一丝亮光—— 0192、望东坪 0192、望东坪 望东坪,除了那条从悬崖中穿过来的小公路。其实上面还是相对平坦的。这里也有层层的梯田,也有一片片的土坡,还有松林、草地等。相对于山下面的其它寨子,只是多了一些石头。 那一处处裸露出来的石头,小的,如一排排春笋,大的,像一个个尖塔,远处的一些山顶。也同下面的悬崖一样,露出一段段的白色石壁来。这里的树木和草坡,相对还是稀疏了一点。 三五个人走在那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向着远处的山、近处的水指指点点。还有那时不时出现在眼前的、从石壁缝里流出来的瀑布,更增添了这座寂静的山寨里的动感和美丽。 “木根爷爷,这里,也没有大片的小白竹,你原来是到哪里得来的竹子来做的芦笙啊。” 走在山路上的,就是木根爷爷,还有寅虎,还有仰亚等几个人。今天,他们是特意在木根爷爷的带领下,来‘参观’望东坪的风景的。 “呵呵,我们这里,确实没有什么竹子,我们所要用来做芦笙的小白竹,都是要爬到我们寨子下面的悬崖峭壁上去找的。所以,我阿爸当年就是因为到悬崖下去找小白竹,不小心摔下去去世的。” “前几天,我们到过白竹庄,那里可是满山满岭都是竹子,可是你们这里,却根本看不到竹子,那为什么当初你们就会做芦笙了呢?” “哎呀,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你们知道我们这里为什么叫望东坪吗?” 这个问题,不要说仰亚他们,就是土生土长的寅虎,也不一定知道。 “老人家取名叫望东坪就叫望东坪呗,难道这也还有讲究吗?”寅虎有些不能理解。 爷爷看了看自己的孙子,再看看仰亚等几个人,才慢慢说出了望东坪的来历—— “说起望东坪,可能还是要从我们这个寨子的人说起。 我们这个寨子,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住在这里的,我们的祖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从外面迁徙到这里来的—— 记得以前的老人们说过,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并不是生活在这里,而是生活在遥远的东部平原。或者说是在东方的海边—— 在漫长的生产生活过程中。由于人口的增加,我们的祖先慢慢地由海边向着现在的中原地区迁徙。然后与从西部黄土高原上迁徙过来的汉族先民发生了战争。” 听到这里,仰亚马上接口说: “嗳,爷爷,你说的,好像和我们寨子里的传说也差不多呢,小时候我们听爷爷说,也有这么一段故事。” “嗯,是的,其实,我们都是同一个民族的后裔,只是后来的迁徙路线不同,我们才没有太多的相互联系。” 那时,你们是随着战败后的大部分迁徙队伍,从中原地区慢慢地退回了长江中下游一代,后面又经过漫长的战争和迁徙,才慢慢地向着现在这里迁徙。 而我们,是当时另外一支被战败、被迫迁徙的队伍。我们与大部队也就是当时你们的祖先失散以后,我们的祖先第一个来到的是黄土高原,也就是黄河的中上游。然后又经过漫长的生活和战争才又从西北部慢慢地向南迁徙。 我们的祖先越过了秦岭,走过了许多的蜀道难。后来,来到了有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我们的祖先,本以为可以长期地在这片富饶安祥的土地上生活下去了。却不想,还是在与中原民族的战争中败下阵来。然后再一步步地向南迁徙。 在迁徙的过程中。又被中原民族一步步的追逐,所以,在长期的战争和迁徙的过程中。根本就不敢居住在那些平原上,而只能选择一些山区居住,很多时候,也是为了躲避战争。 这样,好多代人以后,我们的祖先才又迁徙到了这里。躲进了这深山里,躲在了悬崖上面。 我们的祖先,刚来时,这里也是一片凄凉,深山里、悬崖上,到处都是听得到的猛兽虫蛇的声音的影子。是我们的祖先一年年一步步地把它们赶走。最后,才开垦出了这一片悬崖上的土地,才得以在这里繁衍生息。 那时,也还会时不时地有追踪过来的其他民族对我们的祖先挑起战争。可是,正因为我们的祖先选择了这悬崖峭壁之上,易守难攻。所以,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打上来。 我们的祖先,刚刚到了这里的时候,生产生活上并不比在战争中容易多少,在这悬崖峭壁上的生活,比起平原来,更是艰难得多。 在我们这支从西北向西南迁徙的民族队伍中。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也留下了很多关于以前生活在平原、生活在海边的故事,这些都被后来的祖先们传成了歌谣,在我们这群人中广泛流传。芦笙也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木根爷爷的古老传说故事,深深地吸引了仰亚他们,说到古歌,仰亚他们更是感兴趣。 “爷爷,那都是些什么古歌,你还能唱一些给我们听听吗?你唱来听听,看与我们寨子里的古歌有什么不同。” 说完,木根爷爷还真的慢慢地唱了起来—— 我们的祖先 居住在东方 渔猎海上 我们会种地 我们会建房 我们会养牛 后来人多了 我们向西迁------ 木根爷爷几分幽远、几分凄凉,也有几分动听地唱起了古歌。那种音调是仰亚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可是,又有很多是仰亚知道的。 “爷爷,你唱的,好些,跟我们那里流传下来的古歌有些相像呢。”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共同的祖先,只是在长期的历史迁徙过程中,各自经历了不同的时期和路线,经过了不同的生活环境,所以,才有了后面的这些区别。你比如这歌曲、这芦笙,不都能够相通的吗。” 是的,歌舞,本身就是一种语言。更何况本就是一个民族的后裔。 大家听了一会木根爷爷的故事,又听了一会爷爷的古歌,然后还是慢慢地在那些小路上转着、看着。 “爷爷,你看这,到处都是山是石头,比起下面的那些寨子,这里要更加的山得多、陡得多,而且在我们这个地方,大多都不会叫什么‘坪’呀、‘坝子’呀之类的,怎么这山上,还把这坑坑洼洼的山坡叫起了望东坪了呢?” “呵呵,这就是刚才我跟你们说的。为什么这里要叫做望东坪。刚才我古歌里也已经唱过了,我们共同的祖先,都生活在东方的海边。或者东边的平原上,是由于战争、由于迁徙。我们的祖先才通过漫长的历史时期,长途迁徙到了这里,但是,在他们的内心里,东方,永远都是我们的故乡。再加上,在生产生活中的艰难,就更是想念着东方的故土,仰望东方的故土却又不能回去。所以,来到这里的祖先们,为了表达对东边故土的思念,就把这个居住的地方叫做了‘望东坪’,即是我们虽然住在了这里,但是我们心里永远向着东方的故土。” “啊,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山卡卡,为什么叫做望东坪了。”寅虎第一个回答了刚才爷爷提出来的问题。 木根爷爷看看大家,又继续着他的故事: “还有,我们这里都流行着一种风俗,不知你们注意到没?” “嗯?这是什么?” 几个人都在等等着爷爷的回答。 “在我们这一带,也包括仰亚你们家那边,我们的老人过世,给他们安葬时,总是要对着东方,有这种习惯吗?” 是啊,经木根爷爷这么一提,仰亚他们还真是想起来了。在他们家,以及附近的寨子里,每一个老人过世,不管他的家朝着什么方向,老人刚刚过世时的摆放,总是会把头朝向东方。 以前,仰亚他们也没仔细地去研究这个,可能也只是一种巧合而已,或者大家也是一种无意识地摆放。现在,经木根爷爷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这里面也有那么多的‘文章’。 “爷爷,那这又是为什么?” “这也是这一带的一种习俗,我们的老人都相信我们的祖先是从遥远的东方迁徙过来的,我们最原始的祖先是生活在东边的,所以,人死了,也是要回到祖先的身边去的,所以,就是不管路途有多遥远,死后的‘灵魂’都要朝向东方,都是要回到祖先们的身边去的。这个,在古歌里也有体现。” 几个人一边听着一边朝着家里走。 等他们回到家时,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了。而在家里的寅虎的阿爸阿妈,还有自己的妻子也早就把饭做好了。 比起木根爷爷来,寅虎的阿爸要比爷爷沉默很多,这也许是因为他生活的环境吧。 自从木根爷爷砸了县城地主家的芦笙店回来后,他都一直生活在这个悬崖上的小山村里,所以,寅虎的阿爸一辈子也就只能生活有这个小山村了。而且,也因为木根爷爷完全隐瞒了自己制作芦笙这件事,他也发过誓,他的后人再也不吹芦笙、也不再做芦笙,所以,对于芦笙来说,寅虎的阿爸还真的是一点都不会。 而寅虎,也就是在学校里跟着仰亚学的那一点。后来受到了家里的反对,也就没有再学了。 可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真诚和好客。更何况仰亚他们是特意来拜访木根爷爷的,而且还是寅虎过去的老师,所以,寅虎的阿爸阿妈倾其所有,热情地接待着仰亚他们。 席间,仰亚再一次说明了这一次他来的目的。那就是想叫木根爷爷在芦笙制作这方面拿出他过去的手艺来,把这些手艺展示给他们,传授给他们,把那最精湛的芦笙技艺传承下去。还有那传说的三十六管芦笙。 “哎呀,几十年前,我都曾经发过誓,我这一生,再也不会提有关芦笙的事,也不会再做一把芦笙,也不允许我的后人再从事和芦笙有关的事情了。这——” “可是,爷爷,现在和你们过去的那个时代不同了,现在是一个多么好的时代,我们都希望你能把这些属于我们民族文化的东西教给我们,我们再传给下一代,真的不希望这些东西就这么地在我们手里消失了。而且就在前不久,也就是我来这里之前,县里面就明确提出来了,要保护好这些民族文化,要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些民族文化挖掘出来,加以保护并发扬光大。也因为这些,县里还特别希望我们作好这一切,然后向上一级申报我们芦笙制作及芦笙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 “啊,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就是像我们这一带曾经流行的芦笙及芦笙舞、芦笙制作等,都是我们这一带、我们这个民族文化方面所特有的东西,是一个民族文化的精华,我们要好好地把这些民族文化挖掘出来,加以保护,并更好地传承下去,才不至于消失。” “这些大道理,一时间我也不懂,不过——” “爷爷,不过什么?” “不过,今天,我会答应你们这个要求的。” “木根爷爷,那就太感谢你了。” “不用谢,今天,一方面,是你们送来了我哥哥几十年没有的消息,虽然哥哥他已经不在了,这也是我们意料得到的事,可是能得到哥哥的消息,也是对我们家最大的安慰。今天,看到了这把我亲手制作的芦笙,就如同看到了我的亲哥哥一样。” 说着,木根爷爷的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仰亚他们看到了,赶紧说: “爷爷,你别太伤心了,现在,各种信息都灵通,我们慢慢地找,我想,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够找到银根爷爷,也就是你哥哥的确切消息的。” “这是一个方面,还有,你们今天带来了哥哥的消息,也让我能把这么多年藏在我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现在也感觉轻松多了。这么多年来,我也了解一些外面的情况,我的思想也改变了不少。其实当时,我们反对我孙子寅虎跟你学习芦笙就是错的,如果当时真的能让他学习一些芦笙,有个一技之长,也许今天他就不一定会在这悬崖上的村寨里拉那危险的马车了。今天,孙子,爷爷跟你说声‘对不起’。” 寅虎,一直就坐在爷爷的身边。自从他出生,除了学习芦笙这件事情爷爷反对以外,其他的,没有一件事情爷爷不宠着他。他没有理由去埋怨爷爷。 寅虎把头靠在了爷爷的肩上,说: “爷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也是我自己不争气,如果当时我一直坚持着跟仰亚老师学,你们不是也没办法吗。” 说着,寅虎自己先笑了起来,大家也跟着寅虎笑了。 最后,木根爷爷决定让仰亚他们暂时留下来,他愿意把他会的一切全部教给仰亚他们 而第一个要做的事,就是那把三十六管芦笙。 0193、三十六管芦笙 0193、三十六管芦笙 要制作芦笙,第一个要的就是竹子。竹子,也不是普通的竹子都可以做的,它只能是特意培植出来的小白竹,或者是长在山林里面的野生小白竹。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小白竹都可以用来做芦笙笙管的。只有那些长得特别长、特别直而且竹节又特别少的小白竹,才能被用着做芦笙笙笙管。 望东坪,没有自己培植出来的小白竹,而这里也不是盛产小白竹的地方,所以,要制作芦笙,就只能到那些悬崖峭壁的深山里去找野生的小白竹。 木根爷爷有好几十年没有制作芦笙了,而且现在,木根爷爷已经是**十岁的老人了,他不可能再到那些危险的峭壁上去找小白竹。可是,如果没有木根爷爷,仰亚他们又根本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小白竹。这样,就只好由仰亚、寅虎等带着爷爷,到他知道有小白竹的地方去,按照木根爷爷的要求,把需要的小白竹找来。 在木根爷爷幼小的记忆里,也就是在七八岁还没有离开望东坪跟哥哥银根一起出去讨饭之前,他和哥哥有跟着阿爸到山上去找过小白竹。也只有那个地方的小白竹,才是最好、最直、竹节最长的。 那就是在距离寨子四五公里以外的深山里的那一处瀑布下面。那里相对被太阳照射的时间较少,而且瀑布旁边的水源丰富。这样的环境比起那大片的山顶贫脊的土地上长着的竹子要好得多。 木根爷爷记得,那时,他和哥哥就经常跟着阿爸到这里来砍过小白竹。 今天,木根爷爷带着寅虎、仰亚等来到这里,仰亚一看,这确实是一处风景很好的地方,远远地,一处瀑布挂在两山之间,整片山的绿色与动感的白色瀑布,那真是一幅诱人的山水画。 在瀑布跌落处的两侧,确实长着两大片青青的竹子。可是,要从仰亚他们站着的地方到生长有竹子的瀑布下面。少说也有几十米深,而且两边都是看得见石头的悬崖。 “当年,我和哥哥就是跟着阿爸到这里来要竹子的。那时候,我和哥哥都还小,阿爸总是把我们两带到现在我们站着的地方,叫我们俩在这里等着他,然后阿爸慢慢地下到悬崖的下面,砍好了一捆竹子,再爬上来,然后带着我们一起回家。有时,阿爸还会从悬崖下面带来一些竹笋、野蘑菇,或者一些野山果给我们,或者是掏上来一窝鸟蛋,那就是我和哥哥最高兴的事了。可是——” 说到这里,木根爷爷突然停了下来,刚才脸上祥和的笑不见了,带着几分忧伤,不想再把话说下去。当仰亚等几人都把脸转上爷爷,向他寻求答案时,木根爷爷还是幽幽地说起了那段往事—— “可是,有一天,因为前一天的晚上下过了雨,雨后的早晨特别的好睡觉,那时的我和哥哥,就喜欢在这样雨后的早晨懒在床上不想起来。这一天,阿爸叫了我们几次,说要不要跟他一起到山上去要小白竹来做芦笙。可是,这一次,我和哥哥一点都不想起来。 “那一次,是阿爸一个人去的瀑布下要小白竹,可是,也就是这一次,阿爸就没有走着回来,更没有为我和哥哥带来蘑菇或者鸟蛋。 “以前,总是会在接近中午吃饭时阿爸就会回来,可是这一次,直到下午天都快黑了,还是没看到阿爸回来,我、哥哥、姐姐还有阿妈都急了,才把这事告诉了寨子上的几个男人。是他们打着亮篙(松树油照明火),爬到了悬崖下面才把阿爸找到。可是,等他们找到时,阿爸已经没气了。直到第二天天亮,大家才把阿爸从悬崖下面抬了上来,才知道,由于雨天湿滑,阿爸不小心从悬崖上面摔了下去。由于身边没人,所以,阿爸的呼救声也没有人能听到。 “那一次,是我和哥哥最后悔的一次,要是我们能和过去一样的跟着阿爸去了山上,也许那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阿爸也许就可以得救。这也是是后来我回到家里,不想再从事芦笙制作的一个原因。” 听了木根爷爷的讲述,仰亚以及寅虎都默默地对着大山肃然起敬。同时也是对于木根爷爷的阿爸的一种崇敬。听了这些,仰亚都有点想打退堂鼓了。这么危险的事,这么老的木根爷爷,是不是还应该让他去做这件事,是不是还要让他想起那些让他难过的往事。 木根爷爷好像看出了仰亚他们的心事。 “呵呵,你们也不要为这事为难了,现在,不比过去,你看,寅虎这不都穿上了防滑鞋了吗。我这老爷子就不直接下去了,就叫寅虎和另外一个小伙子两人下去吧,我把做芦笙的小白竹的标准给你俩讲一下,你两多砍些竹子上来,我们再挑选能用的。” 寅虎和本寨子上一个年轻人,在从家里来之前,都已经准备好了的。包括防滑鞋、安全绳等。 仰亚本来想着自己下去亲自体验一下,现在看来,没有了那些‘设备’,还是不敢轻举妄动。那就只好由寅虎和另一个年轻人下去了。 大家来到瀑布前的另一个山谷,扒开了深深的杂草,把安全绳的一头紧紧地拴在上面的一棵大树上,然后慢慢地放着绳子让寅虎和另一个人下去。仰亚和其他的几个人,在木根爷爷的指导下,一步一步、慢慢在把绳子朝下面放着。一步一步,放了有好一阵子,直到十几分钟后,听到下面寅虎两人的叫‘停’声,才停了下来,算是把寅虎两人放到下面了。 这时,仰亚等人再往下看时,只看到瀑布的下面,寅虎两人成了两个小小的人影。他两慢慢地钻进了旁边的小竹林里。 上面,木根爷爷和仰亚等坐在草丛里。 “很多人都说,我们这里没有竹子为什么还会做芦笙。其实,这是在很久以前我们祖先在迁徙的过程中留下来的手艺,芦笙,你们也知道,它本身就是我们这个民族必不可少的乐器,是我们这个民族附与了精神寄托的东西,它在我们祖先漫长的迁徙过程中,是我们团结战斗的号角,也是我们团结的号召,更是祖先们一路艰辛的凝聚力的精神支柱。所以,我们不论到哪里,都少不了芦笙;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也不论是高兴还是欢乐,都跟芦笙有关。所以,现在,我们每个民族村寨里都是离不开芦笙的,不论什么条件,都要有自己的芦笙,也都要有自己的芦笙队。 “制作芦笙的手艺才这样留传了下来。没有制作芦笙,也就是这几十年的事情。所以,有时我也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应该把制作芦笙的技艺带到坟墓里去,是不是真的就因为阿爸的去世、哥哥的失踪,还有老胖地主家的事情,就真的要让我手中的芦笙制作和我们的后人,不再接受芦笙。” 仰亚等一直在木根爷爷的身边听着,木根爷爷好像是在向仰亚他们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等他突然停下来时,仰亚等正要接话,爷爷又开始了。 “不过,自从你们来到以后,我就改变了我这矛盾的心理;芦笙,是我们整个地方上的东西,也是我们整个民族的东西,不能因为我以及我的家人所受到的不幸而把它给遗忘了。正如你们所说的,国家都已经在对我们这些民族的东西采取了保护措施,而我们自己还不努力去做的话,那里真的对不起我们的老祖先了。所以,我愿意,凭着我的记忆,把我所知道的、会做的全部教给你们。” 上面,还在说着话,下面就远远地听到了寅虎两人的喊声。他们已经把要的小白竹砍好了。 这样,仰亚等又拉动了旁边的绳子,先把两大捆竹子拉了上来,然后再把寅虎两人也拉了上来。 按照爷爷交代的,寅虎两人专捡又直又壮、竹节又长的小白竹砍,现在拉上来的竹子,还真是不错。基本上大部分都是可以用得着的。 有了竹子,余一的就是芦笙的制作过程了。 现得来的生的竹子,还要经过蒸煮,才能用。晚上,大家一边蒸煮竹子,一边做其它需要准备。 笙壶,是制作芦笙的另一部分,也就是芦笙的‘基座’吧,也就是托着芦笙竹管下面的‘芦笙壶’。 壶,一般都是由这带盛产的杉木、松木,或者是珙桐制成。需要的是那种长得快、结疤少的,近三年内的小树,才是最好的,而这三种原料桐以它的舒松、绵软为最好。这个是要提前准好的,不能直接用刚刚砍来的生的树子做的。 珙桐树,在望东坪倒是有,虽然不多,但老百姓作为柴火,也经常会砍回来一些。好不容易,下午的时候,寅虎他们在一个家里找到了几段用于柴火的珙桐树。现在算是变废为宝了。 还有,就是用着簧片的小铜片,那也是要现做的。 木根爷爷在自己楼上的一个发黑发旧的老式箱子里,终于找到了一些铜锭(原始的毛坯),就着旧箱子里的制铜设备,慢慢地敲了起来。边敲边说着有关芦笙制作的事。 “三十六管芦笙,我也没有自己亲自制作过,那还是小时候看着阿爸制作过一次,现在,我也只能是凭着记忆,慢慢地捉摸了。就连原来老胖地主家,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制作出三十六管的芦笙来。” “爷爷,那你知道这三十六管的芦笙怎么吹嘛?” “这个,我更是不会了。不过听说,一把三十六管的芦笙,如果真的能够吹好的话,它完全可以代表一个芦笙队,有两把三十六管的芦笙同时吹,那是天下都少有的事,它相当于一个森林里的一百只鸟在唱。” “爷爷,这三十六管芦笙,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呵呵,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三十六管芦笙永远都只是一种传说,是不存在的。” “应该不会吧,既然能够做出来,既然有这种传说,那就一定有能吹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而已。” “呵呵,也许是吧。” “其实,在我们这里,最常见的还是六管芦笙,稍微再用得多一点的就是十二管、十六管等,不过,芦笙也有高音低音等,有重音也有轻音等,这些搭配起来,就已经是很好听的芦笙曲了。其实,芦笙的制作,除了选好的小白竹,还有珙桐壶外,最重要的就是簧片的制作。簧片的厚薄,关系到芦笙音质的好坏,最考验人的也就是簧片制作了。 “别看它这么一小块铜片,没有一定的手艺,还真的做不好,而且这一切,全凭着芦笙制作人的手上经验,没有标准的尺寸,也没有现成的参考。每一把芦笙的簧片都是不同的,只有通过十几次、几十次,上百次的试验、调试、演示,才能做出适合于这把芦笙的所有簧片来。 “而且每一把芦笙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这把芦笙坏了,要修好,也是很难回到原来的同音同调了。这也就是,别看几根竹子做成的芦笙,它的珍贵、它的神奇之处。” 今天,木根爷爷所说的一切,仰亚还真是学到了不少,以前,仰亚只是对芦笙的演奏,还有芦笙的曲调所感动,却不想,除了这些表面的东西,芦笙后面的故事,比它表现出来的东西更加精彩,更加神秘。 也许,这也就是一种文化需要挖掘、保护和传承的必要吧。 通过几天的摸索和试验,木根爷爷还真的把一把三十六管的芦笙制作出来了。 可是,几个人一试,还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吹出传说中三十六管芦笙的味道来。就连仰亚这个曾经被大家默默地称为‘锦鸡王’的高手,也不能正确的演绎出来。仰亚吹出来的,无非是在原来多管芦笙的基础上,加快了手指移动的速度,加快了演奏的节奏而已,有时甚至连所有芦笙管上的孔,仰亚都照顾不过来。 这真正的三十六管芦笙,难道真的只是一种传说,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人能够演绎了呢? 同时,木根爷爷也按照仰亚的要求,给他们制作了一批他们想要的芦笙。 芦笙制作好了,仰亚邀请木根爷爷一起出来,参加他们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木根爷爷委婉地谢绝了。不过,他答应,仰亚他们要是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他。 至于寅虎,仰亚也想再把他带出来,重新学习吹奏芦笙。寅虎也因为家庭、孩子的事情,也拒绝了。不过,学校里的那些记忆,仍然让寅虎深深记得,还有那些同学、朋友。 其中,也包括那时最喜欢和他玩的小王波。 仰亚等告别了木根爷爷和寅虎,有了这次寻找木根爷爷的经历,有了木根爷爷的帮助,仰亚更有信心把芦笙及芦笙舞这一块搞好了。 不过,有几个问题,也让仰亚想着尽快去找到结果: 这一个,就是三十六管芦笙的演奏方式; 另一个,就是银根爷爷的事情,当年,他跟仰亚的爷爷分散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0194、重启芦笙队(1) 0194、重启芦笙队(1) 从望东坪告别木根爷爷和寅虎回来,仰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到到县城去找他的学生王波。这次,他有好多的事情想到这个自己当年的学生、现在的县电视台大记者。 现在的小王波,可不比过去好好个乖乖崽了。由于工作的关系,小王波在民族文化这一块了解得很多,也知道的很多。有些事情,找他,说不定就有解决的办法。 老县城里,在城西边的一个小土坡上。说是不土坡,也就是比起整个县城其他的地方稍稍高出那么一点点,也许在很久以前还没有成为县城时,这里是一个‘坡’吧。可现在,坡已经不存在了。只是看着这一处的很多房子,要比其他的地方稍稍高处那么一点。 县电视台,就在这个‘坡’上,再加上在电视台那栋高房子顶上耸立的几个‘天线’杆和刚刚安装上不久的各种电视转播设备,就更显得这里比其他的地方高出很多。 而小王波,就应该在这座高楼里上班。 仰亚走进第一层,在大厅一侧的墙上就挂着很多照片,那是本县电视台所有工作人员的工作照。 没费多大功夫,仰亚就看到了其中小王波的照片。标准照片里的小王波,比起平时的小王波更更精神。这是仰亚认为的。 仰亚正在看着小王波的照片发呆,侧面的一个小窗孔里伸出一个脑袋来: “你找谁?这是县电视台,是不能随便乱进的哈。” 仰亚扭头看了过去,一个比脑袋大不了多少的窗口;或者说是一个比窗口小不了多少的脑袋,没几根头发,但却白多黑少。仰亚赶紧走了过去。 “啊,我想找一下这个人,叫王波的。” 仰亚说着,指了指墙上王波的相片。 “啊,你找王记者,他刚刚出去了,听说县委今天有个重要会议,他们出去拍摄新闻去了。” “啊,大爷,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可说不准,不过,在县里的拍摄,应该没要多久吧,应该在早上就能够回来。你是——” “我,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今天从乡下来,想找他有点事。” 仰亚不好说自己是王波的老师,自从他从乡里的民办老师退下来以后,他就没敢再说自己是老师了。还有人叫他老师,仰亚也只好答应,也不着太多的解释。 今天,在这里,他更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王波的老师了。一个县电视台的大记者,会有像我这样的老师吗。 “啊,那我等一下再来找到吧。”说着,仰亚准备退出来。 “要不,你留一个名字,等他们回来告诉他,记者们其实也挺忙的,我怕到时你来了他又出去了。” “那也好。” 说着,小窗内的老头送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来,仰亚按照上面的要求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登记好后,仰亚慢慢地沿着那条街向下走。等刚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一辆老式的红旗车冲着他的面前就停了下来。仰亚还以为是自己违反了交通规则了。可是,自己已经是退到不能再退的路边缘了呀。是不是开车的人出了毛病。 正在仰亚看看自己又看看车辆的时候,车子的门打开了。 “仰亚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啊?!车子里走出来的,竟然是王波,身上还挎着一个带‘大炮’的机子。 “王波,是你?不是说你们到县委去拍新闻去了吗?” “啊,是,已经拍完了,现在正赶着回去写稿呢。你到过我们电视台了?他们告诉你我出去拍新闻了?” “我到你们电视台楼下,守门的老头告诉我的。说你们可能要到那中午才回来,所以——” “好,那我们回去吧。”说着,王波拉上仰亚的手,与车上其他的人告别。 “你们开车先回去吧,这是我原来的老师,找我有事。” “王波,那我们先走了,可是,今天会议的稿纸你可得抽时间写出来啊。” “你们,写稿纸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们就不能写一次吗?” “不行,我们台里,像这种稿纸,只有你写的,才能让领导满意。” 说着,几个窗口里伸出手来,朝着王波挥了挥,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王波看了看手上的表,说: “仰亚老师,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先带你到外面吃点东西吧,有什么事,我们边吃边聊。” “这不还早吗。这才几点?你不是还要写稿吗?” “哎,你别听他们几个瞎说,我不回去,他们会把它写好的。都快十一点了,差不多也要吃中饭了。” 说完,王波带着仰亚转进了另一个小巷子,走不多远,前面就全是炒菜飘来的味道。这是一条专门做吃的的小食街。 “老师,我俩就在这附近找家馆子,随便吃点吧。” “嗯?在街上吃,你不回家做饭吃吗?” “不回了,就我一个人,回去也是麻烦。” “王大记者,你吃饭呀,进来,进来,我们今天准备的菜可多了。” 还没等两人作出决定,旁边的小饭店老板就开始叫了起来,看来,这小子平时也没少来。 王波带着仰亚就走进了这家店,找了个临窗、清静的位置坐了下来,店家送来了两杯水。 “王大记者,今天吃些什么?” “还按原来一样,多整点就行。” “这你放心,都是老顾客了,我不但量足,还可以给你多加点。” 店家去准备菜去了。这边,两人也开始聊了起来。 “王波,看来你是经常到这里来吃饭的了?怎么,现在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工作?” “啊,我爸妈前几年就退休了,回到原来乡下的老房子去住去了。我弟弟还在外地读书。城里就我爸妈分到的这一套单位房,这几年改革了,所以我爸妈也是用他们一辈子的积蓄把它买了下来。房子不是很宽,他们觉得住得挤了,就主动搬到乡下老家去了。其实,我知道,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逼着我结婚呢。” “啊,你也不小了,还没女朋友?还没准备结婚?” “今年二十七,还早着呢,不急。嗳,老师,你说是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啊,还真的有几件事。” 两人正说话时,店家的菜也慢慢地送了上来。 “老师,喝点酒哈,以前读书时还小,也不懂这些,现在长大了,今天,我陪你喝一杯。” “你下午不是还要上班吗?” “没事,我少喝点。” 就这样,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了起来。 “王波,你还记得原来一起上学的那个叫寅虎的同学吗?” “嗯?寅虎?就是那个个子特别高、人也特别好的那个寅虎?” “嗯,就是他。” “那我怎么没记得,我觉得他是最好玩的了。那时,他个子特别高,我又特别的矮,有时总是跳起来,缠在他身上叫他背我,他也总是一付笑眯眯的样子,他是我玩得最好的朋友了。” “啊,前几天,我遇上他了。” “啊?你遇上寅虎了?他现在在哪?在干什么?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他家,在一个很远的村寨里,后来,他没有考取学校,回到了家里。” “唉!当年,考不上学校的人很多,不过,寅虎还真的有点可惜。如果当时他能够跟着你多学一点芦笙舞,也许能够帮到他,但是也不知为什么他们家就是要反对他学习芦笙舞。” “恰恰就是这芦笙舞,我才找到他家的。你还记得,上次你们到我家,我给你们看的那把老芦笙吗?” “嗯,那不是你爷爷的一个战友送给他的吗?到现在还没找到他的家,所以,你们家一直保存着。” “我爷爷的那个战友,就是寅虎家爷爷的哥哥,那把老芦笙,就是当年寅虎的爷爷亲手给他哥哥做的。” “啊?事情真的有那么巧?” “寅虎家大爷爷,当年是被地主用来顶替他自己的儿子被送去当兵的,用的也是假的名字,所以,至今都还没能找到寅虎家爷爷的哥哥。这就是今天我来找你的第一件事。你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能找找寅虎他大爷爷,也就是他爷爷的哥哥。” “这个,应该有好几十年了吧?不过——” “很难吗?也就帮着找找,实在没办法也没事的。” “不是,老师,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你经常看电视不,我们在新闻上经常看到,现在有一个专门为大家寻找亲人的组织,说不定,我们能够通过这个组织找到寅虎他大爷爷。” “嗯?什么组织?” “就是一个由全国各地自发在组织起来的,他们通过手机、电视以及各种联系方式,把这些需要找人的信息都在全国各地上去传播,然后再从各地得到消息来,有很大可能几个地方得来的信息,就把一个找人和要找的人联系起来了。现在,他们做得最多的就是有关拐卖儿童的事情。听说,大家已经通过这种方式,让很多的失散的孩子找到了他们的父母。同时,对于像寅虎家大爷爷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可以帮着找。” “真的?真有这样的事?” “是啊,现在,手机、电视什么的都有,这个问题,真的可以试一下。你把寅虎他们家的情况,还有他大爷爷的情况告诉我,我去加入这个组织试试,看能不能找到。” 这样,仰亚就把寅虎家的情况以及他大爷爷的情况都告诉了王波,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那,老师,你说还有的事情呢?是什么?” “还有就是,寅虎的爷爷真的把你们上次说的三十六管芦笙做出来了,可是我们大家根本就不会吹。你能知道通过什么路径找到这三十六管芦笙的演奏模式吗?” “啊,这个啊——,仰亚老师,这方面,如果在本地,连你都没有能找得到这样的人,恐怕我也找不到了。不过,我想,既然都有传说曾经有过三十六管芦笙,而且现在也能够制作出三十六管的芦笙来,那一定会有人吹奏的了,即使现没有,那以前会不会曾经有过。如果有过,那会不会有相关的记载。” “记载?就像现在我们熟悉的芦笙及芦笙舞,这些都是民间流传的多,哪里会有什么记载啊。” “哎呀,这也说不定,凡是历史上有过的,也许就会有它的记载,只是目前我们没有找到而已。” 看来,这个问题也不是很好解决的问题。两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思考着。两口酒下去,王波一拍大腿。 “哎呀,要是再早几年就好了,几年前,我在省城里上大学,那时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就有很多我们原来根本就找不到的书,也有很多原来我们根本就不了解的东西,都能从那里找到答案,还有省图书馆里的资料更多,芦笙及芦笙舞,一直是我们这个地区比较有名的一种民间文化传播方式。说不定,这其中某个年代某个人就有相关的记载,就会留下什么书籍下来,或许会在省城里的某一个地方找到答案。可惜我现在很忙,很少有时间再回去。而且这也不是一件容易办的事,要慢慢地到图书馆去找去查,所以,也不好委托其他的同学去办。” “嗯?王波,你说的是省城图书馆?” “嗯!是呀,像这种地方性的文化,省城图书馆是最有可能有的了,如果省图书馆都没有那真的是再也找不到了。” “那,我可以叫我家老大亚略去看看。” “你家老大,亚略?” “是呀,我家老大,叫亚略,现在正在省城的师大上大学,叫他有空去查查呗。” “啊,仰亚老师,你家老大都上大学了,上次去,没看到,也忘了问了。” “啊,他是去年考取的,现在还有老二亚金在念高中。” “你家老大读师大,他没跟你学些有关芦笙方面的专业?” “没有,我家老大从小就对芦笙没有兴趣,老二倒是还学了一些。在这方面,老二的灵活性还不错。” “老师,看来,你家现在芦笙舞也有传承人了啊。” “哎呀,学不学也就随他们了,可是现在,你说的我们要搞这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事,我还真的没个头绪,除了去找了寅虎的爷爷,下一步,该怎么搞啊。” “仰亚老师,现在,我们县里,领导们对这一块很重视,今天早上县委的会议,领导们也提到了这一块,同时,我们也了解到其他的几个县的一些村寨也在积极地想争取申报这个项目,我们还是要抓紧些。” “哎呀,我也是这样想,这个能够申请下来,对于芦笙、芦笙舞一定是有好处的,对于我们吹芦笙的人也是有好处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仰亚老师,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其实,我们还有你,也许是把这件事看得太高深了。民间芦笙及芦笙舞,它不就是一种民间文化的展现方式吗,那我们先把它展示出来,大家不就看到了吗?在展示的过程中再把我们挖掘出来的东西融合进去,让更多的人看到这种民族文化精华,这不就自然地形成了吗?” “嗯?这也是啊。” “所以,仰亚老师,我觉得,我们还是像你们前几年一样,先把芦笙及芦笙舞展示出来,在展示的过程中我们再去完善,再去收集材料,再去上报,这不就更接近我们想要的结果了吗?” 有了王波同学的思路,仰亚决定要重新启动原来他们的芦笙队了。 0195、重启芦笙队(2) 0195、重启芦笙队(2) 重启芦笙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多了。 以九爷为首的那一辈老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还能活着的,也是年老多病,再也吹不起芦笙了。而除了这一批人,余下能吹芦笙的,一个寨子算起来也没有几个,而且因为生活的原因,现在好些人都已经外出打工了。 更最要的是,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再请什么芦笙队跳什么芦笙舞了。没有人请就不会有任何报酬,没有报酬那还有谁愿意去吹呢。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每一个家庭都要去维持。这种光付出没有回报的事情,又有谁愿意去干呢。 现在的仰亚,要不是前几年他和阿吉搞有那一片茶叶基地,要不是茶叶基地有一部分收入,仰亚也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搞什么芦笙爱好的了。有很多时候,也因为仰亚对于芦笙的执着而引起很多的家庭矛盾。一个家两个孩子都正是要钱用的时候,哪能有那么多时间来做这些付出没有回报的事呢。 可是,仰亚就是仰亚,一提到芦笙的事情,他就兴奋,几天没有接触芦笙,他就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就像一个烟民没有烟抽一样。可是,一提到芦笙,仰亚又能马上兴奋起来。 前几年时间,仰亚的这‘病’稍微好些,可是自从上次有外国专家和上面领导、也就是王波他们来过以后,说什么芦笙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啊、传承啊,仰亚就这样丢下家里的活,就跑到了寅虎他们家,一去就是好几天。这一刚刚回来,又在鼓捣着要搞什么芦笙队了。 “那玩意儿,好几年都没有人搞了,你现在还搞那些有什么用?这家里,老人孩子的,都要生活,还是把你的精力用在家里吧。” 晚上,务妮在劝说仰亚。 “可是,人家上级都已经说了,这是我们民族文化的东西,再不挽救就真的没有了,就要失传了。” “可是,那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呀。” “所以才想着,再找原来的那些吹芦笙的,叫大家一起来,重新把芦笙练起来,把芦笙舞跳起来。” “别人家,可没有谁像你这样有空,人家忙着找钱都忙不过来,谁有心情有时间来跟你弄这玩意。也只有你有这空闲,不顾家里,而去做这些没用的事。” “我这哪是没用的事啊,这么好的芦笙,就没人吹了,不可惜吗,如果还没有人来做这个事情,那真的要让它就这样失传了,以后想听芦笙就再也没有人会吹了。” 务妮说不过仰亚,可是,也阻止不了仰亚。 其实,今天仰亚这样跟务妮说,是有其它想法的,他想从务妮这里得到一点钱。其他的人吹芦笙,不就是因为没钱吗,不就是怕耽误了自己家里赚钱吗。仰亚想说服务妮,自己家里拿出一部分钱来,给那些愿意来吹芦笙的人一定的补贴,把他们耽误的活给补回来,这样,也许就有人愿意来吹芦笙了。 仰亚看看务妮的反应,一时半会,务妮也不可能会答应他,所以,仰亚也就不再提了。 第二天,他来到他和阿吉的茶叶基地。 茶叶基地,从仰亚和阿吉开始栽茶到现在,已经有好些年了,现在,茶叶已经进入盛产期。而且,仰亚他们种的本身就不多,能满足小范围内的消费就可以了。这样,他们也用不着去担心市场的问题,其他的人,也没有谁想过要来与他们争夺市场,所以,一直以来,小市场里相对稳定。 刚刚开始时的养殖,现在,阿吉他们不搞了,因为养猪等对于茶叶基地还是有一定的影响,所以,在他们的茶叶能够站稳脚以后,就取消了这一块。现在,阿吉他们只是在茶叶基地里又开垦出来一部分土地,和茶叶基地一起,套种了一些果树之类的。 现在,这边,已经全部由阿吉负责,仰亚只是在其中占有一定的股份。 今天,仰亚突然来到这里,还真是稀客。 “嗳,今天,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吧?也没有听到喜鹊叫呀,是什么风把仰亚吹来了啊。” “我也是这里的老板,我就不能来这里看看吗?也享受一下做老板的滋味啊。” “嗯,那也是,像你这样的摔手掌柜,我们也想当啊。要不你来试试?让我也当几年摔手掌柜。”阿吉继续开着仰亚的玩笑。 “别别别,阿吉哥,你快别这样说,现在我才知道,这些只有你才能做得来,我可不是那块料。哎呀,现在想想,当时怎么就想到要搞什么基地、栽什么茶叶啊。要不是你,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别再在这跟我贫嘴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阿吉不再跟仰亚开玩笑了,一本正经地对仰亚说。 “哎呀,阿吉哥,没有事,我就不能来看看吗?” “真没事?” “真没事,好久不到这里来了,就想过来看看你们呗。” “真没事,那我就上山看茶叶去了哈,你先在这里看看,休息休息,等我中午回来,我们再聊。”说着,阿吉就要拿起家伙什,真的要上山了。这可真把仰亚急的。 “哎哎哎,阿吉哥,你还真的有那么忙吗?好好好,我说,我真的找你有事。” “这不就得了,跟我,还转弯抹角的。什么事,快说。要是钱的事,就不要提了,现在,基地这里也没钱。” 仰亚哑了。 来,不就是想提钱的事吗,现在,一句话,被阿吉给堵死了。堵得仰亚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阿吉一扭头忍不住自己笑了。 “说什么,你一来我就知道有事,一来,就知道是钱的事,还跟我客气半天。走,进家来坐吧。” 这几年,随着茶园里有了收成,阿吉也在茶园基地里盖起了一个小两层的小楼。由于仰亚没时间来管理茶叶,阿吉现在基本上是以茶园为家了,所以,他就在这里盖了这小楼。 小楼,比起村里的那些木楼还漂亮得多。 阿吉把仰亚带进家里,坐在椅子上。阿吉到了杯水过来。一起坐在了仰亚身边。 “说,又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又是芦笙的事?” 仰亚知道他瞒不过阿吉,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 “仰亚,不是我说你,现在,你还整你那破玩意芦笙干吗?你看看,现在还有几个人在整那个。还有,务妮可是跟我说过好几次了哈,没有她的允许,不准你随便来茶园基地这边要钱和随便拿东西。你来,跟务妮商量了吗?” “阿吉哥,没那么严重吧?!” “没那么严重,你不记得你曾经到我这里偷过猪去换钱来整你那芦笙队吗?你不是曾经想把你在这里的股份卖了,换成钱来整芦笙队吗?哎呀,也是你遇到了像务妮这样的好人,要是换成另一个媳妇,早就跟你离好几次了。” “呸呸呸,阿吉哥,不准说什么我们离婚的事哈,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也就随便说说,就你俩,我就说一百次这样和话,你俩也不可能离吧。”说着,两人也开始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阿吉才认真地问起来。 “说吧,这次又要糟蹋我多少钱?要来干什么?” “阿吉哥,是这样,我想重新把我们原来的芦笙队整起来,可是,现在,你也知道,大家都各忙各的,有好些人也都不在家了,在家里的,叫他们来吹芦笙,也是个大问题,所以,我想,如果有谁愿意来,我要一部分钱,每一天给他们适当的补助,我想,会有一些人愿意来。” “什么?你要钱,然后去叫人来练芦笙,然后你一个人给他们补贴?凭什么?” “阿吉哥,这不,大家都困难吗?大家也抽不出时间,所以——” “所以,你自己掏钱,给他们补贴!” “可是,不这样,我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阿吉默默地摇头。 “仰亚,你这一辈子,是和芦笙捆在一起了,没有芦笙,我看你是活不下去了。可是,你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想,你能长期地靠你个人的付出维持一个芦笙队的存在吗?” 仰亚也没有一定的把握。 “仰亚,你既然说是上面有要求你们这样做的,那怎么不去找找上面,看他们在这方面有没有一定的补贴或者资助什么的,这才是长久之计啊。仅仅靠你,是维持不了一个芦笙队长期消费的。” 仰亚想想也是。 “嗯,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就是不知道上面真的有这方面的资金补贴没有,哪天,我再到上面去问问。” 看到仰亚脸上的愁云消散了一些,阿吉也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进自己的房间里,一会儿出来。 “这是我的一张卡,上面还有一小部分钱,也算是我私自存下来的钱了。你到上面去找钱,就算是上面有这一笔钱,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办得下来的,我也知道你那急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你也不会来向我开口的。这钱,你就先拿着,先按你的想法去做。至于上面的,你再慢慢地去想办法。” 仰亚从阿吉这里得到了卡,虽然他不知道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可是,他相信,阿吉哥会帮他的,这一点,他一点都不用担心。所以,他拿着卡,中午在茶园吃了饭,还和阿吉喝了两杯,就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有了阿吉的帮助,仰亚就可以开始着手他的事了。至于阿吉说的到上面找帮助的事,等他把这里的事情整有一个头绪后,再慢慢地想办法。 仰亚回到家,当天晚上,他就在本寨子里窜了起来,他想找原来的那几个芦笙手再聊聊,看他们的想法如何。 他先来到了距离他家最近的一家。一进门,这家人正在吃饭。 “哎呀,仰亚,有好久没有来窜门了哈,吃了吗?” “早吃过了,你们家怎么现在才吃晚饭啊。” “这不,家里的活忙,忙完了才回家来,所以,就到现在了。” “挺忙的哈。” “这不,你看,现在年轻的都朝外面跑了,家里就这么两个老的,虽说在外面能够找到钱,可是,也没见他们有多少钱寄回来呀。你想,如果我们都不种地了,就凭他们打工的那几个钱,哪里养活得了一家人啊。所以,虽然在家做不了什么,那两块田也不能荒了啊!再说了,种了一辈子的地,看着一年四季那两块田土荒着,心里也难受啊。也就算是干点活,活动活动身子,算是一种锻炼了。” “啊,说是锻炼,我倒有个好方法,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去做。” “什么?锻炼,那你说说看。” “我们重新组织起芦笙队来,每天吹吹芦笙,那不就能够达到锻炼的目的了吗?” “哎哟,仰亚,你说的是这个啊,可是芦笙也当不了饭吃啊,这也有好些年都不吹了,可这每天的,也还要吃饭啊,那么多田那么那么多土,还有一些猪、鸡鸭等的,哪还像那几年这样有空啊。” “这说去说来,还是钱的问题吧?如果有人能一天补助一点你的误工补贴呢?那你看能不能干?” “仰亚,你是在说笑话了吧?前几年,一起在外面去吹芦笙、跳芦笙唱堂舞,别人还多多少少可以给点生活补贴,现在,人家也不请什么芦笙队了,哪里来的补贴啊。这一天天的不干活,只吹芦笙,家里人不说,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这个你不管,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有,你愿意不愿意再出来吹芦笙?” “仰亚,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那要是真的有,你去问问大家,如果大家都愿意出来吹,那我也就没什么说的了。” 有了第一个芦笙手的这样回答,接连几天,仰亚又跑了好几家,大家的想法也和第一个的芦笙手的想法差不多。不过,仰亚始终不敢把是自己出钱请大家来吹芦笙跳芦笙舞的事说出来。 因为他也知道,如果真的有这笔钱给大家,大家是愿意的。但是如果知道这笔钱是仰亚个人掏腰包拿出来的,那大家又怎么好意思要仰亚的钱啊。 可是,仰亚一心想的只是想把芦笙队重新组织起来。只要大家愿意,他就愿意出这份钱。 没几天时间,仰亚还真的是把以前的芦笙队又重新组织了起来。在大家的疑惑中、在大家不相信的目光中,寨子里的老村委会门口的小操场上,晚上,又能够听到了仰亚他们的芦笙。 练习了几天后,仰亚还是想着像阿吉说的那样去找找上面,看能不能在这方面有所帮助。 0196、重启芦笙队(3) 0196、重启芦笙队(3) 乡政府所在地,这是仰亚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在人民公社宣传队、在乡中学做民办老师,仰亚都是在这个小镇上度过的。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的人事、环境都能让仰亚想起好些往事。 可是,现在,都已经变了。 宣传队没了,就连那栋藏着仰亚梦想的老式房子,早就已经换成了高大的洋房,只有原来院子里那棵老槐树,还在伸着脖子等待。 宣传队后面的那个小山包,那棵高大的松树,还在郁郁葱葱地掩盖着它下面那些传奇故事。 学校也变了,原来三层楼的砖木结构房,也换成了两栋高大的教学楼。仰亚想像着,如果他能在这样的教学楼里、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给那些学生上课,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享受啊。可是,想着想着,连仰亚自己都笑了起来。他早已经不再是一个老师了,就连民办老师这个名字,现在在好些人的耳里,都是一个没有具体概念的词了。 乡政府也变了。仰亚走进办公楼,那些他熟悉的面孔就已经不见了,换来的是一个个比仰亚还年轻的‘干部’。有的,看起来,比王波还小。 “这位大叔,你好!你要找谁?” 仰亚刚刚走进那间门上贴着‘办公室’的门,一个小女孩就跟仰亚打招呼。说完,她马上给仰亚倒了一杯茶水过来,交到了仰亚的手里,然后招呼仰亚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大叔,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一下你们的领导,有一个事情我想跟他说一下。” “啊,什么事情?你要说出具体的事情来,我才能知道你具体要找是哪方面的领导。” 仰亚还真的不知道他要找哪个领导,他的事情又应该属于哪个领导分管。他也说不清楚他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所以,只能从头开始介绍。 “啊,我是村的,以前在人民公社的时候,在公社宣传队里吹过芦笙,现在,我们想重新成立一个芦笙队,可是——” 说到钱的问题,不管在哪里,仰亚始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可是什么?” “前几年,我们也成立有我们自己的芦笙队。那个时候,乡村里,大家有一些红白喜事的,也经常请我们去吹芦笙跳芦笙舞,同时也给我们适当的报酬,所以,我们的芦笙队也能维持下来。可是现在,再没有人请我们了,大家都忙着自家的生活。没有钱,所以,也没能把大家集中起来。我们想,在这方面,上面是不是能够难我们一点扶持,有没有这方面的帮助。” “啊,大叔,我听懂了,你这是不是民间文化方面的问题?” “我不太懂,好像是吧!” “那你应该找我们分管文教卫方面的书记。来,我带你过去吧。”说着,小女孩把仰亚带到了四楼的一间办公室。 “大叔,这就是我们分管文教卫方面的刘副书记;刘书记,这位大叔想找你。” “找我?那进来吧。” 刘副书记,看着比仰亚年轻多了。最多也不过三十四五岁的样子。 “这位大哥,你先坐吧,找我有什么事?” 仰亚,又把刚才对小女孩说的话,给这位叫刘副书记的领导说了一遍。 “啊,你是说,你想在你们村子里成立一个芦笙队,可是在资金上有一定的困难,想找我们解决一下?是吗?” 仰亚认真地点了点头。 “近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也经常听到要保护民族文化方面的消息。前几天到县里面开会,县里的领导也提起过这件事。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没看到有什么动静啊。乡镇这一块,确实没有这方面的专项资金,也不知道你的具体要求是什么。要不你再说说。” “我们的芦笙队,在前几年,也成立过,可是后来,由于没有资金,乡村里也没有人再请芦笙队了,所以,我们就停了下来。现在,就在前一段时间,有几个国外专家,还有县里面的领导,到过我们那里,说是要搞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要我们重新把芦笙队芦笙舞组织起来。可是现在,除了已经外出的人员外,在家里的人,每个人家里都有自己的事,都抽不出时间来吹芦笙跳芦笙舞了。所以,我想,如果能够给他们付一点误工补贴的话,还是有一些人愿意出来吹芦笙的。其实,现在,我们已经准备在搞了。这一段时间,都是由我自己每天给大家付一点,可是,这也维持不了多久啊,所以,我才想到,到上面来问问,能不能在这方面人给予我们一点帮助。” “什么?你自己出钱?” “这个,我还不敢告诉大家,如果他们知道是我在出钱请他们来吹芦笙跳芦笙的话,也许他们就不愿意再来了。” “你怎么想到要自己出钱请人来吹芦笙跳芦笙舞呢?这个,长期下去,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我也只是一种爱好而已,都吹了好几十年了。现在,看着这芦笙,慢慢地就没人吹,也没人听了,自己心里也觉得有些可惜。这可是我们地方上的好东西啊,就这么让它消失了,还真的有些舍不得,所以——” 一个普通的村民,能在这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确实让年轻的刘副书记有点感动。 “你,吹了几十年芦笙了?你叫什么名字?” 从仰亚进来,刘副书记还不知道仰亚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仰亚。是附近村里的。” ‘仰亚’,这个名字,刘副书记好像在哪里听过。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以前在人民公社宣传待过的仰亚?你不在乡中心校也待过?对吧?” 仰亚点了点头。 “唉,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只是一直都没有跟你见过面。听说你吹得一手好芦笙,还在国外去参加过演出?” “啊,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难怪你对于芦笙仍然那么执着。可是,乡里面真的没有这一笔专项资金啊。” 听到这几个字,仰亚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失望。 “仰亚大哥,我也是刚来,对这些也不是太懂,不过,你的想法,还有你的作为还真的打动了我,作为一个分管本乡镇文教卫工作的副书记,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的。只是这确实没有这笔资金。这样吧,我先从其他方面给你想些办法,给你们一些小的帮助,然后再想其他办法。我想,上面的对口部门,应该更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得到了刘副书记的承诺,仰亚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帮助,不管这里帮助能有多大,对于仰亚以及芦笙队都是最大的支持。 既然刘副书记都说过,上面的具体部门也许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他想,还不如直接到上面去问问。 刘副书记也说过了乡镇里没有这笔专项资金,他从其他的地方想办法,这不和他自己掏钱来支撑芦笙队一样,所以,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能够直接找到上面的有关部门,能够长期解决,那也才是长远之计。 所以,刘副书记答应仰亚下个星期他到仰亚那里去看过一以后,再根据具体情况给他们想办法。 当天下午,仰亚就又来到了县里。 县里,仰亚熟悉的不多,他更不知道哪个部门对这种事情的具体负责,就连哪个部门具体在哪个位置,仰亚都不一定搞得清楚。所以,他不得不又到电视台找到王波。 有了第一次来找王波后,今天仰亚不用那么麻烦了。在守门大爷那作了登记后,仰亚直接就到了电视台内王波的办公室。还好,今天王波正好也在。 他看到仰亚老师直接来找到他,感到很是惊讶。 “仰亚老师,你还能在办公室找到我?!” “啊,我上次来过,也许看门的大爷认出我来了吧,知道我来找你,叫我在本子上登记了,就让我进来了。” “那你先坐一会,我这还有一个新闻片子还没剪完,剪完了我俩再走吧,要不了多久了。” “行,你先忙吧。” 王波给仰亚老师倒了杯水过来,就忙着他的新闻剪辑去了。 王波的办公室,和普通的办公室不同,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拉着无数的电线,也连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屏幕。各个屏幕里,都有不同的画面在不停地跳动着。 王波坐在一个屏幕前,按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键’,他面前的屏幕上的画面或者线条也在不停地变换着。看着王波那专注的样子,仰亚又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小王波。 那时的小王波总是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也就是距离老师最近的一排,仰亚是看得最清楚的。那时的小王波,就和现在一样的专注。这也是留给仰亚印象最深的。所以,他永远记住了这个孩子。 而现在,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孩子,在他的工作岗位上,也是一样的认真,一样的可爱。仰亚一杯水喝完了,他把杯子握在自己手里,就这样从后背静静地欣赏着王波——他的学生。不想打扰,也不愿打扰。 大约过了约有半个小时,王波用手抓抓自己的脑袋,转过身来。 “好,终于可以了。” “完成了?” “完成了,老师,你等久了,我们走吧。” 仰亚和王波一起走出的电视台的办公楼,慢慢地朝前走着。太阳已经慢慢地要落山了,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印在了前面的路上。 “王波,你知道是哪个部门管我们这种民间芦笙队吗?” “啊?这我还真的不知道呢。县政府?教育局?文化局?民族局?老师,你找这个部门有什么事吗?” 说着,仰亚把上次听到他们以及国外专家说的过后,他重新成立芦笙队的事情告诉了王波,也把自己目前芦笙队的情况告诉了王波,还有自己出钱给芦笙手们补贴的事情也告诉了他。王波也在为仰亚的事情感到吃惊。 “仰亚老师,你自己出钱叫其他芦笙来吹芦笙,这怎么维持得下去啊。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啊。” “所以,我才想到来找你,找找相关的部门,看能不能给我们一点点帮助。在来之前,我也到了我们乡里,乡里的刘副书记也说乡里面没有专门的这一块资金。不过,他答应给我们解决一点问题,所以,我才找到了县里。找你问问,能不能找到专门的部门,看有没有这方面的资助。”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既然来了,等下我再慢慢的打听一下。现在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说着,王波带着仰亚又朝着那条小食街跑。 “王波啊,又去外面吃啊?” “啊!就我俩,也懒得回家麻烦了。” 在仰亚的一再劝说下,两人还是买了一些菜回到王波父母留下的那套房里,两人慢慢地整了起来。 两个大男人都不是整菜的高手,可是,能在一起一边整菜一边说说话,让王波重新感觉到了一种家的温暖。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当他说出这种感觉后,仰亚趁机开起了王波的玩笑。 “看来,王波,是该谈恋爱、找个人一起生活了。” “老师,其实我也想啊,可是,我这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人,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虽然住着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可是,我也不忍心啊,一个人还养活不了自己,哪好意思提结婚的事啊。” 说着话,两人做着、吃着,就像一对父子,又像两位朋友。 这一夜,两人谈了很多,从过去的学生生活到现在,从同学到自己,都是满满的回忆。 第二天一早,王波就出去了。 仰亚说是跟着他一起去,王波拒绝了。因为还没有具体确定是找哪一个部门,他带着仰亚老师去空跑也不是办法。所以,王波决定一个人去打听,等找好的部门,把相关的问题问清楚了,再带仰亚老师去,才是最好的。 仰亚一个人被留在了家里,看着这一个人生活的单身男孩,仰亚又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仰亚终于决定帮着这个学生、这个孩子整理一次家。哪怕自己也收拾得不好。 然后自己出去买了菜回来。 等到中午王波回来的时候,仰亚已经把一桌足够他俩吃的饭菜摆上了桌子。 而王波也为仰亚老师带来了好消息—— 他终于打听到,在县旅游局,终于决定在民族文化这一块开始行动了。对于仰亚他们这次的民间芦笙队的重新组建,县旅游局将大力支持,而且县旅游局还拟在今年内举行一次大型的民间芦笙舞比赛。 芦笙舞比赛到底要怎么开展,将在最近几天,旅游局拿出方案来。 这个消息,对于仰亚来说,是太高兴了。 这天中午,仰亚和王波都喝醉了。 0200、盛装芦笙舞(2) 0200、盛装芦笙舞(2) 盛装芦笙舞,也叫团圆芦笙舞,一方面,一般都是在一定的节日以及重大喜庆活动时跳的,在人数上,是一种大团圆的形式;另一方面,盛装芦笙舞是以各种‘跳圆’为主的舞蹈,所以也叫做团圆芦笙舞。 团圆芦笙舞,不管是人多还是人少,基本都会跳成‘圆’的形式。一般情况下,是以芦笙为领舞,芦笙手吹出芦笙曲为节奏,走在前面,然后才是跳芦笙舞的人们跟在后面。慢慢地再走成一个圆的形式。 芦笙团圆舞,也分成几种舞蹈节奏,有快有慢,有三步四步,也有多步;关键在于芦笙音乐节奏的变化。而后面的人员保持一致、同步的舞步即可。 可是,这事,说着简单,真正要跳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尤其是像这种临时组合起来的人员。 这些人员,都来自附近的各个村寨,也都是平常的一些农村妇女,除了那几个有一定的舞蹈感觉的人外,其他的人,根本就是一点跳舞的细胞都没有。虽然在此之前,仰亚也给她们进行了基本舞步的培训,可是,一到这种集体舞步中来,好些人又找不着头脑了。 特别是其中的几个,也许是由于紧张,就连‘同边手’都摔出来了。 一开始,仰亚也不知道,只是看着这几个人,和其他人一样的手舞足蹈,可是,就是看不出在哪里有毛病。等仰亚认真一看,才知道这其中几个走着的是同边手。看出来后,连仰亚都有点想笑了。 这种情况,仰亚原来在宣传队时没有遇到过,因为他们那些人都是百里挑一、有一定舞蹈基础的人,像这种太业余的错误,根本就不会在那些‘演员’当中出现。 可是,仰亚在学校当民办老师的时候,在学生中是看到过的。那时,一个班级,总是会有那么一个两个,在做操时总是会走出同边手来。 那时,体育老师都会把他们找出来,重新开始对他们进行纠正。几个被叫出来‘特殊训练’的同学,也总是会引起其他同学的笑话。而老师也要通过好几堂课的纠正才能让他们转换过来。 而现在,仰亚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只好采用原来在学校的那一招。 队伍走了几圈后,仰亚把芦笙叫停了。 “停一下,停一下。” 等队伍停下来以后,仰亚把那几个‘不协调’的人叫了出来。 刚刚大家一起走的时候,前前后后的人,也没有谁会注意到夹在她们中间的人会有这种现象,最多也只是认为她们的脚步有些生疏而已。而被叫了出来的几个,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这事,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有数。 “你们几个,站在中间来。”仰亚把几个人叫到了晒场中央,而其他的人都围在周围。仰亚又叫芦笙手吹响了芦笙。 “你们几个跟着芦笙走吧。” 几个人,如果夹在人群中间,也许她们还能大胆一些,虽然摆的是同边手,可是至少在脚步上还跟得上大家,这样被单独叫出来以后,每一个人的脚都不知道怎么迈了。迟疑了半天,也没能迈出第一步来。 “你们跟着芦笙手们走呀。” 在仰亚的一再催促下,排在最前面的开始迈出第一步。可是这一迈不经紧,终于把那同边手给‘迈’出来了。旁边的人一阵哄笑。大家这时也才知道,原来这几个人是因为摆了同边手,和其他的人不一致才被仰亚叫出来的啊。 几个人跟在芦笙手们的后面,各种花样的舞步都走出来了。直到笑得周围的人都喘了气了。 “你们能看出来,你们自己跳的,与其他人跳的有什么不同吗?” 这也是仰亚第一次遇到,原来他一直以为只有学生、小孩才会出现这种摔同边手的情况,却不想在成年人中,也有这种现像。 仰亚走了过去,一个一个地在她们面前示范,一步步,手拉着手地教每一个人走,可是,这几个人的进步不大。而且,纠正过多次以后,其中有一两个直接就情绪上来了,直接走到了晒谷场边,准备‘罢工’了。 仰亚可不能让她们走人,现在,仰亚这里最缺的就是人了,这一直训练下去,也许后面还会遇到更大的困难呢,如果现在就有人开始打退堂鼓的话,那训练到最后,也许就没有人了。 所以,仰亚不得不停下来,把这几个人带到一边,而叫来另外一个芦笙手,吹着芦笙,慢慢地给她们纠正。而大部队这边,还得继续抓紧时间练习。 按照一般的芦笙团圆舞,它是分成老中青三种服饰三种队形来站、来训练的。而最年轻的,就是十四五岁、十几二十岁的女孩或者小媳妇等,可是现在,这一类的人都很少,而大部分都是中年偏老的年龄。也由于是从附近几上村寨里集中过来的,所以,年龄偏大的人来的也很少。所以,仰亚只能以这种‘标准’作为参考,把这批人员基本分成三组,同样按老中青的队形排列。 现在,训练的时候,仰亚也不要求大家都穿盛装,大家首先练习统一的舞步,等舞步训练好了,再换上盛装。等盛装一旦穿上后,因为有着服饰上的区别,这老中青三代人也就能区别开来了。 芦笙手,相对来说在这个队伍中是比较成熟的。十几个芦笙手,仰亚把他们分成了几个组,有高排芦笙组、有低音芦笙组和高音芦笙组,高音芦笙和低音芦笙,也就是在芦笙的长短上就能区别出来了,这也和其他的管弦乐器一样,长的,相对来说声音就低沉些,而笙管短的,声音就高些。 所以,芦笙的排列也就是从高排芦笙到低音芦笙,再到稍短些的高音芦笙。然后,芦笙队的后面还有几个芒筒手。这就是整个的芦笙队。 而芦笙队的后面,先跟上的就是青年盛装女孩,然后再到中年盛装队,再到老年队。 如果只是一般的民间喜庆表演,其他的客人,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愿意跳的,也可以跟在队伍的后面一起跳起来,一起同欢同乐,所以对舞步也就没有太严格的要求。 可是现在,仰亚他们是训练来参加芦笙舞比赛的,对舞步当然要严格要求。统一的三步、统一的四步;统一前进、统一后退。这对于这一伙已经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村民,要在这方面,哪怕是最简单的舞步,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训练,大家才能统一起来。 就这样,一天训练下来,不要说那几个走同边手的妇女,就是这一伙集体训练的,也没看到有什么明显效果。要不是仰亚原来在人民公社宣传队时也是这样训练的重复训练,他真的就不知道这种训练有没有结果了。 一天下来,仰亚口干舌燥、精疲力尽,而其他的队员也是晕头转向的,比干一地农活下来还累,累得恨不能马上躺下休息。训练完了一天,回到各自规定的‘派住’家里,和这家的主人一起,简单地做了吃的,早早地就睡下了。 而那几个摆出同边手的,却又恰好都是最后留在仰亚家的。而在之前,仰亚也没有注意到。 现在,经过了一天的‘特殊’训练,她们几个留给仰亚的印象是最深的。几个人一回到仰亚家,就来找到仰亚了。 “仰亚,你看,我们几个,这样是不是不行啊?要不,我们几个就别练了。” 这个口,仰亚肯定是开不了的。虽然一天下来,也没看到她们有什么改变,可是,也不能答应她们走人啊。 “这训练一天了,你们也没感觉到有进步吗?” “没有啊,我们这都摆了大半辈子这样的手了,你叫我们现在改变过来,哪里能够啊。” “这不,慢慢来,几天后就能改变过来的。” “没事啊,明天我也跟你们一起训练,一步步地帮你们纠正,慢慢地就会转过来的。” 就连旁边的务妮也在忙着给她们做思想工作。 “务妮,你说我们几个怎么就那么笨呢,你看,你们都跳得那么好,为什么就我们几个学不来呢?” “这也不是学得来、学不来的问题,慢慢地接受了,再过几天就会好的。” 现在,仰亚也不敢再说什么话了,说重了,怕她们接受不了,反而会影响到她们的训练。甚至影响到其他的人的训练,所以,也只能慢慢地来,派专人给她们多一些指导了。 就这样,仰亚他们的芦笙队坚持训练了好几天,所有人都进步了不少,就边那几个特殊人员,也开始可以参与到大队伍中一起训练了。 可是,这农村的事,这伙人集中了有七八天以后,大部分人都牵挂起自己的家里来,有好些都找着各种借口,要请假回家去看看了。没有找借口的,训练的积极性也不是很高了。这样,仰亚只得给大家统一放了几天的假。等大家回去处理好一些该处理的事情后,再把大家集中起来训练。 这也就是农村训练、编排芦笙舞需要时间长的一方面原因。 队员们放假了,可是仰亚自己却不能放,他要把这一段时间训练以来存在的问题找出来,还要把下一步需要训练的东西先整理出来,要在大家回来时,把上一段时间存在的问题加以改进,把更多需要训练的东西拿出来让队员训练。所以,仰亚也一直在忙着。 就这样,大家集中训练了几天,又放假几天,然后又再集中起来训练。一直坚持了约有一个多月。仰亚的芦笙团圆舞也基本上可以看得上一眼两眼了。有了一定的进步、看到了‘成果’,大家训练也更主动积极了。 不过,仰亚自从上次到各村寨训练回来生了那一次病后,这久来,也是由于一直忙着吧,他总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有点差。有时,整晚整地睡不着,有时夜里一身一身的冷汗。可是,这些,他都不敢告诉务妮,因为时间太紧,他怕耽误了这次好几十年才遇到的芦笙舞比赛。他也怕务妮再为这事替他担心。所以,仰亚一直这样默默地坚持着。 今天,是最后一次几个寨子的芦笙团圆舞队员统一集中训练了。一个多月时间,仰亚他们能把一伙农村妇女训练得基本达到仰亚他们的要求,已经很不错了。然后休息一段时间,等到真正比赛开始的时候再把大家集中起来训练一下,应该没问题。 这天,仰亚也特意叫大家都穿上盛装,来一次真真正正芦笙团圆舞的‘彩排’。 等所有的芦笙手都穿上褐色的长衫,所有的年轻女孩都穿上带有大银角的盛装,所有的中年都戴上了银鸟,老人一身新衣时,走在晒谷场上,不用跳舞,就已经是一道风景了。 仰亚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着大家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仰亚好像又回到几十年前自己的宣传队的排练现场。一股青春的冲动在他的心里慢慢的热烈起来。 “这是我们这次芦笙团圆舞最后一次训练了,这么久来,大家都很辛苦,直到今天,我们总算是完成了我们一开始时制定的任务,也基本达到了我们的要求,在这里,我特别感谢大家,也给大家说一声,‘你们辛苦了!’,说次芦笙舞培训,是代表我们附近几个村寨的一种荣耀,在这次的芦笙舞比赛当中,能不能取得好的成绩,这关系到我们这一带的芦笙及芦笙舞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问题,也关系到我们的芦笙舞文化能不能得到应有的保护和传承发展的问题。还有,如果能够让芦笙舞文化遗产的申请落实到我们这一带,那也将会带动下一步我们这里能不能开发旅游的问题。所以,我们一定要认真地对待这一次芦笙团圆舞比赛,对于这个,我是有信心的,不知道大家有没有?” “有!”下面所有的队员,齐声地喊了出来。就连那几个一开始打退堂鼓的妇女,现在也有信心了。 “今天的排练,我们就把它看成是一次芦笙舞比赛的预演吧,希望大家认真一点,把这久学到的东西都表现出来。” 说完这些,仰亚拿起属于自己的那管芦笙,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因为在这支芦笙队中,仰亚除了是教练,他还是领队、领舞,也是队员。这支队伍,没有仰亚是不行的。 最前面仰亚的芦笙响了起来。 跟在仰亚后面的芦笙都响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所有队员也开始跳了起来。 随着仰亚芦笙曲的变化,后面的芦笙曲调也在变化着,舞步也在变化着。他们慢慢地走成了一个圆环,仰亚走在最前面,也是队伍的最后面,每一个人的舞步他都看在眼里。 仰亚又找到了几十年前的感觉了。 他兴奋得舞步狂奔,飘飘欲仙。 突然,仰亚的眼前一黑,他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身边跳芦笙舞的人都颠倒了过来。 仰亚摔倒了。 大家还沉浸在疯狂的芦笙舞中,好几秒钟后,大家才反应过来: “仰亚——” 0197、红头文件 0197、红头文件 几天过后,王波真的给仰亚送来了可靠消息,他托人带来了一封信,信里是一份县里的红头文件。这次,大家想要的事情终于落实下来了。 文件是关于地方非物质文化遗产挖掘、保护和传承的。芦笙及芦笙舞排在所有其他的地方文化之前。 关于芦笙及芦笙舞,是本地区民族文化的精华,也是本地民族文化的代表。必须大力加以保护并加强文化的传承。鉴于这些,全县将重新启动各村寨积极开展芦笙文化活动。对于芦笙文化活动开展得好的村寨及民间组织,县里将给予大力的支持与扶持。并将在今年年底前,举行全县范围内的大型芦笙舞比赛。 在全县大型芦笙舞比赛当中,重新决出所谓的‘锦鸡王’。 获得‘锦鸡王’称号的,将代表县里,参加明年在市里举行的芦笙团圆舞比赛。也将是芦笙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点发源地,也是本地旅游文化发展的中心。 这个消息,对于仰亚来说,简直是比天上掉馅饼还让人高兴的事。再没有什么事比仰亚听到这个消息更高兴的了。 仰亚都高兴得快哭出声来了。 这么高兴的事,还是在好几十年前,仰亚被人民公社宣传队录取的时候。那些年,还在上初中的仰亚,一个人跑到人民公社宣传队,向当时的陈团长说他想参加宣传队。可是,遭到了拒绝。情况是,当时的陈团长也希望仰亚能继续上学,继续念完初中。 而且,在仰亚的家里,阿爸和阿妈也是反对仰亚不上学而去学习吹芦笙的。可是,在仰亚的一再要求下,是他自己在吹芦笙方面的天赋打动了团长,也感动了阿爸阿妈。最后,在被录取时,仰亚高兴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续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今天,仰亚又睡不着了。 自从人民公社宣传队被解散后,仰亚这一二十多年来,没有一件事情是让仰亚高兴的。他也对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他执着的,就只有芦笙。哪怕是在那几年最艰难时期,仰亚身在狱中,也没有忘记他的芦笙。 那时,曾有好几次,仰亚在狱中给其他人表演、给狱中的警察们表演,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许。也因为这,仰亚出狱的时候,监狱长就有心想把仰亚留下来,成为监狱里一个文艺宣传员。可是,仰亚想到自己的家里,想起自己的老父亲,想起了自己亲爱的妻子务妮,想起了自己两个可爱的孩子,他没有留下来,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回到家以后,仰亚唯一丢不下的,还是芦笙。 为了芦笙,他可以再一次没有‘名份’地走进教室,把自己所学到的芦笙,毫无保留地教给家乡的孩子;也为了芦笙,他才咬牙坚持开荒种植茶叶;也为了芦笙,他曾经想办法把养殖场里的猪偷偷卖掉来补贴芦笙的开消。 可是,芦笙却在仰亚的一生中越走越艰难。 芦笙队、芦笙唱堂舞、大芦笙队,看着看着就要看到光明了。可是,一阵‘风’吹来,又把仰亚的芦笙梦给吹破灭了。 几个外国专家的到来,让仰亚已经‘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可是,仰亚一直还迷茫着,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芦笙——这个他一生爱着的东西继续干起来,继续传递给下一代人。 可是,以他个人的力量,连仰亚自己都知道,他这微不足道的贡献,永远也解决不了整个社会的问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芦笙,在本地被那些所谓的外来‘物品’、所谓的‘流行’所代替。 而今天,有了这个县里的红头文件,文件上对于本地民族文化的大力扶持和鼓励,终于打开了仰亚的心结,他心里的那一块重重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了一半。 他要重新让芦笙辉煌起来。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希望。 当天晚上,仰亚就把寨子里的几个芦笙手召集起来,把红头文件的事告诉了他们。 “这回,你们应该有信心和我一起把芦笙队重新建起来了吗?” “哎呀,文件上虽然这么说,可是,这上头的事,我们也拿不准,现在说是扶持,可是到时上面一变,我们不是什么也没有了吗,反而还落得给大家一个笑话。” “这次,不会像你们说的那样的,这文件我们都拿到手上了,难道上面还会有什么变化吗?” “仰亚,这可说不准,我们还是等等再说吧,等其他的村寨都搞了,都能够得到上面的资助后,我们再搞,就不会吃这种眼前亏了。” 仰亚可不想这样被动地坐着等别人把事情做出来了,再跟着别人后面去做,这一向都不是仰亚的做事风格。 “这样吧,如果你们不相信,只要你们愿意来,从明天起,我就按每天你们的误工补贴给你们。” 这下,仰亚的心里有底了。 在这之前,他从阿吉那里得来的一部分钱,本来也想着这样去做的。可是,当时真的还是担心,他不可能永远都到阿吉那里去要钱来维持芦笙队的事情,所以,仰亚不敢大胆地说出来。 而现在,仰亚得到了这份文件,其他可以不相信,而仰亚是绝对相信的。另外,还有的就是乡里里刘副书记也曾许诺过的。他相信,以后这事,一定能够做得下去。 “可是,仰亚,这上面的钱都还没到位,从明天开始就重新成立芦笙队并开始训练芦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人一来到,这补贴可是要发给大家的,要是没有,那下一次你再想召集大家来,那可就更难了啊。” “这个你们放心,只要明天你们能来,我当天就给你们发误工补贴。” 有了仰亚的承诺,再加上几个老芦笙手心里也开始被仰亚说得蠢蠢欲动的。大家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第二天,本寨子里在家的几个芦笙手,终于又出现在了老晒谷场上。 久违的芦笙,又在古老的寨子里响了起来。 当天晚上散场的时候,仰亚信守承诺,把每个人的误工补贴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上。 直到现在,大家才知道仰亚说的是真的。仰亚真的现场给误工补贴了。 “仰亚,这钱?” “这个,你们不用管,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们,只要你们能来,我一定会像今天一样,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 “仰亚,其实我们也不是非得让你每天都真的给我们钱。只是,我们是真的担心上面还没有实施,而我们自己把自己给搭上了。到时找谁都不是。那既然你敢肯定上面会做好这件事,那也就没必要真的每天都给我们发误工补贴。只要你记住,一个月给我们发一次就行。” “好,那就这样,从明天开始,我把你们每天来的人都记下来,一个月给你们计算一次。” 大家看着仰亚这是来真的了,从这一天开始,芦笙手每天晚上都能够按时到晒场上来练习,而且来的人越来越多。 至于家里的那些农活。在农村,除了最忙的春耕和秋收,其他的时间,基本也没有什么大事,如果你待在家里,好像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可是,一旦你有事情去做了,家里的其他人多伸伸手,事情也就做出来了。 芦笙手们能从仰亚这里拿到误工补贴,家里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甚至有些人还开始羡慕起来。 “哎呀,你们看看,这仰亚叔(仰亚现在在村里,已经适合大多数人都叫‘叔’了),又要把芦笙队整起来了。” “听说这上面正在鼓励下面各个村寨把原来的芦笙舞整谁起来,听说,谁整起来了,上面还会有一定的补贴。那不愿意来干呢。” “是呀,现在仰亚叔都把每天参与来练习芦笙的人的名字都登记了,一个月给大家发一次误工补贴,所以,大家还是挺积极的。” “可是,现在,有什么红白喜事,大家也不请芦笙了,也不知道这芦笙跳来还有什么用。” “你没听说吗,上面都说了,这是上面下来的文件,要保护什么地方民族文化,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既然上面有政策,又给钱,那学学总是有用的。” 村里的人们白天晚上的议论着这件事,仰亚他们也一天天地训练着。把前几年丢掉的那些东西又慢慢地练了起来。 有了本村芦笙手的启动,仰亚想着,要想把芦笙练习好,成立一支好的芦笙队。因为现在,农村已经有好些人外出务工了。就本村这都数得过来的几个人,是成立不了一支好的芦笙队的。所以,仰亚想到的,还是像前几年那样,把附近几个村子里的芦笙手都动员起来,成立大芦笙队那才有‘搞头’。也才能在下一步搞什么大型的芦笙舞比赛中,起到一定的作用。更不用说代表县里到市里去参加什么大型芦笙团圆舞比赛了。 这边的芦笙手们,慢慢地已经走上了正规,也就是每天已经可以固定下来,晚上一起来训练了。仰亚才能腾出时间来。他要到附近的其他几个村寨里去说服大家,仍然成立像前几年一样的大芦笙队。 其他几个村寨的情况基本也和仰亚他们村寨差不多,也都是大部分人,特别是年轻人大多都到外面去了,只有一些老弱病残以及小孩等的在家。仰亚碰到的,也是同样的情况。他们不相信现在吹芦笙还会有什么前途。所以,都会以家里面的事情太多、没时间来推脱。 其实,乡村里的人想法也很简单。等仰亚把可以给他们的误工补贴也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几个人动了心,愿意跟着仰亚一起继续去学吹芦笙。 可是,其他村寨里的芦笙手,可不像仰亚他们寨子里的芦笙手那么方便,仰亚不可能把大家每一晚上都召集到仰亚他们村去一起学习。所以,仰亚只能采取流动的方式,由仰亚本人分别到附近的几个村寨里轮流培训。 仰亚走了一圈,把原来附近他成立大芦笙队的几个村寨都走了一遍。虽然,人,没有像以前那么多,但是,以前跟着仰亚一起大芦笙队的、还在家的人,都愿意重新跟着仰亚一起练习了。而且,听说是每练习一天,还有一定的误工补贴后,还有一些原来不愿意参加的人也参加了进来。 不管他们是出于哪种目的,现在,只要是愿意来的,仰亚都愿意接受。首先把人气做起来了也才能达到扩大芦笙队的影响力。也才能谈得上下一步的打算。仰亚是抱着很大的目标和希望的。 仰亚用了几天的时间,在各个村寨里都进行了一定的培训,加上原本大多数人都有一定的基础,所以,仰亚也在各自的村寨里挑选出一两个负责人来,具体负责本寨子里芦笙手的培训和练习。 这边,有了仰亚的开始,在原来几个芦笙手的负责下,在没有仰亚的时候,大家也在认真地练着。 仰亚正想着把第一阶段的基础练习好后,再进行下一步提高。这天,乡镇里面的刘副书记终于来到了。 其实,从上次回来,后来又收行了王波托人带来的红头文件,仰亚差不多都忘记了乡镇里面刘副书记这事了。今天,刘副书记亲自赶来。才又让仰亚想起了那件事。 “哎呀,刘书记,你还真的来到了啊?” “这不,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怎么能忘记了呢。那我不是说话太不负责任了吗?” “没有啊,我只是想到,刘书记你很忙,没时间过来,等过几天有时间了,我再过去找你。” 仰亚说着,把刘副书记带进了自己的家里,倒上了茶来。 刘副书记喝了几口茶后,说: “听说,你们村子里的芦笙队已经开始组织起来,要不,你带我看看?” “好!” 说着,仰亚带着刘副书记朝着晒谷场走,一边聊起了芦笙的事。 “仰亚,我们到上面的红头文件了,对于上次你说的,成立芦笙队的事情,现在上面在大力支持,所以,我们乡镇里也不能落后了。今天,我过来看看,顺便把上次答应你的事情给你办了。” 说着,刘副书记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来,递到仰亚的手上,说: “仰亚,这是上次我答应你的一点补助,虽然不多,但是,我想对于你们来说肯定用途很大。下一步,我们也在努力地向上面争取,我们就把你这里看成是我们乡里的重点扶持对象了。我也了解过你们这一带的历史,也了解过你,所以,从你这里开始,这事一定没错。” 仰亚接过刘事书记手上的信封,沉沉的,厚厚的,看来里面的‘货’不少。 仰亚也不客气,对刘副书记说了声‘谢谢’,然后把信封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有了乡镇里的支持,仰亚的信心更足了。 0198、基础排练 0198、基础排练 县里面的芦笙舞比赛及非遗文化项目申报展示活动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今年秋收过后、结合庆丰收活动一起开展。而现在距离秋收也就是半年的时间。 半年的时间,相对于仰亚他们的芦笙舞排练,特别是像他们这种在农村只能晚上排练的芦笙队来说,其实根本就不算时间太长。相反,还会觉得时间不够。这方面,仰亚知道,他从原来在宣传队排练时都知道。 就拿那次宣传队接待中央领导来说吧,仰亚他们早在十个月前就得到了通知,而且他们就在人民公社宣传就开始排练了。而在县里,也是提前了两三个月就统一到县里排练了。而那时,仰亚他们相对来说都是‘专业’人员,是经过各个地方挑选出来的文艺方面的人才,而且是有老底子的。 而现在,虽然说这些各村的芦笙手,前几年,跟着仰亚也学过一些芦笙及芦笙舞。可是,这都是一些中老年人了,接受能力和培训效果都远远不能和当年的仰亚他们相比。更何况,这一次要排练出来的,一定不比仰亚他们当年的效果差。因为,这是要在这次芦笙会上去竞争唯一一个‘非遗’名额,还有那唯一的‘锦鸡王’的称号。 对于‘锦鸡王’的称号,以仰亚个人的水平,应该有一定的竞争能力,可是,‘锦鸡王’,表面上看着是个人的荣誉,其实,它也是要在整个芦笙领舞中表现出来,让整个芦笙舞表现得特别精彩并得到大家的认可,才能获此‘殊荣’。 这一段时间,仰亚组织的大芦笙队,也就是附近各村寨芦笙手共同组织起来的芦笙队,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了,基本可以和原来他们芦笙唱堂舞时期的芦笙队水平差不多了。 现在,仰亚就要根据他具体的参加比赛的芦笙舞进行编排了。 大芦笙舞的编排,除了有芦笙手,还要有很多的盛装女人参与,才能成为真正的芦笙舞。实际上是一个整体的综合表演。 所以,现在,第一个需要解决的就是再次召集人,特别是盛装妇女们,有了人,也才能考虑下一步的编排。 盛装芦笙舞表演,仰亚还是在宣传队的时候跳过的,后来,就算是在村寨里组织的芦笙唱堂舞,那都算不上是真正的盛装芦笙舞,而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自由的、跟随着芦笙手及芦笙曲子的一种简单舞步。那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那只能是乡村里的一种自娱自乐,达不到有所谓的专家、评委参与评分的地步,也无从说出其中的,舞步也很简单,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 所以,这次仰亚想把农村里原来已有的一些芦笙舞元素再加上他在宣传队时,专业演员们表演出来的民族芦笙舞之美一同表现出来,才能体现出芦笙舞的精华来。 可是,这些人员,要从哪里去找呢?聘请专业人员,那是不可能的,村寨芦笙大赛也不允许聘请专业的舞蹈演员。再说,就这种民间舞蹈,专业演员也不一定好使。再说了,长期聘请专业演员,仰亚他们也做不到。他们也请不起,仰亚也不想这样做。 那就只能从村寨里面找人了。 现在的村寨里,好大一部分人已经外出打工了。特别是中年人,一般都是一对对夫妇同时出去的。留在家里的,总共不到原来整个村寨人口的一半。更何况,还要在这其中找出那些适合跳舞的、会跳舞的、能够跳舞、愿意来跳舞的人来。 没办法,现实的条件就是这样。仰亚想着,这可能比他在这一片几个村寨里找芦笙手还要难。 可是,事情已经摆在这里了,再难也要去干。 仰亚还是从本村寨开始,或者说是从自己家开始。他首先打起了务妮的主意。其实务妮还是姑娘的时候,芦笙舞是跳得比较好的,要不是很早就跟仰亚结婚了,要不是那段时间人民公社没有招人,务妮一定是那个时期的好苗子。这一点,连仰亚也不得不承认。 前些年,村里的那些芦笙舞,由于家庭负担太重,务妮也没心思去参加。后来,仰亚回来了,务妮也参加了一些简单的芦笙舞活动。 这天晚上,务妮正在灯光下绣她的花边,仰亚凑了过来。 “阿妮,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还弄得这么神秘?” “你来参加我们的盛装芦笙舞排练呗?” “盛装芦笙舞排练?现在还有几个人跳你那芦笙舞啊。” “就是因为没人,所以我才想叫你先来带个头,带领我们村的妇女们先跳起来。” “我这都好几十年没跳了,我可带不了你这什么‘头’,你看,也就村里的这几个人,能把盛装芦笙舞跳好吗?” “怎么就跳不好了,多练习练习,应该还是可以跳的。” 经不住仰亚的苦口婆心,最后,务妮还是被仰亚说动了。这让仰亚的盛装芦笙队的开了一个好头。也就算是走出了第一步了。因为,除了仰亚,其实,务妮在村寨里的威望和号召力还是挺高的。有务妮出场了,其他的妇女们,仰亚就有一半的把握说服她们来一起参加排练了;有了务妮的支持,仰亚真的应该高兴,务妮,这才真的是仰亚的‘贤内助’呢。‘传说’中‘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仰亚很幸运,务妮就是那个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人。 有了务妮的支持,第二天,仰亚走家串寨、田间地头的去游说大家了。 “她大婶,原来我看你跳芦笙舞很不错的,我们现在准备重新排练芦笙舞,你出来参加我们的芦笙队呗?” “哎呀,仰亚,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都老胳膊老腿了,跳什么芦笙舞啊。” “哎呀,跳芦笙从来都没有要求说是只有年轻人跳呀,而且都是中年人跳的多啊。” 经过仰亚的一番劝说,村寨里还是有几个妇女愿意出来跳芦笙舞了。可是,这距离仰亚的要求还是太远。仰亚不得不采取同样的方法到附近的寨子里去游说。几天下来,各个村寨里也都动员到了一些人,可是,这种一个寨子几个人的,该怎么排练啊。 仰亚采取的还是老一套,他先把本寨子里的十几个妇女集中起来,把一些基本的舞蹈动作都教给了她们。 这些人,除了有那几个稍微灵活一点的、原来有一定的跳芦笙唱堂舞基础的,后面召集来的一些人,那真的是在舞蹈方面一点感觉也没有。笨手笨脚,跟仰亚他们原来在宣传队时的人员根本就没法比。仰亚只好从零开始,一步步地从最初步的舞蹈脚步学起。 芦笙舞步,对于稍微有一点舞蹈细胞的人来说,其实很简单,也就是来来回回的那几步,芦笙舞,主要是舞蹈团队的一种组合。组合成不同的队形队列,再配以不同的舞蹈动作就可以了。可是对于在这方面根本就没有感觉的人来说,每一个抬脚举手,都让人感觉到是那么的别扭。就连她们自己都是跳得越来越没有信心了。一个个的都在打退堂鼓。 还好有仰亚的坚持和耐心指导,还有务妮等几个有舞蹈基础的人的示范,好长一段时间,人员才算稳定了下来。虽然进度很慢,但是总算是能看到一点点希望了。这对于仰亚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鼓励。 慢慢的,这个寨子的培训已经专入了正规,仰亚就把这里的培训交给了这里的几个芦笙手,然后叫他们带着继续训练,而仰亚自己又开始了其他村寨,一个一个寨子的去培训了。 其他寨子的培训,相对来说就更困难些。在农村,白天里,你根本就找不着人,而只有晚上,大家把手头的活干完后,才有那么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是可以用的。而晚上教得太晚,又会影响到她们的休息,或者有些人一到培训的地方,坐下来,就又开始想睡觉了。 这样,仰亚就只能一个寨子一个寨子地住下来,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地等,等她们晚上有空了,再集中起来训练一两个小时。就这样,仅仅一个寨子就要培训七八天甚至十几天。而仰亚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只好就这样一个寨子一个寨子地跑,等跑完第一批培训,差不多就已经两三个月了。 这两三个月,也把仰亚累得够呛。光来来回回跑的那些路,就够仰亚受的了,还不要说还要培训了。而芦笙舞培训可是体力活,他不是那坐着就能把理论讲完,而讲完理论就完成任务的官方培训。芦笙舞培训,每一个动作都必须由仰亚及其他的芦笙手亲自示范,其他的人才能看懂,也才能跟着芦笙手一起跳。有时,甚至一个动作都要教上好几遍,有的,头一天教了,第二天又忘记了,一切又要重新来过。 几个月下来,仰亚算是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可是也把仰亚给累趴下了。到最后几个村寨时,仰亚都感觉到自己有些支撑不下去了,不是腿疼,就是腰受不了,不是胳膊酸,就是脑袋胀的。 通过这一轮的培训,仰亚真真正正感觉到自己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毕竟也是快接近五十的人了,哪里还能像过去年轻的时候一样呢。不过,这更是让仰亚觉得,他应该把芦笙舞培训的事情做好了。要不,他真的怕会有那么一天,他再想培训,再想把自己会的芦笙舞教给后面的人时,却没有了时间。 所以,越是这样,仰亚就越是选择了坚持,越是坚持,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影响更大。 仰亚这样来回地在几个寨子里辗转,就连下面的芦笙手以及跳芦笙人员,看着仰亚都觉得有些可怜。也纷纷地劝他多休息休息。也因为如此,其他的训练的人也认真了不少,再也不是刚刚来时的那种扭扭捏捏。这样反而还增加了仰亚培训的进度。仰亚也忘记了自己身体的超负荷运动带来的伤害。 这样又坚持了几天,总算是把任务完成了。 直到这一天,仰亚也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仰亚回到家,整个身体也像散了架地垮了下来。仰亚是整整地在家里躺了三天,身体才慢慢地恢复过来,而自己从身上到脸上,看着都瘦了一圈,胡子长长了,头上的白发也增长了不少。 “你看你,为了这芦笙舞,我看你是连命都不想要了。也不知道休息休息,活干不完,多天再干呀,没有像你这样一根筋不会转弯的。” 务妮看着仰亚的样子,无不心疼地责怪着。 “哎呀,看来,这身体是真的不行了。” “是呀,你以为你还是一二十岁的小伙子,每天一个翻身,一觉醒来,疲累就这样过去了。” “看来,是真的老了,这人呐,不服老还真的不行。” 说着,仰亚扭过身去,想用手捶打一下自己的肩背,可是怎么弯,手也还是够不着后背。务妮才走过来,帮着仰亚捶着。 “哎呀,都老夫老妻了,也不知道背着点人,还在这里秀恩爱呢。” 正在务妮帮着仰亚捶背时,寨子里的几个芦笙手走了过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打趣地说。 “你看看,我哪是秀恩爱,他这是累得自己的手都转不到后面给自己挠痒痒了,我才帮着他挠一下。”务妮看到有人来了,也就停了下来。赶紧把凳子送到芦笙手们身边说:“你坐吧。” 芦笙手坐下,看着仰亚,好半天才说话: “仰亚,还真是,这久我看你也比以前都瘦了一大圈了,你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看来,真的是老了,这稍微累一点,好几天都恢复不过来了。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芦笙手本来是想来给仰亚说说,这久来,这边跳芦笙舞的情况的,看着仰亚这个样子,他又不好怎么开口了。 可是,这并不能让仰亚放下心来,反而还更让仰亚着急。 “有事你就说,你这不说,不比你说出来更让我着急吗。” 芦笙手也只好说了出来。 其实,他是来向仰亚汇报的。仰亚这久来,忙于其他几个村寨的芦笙培训的事,也就把本寨子里的训练的事委托给了这几个芦笙手,这几天仰亚回来了,芦笙手们是过来向仰亚汇报的。 通过他们的汇报,其实这久,本村寨里的芦笙舞训练情况还算不错,基本达到了仰亚的要求。 仰亚又休息了几天,其他附近的几个村寨也陆续有芦笙手来汇报,基本的训练已经合格。 这样,仰亚又该忙着下一步的整体合练了。 0199、盛装芦笙舞(1) 0199、盛装芦笙舞(1) 有了第一阶段芦笙舞的基础培训以后,接下来,就要进入盛装芦笙舞的集体合练了。 盛装芦笙舞,即是所参与的人员,特别是妇女们必须穿上本民族的盛装,共同参与到芦笙舞当中来。而本民族的盛装,是以各种绣花衣服再加上盛装银饰而成的,很多人穿上盛装站在一起,其本身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再加上在跳舞的过程中,由于身体的摆动而让银饰相互碰撞而发出的清脆的银铃声,有如一种好听的音乐。 民族盛装,又根据年龄的不同分成各种年龄段的盛装。年轻女孩的盛装是最为隆重的。那也是每个母亲从自己的女儿出生就开始为她们绣的嫁衣,而嫁衣上的银饰,也是阿爸或者是请本地有名的银匠师傅精心制作的。仅仅花在绣片及银饰上的时间,按照本地农闲时节抽出时间来绣的衣服,就要好几年,所以,一件盛装服饰也是很贵重的。一般情况下,女孩们都不会穿,而只有在各种节日里的盛装芦笙舞会时,女孩们才会穿上,到芦笙场上来跳芦笙舞。所以,这种芦笙舞又叫做盛装芦笙舞。 年轻盛装,其主要的标志就在于戴在头上的大银角,盛装芦笙舞上的大银角,一排排,看起来,除了漂亮,还有几分威武。 而中年盛装,其实跟年轻盛装差不多,不过,就是少了头上的大银角,而代替大银角的,是一只或者几只银鸟。这样,看起来就比年轻的盛装简单了些。 而老年盛装,头上戴的是一方黑色的头帕,而身上的银饰也相对少了许多。不过,这样更显得老年盛装的隆重而庄严。 这就是盛装芦笙舞的三种根据年龄不同而区分的三种服饰,是在盛装芦笙舞上少不了的。 当然,作为主角的芦笙,芦笙手们的服饰,虽然没有妇女们的服饰那么复杂而华丽。但是,男士也有男士的统一服装,或着长衫,或是短装,但基本都是以深色为主,而基本上选择的都是黑色或者褚色。相比于妇女们的服饰,男士的服饰也简单得多。 要把几个寨子跳芦笙的人集中起来统一排练,比起到各个寨子里去分别培训还更麻烦得多。经过考虑,仰亚决定把所有人集中到他们寨子里来统一培训和编排。这也是因为,一方面,相对来说,仰亚他们寨子是相对集中的,从附近各个寨子到这里来的路程也都差不多;再一个,虽然其他的村寨也有好些人参加,但是,还是以仰亚他们寨子里的人为最多。 一个盛装芦笙舞队,少说也要有**十、甚至上百人,都要统一到一个地方来排练的话,还真的是一个大问题。首先,吃饭睡觉都是问题。这样,又让仰亚想起他们原来在宣传了时下乡演出时的情景来。 看来,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采取跟那时他们下乡一样的安排了。那就是,把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分别安排在其他的农户家里去吃住等。实在是安排不了的,就只有放在自己家里了。 可是,这事还得务妮说了算。所以,仰亚不得不找务妮商量。 “务妮,现在各个村寨里的芦笙舞培训也都练习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要把大家统一起来一起排练了。我想把其他村寨里的人都集中在我们寨子里来一起练习,你看怎么样?” “几十百多人,全部集中到这里来,那你怎么安排啊。” “所以,我才和你商量,我想把他们集中来以后,然后分配到其他的各个家庭里去,就像我们宣传队到你们村寨去演出时一样。实在安排不了的,那就只有留在我们家了。” “那我们家能安排下多少人啊,你们原来宣传队下乡演出,也没有现在这人多啊,再说了,你们原来的演出,也就两三天的事情,可你这统一排练,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啊。” 这话说的也是,接待一天两天的客人容易,要长期接待一大伙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除了这样,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我只是担心,到时我们家接待不好,影响了大家的心情,再影响到大家的培训和编排,那可不是好事啊。” “没事,没事,我想,大家都是一个地方住着的,彼此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就算是各方面差一点,我想大家也不会斤斤计较的。” 落实了自己家,仰亚又捱家捱户地动员大家,接受从其他村寨里来的各个芦笙队人员。这叫做‘吃派饭、住派家’。 吃派饭,在农村也经常有。比如哪家有个什么大喜酒大喜事要办时。毕竟一个家庭一栋房子,所有的亲戚都过来了,还有很多来帮忙的,要想在一个家里安排下来,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人客稍微少一点的,也就安排在了几个主要的亲戚叔伯家里,亲戚多的,就只能采取这种‘吃派饭、住派家’的形式了。 相隔不远住着的各个寨子,彼此间也都有特别熟悉的,而且相互之间都有一些转折亲戚,所以,这种‘吃派饭、住派家’,大家也乐意把与自己家有一些亲戚关系的人接走一起住上几天的。所以,仰亚的这种派住方式,大家也能接受。 吃住的事情定下来以后,仰亚就可以通知大家一起集中起来培训、排练了。 有了第一阶段的训练,也有了这一段时间仰亚的动员,再加上这次培训,还有县乡两级的部分资助,也就是参与培训和排练的都有一定的误工补贴,所以,人员集中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不过,农村的家庭,不管是你家我家,都会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一天两天的,也属于正常。 两天之内,被通知到的人基本都已经来到了。大约有将近一百人左右。仰亚根据各人与寨子里其他家庭的熟悉程度,把一部分人安排到了那些已经答应‘吃派饭、住派家’的家里。可是,等所有人都来齐时,本寨子里大部分人家里都已经安排进人了,有的家安排的还不止一个,有的两个、三个的都有。可是,最后,还是有二十几个人没有地方安排。那这些人,就只好全部安排在仰亚家了。 仰亚家,一下子增加来那么多人,那也是一个庞大的队伍。要接待好这么多人,也和一次家里的红白喜事差不多了。 这样,最忙的要算务妮了。人员陆续到来,在没有找到‘吃派饭、住派家’之前,都得由务妮这边负责。所以,从人员开始来的第一天起,务妮都在忙着给大家做饭。那真的是像吃流水席一样,来了一波又一波,吃好了一波又增加一波。 两天下来,务妮差不多把自己菜园里的菜都摘来吃光了。稻田里的鱼也抓得差不多了。就连那几只生蛋的母鸡、打鸣的公鸡也只剩下最后两三只了。可是,仰亚又舍不得把上级补贴的那一部分钱拿出来用着伙食补贴。仰亚想着的,总是希望把这不多的钱,尽量地用在芦笙舞队员的身上,而自己家的情况,那是能省则省,能不用则尽量不用。 今天,务妮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仰亚,你看,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这伙食什么的,没点补贴怕是不行啊,这最后安排不出去的人,接下来的吃菜都成问题了。” “嗯?我们家菜园子里不都有菜的吗?” 一个不太管家的仰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确实属于正常。 “这两天,你别说菜园子里的菜了,就是田里的鱼,都被抓处差不多了。” “嗯?就这两天,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不信,你自己到菜园子里去看看呗。” 这样,仰亚不得不从这份资金中抽出一点钱来,交给了务妮。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务妮要少用钱。 而在剩余下来的二十几人中,睡觉也是个大问题,好在,仰亚家里,两个孩子都已经到外面上学去了。大儿子亚略已经去了省城上大学,小儿子亚金也已经快高三毕业,马上准备考大学了。平常都是住校的。现在,务妮把所有的房间都捣腾了出来,就连平时用来做谷仓的地方,也都安排成了房间。好在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在木房子里面木地板上,铺上一层谷草,再铺上一张毯子,也勉强可以睡觉了。只是务妮一再地觉得惭愧。 “真的是对不起大家了,我们家就这条件了,大家不要嫌弃我家的条件啊。” “务妮,快别这样说了,家家条件都一样,一下子增加那么多人来,能够应付得过来,就已经算是你能干了。要是我们恐怕早就已经手忙脚乱了。” 头一两天,仰亚家也就这样安排了。其他被‘派’的家庭,由于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结合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亲戚关系,或者是原来都熟悉的人,又特别是一帮妇女,难得聚在一起,一开始的两天,那都是有说不完的话。有那些一家住进两三个女的,都是说笑到半夜都还有说不完的话。 刚刚开始的一两天,仰亚他们也还在忙着场地的事情,所以,集中起来的队伍也相对轻松。在务妮家的,有帮着务妮准备这一伙人的饭菜的;其他家的,有的在整理着自己带过来的盛装衣服,有的也顺便带来了自己没有绣完的绣片等,在整理自己衣物的空闲时间,也在讨论着相互间的‘手艺’。有那特别熟悉的,都跟着主人家到田间地头里去走走看看,帮着做一些田间地角的小事。 仰亚他们的训练场,也就在原来仰亚他们训练的、原集体时的晒谷场上。现在的那栋房子,也被用着寨子里的公房了,大家有些什么公事、大事,也都会集中到这里来大家一起商量。 当然,仰亚他们本寨子的芦笙队,也都留着两间一直给他们用着。现在,人多了,仰亚就把整个一栋楼都给寨子里几个管事的人说了,这段时间都留着给他们用了。也就算着训练时,分开的男女各自的更衣室了。毕竟这种盛装芦笙舞,每个人都必须带有自己的盛装,而且这种盛装不很贵,没有一个好的地方放置,大家也不放心。 整个晒谷场,大约要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以前,仅仅仰亚他们本寨子的芦笙队训练,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宽。而现在,将近百人,在跳舞时队形展开来,四个篮球场,刚好合适。 所有人来到的第三天,一切准备工作也已经都准备好了。第四天早上,仰亚就把大家集中到了晒谷场上。今天,还不用穿什么盛装,仅仅人员集中起来,就占了差不多两个篮球场了。 今天第一天集中,当然也少不了仰亚要说些开场白,也就是动员的话。 “这几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来,其实也应该感谢大家了,我也知道,在我们农村,要说哪一天哪一个家庭里没有事干,那是不可能的。把大家召集起来,肯定是要耽误大家一些活的,不过,大家能来,我还是应该感谢大家。关于芦笙舞训练的事,前一段时间,我到各个村寨去培训的时候也跟大家说了。这一次集中大家一起来培训,一方面是要重新把我们本地的芦笙舞跳起来,让更多的人,特别是我们的下一代的人知道。在我们这个地方,还有一种叫做芦笙舞的东西,这个东西是不能丢的,这是我们这一带民族文化的体现,不能在我们这一代把他给搞没了。我们的下一代也应该有所传承。让我们的下一代继续跳下去。另一方面,现在,就我们这芦笙舞,也引起了上级各部门的重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我们的芦笙舞,是得到上面的支持和保护的,就算是我们现在把大家召集起来的每一天的误工补贴,都是上面相关部门给我们的,上面也希望我们能够更好地把芦笙舞重新练起来,重新传下去。也是因为这样,县里还将在今年冬天举行各村寨里的芦笙舞大赛。现在,外面很多的农村也都在慢慢地搞起了村寨旅游,所以,我们现在练好芦笙舞,也许对于以后我们这一片的寨子开发旅游也会有一定的好处。所以,我还是希望大家,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地练一段时间,把我们最好的芦笙舞在比赛中展现出来。” 仰亚的这番话,虽然说得不是那么激情高昂,也不是特别的华丽精彩,可是实在,所以,等仰亚说完,下面同样响起了好一阵掌声。 掌声过后,仰亚他们的芦笙舞排练也就正式开始了。 0201、生病了 0201、生病了 仰亚的大芦笙队,经过一个多月的培训,总算是基本达到了仰亚最开始的要求。 因为在农村,每家都有每家一些做不完的事,所以,仰亚决定今天进行一次彩排,以检验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成果。然后好让大家休息一段时间,回家做完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事。然后,在一个多月以后的芦笙舞比赛前,再把大家召集起来培训几天,应该能够达到仰亚的要求。 今天,所有的队员都穿上了盛装,整个一个不大的晒谷场上,都是银白色的一片,看着都非常壮观。 仰亚讲完了那段朴实的开场白后,带着自己的芦笙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因为这支队伍,仰亚不仅是编导,他还是领队、是领舞。是这个队伍绝对的领袖和精神支柱。 仰亚的芦笙响了起来,后面的芦笙也响了起来,然后是后面跟着一起跳动的芦笙舞步。慢慢地,芦笙舞由原来的直排队形走成了圆的形式,舞步整齐,芦笙动人。 仰亚看着整齐的队伍,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他在宣传队时的场景。他开始陶醉其中,芦笙曲调也开始激昂起来,他开始领舞,准备跳起芦笙舞中的旋转部分。 可就在这时,仰亚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自己都想不到的幻影,整个芦笙队在晒谷场上旋转了起来、飞舞了起来,那些芦笙、那些盛装的舞者,不是跟在他的后面,而是在他的头上、脚下、四周不停地飞舞、旋转、翻腾—— 仰亚也开始忘却了自己,他踩着芦笙的曲调,跟着盛装的舞步一起飞了起来,飞啊飞啊,转啊转啊,身边飘过来一片云彩,身边飞过来一群彩蝶。仰亚就在这样的情景中飞着、吹着、跳着—— 突然,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仰亚的眼前一片黑暗,黑得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听不到—— 仰亚晕倒了。 后面跟着仰亚一起吹着芦笙的芦笙手们,还有跟在后面跳着芦笙舞的盛装队伍,一直在仰亚越来越快的节奏中跳着、舞着,他们也在越来越快的节奏中,在其中旋转着、陶醉着,已经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中。 可是,就在大家如痴如醉当中,仰亚的芦笙却突然间停了下来。音乐嘎然而止,大家都定格在自己舞步之中。 一秒、两秒、三秒------ 等大家清醒过来,朝着前面看去,才发现,仰亚倒下了,就倒在了队伍的前面,脸上露着笑容,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把芦笙。 怎么?芦笙舞中还有这样的造型吗? 可是,这芦笙停了下来,舞步就跟不上了呀。 一秒、两秒、三秒----- 可是仰亚却还是没有反应。前面的芦笙手才围了上去。 “仰亚,仰亚——” 仰亚没有反应,仍然保持着他倒下时的那个姿势。 一秒、两秒、三秒—— 一个老些的芦笙手,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了仰亚的鼻子前面,试了试。 “仰亚,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仰亚已经呼吸微弱。 听到老芦笙手的喊声,大家才围了上来,不停地喊着仰亚的名字。可是,好几分钟过去了,仰亚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几个年纪稍微小一点的芦笙手,想把仰亚扶起来。 “慢、慢!你们别动、别动!一点也不能再动他。” 这突然出现的情况,都把大家吓了一跳,仰亚病了?还是—— 制止住了大家以后,老芦笙手才慢慢地蹲下来,把仰亚的头轻轻地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仰亚的‘人中’。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仰亚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快、快、快!去打一些冷水来,再拿一条毛巾来!” 老芦笙手焦急地叫着大家。其中一个芦笙手听到老芦笙手的叫喊声,赶紧向着附近的一家农户家跑去。 这里,看到这种场景,最紧张的当然要数务妮了。 自从参加的仰亚他们的芦笙团圆舞排练后,务妮就每天都在地跟着队伍在练着,她是这支队伍里跳得最好的,很多时候,她都充当着仰亚的助手的角色,把她原来年轻时候跳过的芦笙舞亲自示范、豪无保留地传授给大家。 其实,这几个月来,仰亚的情况,务妮都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但是,她也不敢直接地给仰亚挑出来,她知道,仰亚是一个非常自尊的人,也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他决定要做的事,不管怎么,他都会努力地去做成的。 就拿这次芦笙舞比赛吧,务妮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阻止仰亚,她知道,她的阻止也没有用。所以,一直以来,务妮只好默默地观察着仰亚,默默地在背后支持着仰亚,好让他少一些艰辛。 今天,在这排练的最后一天,务妮也想着,今天最后一次排练结束后,仰亚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会了。可是,让她想不到的,就在这最后一次排练中,仰亚却倒下了。 看到了前面的情况,务妮从后面的队伍中跑了出来,一直跑到了仰亚的身边。蹲下来,用手摇着仰亚。 “仰亚,仰亚,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啊?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说着,务妮差点就哭出声来,她还在用力的摇着仰亚。却被旁边的老芦笙手给制止了。 “务妮,你先别急,就让他再躺躺,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务妮两眼泪水看着老芦笙手,说: “叔啊,你看看他这样,你可得想想办法啊,不能让他就这样躺下去啊,你快些把他给叫醒来呀,快点,快点啊。” 老芦笙手一只手紧紧地掐着仰亚的人中,一边不停地在呼喊着仰亚的名字。 这时,去找水的芦笙手终于端着一盆冷水走了过来,把毛巾浸在了水里,送到了老芦笙手的面前。 “把那毛巾扭干起来,折叠好,放在他的前额上。” 说着上,他也顾不得这泡过毛巾的水是乎干净,一只手把盆举了起来,凑到自己的嘴边,用力地就喝了一大口水,然后一下子喷在了仰亚的脸上。旁边的芦笙手们也在用毛巾不停地在仰亚的额上、脸上擦着。 好几分钟后,慢慢看到,仰亚的脸上有了些血色,呼吸也在慢慢的增大,心脏的跳动也在慢慢地增强。 也许是老芦笙手掐着仰亚的‘人中’太过用力,让仰亚感觉到疼痛,终于看到了仰亚痛苦的脸上有了一丝表情,他在用力地朝着一边扭过头去,想摆脱那紧紧压在自己‘人中’上的用手。 “仰亚,仰亚!” “仰亚、仰亚!” 在众多人的叫喊声中,仰亚终于慢慢地苏醒了过来,慢慢地睁开眼睛。豪无光泽地看着周围的大家。 “我、我、这是——” “仰亚,你终于醒了,仰亚,你吓死我了啊!” 第一个扑上来的就是务妮,她一直忍着的眼泪,这时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哭声也忍不住了,竟然‘哇哇哇’地就在大家眼前哭了起来。有好几个妇女也跟着务妮流出了眼泪。 “我、我,我这是怎么了?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躺在地上——” “仰亚,你刚才一下子就晕倒了,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我,晕倒了吗?” 几个人和务妮一起,把仰亚扶着,慢慢地坐了起来,旁边的人又送上了半杯凉水,让仰亚给喝下了。 喝了水以后,仰亚在地上坐了一会,看起来没有什么了。仰亚想着自己慢慢地站起来。可是,他刚刚要站起来时,却又一个踉跄,差一点又朝前面摔了下去,幸好旁边有务妮、老芦笙手等几个人扶着。 “仰亚,你这还是不行,可能是生病了,我们扶着你回去休息吧。” 仰亚就在刚刚站起来的那一下,感觉到眼前又一黑,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虽然他也在努力在支撑着自己想要站起来,可是全身的无力感还是让仰亚感觉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再一次倒下。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否定。而是由着大家把他扶着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其他的芦笙手,以及盛装队员们,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好跟着仰亚一起回到了仰亚家。 “我,没事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吧,你们先回去,等下一次再通知你们过来排练。” 其他的人听到仰亚说的,有几分不舍地离开了,他们还是在担心仰亚的身体。 “仰亚,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几天,等你休息好了,再带通知我们过来训练就是。” 说着,大家才慢慢地离开。 这里,仰亚已经清醒了过来,除了脸上看着特别疲惫,面色还是恢复了不少。脸上也看不到什么更大的痛苦。至于是不是要送去医院,务妮和老芦笙手们正在商量。现在送走医院,一个是路途有些遥远,颠颠簸簸的,对于现在的仰亚也不是好事。所以,也就没有决定现在马上就把仰亚往医院里送,而是请来了寨子里的一个老中医。 老中医背着他那老旧的药箱,没过多久就赶到了。 仰亚躺在床上,把整个手平平地伸在了老中医的面前。老中医已经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一副纯白的长须,一直拖到胸口以下,一头白发也很有规律地向后梳着,光滑而不油腻。都说老中医都有一副仙风道骨,也许是由于他们长期坚持自己亲自到山上采药锻炼的原故吧,看上去精神确实要比一般的老人要好得多。 只见他稳稳地坐在床前,把一只手搭在仰亚的手上,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压在仰亚的手腕上,微闭着双眼,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 几分钟后,老中医才把手收了回来。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掰开了仰亚的眼皮,又认真地看了几遍,又叫仰亚把嘴张开,他上上下下的变换着方向看了一遍,才又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他爷,他这是什么病啊?有问题吗?” 看到老中医停了下来,务妮第一个焦急地就问了起来。 “唉,也没有什么大事,他这,都是累的。” 累的,这个谁都清楚,这久,仰亚确实是太累了。 “那要不要现在就送医院?” “这倒不必,他这也不是一天两天,打一针吃两天药就好的问题,他这还是要慢慢地调理。我先开两副草药,给他慢慢地试几天,应该就能好起来。” 说着老中医打开自己那老旧的药箱,把一包一包的中药都一一取了出来,一包一包地摆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用一杆比手指长不了多少的小秤,一样一样地慢慢地称着。再慢慢地一包一包地包好,交给了旁边的务妮。 “这些药,你分成两次,给他好好地熬出三罐汤来,然后再混合在一起,充分的搅拌后。再抓一只两斤左右的乌鸡,还有三斤的猪蹄,用搅拌好的中药汤,慢慢地给他熬过三个时辰,然后连同鸡肉、猪蹄和药汤一起,让他吃下。记住,要在每一次的饭前服用,一日三次,一次一碗,在服药汤的这一段时间,忌吃辛辣、酸,忌接触冷水,忌出门吹冷风,忌夫妻之事。” 务妮以及旁边的所有人都记住了。务妮正要转身去给仰亚蒸药时,老中医又说: “他这是长期辛劳而引起的劳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其他的事情也不要想得太多,如果两三副药没见效果的话,我再来给他换药。” 老中医走了,住在仰亚家的其他村寨里的芦笙手、跳芦笙人员也告别人仰亚和务妮回去了。 务妮按照老中医的嘱咐,当天下午就把药给仰亚给煮了出来。并亲自送到仰亚的面前看着仰亚把药吃下。 仰亚也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病了,再不吃药,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所以,他接过务妮送过来的一大碗中药,还有药汤里都还冒尖出来的鸡肉和猪蹄,看着那乌黑的、冒着热汽的汤碗。 “阿妮,不用吃那么多吧?” “这,我都是按照老中医的要求做的,多吃些,才能好得快些。” 也是,眼看着就只有一个多月就要参加芦笙舞比赛了,自己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却恰恰在这个时候生起了病来,仰亚也恨不得早些让自己的病好起来。 他接过务妮手中的碗,凑到自己的嘴边,一大口喝了下去,中药的苦涩味道,把仰亚也苦得整个脸都扭成了苦瓜样。务妮在旁边看着,没有半点‘同情’地把手中的筷子也递给了仰亚,而且还用不可否定的眼神盯着他。 仰亚只好夹起其中一块肉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可不是那黄焖、爆炒、清炖、香飘四逸的鸡汤,各着中药一起炖出来的鸡肉、猪蹄,那味道要比那中药更难以下咽。 没办法,仰亚只有闭着眼睛,张开大口,拼命地往嘴里塞。这时,才隐隐看到务妮眼中的那几分可怜和同情。 还好,几天过后,仰亚的病就慢慢地好了起来,仰亚也基本上可以自己下床来、走出门外去透透气了。 这天,仰亚又喝了药,一个人来到门口的夕阳下欣赏日落,却在这时,看到了那条熟悉的石板阶梯路上,两个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身影。 “是他俩回来了吗?大儿,幺儿?亚略、亚金!” 是,沿着那条路上走来的,正是仰亚的两个大儿子亚略和亚金。 仰亚看着,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务妮,阿妮,你快、快、快来看,那、那是不是咱们的儿子回来了?” 0202、放弃 0202、放弃 是的,沿着那条石板台阶路走上来的,正是仰亚的两个儿子亚略和亚金。远远看着两个已经长大的儿子,仰亚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可是,两小子怎么在这个时候一起回家了呢?现在可不是放假的时候啊。而且一个在县城的高中上学,一个在省城上大学。怎么就能够一起都回来了。 其实,仰亚也想自己的孩子,只是,和其他的父亲一样,父爱总是那么深沉,他爱在心里,有在骨子里。 父爱,是不用说出来的。 可是,就在这几天生病的时候,仰亚也特别想自己的亲人,特别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两小子真的就回来了。 其实,这是在前几天,仰亚刚刚生病没多久,务妮就接到了大儿子亚略的电话。务妮和过去一样,接到儿子的电话总是最高兴的,她也总是对儿子说,家里很好,一切都好,阿爸阿妈的身体都好,也过得很开心,叫他们在外面不要牵挂家里;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好好学习,好好地与同学们相处。 可是,这一次,阿妈所说的这些,让远在几百公里以外的亚略还是听出来了与原来阿妈通电话时的情况不一样。只是,阿妈没说,亚略也不好再问。但他知道,家里一定出什么问题了。 与阿妈务妮通过电话后,亚略还是不放心,他又给寨子里自己的一个哥们打了电话,才问清楚,其实阿妈说的话,全都是假的。阿爸在前几天的芦笙舞培训中晕倒了,一直到现在都还在病中,和阿妈说的,家里一切都好一点都不一样。 也不知为什么,那几天,远在省城的亚略就感觉到家里有事,所以,他才打电话回来。 而现在,亚略再也忍不住了,他知道,家里有好几次,不管是阿爸病了,还是阿妈病了,他们总是在电话里说家里没事。所以,这次,亚略决定请假回家一趟,第一次回来看看病中的阿爸。 而小儿子亚金,在县城上着高中,他今年已经高三了,也马上面临着高考。所以,平时也不怎么回家,一般都是两个星期回家一次,有时甚至一个月也没能回来,有时要的伙食费都是阿爸阿妈托人给他带过去。 这天,哥哥亚略突然出现在弟弟亚金的学校门口,连亚金都不敢相信,这真是自己的哥哥吗?直到哥哥亚略叫了他的名字,他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阿哥,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就回来了?”然后一个拥抱,紧紧搂住了阿哥的脖子。亚略也顺势抱住了弟弟的腰。俩哥俩就这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亚金,你有多久没有回家了?” “阿哥,我们这马上就要高考了,学习紧张着呢,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回去了,伙食费都是阿妈找人带过来的。” “可是,再忙你也要回家啊。” “我也想下个星期就回去一趟,去看看阿爸阿妈,其实我也想他们了。” “不要下个星期了,你现在去给老师请假,我俩现在就回去,我也是特意请假回来看阿爸阿妈的,阿爸病了。” “啊?阿爸病了,你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前几天我跟阿妈打电话,我就听出来阿妈说的话与平常不太一样,家里有什么事,她也不愿意告诉我们。是我怀疑家里有事,才给寨子上其他的朋友打了电话,是他跟我说的,阿爸病了。” “那阿妈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这就回去。” 说着,亚金跑回了教室,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老师,并请了假。哥俩接着就往家里赶。 一路上,哥俩有很多的话要说,可是,脚下的步子一点没有慢下来,都想着早一点赶回去,看到自己怕阿妈阿爸。 家就在眼前了,再上完最后几级台阶就要到家了。哥俩有一点小小的激动。 “亚略、亚金,你俩咋回来了?” 还没等哥俩走完最后的台阶,阿爸已经迎到路口来了。 不知怎么,今天仰亚对着两儿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变了,喉管里都感觉到有些哽咽,甚至眼睛也有些模糊。 亚略和亚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他们面前,在夕阳下,阿爸的身上、脸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慈祥。 “阿爸,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俩哥俩几个快步奔了上去,紧紧地把阿爸抱在了怀里。这是第一次三个男人抱在了一起,第一次让三个男人都感觉都自己的喉管里有些难受。 好久、好久,父子三人才慢慢地分开来。 仰亚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儿子,紧紧地盯着,看了好久也没能看够。 “阿爸,你这久,咋这么瘦啊。” “啊,没有啊,没有,谁告诉你们说我瘦了的?我这不和以前一样的吗?” “阿爸,你就不要再瞒着我们了,你都病了,为什么没告诉我们啊。” 仰亚再一次看向两儿子,他还能说什么,现在他当然知道,两儿子赶回来,也许就是听说他生病了才回来看他的。 这时,务妮也从家里赶了出来,一眼看到两大儿子,务妮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了。 “阿妈、阿妈!” 两儿子又给阿妈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一家四口中,手牵着手走回了家里。家里一切如故,只是多了几分的中药气味。 现在,阿爸阿妈想隐瞒两儿子也瞒不住了。 两哥俩放下背包,由于赶得紧,身上衣服都已经湿汗了。务妮赶紧叫两人把衣服脱了下来,并送来了热水洗脸。两哥俩一边洗脸一边对阿爸说: “阿爸,你这生病了,怎么不上医院啊?” “哎呀,也没什么大病,就是那天,可能是有点太累了,就在晒谷场上晕倒了,休息了几天,吃了几副中药,这不,这两天已经好多了。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你阿妈呀。” “这几天好多了,那医生开的中药挺好的。比你阿爸想像的还要好得快呢。” 这突然来到的喜悦,早已经让一家人忘记了这久的病痛和思念。就连仰亚,在看到两儿子后,也感觉到自己的病好了很多。 休息了几分钟,一家人开始忙活着做饭了。有了两儿子的帮忙,务妮今天做饭轻松了许多。 一家人一边做着一边聊着,务妮总是问不完儿子们在学校里的事,问过了大儿子,又问小儿子。哥俩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在学校里的事情,能告诉阿爸阿妈的都全部告诉了他们,务妮也是跟着两儿子说的话,高兴的事,跟着一块儿高兴;听到了紧张的事,又一直在旁边一再地叮嘱着儿子们。本来只是一件小小的事,可是,却又把阿妈吓得紧张起来。然后又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儿子,小心小心! 这就是自己的阿爸阿妈,无论什么时候,想着的总是自己的孩子;也不管是在身边,还是在远方。 饭菜很快就都做好了,当然都是两儿子最爱吃的。不过,不管是什么菜,只要是阿妈做出来的,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一家人围着小方桌,一边吃着饭一边才又聊到仰亚生病的问题。 “阿爸,这次,你怎么就晕倒在训练场上啊,是你太不小心了,还是太累了?” “你俩,还不知道你爸,只要是和芦笙有关的事情,你爸他总是会不要命的去做。这次,还不是因为这久来,忙着芦笙舞的事,累的呗。”还没等仰亚说话,务妮早就抢着先告诉了两儿子。 “别听你妈瞎说,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不就是晕倒了一下吗,你看这不都没事了吗。”仰亚也赶紧跟着解释。 “没事?要不是老中医大爷药好,你不早就被送走医院了。” 还没等两儿子说话,务妮和仰亚都在为这事争着说。 “阿爸,你们那芦笙舞排练,真的有那么忙吗?” “嗯,这次,是有点忙,这不,上面现在对于芦笙舞这种民族文化的东西,也开始重视起来了。自从上次几个国外专家和上级领导来看过以后,都觉得我们这是民族文化的精华,是要重点保护、开发和传承的东西。现在,马上就要申请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就因为这,我们县还将要开展一次大型的芦笙舞比赛。所以,我们都在忙着排练参加县里的芦笙舞比赛呢。” “是的,我们学校也说了。”作为最小的儿子,亚金一直都没有插得上话,这时,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了:“我们学校有好些同学也都被抽到各个队去参加排练了,要不是我们高三的课程紧张,我肯定也早就被其他人请走了。” “就你?还请你走?”亚略有点怀疑弟弟的说法。 “那是,我在我们学校吹芦笙那是有名的,要不是高三,你让他们来试试。”亚金有点不服气地说。 其实,哥哥亚略嘴上这么说,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弟弟在这方面是个人才,深得阿爸的真传啊。这点,就连仰亚也没有怀疑过。 “怎么?你们学校也要组织芦笙队去参加芦笙舞比赛?”仰亚问亚金。 “我们学校倒是没有,不过,那些会吹芦笙的,都被他们所在的村寨等定下来了,有空的时候就去参加他们的排练。全校就只有我们高三年级的不能动。” “亚金,这也是好事,你想吹芦笙,等你考取了大学,有的是时间让你好好地学习,那才是你要表演的大舞台。而现在,你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亚略俨然一副大哥的样子,以‘过来人’似的身份对弟弟亚金说。 “不过,阿爸,那你这个训练也太投入了吧?你看你这仅仅是训练都把你累成这样,那以后还不更加老火。” “还不是这样,我都跟你阿爸说了好几次了,叫他悠着点,可是,你爸要做的事,有谁能够说得动。” 务妮看到今天儿子们都在劝说仰亚,今天好多想表达的观点,也表现出来了。 “这没什么啊,也就是前一段时间,又是在各村寨里培训,又是集中排练的,时间是稍微紧了点,唉!这也不能怪时间,我这身体,要是再年轻十岁,哪会有那么多问题啊。” “就是啊,人一年比一年老了,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你还像你过去年轻时那样去拼命干,身体哪能吃得消。所以,阿爸我想说,要不你就放弃这次芦笙比赛,让人家年轻人上呗。” “放弃?!” “也不是要你完全的放弃吹芦笙、跳芦笙舞,你把你会的芦笙,多交给年轻人,你给他们做个后台指挥就行了啊。” “唉,这个,我也想啊,可是,你看,这一个寨子,除了你弟等几个学生还在学校,会一点芦笙外,哪还有几个年轻人来学习吹芦笙、跳芦笙舞?我想找,都找不到人了。” “所以,这也是我叫你放弃的一个原因,你看,现在,大家都不怎么吹芦笙跳芦笙舞了,以前有人请你们跳芦笙唱堂舞的,现在也基本被现在的各种乐队、舞蹈队所代替了。那就证明这芦笙舞已经没有了现实意义,也就没有了现实价值。至于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芦笙舞比赛,那就由上面相关的部门和单位来组织就可以了呀,没必要放在你们几个农村老人身上啊。” 仰亚听了儿子亚略的说法,他也没有更好的理由给予驳斥。不过,在仰亚的心里,芦笙是不可能在这里消失的,也总会有人来学习、来继承的。现在,国家提倡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举行大型的芦笙舞比赛,就是一个证明芦笙舞将会得到重视的一个方面。 这一点,比前几年农村芦笙唱堂舞的消失时,仰亚的迷茫和惆怅,现在,仰亚更有信心。他也相信,上级会有一天会看到这些民族文化的东西的重要性;这些民族文化的东西也会得到保护和重视的。 “阿哥,照你这么说,那学芦笙和芦笙舞的,那都没用了啊,那我们学校为什么还会有人在学呢,那为什么那些会吹芦笙的同学,还会有人找他们去吹芦笙跳芦笙舞呢。你没学过芦笙,你不懂。” 亚金也不同意亚略的观点。 “啊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阿爸年纪大了,就不要再这么辛苦地去练了。比如说现在寨子里有比阿爸年轻一点的,比如说几年以后,亚金你。其实,我虽然不会吹芦笙,可是,我也知道这种民族文化的东西,是越来越被专家认可,被国家认可的。” 饭,差不多就要吃完了,问题的讨论却还没有结果。不过,不管是仰亚、务妮,还是儿子亚略、亚金,大家都是一种善意的规劝,都只是想让阿爸仰亚多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最后,亚略才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转身走进了房间,把自己的包拿出来,从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来。 “啊,阿爸,这是上次你带信给我说的,你们要找的三十六管芦笙的演奏技巧。我在我们学校图书馆没有查到,然后又到省图书馆查了好久才查到这本书。这一本,也已经是一本残缺不全的书了,图书馆也不答应外借。所以,我只能是抽空时间,到那里去,把其中的一部分先抄出来。这就是我这段时间抄出来的一部分,先交给你。” “这三十六管芦笙的演奏,还真的有记载?” 0203、三十六管芦笙(2) 0203、三十六管芦笙(2) 上一次,仰亚在寅虎家、也就是木根老人家里,重新又听说到三十六管芦笙的事。原来,就连仰亚这样对芦笙颇有研究的人都没有真正的吹过三十六管芦笙,也没有能够找到有关三十六管芦笙演奏的人和相关的记录。所以,仰亚也一直认为三十六管芦笙也许真的只是一种传说,或者说是三十六管芦笙也许在很久以前是有的。而到现在,已经基本失传。 直到最后,木根老爷爷真的把三十六管芦笙制作出来以后,仰亚才真正相信。可是,这制作出来了,却没有人会吹。木根老爷爷上次说过,那时他的哥哥银根是会吹三十六管芦笙的。 可是,现在,去哪里找银根爷爷啊。 最后,才想到相关的图书馆里去查查,看看是否有有关的记载。 正在省城上大学的亚略,收到了阿爸的信后,没有想到,阿爸竟然给他出了这么一道难题。可是,他也没有听说过哪里会有有关芦笙演奏相关的书籍啊。再加上,亚略不比弟弟亚金,他从小就不对芦笙感兴趣,哪里知道这些有关芦笙的问题。 但是,老爸的要求也不可能置之不理啊。所以,亚略不得不开始帮着阿爸寻找。 亚略首先来到学校图书馆。 学校图书馆,也是除了省图书馆,在全省范围内第二大图书馆了,在省城的其他几所大学里的老师以及学生,在本校查不到的资料都基本上会来到这里查找。 可是,阿爸要找的这个到底应该属于哪一类呢?亚略查看了图书馆里的图书目录。最后决定在民族文化、地方文艺以及乡土文化三个方面去查寻。 学校图书馆,是一幢六层楼高的大楼,除了一楼二楼是留着为学生的自休室外,其他三到六层,全部为图书室。对于三楼、四楼的各个馆,作为自己所学的专业,还有其他的文学艺术等方面的书籍,亚略也会经常来查询或借阅。可是,这三方面的书籍,亚略还真的是没有看到过。要不是各层楼都有各的指示图,亚略真的不知道这些书籍会在哪里。 最后,在最高的六楼里的三个里,才找到了有关这方面的书籍。可是,不管亚略怎么查找,也找不到阿爸说的这种书籍。其他的一些有关芦笙简介——芦笙基本演奏读本、相关芦笙舞的采访记录和部分文人有关于芦笙及芦笙舞的记录有相关文章也有不少,可是就是找不到阿爸说的有关三十六管芦笙有关的记载书籍。 是自己的查找方式不对吗? 一连好几个晚上和自习时间,亚略都用在了查找这本书上。最后,还是一点结果都没有。 亚略最后找到本层楼的图书管理员。 “管理员老师,我想找这样一本书,可是,我翻遍了所有的几个相关都没有,我是不是找错了。” 图书管理员接过亚略的字条,看了看,说: “要有的书籍,应该都在里面的啊。” “可是,我找了好几个晚上都没有。” “行,那我空的时候再帮你查查。” “老师,谢谢了。” 可是几天过后,当亚略再一次来到六楼时,还没等他说话,图书管理老师先开口了。 “你这本书,应该是没有吧?我也给你找了几次了,连电脑目录上我也看过了,都没有。” “会不会你们没有把它录入电脑,或者是在归类的时候放入到其他的里了?” “没有,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我们学校的图书目录,都是请国家一级图书管理专家参与我们一起编写和录入的。以前也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现象,这只能说明,你要找的这本书,我们图书馆根本就没有。” 查了好久,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亚略也有些泄气地想放弃了。他接过图书管理员老师递过来的那张纸条,失望地转过了身。 “嗳,这本书对你很重要吗?要不,你可以到省图书馆去看一看。”图书馆老师提醒亚略。 是啊,阿爸信上都说过,如果学校里没有,看看是不是省图书馆里。亚略也不知道,阿爸怎么就知道还有一个比学校里的图书馆还大的省图书馆。 这就是亚略太小看他阿爸仰亚了,毕竟仰亚可是到过省城的人,不但是到过省城同,仰亚还从省城出过国、到过国外演出呢。 不过。这一次,还真不是仰亚想到的,而是曾经在省城上过大学的王波同学给他提起的。只是,这久来,亚略也是在这里找昏头了。 “啊?!是啊,我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谢谢老师。” 亚略转过头来,朝着图书管理员一个灿烂的微笑,转身朝着楼下跑去了。 再一个周末,亚略早早地就爬起了床,洗漱完准备去吃早餐。 “亚略,你今天神经了?今天不是周末吗?你又要到哪里去?又去自休室啊?” 是的,亚略可比不了班上其他的从城市里来的同学,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很好地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多学些知识。亚略知道,一个从农村来的孩子,只有靠着自己的努力。所以,不管是晚自习,还是其他的时间,亚略都经常要比同一寝室其他的同学都努力得多。 不过,今天,亚略也是起得太早了一些,如果是现在去本校的图书馆自休室的话,那根本就还没开门。所以,也才有同寝室的室友对他这么说。 谁知道,今天亚略是要到省图书馆去。亚略也懒得跟这帮还在睡梦中的室友说什么,一个人走出了寝室。 从亚略所在的大学到省图书馆,也不是太远,坐上经过本校门口的4路公交,七八站路就到了。路程,亚略是知道的,在省图书馆那一片,有省医学院,还有另外的几所大专院校,那里也有亚略高中时的同学。有时,亚略也会到这些学校去找他们玩。不过,这省图书馆,亚略还真的没有进去过。 今天来早些,也是希望能有多一点时间来查阅资料。 不到半个小时,亚略就到站了。转过那条古朴的林荫小道,一直走到尽头,左测的一个大院,那就是省图书馆了。比起亚略他们大学的图书馆,省图书馆看起来更加悠久一些,也更显得庄重、气派一些。 省图书馆,为了方便大家,一般也是采取了周末上班的工作方式,目的就是让更多的人、特别是学生、工作人员方便来查阅资料。所以,一大早,虽然是周末,可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却大多已经上班了。就连守门的大爷也不敢怠慢,已经认认真真地坐在里面了。 亚略取出自己的学生证,走到了门卫前。 “大爷,我是大学的学生,我想进去查一些资料。” 在省图书馆,工作人员只要出示工作证或者介绍信,学生只要出示学生证,在门卫这里作了登记后,是可以进入图书馆查阅任何资料的。 看门大爷接过亚略的学生证,在他的那个大本子上登记了,重新还回亚略,然后,打开了前面的门。 “同学,你也太早了啊。” “啊,大爷,我想早点来,才有时间多看看。” 大爷让过了亚略,可眼睛却一直盯着亚略看了好久,一直看到亚略走出去了有七八米远。 爱学习的孩子,无论谁看到都喜欢。 亚略还是按照他在学校图书馆查阅书籍的方式,首先在第一楼大厅找到了相关的整个图书馆的馆藏图书示意图。 这里可比学校图书馆更复杂得多。仅仅是楼层就比学校要多出六层,省图书馆一共有十二层楼。所以,相对来说,除了图书有所增加外,书籍的分类也更多更细更复杂。 亚略查看了好一阵子,确定要找的这本书应该跟其中的六个有关。所以,亚略在自己的一个本子上记了下来,然后再一个一个地去查。 今天,亚略第一个走进图书馆,可是,查了一早上,查了两个,可就是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书。 由于亚略来得早,半大小子又不抵饿,快中午的时候,早就已经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咕地叫起来了。亚略只好跑出图书馆,在外面找了一家小店,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又跑了回来。 下午,亚略又查了两个馆,却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亚略没有失去信心。 又一个周末,亚略又早早地赶到了这里。可是,又查阅了几个藏书馆,还是一无所获。 第三次再来的时候,就连看门的大爷都感觉到奇怪了。 “同学,你读大几了?你是在写毕业论文吧?我看你都一连好几个周末都来查资料了,还没查到啊,你写的到底是什么啊?” “没有啊,我才大三,是在帮我阿爸查找一本资料。” “嗯?帮你爸查资料?你爸干什么的?有那么多资料要查吗?” “我爸没干什么,他就想叫我帮他查找一本有关我们家那边本民族芦笙及芦笙舞方面的书籍,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 “有关芦笙舞的?” “嗯!” “那你找了哪些啊?” “民族文化、地方乡土、民间文艺等的我都查过了,可是就是没有。” “啊,十二楼还有一个其他残缺及旧书老,你也到看了吗?” “其他库存老书?” “嗯。” 原来,守门大爷并不就是一个直接守门的,他可是这里最有经验的老图书员了,这几年由于人老了,眼睛也差了,他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了,所以,就从图书管理员退了下来。可是,他又不想回家,所以,图书馆才又给他安排在了门卫这个位置。大爷也不计较,在这里上了一辈子的班,和那些书籍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只要每天能看着那些书籍,或者说是看着那些愿意来这里看‘书’的人,大爷就是高兴的。 一连几个周末,大爷都看到亚略来图书馆,而且一来就是一整天,所以才会好心地一问。 听了大爷这么一说,连亚略也不敢相信。 “大爷,你——” “啊,我就是原来这里的一名图书管理员,对于这些,我还有一点印象。要不,你再去那里找找。” “那,大爷,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呵呵,我现在可走不了了,你必须通过现在的图书管理员才能去查找。” 今天,有了大爷的提示,亚略终于不再盲目地寻找。他急步走进图书馆,一直朝着十二楼跑去。 “老师,我想查阅一下其他残缺库存老书旧书。” “库存老书旧?可是,那里从来都没有向外开放啊。你要的书籍,其他的里都没有吗?是谁告诉你可以查阅其他库存老书的。” “啊,是守门的大爷,是他推荐我来查其他库存老书的。” 管理员有几分不太高兴地带着亚略、带上钥匙朝着最靠东边的一个走去。打开了门,打开了灯。里面却飘出一大股霉味来。 光线有些暗,等亚略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后,才看到,这里是有很多的书,可是,并不是像其他的一样,有一排排的书架,书籍都是一排排地放好在书架上的。这里,只有随便堆放着的两大堆书籍。 “你确信你要找的书就在这里面吗?”管理员问。 “我也不太确定,先找找再说吧。” “好,那你自己在这里找吧,记住了,这些书籍都是还没有上架,也没有录入电脑的,还有一些是已经残破了的。你可不能又一次把它们翻烂了。我们中午都没休息,下午五点半闭馆,你必须提前五点钟离开。” 说完,管理员直接走了出去,只留下亚略一个人站在两大堆旧、残书之间。 这一两次,亚略也学聪明了,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他就顺便带了些包子馒头等的进来,中午,就在里将就着吃些东西,然后再继续查找。 今天也是一样。所以,这一天,亚略都可以待在十二楼的其他老库存书里了。 亚略一本接着一本,轻轻地翻着,简直就是把一座书山从一个位置移到了另一个位置。 等亚略翻到第二堆书籍不久,一个只有半截封面的残书上的‘半截芦笙’吸引了他。 其实,亚略也没太在意,因为不管是在省图书馆,还是原来在学校里的图书馆,封面上画有芦笙的书多了。 可是,这一次,也不知是为什么,亚略总感觉到这就是他要找的那本书。 他轻轻地用手抚开另一半书封上的黑色灰尘,一排手写的、不太规整的毛笔字一颗颗地慢慢露了出来—— 加上从一开始就能看清楚的四个字‘芦笙演奏’,现在慢慢露出来的字,由下而上—— ‘管——六——十——三——法——古——’ 这倒过来念,不就是‘古法三十六管芦笙演奏’吗? 这一惊,可把亚略惊得不小,他‘啊!’的一声,直接叫了出来,在整个十二层图书室里都引起了回声。直接把管理员都给叫来了。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我、真的找到了,找到了——” 0204、三十六管芦笙(3) 0204、三十六管芦笙(3) 亚略,经过好几个周末在省图书馆里面的查找,最后在老图书管理员守门大爷的提示下,终于在图书馆最顶层的十二楼老旧残库存藏书室里找到了他要的的那本‘古法三十六管芦笙演奏技法’。 翻到这本书的同时,亚略高兴得什么似的,竟然在安静的图书里尖叫了起来。把图书管理员都吸引过来了。 在了解了这位同学只是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那本书后,管理员也就离开了。这本书,对于亚略来说,如获至宝,可是对于图书管理员来说,那仅仅也只是在旧残书里面又发现了一本有用的书而已。在问清了亚略是怎么一回事,管理员继续上自己的班,留下亚略一个人在静静的藏书室里享受着他的惊喜。 亚略再一次抖抖书面上的灰尘,书的表面全部呈现出老旧的黄色,连四个角上,也只有一个角是好的,其他的三个角,基本已经被磨损或者虫蛀了有一手指那么宽。只是残损的页面也在慢慢地减少,大概到页后,应该基本可以恢复到原来书的尺寸。 亚略轻轻地打开了第一页,虽然他已经是轻得不能再轻了,可是,还是能听到一阵‘兹兹’的声音,页面之间,已经是交合在一起了。 并且有好些字迹都已经不是太清楚了。 第一页,还是用那种整齐的毛笔字竖着写的‘古法三十六管芦笙演奏’,下面另起一行,有两字‘技法’。然后,再在左下角处,写有清乾隆二十八年,署。 看来,这书还真有一定历史了。 亚略又想翻开下一页,可是,他一动手,连着好几页都跟着‘兹兹’地带起来了,亚略生怕把书撕坏了,他像一个正在做手术的医生一样的小心翼翼。可是怎么也没能把几张纸给分开来。而这种纸,却又是老式的人工造纸的那种,根本就没有现在的纸张那么光滑。而其本身的厚度,也要比现在的纸张厚很多。 好长时间,才轻轻地撕开一半,这时他才看清,原来这老书,根本就不是像他想的那么分开的。这种老书,本身就是把两层甚至四层纸对折起来,然后把有边缘的一边装订后,留下的。这种看着是一页,其实中间夹杂着两张或者四张纸,而这也是因为要适应当时用毛笔写字时,相互隔开而不会让墨汁相互影响和浸透而设计的。所以,亚略想‘撕’开的,其实就是一‘页’纸。 亚略打开了那厚厚的一页,里面开始用毛笔写起了小楷,那些都是对芦笙的一种基本介绍。现在,亚略根本没心思细看,他又翻开了下一页。文字带着插图,整张纸上写得密密麻麻。字体、行间距都不是很规整。亚略继续往下翻,一本厚厚的书,其实根本就没有几页,再加上本身就是用毛笔写的,尽管那些小楷也写得很细了,也尽管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了,可是,算下来,这本书,也就那么三四几十页。 这能写上多少内容啊。 亚略不相信,就只有这样一本,他认真地翻看到了最后面,一看,从具体的文字内容来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结束。亚略再一次翻开前面的扉页,在扉页的背面,才写着几个不大的字——‘第三卷’。 这一本是第三卷,而后面的内容根本就没有结束,而前面至少就还有第一卷第二卷,那这套书到底有几卷啊。 亚略把这第三卷放在了一边,继续又坐在那一堆残破旧书中翻找起来。好不容易,他又翻到了一本‘第五卷’,而且后面,好几页都已经没有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六卷、第七卷,甚至更多。 ‘咚咚咚!’ “同学,你要找的书找到了?我们可是要关门了哈。” 不知不觉,又在这两堆残破旧书里呆了一天。 “啊?!这又到关门时间了?” “还不是,你看看,现在都四点五十了,还有十分钟,我们就要清理书籍,五点半关门。” 亚略从旧书堆里坐了起来,拍拍自己已经漆黑的手,并用力地搓着。转身看向管理员。 ‘扑哧!’ 管理员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亚略都有点莫名其妙。看看自己身上,又看看自己手上,也尴尬地笑了。再拍拍自己的手,扑扑自己身上的衣服。手上尽然搓出一丝丝的尘土来。 “来好意思,我去洗洗。” “主要是你的脸。” 原来,旧里的灰尘,还有亚略的汗水,早就已经把亚略一张白净的脸涂得面目全非了。就如同唱大戏里的大花脸一样。这才是管理员笑他的主要地方。 赶紧站起来,从管理员身边跑过,直接冲到了旁边的厕所间,对着镜子一看,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还是自己的脸吗? 亚略赶紧打开水龙头,一捧一捧地把水敷到自己的脸上。等他把眼睛睁开,才看到一池子水早已经变成了黑色。 亚略洗好脸回来,管理员看着都还想笑。她不是笑现在的亚略,她是笑刚才把自己的脸都弄成那样了,亚略自己都还不知道。 亚略看着管理员正在准备锁门,他赶紧走过去。 “嗳,那书,那书还在里面呢。” “是呀,我把它锁着就可以了。” “不,啊,阿姨,我可以把那本书带出去看看吗?” “啊?那可不行,不要说是这些根本没有登记,也没有上架的旧书老书,就是已经上架有登记的书,也不能就这样带走的。就算是你有我们图书馆里的借书证,也只能借走那些上架的、已经录入电脑的书,这些书也是不能借走的。” “你们可以登记我的学生证啊,我看完了一定会还回来的。” “这就更不行了,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把证件押到我们这里,我们就把书让他带出去,那后面的人来找到这本书要借,我们怎么回答。” 没有得到管理员的允许,亚略也不好过于的强求。再加上,今天亚略翻了一天,也就只是翻到了那第三卷、第五卷,后来又翻到了一个第二卷,那到底是有多少卷,亚略肯定还要来继续查找的。 “好,那我下次再来。” 又一个周末,亚略准时来到这里,看门的老管理员,都不用再要他的学生证,就能直接给亚略登记了。 “同学,你要的那本书还没有找到啊?”老大爷边登记边说。 “找到了一些,可是,还没有找全。” “嗯?找到了一些?” “我在旧残里确实找到了这本书,而且很老很旧。但是,这本书根本就不是一本,而是一整套,我也不知道它到底一整套有多少本。上星期,我找到了其中的第二卷第三卷,还有第五卷,可是这根本就是不齐全的,而且还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卷。嗳,大爷,你还记得原来你上班时,看到过这本书吗,知道它到底有多少卷吗?” “唉,这我就不知道了。整个图书馆,哪能记得那么多啊。” 也是,不要说大爷,就是再年轻好记忆的人,也不可能记住整个省图书馆里的书。更何况老大爷已经退休好几年了。 这一次,亚略竟直就来到了十二楼,只是和管理员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管理员也熟悉了亚略,看了他两眼,也没说什么,倒是想起上星期亚略的大花脸,默默地有点想笑。 “你要的书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没有啊,还没齐全,所以,我再找找。” “啊。”管理员挥了挥手。 亚略重又投入到那一堆破旧书中,在满是灰尘的书堆里扒着。 一上午,把那一堆书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就是没有亚略想要找的那几颗字。亚略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其他的几卷是找不到了。在还没有看到管理员过来之前,他先到厕所把脸洗干净了。 “阿姨,像这样的书,是不是其它的地方还有啊,在你们图书馆里面?我这找到了其中的几卷,可是,我把那两堆旧书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有其它的几卷啊。” “哎呀,这本身就是残缺书籍,没有,那就证明其它的几卷都没有了呗,就残缺了呗。” “阿姨,我以正规的方式,也不能把这几本书借走吗?” “不能,这都是一些没有上架的书,就是说没有在我们图书馆里有登记的书,我怎么能借给你带出去啊。” 查到了其中几本,却又不齐全,要想借走,图书馆又不允许,亚略也不知该怎么处理了。 “同学,有好些像你一样的学生来查资料,都是把自己想要的东西作个笔记,然后就可以了,可是,你为什么总是想要把书带走呢?你记个笔记不就行了吗?” 其实,亚略想的是能借走的话,就借时间长一点,再把书带回家给阿爸看看,看阿爸想要的是什么。毕竟,阿爸才知道,这上面哪些才是他最想要的。 不能带走,那也只有像其他的同学一样了,抄! 从此,又是好几个周末,就那几卷书,亚略抄了有厚厚的一大本笔记。在抄的过程中,亚略更是看不清那其中残缺的东西了。这么断断续续的,阿爸能看懂吗? 应该是把整个几卷老书上的东西一字不落地抄了下来,就连那些有关芦笙及芦笙舞蹈的图片,那些带着有点像曲谱的各种线条,亚略能画的,都画了下来。也多亏了亚略是一个能干的孩子,除了不喜欢芦笙,其他的书写画画什么的都还拿得出手。所以,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整完了这些,亚略正想着等假期回去,带着这本‘笔记本’去给阿爸看看。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了阿妈的电话。 这个时候,农村的电话还不是很普及。城市里,也只是所谓的大老板、大领导才配上一只‘大哥大’或者是‘bb’机。农村就只有老村委卖货的那家的一部公用电话了。阿妈给自己的电话,也就是在那里打的。亚略知道阿爸生病,也是通过那部公用电话跟村里的朋友那得到的。 虽然是在公用电话里打的,可是,没几句话,就听出来了,这一次,阿妈所说的家里都好,阿妈阿爸在家里也都很好,和过去所说的不一样,所以,这也才有了亚略担心家里有事,才打了村寨里电话,也才有这中途请假回家。 正好这个时候,刚好把在省图书馆查到的有关三十六管芦笙的这本书‘抄’完,所以,他就提前带了回来。虽然,他也想不让阿爸再为芦笙的事而过余劳累,可是,阿爸想要的东西,还得尽量地满足他。 在一家人吃饭、谈完了其他的事情后,亚略终于想起了这本书。 “阿爸,这就是你前段时间,要我帮你在上面查找的相关资料。” 说着,亚略把笔记本交给阿爸。 “嗯?这怎么是手抄的啊?” “你这书,在我们学校根本就找不到,在省图书馆查了好久,最后才在一堆旧残书中找到其中的几本。” “找到几本?!” “是啊,一开始,我也以为就是一本书,可是,我查找到一本,内容却是无头无尾的,才知道只是这本书中的其中一卷,等我再找时,又找到其中的两卷。而且都还没齐全。” “啊?这都没齐全啊,那要有多少本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省图书馆里的书,都是不能带出来的。所以,我就只能抄了。” 仰亚翻着手抄笔记上上下下看了又看。 “这么厚的书,就是你一个字一个字的抄的?” “那不是?老爸交代我办的事,再难我也得干好呀。” 务妮一直在旁边,听到儿子这句话,心疼地反对着仰亚说: “就你爸那多事,这么厚的书,你怎么不自己去抄呢?” “我倒是想去,可人家省图书馆不一定让我进去抄啊。还是我儿子有办法,不能带出来,我就抄。总之,我是要把这些知识带走的。” “看把你高兴的那样子,亚略,下次再也不要给你爸干这样的傻事了。” “没事,阿妈,也就是几个周末而已,不抄,我也是在图书馆里看书啊。” 得了书,不管是毛笔写的,印刷的,还是儿子手抄的,只要得到,仰亚都是高兴的。 仰亚拿过自己的老花镜,把笔记本凑到灯下,用嘴添了添自己的手指,津津有味地翻了起来。 翻了好几页,才对亚略说: “亚略,其他的是真的找不到了?” “是真的,我也问过图书管理员了,也许这本身就是一本残书。所以他们才没有上架的。” “哎呀,要是有一本完整的书就好了!” 0205、三十六管芦笙(4) 0205、三十六管芦笙(4) 有了儿子亚略带回来的这本手抄的‘三十六管芦笙演奏法’,仰亚如获至宝。只是这其中只是一本残缺的书,这对于仰亚来说,稍稍有些遗憾。 仰亚得到了书,连自己身上的病也好了不少,当天晚上,就在灯下,戴上老花镜看了起来。 由于亚略手抄的残本,本身就没头没尾的,所以,仰亚也只能照着亚略抄的顺序看下去。 ‘三十六管芦笙,也叫芦笙王,是古代战场的领头芦笙转换而来。后来,被进一步改进成宫庭乐器,才有了现在改良后的三十六管芦笙,它主要出现在宫庭大型的乐队演奏,以及皇帝登基、祭祀、祈天等重大仪式上。’ ‘三十六管芦笙的演奏,必须是四指齐用,也就是左右两手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个手指,都将掌握着一个音孔(而六管、十二管等芦笙,只要三个手指掌握音孔)。其中的两个食指将同时控制两个音孔。’ ‘三十六管芦笙,最外面的一层,左右各有五根笙管,中间的第二排交差排出六根笙管,这样左右两排各有两排共22管;第二排后面又是交差着排列5管,左右三排共计32管,再加中间合用的4根大管,为混响共振管,共计三十六管。’ ‘最外排的左右各5管,每管一孔与第二排与本管相通的两管有相连接孔,再通过第二排六管的孔与第三排相邻的5管相通,中间的4管作为配音及调音管用。’ ‘这样,一孔连三管,三管有九音,所以,三十六管芦笙吹奏出来的,基本就是每一个音都有高中音三个音,三个音再通过中间4管的综合调节,又会变成不同的曲调,这就是一个三十六管芦笙的混响效果。’ 断断续续地看到了这些,仰亚马上把木根爷爷给他做的那管三十六管芦笙拿出来对比,其结构和排列就跟这笔记本上说的一模一样。 看来,这三十六管的芦笙,木根爷爷是做出来了,可是这三十六管芦笙的演奏。 ‘一孔连三管,三管成九音。’ 一般的芦笙,多用的是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作为演奏指,而拇指和小指则是用来保持芦笙平衡的。所以,哪怕是像仰亚这样吹了几十年芦笙的‘专业’人员,这对三十六管芦笙的操作,也还是头一次。这也难怪,为什么前段时间木根爷爷把三十六管芦笙做出来了,而仰亚他们却总是吹不出三十六管芦笙应有的效果。从指法上就已经开始有变化了。 仰亚试着按笔记本上说的吹、演示了几下,还真的出现了不同的混响效果出来。可是,仰亚要找具体的演奏时,笔记本上却没有了记录。这可急坏了仰亚。 他放下芦笙,认真的把笔记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可就是没有相关的三十六管芦笙的演奏说明。 笔记本上,更多的却是对于三十六管芦笙的制作介绍,这些都是亚略已经注明的原书第二卷和第三卷的主要内容。而后面‘第五卷’的主要内容,除了有少部分说到三十六管芦笙的指法,也就是刚才所说的‘一孔连三管,三管成九音’部分。然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内容了。 仰亚试着按上面说的,再结合普通芦笙的曲调,而吹出来的,除了多出了那几个混响效果以外,真的没有笔记本上说到的那种效果。 一连好几天,仰亚都钻研不出结果来。 现在,亚略已经回了学校,村寨里其他的芦笙手也被仰亚叫过来看了,他们也不知道这三十六管的芦笙到底该怎么吹。这一点仰亚清楚,就连他都不知道这玩艺儿怎么弄,更别说其他的芦笙手了。 没能弄清楚这个事,仰亚连饭都吃不香,觉也没能睡好,一天到晚,总想着芦笙的事。 这一夜,仰亚又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芦笙。 这三十六管的芦笙,就摆在面前,怎么就是吹不出来呢?他慢慢地又想到了木根爷爷。 木根爷爷,既然能够做出三十六管的芦笙来,难道他真的就一点都不知道三十六管芦笙要怎么吹吗?就算他不会吹,但他原来天天跟着他的哥哥银根在一起,总会看到自己的哥哥吹过吧?哪怕看到一些表面的银根爷爷的手法和吹法,也是好事啊。 想到这些,仰亚还是不死心,他决定带着这本笔记本,带着三十六管芦笙,再去找木根爷爷一次。 第二天,仰亚叫上了一个芦笙手,和他一起,又一次去了寅虎家,也就是木根爷爷家。 这一次,仰亚两人比上一次早些来到了山脚下曾经住过店的那个寨子,也就是第一次遇到寅虎的那家店。一打听,今天刚好寅虎已经下山来了,他给其他的几个人送货到前面的那个寨子就会回来。所以,仰亚决定就在这里等着寅虎回来,然后再一起坐着他的马车到山上的寨子里去。 大约等了约有一个小时,前面的公路上响起了马铃声。 “这应该是寅虎回来了吧?”上次住店的老板娘根本就没有看到人,就对仰亚两人说。 “没看到人呀,你怎么知道就是寅虎回来了呢?” “呵呵,我们这里清楚得很,也只有寅虎赶着的马车走得才这么轻快。” 说完,没过几分钟,真的是寅虎赶着他的那匹枣红马走了过来。 “寅虎!” 仰亚首先给寅虎打了招呼。 “哎,仰亚老师,怎么是你们啊,你们怎么在这里?” “哎呀,我们在这里等你呢,好坐着你的马车到你们家去,找木根爷爷。” “去找我爷爷,又有什么事了吗?” “还不是芦笙的事。有些事,我还是搞不懂,所以,只好又来找木根爷爷,看他能不能有办法。现在就走吗?” “现在?”寅虎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仰亚两人身边,听到了仰亚说的现在走,然后抬头看了看天。 “那好吧,今天还早,应该可以赶得上去。” “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用。”寅虎说着,走到旁边老板娘的店前,就着旁边的水瓢勺起了一大瓢冷水,凑到嘴前,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直到一大瓢水被他一口气喝完。 “好,那我们走吧。” “寅虎,你这就走?”老板娘跟在后面也叫了起来。 “没事,婶,太阳还有那么高,今天还早着呢,正好我们老师两个要赶上去,我们就一起走了。” 告别了老板娘,三个人坐在马上,枣红马‘嘚嘚嘚’地迈开了脚步跑了起来。 “老师,你是不是又要叫我爷爷再给你做几把芦笙啊,其实,你不用这么远地自己跑来,你带信到我们下面这个寨子,我赶马车下来的时候,他们会把信给我的,然后爷爷做好了,我再给你们带过去就行。” “寅虎,这次还真的不是做芦笙。” “没做芦笙?那你们还找我爷爷有什么事,我爷爷除了做芦笙,也不会做其他的了呀?” 这样,在马车上,仰亚才把上次从他这里把做好了这把三十六管芦笙带回去后,却找不到能吹这把芦笙的方法,所以,王波建议叫亚略在省城的大图书馆里去查的事告诉了寅虎。 “老师,你就是吹芦笙的高手了,又有了书,那还有不会吹的吗?” “哎呀,寅虎,你不知道,哪知道亚略在省图书馆里找到了这本书,可是却是一本残缺的书。一整套书也不知道有多少本,而亚略只找到了其中的三本。所以,内容根本就不齐全,有好多也看不懂。” “那我爷爷也不一定会吹呀,他只会做芦笙,而不会吹啊,要是有我大爷爷在,我想,他一定会吹。” “没办法,我们带来试试,看爷爷在以前和你大爷爷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你大爷爷吹过,或者是听他说过一点关于这三十六管芦笙演奏方面的事。” “这,那我就不知道了。” 三个人说着,马车已经慢慢地来到了上一次的那一段盘山隧道公路。 上一次从这里经过,仰亚就感觉到有些害怕,这一次,他想让寅虎在这里把他放下马车来。一个是,那悬崖,坐在抖动、摇晃着的马车上确实有些害怕;另一方面,仰来也想看看,这悬崖下面到底有多惊险,当年,这绝壁上又上怎么修筑起公路来的。 寅虎答应了仰亚的要求,马车就在刚要到悬崖时停了下来,把马拴在一边,三个人朝着悬崖边走去。还隔着悬崖有好几步远,仰亚两人就有点害怕了。还是寅虎扶着两人才慢慢地来到悬崖边上。 九十度垂直、近七八十米高的悬崖,完全裸露在外面,整个绝壁上没有一棵树,仰亚是看着就心跳加速。真不敢想象,当年怎么在这绝壁上修成公路的。 看看天色已晚,三人也不敢再在这里久待,上了马车,几个人继续朝村子里赶。 在刚刚天黑的时候,几人终于来到了村寨前面,远处的那些房屋、山坡就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几声狗叫,三人终于来到了家门前。 “爷爷,你看,是谁又来我们家了?” 跟在寅虎后面的仰亚两人,赶紧跟木根爷爷打招呼。 “呵呵,是仰亚老师啊,怎么来得这么黑啊,快快进屋吧,快进来。” 木根爷爷从听声音再到看人,一下子还是把仰亚两人认出来了。赶紧拉着仰亚的手,让到了屋里。 在灯光下,木根爷爷看起来比上次的精神还好。 “爷爷,你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呢。” “啊,这久,吃饭也香了,也能到外面转转了,所以,身体好像也轻松多了。” 寅虎倒了两杯水过来,交给了仰亚两人。 “我爷爷,自从上次你们来过以后,这久来,比以前心情是好了不少;就是一再地问我,有没有我大爷爷的消息。” “啊,这个,我也跟王波,还有我儿子亚略他们说了,叫他们多在外面联系一下,如果有消息,马上告诉我。前几天,我家儿子才刚刚回来过,我也问过他这件事情,他说还没有什么消息,你就叫爷爷再等等吧。” 也许木根爷爷有些耳背,仰亚和寅虎说的这些,他好像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又不是清楚,想认真听一下,仰亚他们又已经讲完了。 “老师,这没事,这都好几十年的事情了,哪有这么好就能找着的,能找到更好,找不到,那也没办法。不过,能在我爷爷过世之前,完成他一个心愿,也是他最高兴的一件事,也是我们的一个任务。” “应该会有结果的,王波就说,他们已经在报纸上看到有好几个失散的孩子都找到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我想你大爷爷这事,应该会有结果的吧。” 由于仰亚他们来得晚,家里也没有提前做有他们的饭,所以,他们一到来,老实的寅虎的父母亲,刚刚从地里忙活回来,看到了仰亚他们,又开始在厨房忙活着重新做饭了。 “大哥,嫂子,就不用忙活了,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哎呀,也不知道你们要来,这饭也没有煮够你们的,没事,你们就陪着爷爷和寅虎他们说一会话,这饭马上就好了。” 这边,仰亚两人和寅虎,还有爷爷就在主屋里坐了下来。木根爷爷看着仰亚背来的芦笙,还没打开,他就知道是上次他给仰亚做的那把三十六管芦笙了。 “仰亚老师,这芦笙,又背回来了,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吗?还是坏了?” 仰亚听到爷爷第一个提起了芦笙的事,也赶紧把包里的芦笙拿了出来。 “不,爷爷,芦笙没问题,我们今天来,是想找你,帮我们看看这个,再回忆一下,这三十六管芦笙——” 说着,仰亚连那本亚略手抄的笔忘本也递给了木根爷爷。木根爷爷摆了摆手,说: “我,可认不了几个字啊,交给寅虎吧。” 木根爷爷也不知道仰亚要交给他的是什么,但是,木根爷爷确实不认识多少字。交给寅虎也没用,所以,仰亚还是直接给木根爷爷说: “爷爷,这是上次我们从你这里回去,我叫我儿子在省城图书馆给找到的一本关于三十六管芦笙方面的书,可是不是很齐全。所以,想来找你想想,看你还能不能记起来,原来银根爷爷吹奏三十六芦笙的事。” “啊,那你把上面都记了些什么,说来我听听,看我能不能记起一些东西来。” 仰亚慢慢地把笔记本打开,三个人就在木根爷爷的面前把上面记录的东西又慢慢地给木根爷爷讲了一遍。木根爷爷听了慢慢地点了点头。 “嗯,这上面说的,是有好多我曾经有点印象,有些也曾听哥哥跟我说起过一点,只是现在,恐怕我也记不起很多了。” “没事,爷爷,你能记起多少就说多少,记不起来的,也没关系。” 接着,木根爷爷又开始回忆起他和哥哥银根的故事—— 0206、三十六管芦笙(5) 0206、三十六管芦笙(5) 在哥哥(银根)十五岁生日的那天,阿爸把哥哥银根和弟弟木根叫到了一起,说起了关于芦笙的事。 “哥哥今天已经十五岁了,马上就要成大人了,我们家也就你两兄弟,你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从北方迁徙而来,留给我的,也只有这一套芦笙制作和吹芦笙的手艺。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把我所会的东西分别传授给你们两兄弟。为了让你们将来都有一点手艺混饭吃,不管大的小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就把制作芦笙和吹芦笙分别传给你们。你们看,各学什么?” 一向无真而无忧无虑的哥俩,一下子听到阿爸说出这样严肃的问题,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自己的阿爸。 “好吧,既然你们也说不出来,那就由我来分配吧,哥哥银根性格要开朗些、好动些,也喜欢在人前人后表现自己,那就把吹芦笙的手艺教给你,弟弟木根比较喜欢安静,一个人也坐得住,你就学习做芦笙吧。” 阿爸给俩哥弟分好了,也就从这一天开始,只要是农闲有空的时候,早上,阿爸就带着哥哥银根在外面学习吹芦笙,而晚上,阿爸就在家里教弟弟木根学习制作芦笙。 学吹芦笙的,从最基本的六管芦笙开始学起,基本的指法,基本的演奏方式;而学习制作芦笙的,也是先从最简单的六管芦笙开始做起。选竹、煮竹、凿孔、做铜片等。 也真不愧是有芦笙遗传的基因吧,银根木根兄弟都学得很快,不到半年,这些基本的都已经学会了。哥哥学到了吹三十六管芦笙,弟弟木根也学到了制作三十六管芦笙。而这其中,两哥俩确实交差的比较少,他们都遵循阿爸说的,各人认真学习各人的。所以,相互间真的不太清楚对方所学的东西。 可是,就在俩哥俩刚要进入三十六管芦笙学习的时候,阿爸却因为上山寻找竹子的事,摔下了悬崖,最后没能活着回来。在失去父亲的痛苦的同时,两哥俩还是没有最后把阿爸要教给哥俩的手艺学完。也就是三十六管芦笙的演奏和三十六管芦笙的制作。 三十六管芦笙的制作,阿爸刚刚给弟弟木根讲了几次,后来,也因为阿爸的去世,木根也没有再去研究它了。直到几十年后,也就是上一次仰亚他们来找到木根爷爷的时候,木根爷爷才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把三十六管芦笙制作了出来。所以,他也并不知道这把三十六管芦笙的在演奏方面的具体质量。 而哥哥银根,在当时,阿爸手上也没有现成的三十六管芦笙,所以,他得到的也仅仅只是阿爸口头上传授的理论。具体的,都还要等着弟弟木根把三十六管芦笙制作出来以后,才能再教哥哥演奏。所以,阿爸这一去世,等于就把哥俩的技艺都耽搁了。 这也就是说,其实两兄弟都只是从阿爸那里学到一点基本的理论,都没能把自己想要学的东西完整地学到手。 还是后来,两哥俩来到了县城制作和贩卖芦笙的地主家,才又一次得到了一个偶然的机会。 那是哥弟俩来到地主家一年多后,有一天,一个外地人把一把坏了的三十六管芦笙拿过来,想要找人帮自己修修。具体坏在哪里,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而且,他还找了好多地方,人家都不会修这样的芦笙,经人介绍,最后,他才老远地找到这里来。 其实,老地主这里,在此之前,他们也没修过这样和芦笙,就是见,也是第一次。 可是,做生意的人,有时也靠胆量,有时也靠吹牛皮。老地主没有说自己的芦笙制作间不会修这样的芦笙,而是大包大揽地先把这把芦笙接了过来,并且大包大揽地对那人说,保证给他修好,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时间要稍微长一点,价格要贵一点。 这倒是没事,一把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人修的芦笙,这里能修,那已经是谢天谢地的事情了,哪里还能要求人家在限定的时间修好呢。所以,修芦笙的人也没说什么,只要能修好,时间长点、贵点也没什么,修好后,就给他带个信来取就行。 修芦笙的人走后,老地主才拿着这把三十六管的芦笙,在所有的制作维修芦笙工人的面前晃悠。 “你们谁会修这把芦笙?” 没有人回答,因为确实没有人会修这把芦笙。 “谁能修好这把芦笙,我多给他十天的工钱。” 可是,还是没有人敢答应。 老地主把芦笙拿到两个最老的工人面前。 “你们两个也不会修?” “老东家,我们来你这里制作芦笙也有几十年了,都没有人制作过这样的芦笙,也没有人拿这种芦笙到我们这里来修过,你就给我们多一个月的工钱,我们也不会修啊。” 老地主又来到了木根面前。 “木根,平时,你不是鬼点子最多的吗,好多别人不能做的事情,你都能够做,你能把这把芦笙修好吗?” 木根接过芦笙来,看了看。 “老东家,我也没修过这样的芦笙。”说着,把芦笙退给了老地主。 老地主看整个一个芦笙制作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修这把芦笙,而自己已经把‘活’都接下来了,而且还收了别人的重金。要是修不好,不但自己芦笙制作间的名誉会受到损失,就连这到手的‘重金’,也将一个不剩地要退给别人,这肯定是老地主接受不了的。 在他这里,从来就是只有进来的钱,没有出去的钱。这进了口袋的,哪能退回去呢。 老地主重重地把这把三十六管芦笙拍地桌子上。 “一群饭桶,养了你们这么多年,这一点小事都做不成。今天,我就把这把芦笙放在这里了,你们一个个,能修也得修,不能修也得修,要不,我把你们一个个都赶出去。别在我这里在待了。”说完背着手气冲冲地走出了制作室。 制作室里,所有的工人们又慢慢地走过来,拿着这把三十六管芦笙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有人敢说是能把这把芦笙修好。 而木根,充其量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学童而已,这些好像跟他也没多大关系。就算自己平时,比这些老师傅‘多事’一点。可是,看着这把精致的芦笙,再想想刚才老地主生气的样子,他基本上连话都不敢说。他也没有跟大家一样挤过来凑热闹。而是自己一个人在一边,默默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这件事情,在制作间里闹了一下午,这一伙人,有发唠叨的,也有听天由命的,也有连手上的活也不想干了的。直到晚上,一伙人也没能想出一个办法来。 吃过晚饭后,手上还有活的,重新回到制作间,把剩余的活干完。手上没活的,特别是几个老师傅,大部分活,他们都已经安排给年轻点的人做了,他们手上,肯定不会再有活。也有点依老卖老的,不干就不干,大不了就回家等着儿子们养老呗。 而最年轻的木根,手上的活,什么时候都是最多的,所以,他吃完了饭,第一个赶了回来。等其他的几个回来把手上的活干完了,木根的活还没干完。 又过了好久,木根才干完自己活。 等他站起身来时,那把三十六管的芦笙,还在非常晃眼地摆在桌子上。木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把芦笙拿在了自己手里。左翻翻右看看。再结合原来在家里阿爸对他说的,他是乎看出些门道来了。 而今天,哥哥看弟弟木根很晚都还没有回去,也不知道这边出了什么事,银根也赶了过来,才看到弟弟正在捉摸一把老芦笙。 “木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啊,是不是又加班了?” “倒不是加班,不过这个事情有点老火,搞不好,我们所有做芦笙的人都会被东家赶走的。” “啊?什么事情,有这么严重?” “你看看,就是这把芦笙,是一个外地人送过来修理的,可是我们这里的师傅们都不会修,所以老东家说,要是不能把这芦笙修好,他就把我们所有做芦笙的人都赶走。” “什么芦笙,你们这里所有的老师傅都不会修?” 说着,哥哥银根从弟弟手上把那把芦笙接了过来,也是左翻翻右翻翻地看着。 “阿哥,我看这把芦笙,是不是有点像阿爸原来跟我们说过的三十六管芦笙?” 哥哥拿着芦笙又翻看了几下。 “哎,还真的是呢。那它到底坏在哪里呀?” “我们也不知道,拿过来的人只是说他的芦笙坏了,而老东家也是把芦笙接到这里就走了,谁也不知道它究竟坏在哪里。” 芦笙坏不坏,只有吹芦笙的人才知道。 看着这把芦笙,哥哥银根也想起了阿爸曾经对他说的。他把芦笙拿在手里,试着按照阿爸说的吹了吹。这一吹,还真的发现了问题。 就这样,弟弟木根和哥哥银根一起,边摸索边试,拆开来再试试,装好后又再试试,在好几根笙管里,哥俩都发现了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也不是一两下就能把芦笙修好的。 可是,既然找到了问题,那解决问题还不容易。但是,哥俩也不敢声张,这个整个芦笙制作间的老师傅都不敢接的问题。就他俩,一个学制作芦笙的学童,一个学吹芦笙的孩子,是不是他们看到的问题就是这把芦笙的所有问题呢,他们是不是就一定能把这把芦笙修好呢,哥俩肯定也没把握。 不过,如果哥俩没动这把芦笙,大不了真的被老地主一起赶走。可是,他俩动了,到时候问题就出在这哥俩身上了,就跟其他的人无关了。别说那十倍的工钱,可能真的是要丢饭碗的事。 所以,哥俩仍然把芦笙按原来的样子安装好,仍然按原来的样子放好在桌子上。哥俩才赶回去睡觉。 也没人敢动那把芦笙,当然,木根也不敢动。 直到晚上,银根一起过来,哥俩才又把芦笙拆开来修理。 一连三四个晚上,也不知是哥俩真的从阿爸那里学到的东西管用了,还是‘瞎猫遇上了死耗子’,这把三十六管的芦笙,反正是在哥俩几个晚上的折腾中修好了。 这可把哥俩高兴得什么似的。连夜拿着这把芦笙就去找老地主。 而老地主,这一连过了好几天,都没有人说到有关那把芦笙的事情。这虽然修芦笙的人没说要多久修好,可是,这和没修是两回事啊。万一哪天人家赶过来,问修芦笙的事,而芦笙根本就还没修,自己的芦笙制作行当,不是要被砸了场子了吗? 还有那已经收到自己腰包里的、高出平常好几倍的维修费,又要还回去了。这到口的肥肉还要吐出来,那得多难呀。所以,这几天,老地主一直在家生闷气呢。 这天夜里,时间也不早了,却看见木根和银根两兄弟跑了过来。 “东家,东家,我们俩把这把芦笙修好了。” “嗯?你俩说什么?” “我俩已经把这把芦笙修好了,就是那把三十六管的芦笙。” “怎么?那把三十六管的芦笙,被你俩修好了?” “嗯!” 可是,老地主还不敢相信,制作间里所有的老师傅都没能把它修好,就你俩个毛孩子把他修好了。虽然平常两兄弟鬼点子有点多,可是,这是过硬的技术啊。 “老爷,你要不信,我吹给你听听。”哥哥银根看着老地主不信任的眼神说,并且开始把芦笙放到了自己嘴边。 一曲立体混响的芦笙曲第一次在老地主面前响了起来。这不但是老地主第一次听到,就连银根和木根兄弟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是银根根据以前阿爸对他说的吹出来的。这也是木根第一次听到哥哥吹三十六管芦笙。 这下可把老地主高兴坏了。当然,他高兴的,不是这把芦笙修好了,而是已经落入他腰包的钱不用再往外掏了。 “这、这、这就真的修好了?银根,你再吹一遍我听听,这三十六管芦笙,还真的是与普通芦笙不同啊。” 老地主虽然不是什么专业高手,可是身在这一行,想通过这一行赚钱,这么多年,他还是懂一点的。 银根就又在老地主面前,把这把三十六管芦笙认认真真地吹了一遍。 第二天,老地主带着这把芦笙,也带着银根和木根兄弟俩一起来到了芦笙制作间。 这几天,没能把这把芦笙修好,整个制作间的人都战战兢兢的。今天一大早突然看到老地主到了这里,更是一个个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是不是老地主真的来赶大家走人了。 一进到制作间,老地主黑着扫着大家看了一遍。 “一群饭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现在,我叫你们听听,这把芦笙是怎么响的。”说完又转向银根说: “银根,你吹一遍给他们听听,这把芦笙是怎么修好起来的。” 银根也不推辞,因为这样对弟弟以后也有好处,所以,他把芦笙凑到自己嘴边,就开始吹了起来。 嗯?这前几天还放在这里,谁都不敢动的、坏了的芦笙,怎么一下子就在银根嘴里可以吹出来了呢,而且吹得还那么的好听。 “这就是木根和他的哥哥银根两个,这几天修好的芦笙,你们这些,白白地多吃了几十年饭,还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出息,以后。这里,多听听木根的。” 最后,老地主也没失言,还真的多给了木根哥俩这几天十倍的工钱。可是,这比起老地主收到的修芦笙的钱少得太多了。 —— 这就是哥哥银根留给木根爷爷唯一的吹奏三十六管芦笙的印象,今天,木根爷爷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把这些都教给了仰亚,让他终于对三十六管芦笙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告别了木根爷爷和寅虎,仰亚回到了家里。 刚刚回到家,务妮就对他了说,王波昨天来找过他了,好像是什么非遗申请的问题。说着把一个大大的文件袋交给了仰亚。 嗯!非遗文化申报真的要开始了? 0207、非遗申报(1) 0207、非遗申报(1) 仰亚打开王波送来的纸袋,里面是厚厚的几叠文件。其大概的内容也就是有关芦笙及芦笙舞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申报的相关资料。然后还有一张王波留下的纸条。 纸条上说叫仰亚他们提前准备一下,过几天县里面的相关部门要过来查看这个申报项目的相关内容,并且要收集一部分资料,特别是相关的图片、照片、视频、录像资料。有些东西,可能到时还要安排具体的拍摄。 这些资料,仰亚他们这里确实没有,要有的,也只有原来仰亚还在宣传队的时候,留下一些相关的照片。而后来的这几年,包括他们成立的民间芦笙队、芦笙唱堂舞,那都是面对农村自己自愉自乐的节目,很少留下什么照片呀,图片之类的,更别说是视频、录像了(那个时期可没有什么手机照相,也没抖音)。 不过,仰亚也知道,要想把事情说得清楚,这些照片、图片是肯定要的,至于相关视频,王波在留言纸条也说,都可以等过两天他们来了再拍都行。 可是,图片、照片就不同了,它要反应的是各个时期芦笙舞的表现形式,本地方人民对于芦笙及芦笙舞的喜欢和爱好。以及在本地方上它所起到的作用。这些东西想要现在补上也是不可能的。 针对这个事情,仰亚回忆了很久,才想到,也许他们原来在宣传队时下乡演出时,可能会有一些照片。 仰亚就在自己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最后,还真是在一些废旧书中找到了几张。这些都是原来仰亚他们下乡演出时,一些特意请来的照相馆的同志,为了宣传文化下乡而专门拍的照片。有些牵涉到像仰亚他们这些演出人员的,照相馆的同志也会偶尔地加洗过一张两张的给他们。有时,收过几块钱的费用,有时也就算是送给大家了。 而仰亚,作为当年一个芦笙吹得最好的小伙子,人又长得帅,当然很多照片上都会有他的镜头,所以,他能得到的照片也最多。 可是,就算是仰亚的照片最多,到现在,也找不出几张了。就那几张发黄的黑白照片,现在才觉得它是那么的重要和珍贵。可是,就这几张,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更何况这都只是一个时期的照片。而非遗申请报告上说了,要反应各个时期的情况的,那就得继续去找和各个时期的照片来。 可在仰亚更小的时候,那是更没地方去找了,而后面的一些时段,仰亚想到,他们在跳芦笙唱堂舞时,有些家庭,特别是结婚,还有老人过世时。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人能够请到城里的照相人员来了,在这种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帮他们拍下一些值得纪念的照片了,这些家里,也许还会保留一些照片。 想到做到,当天,仰亚就开始在本寨子里那些他还记得做过喜事、请人拍过照片的家。 仰亚想过去碰碰运气。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仰亚组织起芦笙唱堂舞时,第一个请他们去唱芦笙唱堂的家,那是一个当年很早就外出务工人员的家里,所以他回到家里来,做事情也比其他人家要先进一些,思想要开化一些。所以,听说仰亚他们在本寨子里成立了芦笙唱堂舞队,而刚好他家的弟弟准备结婚,就把仰亚他们请了过去,而且同时也请来了城里会照相的人。他们家要把这一喜事的精彩场面保留下来。 而那时,已经不仅仅是只有县城的国营照相馆了,已经有好几家私人都在照相了,而且他们也会经常背着照相机窜到农村来,或者乡下那些中小学校来给大家照相。当然,这一新鲜事物也得到了农村人的支持,他们下来照相的收入也还不错。 像农村红白喜事这些,要照相的,他们当然愿意过来帮忙,一方面,这种场合,他们一照就是一卷两卷‘胶卷’,而且不用一张张地去收钱,照好了,冲洗出来,一起交给主人家,然后一把收钱,事情简单而又赚得多。他们当然愿意来。 而这样的照片,仰亚相信,主人家会很好地保留下来的。所以,他才第一个来到这家。而这家,也是现在仰亚的芦笙队里的一员。 “有人在家吗?”仰亚敲门,叫着里面。 “在!” 说着,门也打开了。 “嗳,仰亚,是你啊。快进来,有什么事吗?是芦笙队又要集中训练了?” “不,是其他的事情。” 一个寨子里住着,哪家有什么事,也早就有人传遍整个寨子了。其实好多时候根本用不着登门去说。而只有芦笙的这个事情,仰亚是肯定要上门去说的,因为这也不属于寨子里的事。毕竟参加芦笙队的人在寨子里也只算少数。村寨里说的大事,只能指那些红白喜事。 “其他的事?” “哎,这事,也算是与芦笙有关吧。”仰亚坐下以后,两人开始聊了起来。 “还记得当时,我们开始跳芦笙唱堂舞时,是你家第一个请我们到家来唱的啊。” “是呀,这都十几年了,那时,也是赶时髦,正好家里有喜事,听说你们搞了个芦笙队,就叫过来热闹了一下。” “我记得,当时你们家还请了照相的,还帮你们家照了好些相片。” “是啊,那时,不是经常有那些背着照相机来村寨里照相的吗,所以,就叫他帮照了一些。现在,好多相片都还留着呢。” “还留着?那就更好了。我今天来,就是为这事来的。你把它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你要看这些老相片?” “嗯。” “这些老照片还有用?” “当然有用了。”说着,仰亚把王波送信过来,要求要报送芦笙及芦笙舞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事告诉了这个芦笙手。 芦笙手当然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还有芦笙舞比赛的事。所以,听仰亚这么一说,就走到正堂,把挂在正堂侧面的一个大镜框给取了下来,那里面装有好些相片。这一带的农村,都有把自己家里的相片用一个镜框装起来,挂在正堂前的习惯。 “这就是你们家所有的照片?都在这上面了?” “不,这只是一些,还有些放在房间里的衣柜里呢。” 芦笙手把镜框交给了仰亚,然后自己走进了房间,又拿出一个半大的纸盒子出来。 仰亚看着镜框里面的照片。 “嗳,这两张,不就是你家有喜事的那次拍下来的吗。你看,这上面还刻着日期呢。可是,这只是你们家的合影,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镜框就只有那么大,后来,孩子们的照片多了,就装不下了,所以,他们就把一些老照片移了出来,每一次家里面的事情,也就放一张两张的在上面,其他的就都收起来的,都装到了这里。” 说着他把纸盒子打开,里面是大大小小、黑白彩色的各种照片。 两个人端着盒子,坐在一起,开始慢慢地在众多的照片中寻找起来。 “嗳,你看这张,是不是那个时候照的。”仰亚把一张很小的黑白照片举到了面前。 主人接过来一看。 “这不就是那个时候照的吗?你看,这后面都还能看见你们好几个芦笙手在后面吹芦笙呢。” “唉,可惜太小了,根本就看不清楚。站在后面的我们的芦笙手就更小了。” “这个,你得找当时照相的师傅了,谁想得到要把你们芦笙手拍大一点啊。” 两人把这张照片放在一边,继续在盒子里找着。 找着找着,在纸盒子的最下面,用一根橡皮筋缠着的一把黑白照片被两人翻了出来。一打开,还真有几张那次喜事的照片。 “嗳,你看看这张,这有你们好几个芦笙手都露脸了。” 仰亚马上接了过去。 “嗯,这张还行吧。” “嗳,这连着有好几张呢,都是那天的照片,你再看看,哪一张有用。” 两人一阵翻腾,还真是找到了好几张能看时得见正在吹芦笙、跳芦笙舞的照片。只是这些照片都太小了,有的只有一寸,有的只有半寸,也就只有那两张他们家的合影稍微大一点。不过也就是四五寸的样子。这也没办法,那个年代的照片也都是这样。能找到,就已经很不错了。 然后,第二天,仰亚就把这家的芦笙手也拖了出来,和他一起在寨子上寻找这样的老照片。结果,又在另一家,找到了几张有关老人过世时,请到仰亚他们去吹芦笙跳芦笙唱堂舞的照片。而且还有两张,直接就是在老人上山时,在山上照的,芦笙手、还有盛装的妇女们围着过世的老人,在已经收割了的一块稻田里跳着,远处的山,近处的树,还有早晨的雾,燃放的鞭炮的都被照了出来,看着都有一种特别艺术的场景(就这张照片,后来被无意识的送到了某报社,被评为优秀摄影作品)。 本寨子里,仰亚两人一共收十几张这样的老照片,大多以黑白的为主。为了更好地反应芦笙及芦笙舞在这一带的开展情况、以及老百姓对于芦笙舞的接受及参与程度,仰亚他们又到附近的几个寨子里去,想要多收集一些,到时才好向王波他们交代。 其他的几个寨子,有的比仰亚他们寨子更小些,这种农村的东西也保留得更多一些,而也有那些比仰亚他们寨子更加新潮一点的,在这里,仰亚他们找到了更多的照片,而且已经开始有稍微大一些的、彩色的照片了。 而更让他们高兴的是,他们在其中一个寨子里,遇到了一位老人,找了到了两张时间比仰亚他们年龄都还大的老照片。虽然那照片已经老得有些风化、有些变质了。可是,那上面表现出来的,可是几十年前的事情。 这可真的一张有价值的照片。 那个时候,应该是在仰亚出生前的几年,也就是什么‘抓革命、促生产’的时候。这位老人,就是这一个生产队的队长。那时,也已经开始实行了文艺宣传队,不过,那个时候的宣传队不是像仰亚他们那个时候,而是由各个生产大队,甚至生产小队自己组织起来的,也是临时的。就是由临时的生产队员自编自导自演的一些节目。 那一次,刚好有上面人民分社、区委会的同志要来检查生产队的大生产情况,为了欢迎上级革命同志的到来,这个生产队就自编自演了一台节目。结果得到了上级领导同志的一致好评。同时,和领导一起来的,就有一个一起来照相的同志,就把他们宣传队的节目都拍了下来。后来,也给了他们几张照片。而他们的节目中,就有关于芦笙舞的。 在那个时期,这可是一个得到上级表扬的好证明,所以,当时的生产队长(也就是现在的这位老人)就一直把这些照片保留了下来,哪怕家里人不再让他把这些相片放在自家正堂的照片镜框里,老队长还是把它们都藏在了自己的小箱子里。 这天,仰亚他们来,问到了这件事情,老人才把当年自己保存下来的‘宝贝’拿了出来。现在,这几张老照片,可真的是变成宝贝了。 仰亚等觉得老人保存这些照片也很珍贵,但是,他们又确实需要这样的照片,所以,就想着给老人一些钱,打算从他手上把这些照片买过来。可是,老人却怎么也不要钱,他说到,仰亚他们用完了,最后一定要把这些相片归还给他。没办法,仰亚他们只得答应(最后,仰亚他们是报完了非遗项目,又重新翻拍了一套,还给了老人)。 收集相片这一块,仰亚他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在收集相片的同时,王波交代的相关的文件记录等方面的,仰亚他们也收集整理了一部分,有些也记在了他们的脑中。这些,只有等待王波他们带人来再重新形成书面文字材料。 而关于拍摄相关视频资料的事情,仰亚他们也已经跟所有的芦笙手和跳芦笙的人员作了说明。只等王波他们到来,他们就可以集中起来,把他们想要的芦笙及芦笙舞都表演给他们看,再由他们拍摄成相关视频材料。 0208、非遗申报(2) 0208、非遗申报(2) 县里面相关部门,将于明天到仰亚他们村里来拍摄有关芦笙及芦竽舞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的专题宣传片,这也是在上次王波留给仰亚的信中说过了的。所以,仰亚提前两天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几个寨子所有的芦笙手和盛装演出人员。 而王波这次也是一定要来的,他虽然不是所谓的‘相关单位’,可是,这次所要的专题宣传片,也只能由县电视台来制作,而王波就被指定为这次专题片的制作人。 今天,是王波约定的日子,大概中午过都能够到来。而一大早,仰亚这边通知的人员也陆续到来。 所有的参演人员,听说是有县电视台的要来拍‘电视’,这可把大家高兴得什么似的。特别是那些妇女们,这些年,他们能够照到几张彩色相片都能够高兴半天,也会把那些彩色照片看了又看,然后好好地珍藏起来。 而现在,仰亚是通知她们来拍‘电视’啊。 这些年,黑白电视,在农村,已经是大部分家里都有了,而且还有几家已经有了彩色电视。而彩色电视里的人,都跟真人一样,更不要说那些在电视里发生的故事。每天晚上,干了家里的活,全家人吃过晚饭,看过了新闻联播,就等着那精彩的电视剧的出现。 以前,总不能理解,为什么城市里的人总喜欢那么晚都还没睡觉。现在,有了电视,农村里也不像以前那么早早地睡觉了。这可高兴坏了那些村里以及乡里计划生育的干部们。 计划生育工作都比过去好做多了。 今天,听说是连自己都能够拍电视了,她们能不高兴吗。刚刚听到仰亚说是要拍电视,所有参与到芦笙队里来的人员,那叫一个高兴啊,直羡慕得那些没有参加芦笙队的人眼睛都翻白,鼻子直喘粗气。 一大早,特别是几个远的寨子,那些妇女们甚至半夜三更就已经起床梳洗打妆了。除了她们的盛装,穿着时确实需要一些时间。而今天,她们也要精心地为自己打妆一番,她们的参考对象,就是彩色电视里那些她们喜欢的某个人。 刚刚天亮,她们就互相叫唤着朝着仰亚他们村寨里来了。不到中午,大部人都到村寨里的老晒谷场上等着县电视台‘拍电视’的王波他们的到来。 中午刚刚过,就看见那条石台阶路上,扛的扛,抬的抬,背的背,一伙人朝着寨子走来。那就是王波他们了,他们所抬的,都是他们拍摄的相关器材。 仰亚和几个芦笙手,看到了王波他们艰难地朝上面抬着,赶紧跑了过去帮忙。 “王波啊,你们不是说中午就到的吗?这么多东西,你们太辛苦了。来,我们帮你们抬吧。” 说着,仰亚等一个个从王波他们肩上接过了来。 “唉,这车子上不来,所有东西都得人工朝上搬,还真是有些累人。老师,那都是我们的一些拍摄设备,叫大家小心点哈。” “没事,你们跟着上来就是。” 有了仰亚他们的帮忙,大家很快就来到了晒谷场。所有场上的‘演员’们,很自然地就排成了左右两排,拍着手欢迎着王波他们。 王波等一看: “哇,都穿得这么整齐!” “是啊,她们听说是要拍电视,自己都能上电视了,所以,都把家里最好最新的衣服都穿上了,你看,一个个还化了妆。” 等仰亚他们几个把东西都放下来以后,王波一一给大家介绍着: “这个,就是原来教过我的仰亚老师,也是原来人民公社宣传队的演员,他可是我们这一带芦笙吹得最好的老师啊。” 仰亚赶紧走上前来,跟前面的领导们一一握手。 “仰亚老师,这位是文化局的赵主任,这位是文化局的小刘;这位是民族局的张股长,这位是他们办公室的小文。还有我身边的这位,是我们电视台的大编辑,你就叫他大胖吧,他可是我们电视台的人才啊,另外的几个,也都是我们电视摄像的记者们。” 说着,王波拍了拍大胖的肩膀,大胖看着仰亚老师向他伸过手去,赶紧伸出手来,与仰亚老师握手。 “哎哎,仰亚老师好,别听你学生小王波瞎说,我们电视台,现在,王波才吃得香呢。他可是我们的台柱子,拍摄、写作、采访、编辑样样都来,我们呗,也就是年龄大几岁,今天是来做他的跟班的。” 说着,几个人也都笑了起来。 刚刚打完招呼,王波和大胖就把仰亚拉到一边。 “仰亚老师,她们怎么都穿成这样啊?” “啊,这不是要拍电视吗,所以,她们就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 “可我们要的不是这样的啊。” “那要什么样的。” “老师,我们要拍摄的是芦笙及芦笙舞在农村的自然发展过程,老百姓在生产生活中、在节日喜庆上表现出来的对于芦笙及芦笙舞的表现,而不是这么整整齐齐地穿着盛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表演啊。”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现在怎么办?我叫她们全都脱下来。” “暂时别,等我们讨论了剧本再说吧。啊,仰亚老师,还有,这次有关芦笙及芦笙舞的非遗申报,它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对于芦笙及芦笙舞的表演,而另一部分,是有关芦笙的制作过程的展示。” “啊,这还有制作芦笙的过程啊?” “嗯,他也是芦笙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呀。” “制作芦笙,那我们这里,现在,还基本没人做呢。” 说着,仰亚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木根爷爷。 “王波,我可以找一个人到这里来展示吗?只是他家距离这里有些远。” “那好呀,只要是我们本县的人,应该都可以的,我们先把这相关的专题宣传片做出来,向上面汇报了再说,反正也是我们本县的民族文化。” 这样,仰亚这边就分成两处安排,拍摄芦笙舞的,就在这边继续进行,而仰亚另外安排上次跟他一起到过木根爷爷家的芦笙手,当天马上赶过去,要把木根爷爷接过来。 “王波,那现在,这边的拍摄现在就开始?” “仰亚老师,我们的拍摄不是安排在这里啊,这里只有一组镜头而已。” “嗯?不是在这里在?那是——” “这样,既然大家都已经把盛装穿好了,也都集中到了这里,那我们就先拍这一组镜头吧。然后再分成各个小组分派到其他的地方去,按照我们的安排去拍。” “啊,是到寨子里其他的家里去拍,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不在我们村子里拍了呢。” 这边正有说话,而另一边,电视台里其他的工作人员已经把刚才抬上来的那些箱子、袋子等全部打开了,从里面拿出各种长枪短炮来。并且选择了适合的位置,开始安装上了。 等王波、大胖和仰亚这边把这一组的情况说明清楚,他们的‘架子’等也基本搭好了。 仰亚走到所有人面前,召集大家安静下来,并朝着他这边靠过来。 “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我们要拍的电视马上要开始了,下面,我们先请从县里来的领导说两句。” 下面马上响起了掌声。 这里也没有正式的主席台,也没有正规的领导桌。所以,领导们也只能就站着说话了。 文化局、民族局等几个局里的领导相互客气了一阵后,还是由文化局的赵主任开始说话: “各位乡亲们,你们辛苦了------今天,我们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可能你们也都清楚了,也就是仰亚老师跟你们说的‘拍电视’,也就是说,你们都可以上电视了。” 下面,马上有人开始发笑起来,也有的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自己这样子,上电视好看吗?有的,不自觉地又从衣袋里拿出小镜子来,照照自己。 “可是,这个电视要怎么拍呢?刚才我们一来,都看到了,大家一听说是要拍电视,都把家里的新衣服、新银饰都穿戴来了。” 这下,下面就开始的人议论了,这不是拍电视吗,连原来照相,大家都想换一件像样的衣服,而且照相是照来自己看的,而这拍电视不是拍来给别人看的吗?谁愿意穿破衣服、旧衣服来啊,谁愿意把自己拍得丑丑的给别人看啊。 这些议论,上面的赵局长听到一些,也有的听不清的,不过,大概的意思还是知道了。 “好,那我们今天就先拍你们穿得漂漂亮亮的样子吧。” 这下,下面的人高兴了。 “这一节电视,也就是像你们原来寨子里有什么节庆活动、有什么大喜事时,你们跳的团圆芦笙舞一样。” “领导啊,这拍电视就拍这些啊,我们还以为要拍成像电视剧里的那样呢。” 下面的人有些失望。 不过,既然来了,既然领导安排了,好呆也算是拍电视了,大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配合着王波他们开始了拍摄。 王波和大胖,站在前面的一个高一些的土台子上,几个比他们人还要高的黑色东西就架在了他们前面,而旁边前后左右的不同位置也安放着不同的‘大炮’(摄像机)。 王波看了看大家,然后说: “好,我们现在开始试着跳几圈,看看效果怎么样,然后我们再开始拍。仰亚老师,你带着芦笙队走到前面,开始吹起来。” 和平常一样,仰亚和芦笙手们,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慢慢地把芦笙吹了起来,然后慢慢地合上节奏。等前面的芦笙节奏合好了,芦笙手们就开始走起了舞步。 前面的芦笙手走起来了,后面跟着的人也跟着节奏走了起来。在走的过程中,王波和大胖又走下台子来,在人群中针对个别人的动作作了纠正。慢慢地,整个队伍都已经合上了节拍,跳得也比较自然了。 王波和大胖重新跳上那个土台。 “好,大家停一下,停一下。” 听到王波的喊声,大家都停了下来。王波继续说: “刚才,大家跳的时候,我和大胖也已经到下面看了,除了个别人的动作和大家有点不太一致外,通过我们的纠正,现在基本上是可以了。好,下面,我们就开始正式拍摄了哈,其他的几个机位也要注意了,我这里喊开始,下面开始跳,等所有的舞步都跳整齐后,我们就开始拍。预备,一、二、三------开始——” 前面,仰亚他们的芦笙响了起来,跳了起来;后面的盛装芦笙队也开始走了起来—— 可是,走啊走,王波看了好几圈,这走的,怎么和刚才走的不一样呢? 而下面,就在王波刚刚叫大家就像原来跳芦笙舞一样跳时,大家慢慢地就跳整齐了。 可是,这一停下来以后,特别是王波说了要正式开始拍‘电视’后,下面的芦笙队员们就开始紧张起来了,那脚步,总觉得怎么迈都不对劲,生怕自己的哪一步出错了而在‘电视’上‘出洋像’。 而平常跳芦笙舞,就算是刚才王波还没有喊正式开始拍‘电视’时,大家都没觉得什么。可是现在,这是绝对错不得的啊,一错了,就要在‘电视’上,让人看到的,那不叫大家笑丢大牙。 所以,有的人越是这样想,就越想跳好,越想跳好,就越迈不开步子,一个影响另一个,旁边的又再影响旁边的。怎么走都走不出刚才的整齐舞步来。 这时的王波,不得不又一次叫停。 “大家不要紧张,就像你们刚才跳的一样跳就可以了;那我们现在暂时不拍,大家再先试几圈,跳好了我们再拍。” 当芦笙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只要王波和大胖没有站在土台上那两个‘长枪筒’后面,没有喊‘开始’,下面就跳得一点事都没有。可是,等王波叫停,又喊所有的摄像人员注意时,下面的脚步又开始乱了。 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多次,就连仰亚也停下来喊了好多次,甚至是生气地吼了她们也无济于事。反而越是吼,走出来的步子越乱。 就这样一个动作,从王波他们中午快两点钟开始,一直拍到下午四点过。最后,王波他们终于拍成了一次。 可是,这一次,永远也达不到王波他们拍摄的要求,所以,又重新叫大家走了一遍又一遍,跳了一次又一次。 这下,刚刚开始的那些想拍‘电视’的高兴劲,一点都没有了,也终于知道这‘电视’不是那么好拍的。 直到晚上,王波他们也没能把这一组镜头拍好。 不过,到了晚上,由于王波他们要拍的是好几年前大家跳芦笙舞的样子,那时是没有电灯电视的。所以,仰亚他们找来火把,燃起了火堆。 也许是因为晚上,大家也看不到彼此脸的原故吧,这晚上在火把、火堆前跳出来的一组镜头,效果还真的不错。 这也算是王波他们的一个意外收获吧。 闹了这一天,这可比王波他们拍摄新闻累得多了。可是,这才刚刚开始,还不知道明天的那些镜头该怎么拍,又要重复拍摄多久—— 0209、非遗申报(3) 0209、非遗申报(3) 这一片民族居住地区,有一种小孩一出生‘会说话就会跳舞,会走路就会唱歌’的说法。也就是说,在很久以前,这一带的少数民族聚居区,对于歌舞还是很感兴趣了,也是很擅长的。 而歌舞,就是以芦笙及芦笙舞为主。可是后来,也不知是为什么,大家对于芦笙和芦笙舞都慢慢地疏远,不再熟悉,也一再跳了,而吹芦笙的男孩更是越来越少。 在很久以前,就像仰亚一样,大家觉得这个小孩在吹芦笙方面有一定天赋,或者说是可塑之材,那就从小两三岁就开始培养了。仰亚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具体培养他的,就是仰亚的爷爷。 而芦笙舞,大多数以女孩学跳芦笙舞为主,所以,也就有那三四岁的小女孩,每逢村寨里节庆和喜事时,都会被自家的阿妈、奶奶以及姐姐等为她们穿上盛装,开始跟着奶奶或者阿妈,开始跳芦笙舞了。有的没有奶奶、阿妈带的,也会跟着家族中的姐姐们一起跳。 特别有趣的是,有那些没有女孩的家里,而奶奶或者阿妈又提前做好了女孩子的盛装,也有阿妈或者奶奶们,把自家的男孩装扮成女孩的样子,穿上盛装一起参与跳芦笙舞。这在村寨里也是可以的,不会引起人们的笑话,跳舞的男孩,当然也是那些本身也喜欢跳舞的孩子。如果自己不喜欢,那是抓不来的。 这主要在于,大家欣赏的不是男孩女孩,而是欣赏她(他)们的舞步,还有就是他们身上穿着的盛装,那是代表着自家奶奶或者阿妈的绣花手艺。 今天,王波他们要拍摄的,也就是包括这些在内的一种自然的芦笙及芦笙舞在广大村民中的一种自娱自乐的民族文化效果。所以,要把从小孩到大人,从田间地头到团圆舞舞场(在这里,也就是村寨里的晒谷场)。可是,这以前可不是叫晒谷场,而是叫芦笙场。也就是村寨里各种芦笙喜庆活动中,所有村民集中跳芦笙舞的场合。 另外,和芦笙场匹配的,还有起鼓场;起鼓场,从名字就可以知道,就是‘起鼓’的地方,就是开始跳芦笙舞时,第一声鼓响起的地方。 起鼓场,在这个寨子的最高处,在很久以前,这一带还有鼓藏堂、有活路头家,同样也有‘起鼓场’。每逢村寨里大型喜庆活动要吹芦笙、跳芦笙舞的,必须先由鼓藏头在起鼓场上敲响第一声木鼓,并由鼓藏头家未出嫁的女儿(如果没有的话,也可以由本家侄女代替)。在起鼓场上跳起第一曲芦笙舞,然后其他的女孩和妇女们才能跟着跳起来,然后才又慢慢地转到芦笙场上来,大家一起跳芦笙舞。 而起鼓场、鼓藏头、鼓藏堂、活路头、寨佬、理佬等,也都是在‘大革命’时才取消的。 现在,要重新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就必须把这些也都重新启用起来,也就像县里明确说的,这次大型芦笙暂不比赛,重新设立‘锦鸡王’等的芦笙舞专门‘职称’一样。 所以,这一切都是王波他们要拍摄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一起过来的所谓的赵主任、刘股长等都回去了,具体的工作都由王波他们电视台的拍摄小组来完成。最后编辑出专题宣传片,再交给县里审批。 送走了领导们后,这对于王波他们的工作还更好开展一些,因为少了一些不必要的‘指手画脚’。 “仰亚老师,这是我们在县里找到的一个比较熟悉芦笙舞文化的老专家提出来的,你看,这些,还有什么你要修改吗?” “呵呵,我还能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啊,这些,有好些,我以前也是听老人们说起过。都没亲眼看见过,他们能这样系统的提出来,就不错了,要是我,还不一定能够提得这么详细呢。” “那你看,这些涉及到的场景和相关的人员,能找到吗?比如鼓藏头、活路头、寨佬、理佬等?” “呵呵,这些人是肯定找不到了,从我们出生,到懂事以来,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么回事。现在,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人啊。特别是鼓藏头这个人,他是由最先迁徙到这个地方的那一个家族(或者部落)中,最有能力的人来承担。然后才由他传给他的后人中最有能力的人。” “那你知道,原来的这个人到底是哪个姓的,又是哪个家族的?” “好像就是我们这个姓吧?也听说,我们这个姓,就是最早迁徙到这边来的。” “那看来,我们也只好找一些寨子里的老人来,大家商量着,暂时决定一些人来扮演这些相应的人物,这样我们的拍摄也才能进行得下去啊。” 经过仰亚、王波他们一早上的努力,总算是和村寨里几个老人一起,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 其实,很久以前,本村寨里的‘鼓藏头’就是仰亚爷爷的阿爸。后来,也有说要把鼓藏头传给爷爷,可是后来有了变化,这事也就这样不了了知。 而现在,几个老人都觉得,现在的仰亚,很有当年他爷爷的威望,在村寨里也很有号召力,这个鼓藏头,就由仰亚来继承了。特别是村寨里仰亚回来后,重新成立了芦笙队以后,仰亚事实上也已经在领导着大家朝前走。 仰亚一再推辞,希望村子里的几个老人出面来承担这份责任,可是,大家都一致以为,仰亚是最合适的人选。 有这个结果,是王波他们也不想到的,而这个结果,却是王波他们最想要的。 “哎呀,仰亚老师,这是大家对你的一种信任啊,我们也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要不你就先承担这几天我们拍摄期间的这个带头人吧,等我们把这次专题片顺利完成以后,你们再重新选出新的鼓藏头也行。” 这还能说什么呢!能把这次芦笙及芦笙舞非遗申报的事做成功,比什么都强。 仰亚答应了。 其他的几个人物,也很快就定了下来。这样,拍摄也就马上可以开始了。 今天的拍摄,就从芦笙舞的起舞——‘起鼓’开始—— 在仰亚他们这个民族,木鼓,是民族的象征。 这个民族,是一个战争民族,很早以前,就是因为战争,而在战争中失败以后,才形成了长期艰苦的跋涉,也就是漫长的迁徙。 在迁徙的过程,木鼓仍然起到一个号召同族、抵制战争、跋涉前进的号令。所以,木鼓,在整个民族长期生活中,已经成为了让人尊敬、让人崇拜的‘神物’。所以,直到现在,本民族的各种活动,都还是以‘木鼓’作为号令。 每逢盛大节日跳芦笙舞,也是村寨里的大事,所以,也必须从‘鼓’开始,这也才和有了起鼓场、起鼓舞。 还好,村寨里的几个老人,对于这些还稍稍能回忆起来,仰亚也还有一点点印象。 最老的鼓藏堂,是在村子里最高的地方,也就是那一棵高大的枫树下。原来的‘鼓藏头’也就是仰亚爷爷的阿爸就是住在那里。今天的拍摄,就从那里开始。 被‘委任’的新的‘鼓藏头’仰亚老师,重新穿上了大家认为以前鼓藏头应该穿上的高大雄伟的长衫,并且戴上了带有长长的牛角的大沿帽。而仰亚本身的身高也是很高的,这一穿上,一个古代带兵打仗的大将军的形象就出来了。 还真有那么几分形象。 新的‘鼓藏头’家没有女儿,只有找到一个仰亚家族中的女孩,由她穿上节日的盛装。 仰亚带着盛装女孩,就在那棵大枫树下摆起了香案,枭枭香烟。仰亚也开始振振有词地念了起来。 而王波他们的拍摄也从现在开始了。 这是‘起鼓’时,开始的祭祀。也即是唤醒木鼓,告诉祖先,我们又要开始吹芦笙、跳芦笙舞了。 祭祀完毕,三通鼓罢,盛装女孩在‘鼓藏头’的牵引下,慢慢地来到了起鼓场。 这是位于鼓藏头家,也就是那棵高大的大枫树下面的一个不大的平台。整个平台成圆形,都用鹅卵石成规律状镶嵌而成,表面形成一个鼓面的形状。看来,这一个村寨,处处与鼓分不开。 所有的人,包括王波他们那些‘设备’都被搬到了这里,这里是今天第二个要拍摄的场景。王波他们也在鼓坪的四周各个适合的位置继续把他们那些长枪短炮架了起来。 那个用木支架子支起来的木鼓,被放在了起鼓场的中央。 “王波,可以开始了吗?” “这个,可能有些复杂,可能你们还是要先跳一遍,我们才知道应该怎么拍。” 这样,穿着‘盛装’的‘鼓藏头’又在起鼓场中央的木鼓旁边,端起了一只大牛角,牛角里倒满了满满的一角酒。 仰亚又默默地念了些什么。 最后,他举起牛角,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喷在了木鼓上面。这样重复了三次。然后从旁边人手中接过鼓槌‘咚咚咚’三声鼓响。旁边的芦笙手接着鼓声,开始吹起了芦笙。 芦笙吹起后,‘鼓藏头’家的女孩,走到了中央的木鼓旁边开始跳起了芦笙舞。 一圈、两圈、三圈—— 其他的几个同样穿着盛装的女孩也跟了进来,也开始跳了起来,后面其他的妇女们也走了进来。 “仰亚老师,可以了,叫大家停下来,重新开始,我们可以拍摄了。” 听到王波的喊声,仰亚才领着大家停了下来。 “仰亚老师,你等一下,等我们把所有的机位再好好地调整一下,我们就可以开始正式拍摄了。” 王波和大胖在各个机位把镜头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然后回到他们自己的机位前。 “仰亚老师,开始了!” 仰亚又重新走进了起鼓场—— “好!”这一个环节,又一遍过。 就在王波他们还在起鼓场拍摄时,寨子上大的芦笙场里也响起了芦笙,好像在对着这边呼唤。 仰亚他们,要移到大芦笙场去了,也就是现在的晒谷场上。 又开始了这个阶段和昨天差不多的大型芦笙团圆舞了。这样,就可以接上昨天拍摄的场景了。 而就在王波他们今天在拍摄祭鼓、拍起鼓舞时,另外的几个拍摄小组早已经开始了其他几个场景的拍摄。 芦笙舞来源于本民族的生活中,来源于本民族的一个个家庭。 另一个场景中,电视台正在拍摄一个男孩,由爸爸正在教自己的小儿子吹芦笙。 就在一处梯田旁边的一棵大树下,两堆草垛,利用着大树的枝丫,把一根木柱子的一头插进地里,另一头用绳子紧紧地缠在大树枝丫上,中间就是金黄色的草垛。 一头牛带着自己的牛崽,在一旁悠闲的吃着草。而就在大树下,一个好像刚刚从田里走出来的爸爸,仍然卷着裤腿,就坐在大树下的干草上。他身边是一个剪着小盖头的、五六岁的男孩。小屁股坐在自己的一条腿上,侧着身子,正在津津有味地听着阿爸吹着芦笙。 ‘阿爸’一边吹着一边侧脸、慈祥地看着‘孩子’。 那管芦笙有些短,很显然,那是孩子用的芦笙。是小孩拿过来、缠着刚刚从田里犁着田上来的‘阿爸’教他吹芦笙。阿爸的脸上,虽然疲惫但却幸福地教着孩子。 孩子是那么的认真,他早已经进入了优美的芦笙曲里面—— 另一处,一栋吊脚楼里升起了枭枭炊烟,几个白发的奶奶坐在房前的美人靠上,一边绣着花,一边唱起了歌。两个小女孩,搬来小马扎,就坐在奶奶们的身边,把奶奶的绣片拿在了自己手上,左看看右看看。而另一个女孩,也学着奶奶们的样子,拿着针和线,像模像样地‘绣’了起来。她们手在不停地绣着,而嘴里却在唱着歌。 那就是在跳芦笙舞时,要唱的曲子。 两个小女孩也在跟唱着—— 这就是今天,王波他们正在拍摄的有关芦笙舞的主要场景,当然还有更多的要拍摄的镜头。 明天,王波他们还要进行。 而就在今天,大家收工回家(一起回仰亚家,这几天,王波他们就由仰亚老师那里‘接待’)。 他们刚刚到家,天也刚刚黑下来的时候,去接木根爷爷的芦笙手也回来了。 当然,一起来的,有木根爷爷,还有王波的同学——寅虎。 0210、非遗申报(4) 0210、非遗申报(4) 芦笙手、木根爷爷,还有寅虎,三人一起走进了家,仰亚等看到木根爷爷到来,急着和爷爷打招呼,给爷爷让座、倒水。另一个芦笙手从寅虎的肩上接过包来。 还没等寅虎适应家里的光线,就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寅虎!” 寅虎在从群中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在来之前,他也听到去接他们的芦笙手说过,有他原来的同学、现在在县城电视台上班的王波也在这里,所以,寅虎估计应该是王波同学在叫他。 “寅虎,你不认识我了?” 王波又叫了一声,并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由于寅虎当时在学校就已经是大小伙,所以和现在相比,只是显得老了些,可是那基本的轮廓、那基本的眼神,一眼被王波认出来了。 当王波走到寅虎身边时,寅虎才认真地看了王波几眼。这可真是认不出来了。 原来的小王波,还是一个小孩,可现在,站在寅虎面前的,却是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帅气的小伙。而且看着就比寅虎洋气了不小,这也让寅虎有些拘谨。 “你就是原来的王波同学啊,差点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怎么,不认识老同学了?你也太忘事了吧,亏得当时我们玩得那么好。” “谁叫你一下子长这么高了啊,现在都差不多有我高了。当时,你可还是一个没长开的小孩。不信,你问问仰亚老师,如果不是有人说,谁能把现在的你和当时的那个小屁孩联系起来。” 听到两人说的,仰亚赶紧走过来。 “也是,王波同学是后来才长起来的,上次,他第一次到我这里来的时候,叫我,我都没反应过来呢。寅虎,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累的吧,快快坐下再说。” “啊,真把我高兴得都忘了,只顾着说话,寅虎,坐吧。” 这样,王波才把寅虎让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原来,另一个芦笙手去接木根爷爷,说明了接他来的意思后,这一次,木根爷爷没有推辞,马上就答应了。 自从上次木根爷爷见了仰亚他们,也把他多年以来一直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也把想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银根爷爷的愿望告诉了大家,大家答应一定想办法帮助他找到银根爷爷。从那以后,木根爷爷比以前轻松了很多,也开朗了很多。 仰亚他们上次回来以后,木根爷爷也悄悄地问过寅虎,并向他道歉,说当年不该阻止寅虎跟着仰亚老师学吹芦笙。并愿意把自己制作芦笙的手艺传授给自己的孙子寅虎。 当年,还在学校的时候,寅虎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爷爷,还有爸爸妈妈要反对自己学吹芦笙。可是,作为一个小孩,他也反抗不了家里,所以,最后,还是没有学成。 直到上次,仰亚他们带着那把自己家留下来的老芦笙,回到自己的家里,寅虎才清楚当时的情况,以及发生在家里上一代人的故事。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说开了。就是这个家族中关于芦笙的一块心病。现在的寅虎,也能理解当时家里的想法了,他没有责怪爷爷。 现在,爷爷愿意把制作芦笙的手艺传授给他。虽然现在没有要靠着芦笙这一项手艺吃饭的意思,可是,正如仰亚老师他们上次说的,这是我们民族文化的东西,总要有人把这种文化传承下去。所以,寅虎答应跟爷爷学习制作芦笙。 昨天,爷爷要来的时候,寅虎担心爷爷年纪太了,一个人出来这么远不太方便,也不放心,所以,他就跟着来了。不想,在这里遇上了当年的同学王波。 比起现在的王波同学,寅虎似乎显得更拘谨一点,没有王波那么开朗,也没有当年在学校时的那么活泼,也许是因为生活的原故吧。 仰亚他们,还以为木根爷爷他们要在明天才能到达,没想到今天晚上就到了,内心里是非常开心的。大家客气了一番后,开始吃晚饭。 吃完晚饭,就在一起讨论起明天的拍摄来。 王波等拍摄小组,从木根爷爷这里了解一些关于芦笙制作的基本过程后,马上就制作出了相关的方案。 一个完整的芦笙制作过程,包括选竹子、煮竹子、做铜片等过程。明天要拍摄的,就是从找竹子开始。 第二天一早,王波带着两个拍摄人员,带着木根爷爷、仰亚老师、寅虎等好几个人,开始到附近的山上去寻找能制作芦笙的小白竹。而另外的一些拍摄人员还在村子里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其他芦笙舞开展过程的内容。 小白竹,自从上次仰亚从木根爷爷那里回来以后,才知道具体的小白竹长成什么样子。他终于发现这边的山上有一个小山沟里也有一小部分小白竹。而且也仅有那一个小山湾里才有。 仰亚把大家带到了这里,木根爷爷不能再进入山谷里去要小白竹了,所以,来到山上,木根爷爷只能在山路边等着,由仰亚、寅虎等爬到山谷中去,按照木根爷爷的要求,把适合做芦笙的小白竹砍来。 “王波,你们也要一起爬进山谷吗?” 寅虎,昨天晚上就和王波同学住在了一张床上,现在,两人又像原来在学校一样的好得没有了你我了。 “那是啊,我们不进去,哪能拍到你们具体砍竹子的过程。” “我们到下面去把竹子要来,你们和我爷爷在路边等着拍不就得了。就你那细皮嫩肉的,你爬过山吗?” “哎?寅虎,你还和以前一样,专门想欺负我哈。什么叫细皮嫩肉?你是想说,我从来没干过活呗。” “你是干过,给自己洗洗脸、洗洗脚,煮一碗面条,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干活了呀。我可听仰亚老师说了,你一个人住在县城,可是连自己的臭袜子都懒得洗啊!” “啊?”王波有些委屈地看向仰亚老师。 仰亚看着当年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孩子,现在虽然长大了,可是这凑到一起,还是像以前一样的‘不省事’。这可真是冤枉仰亚了,仰亚还真的没有跟寅虎说过,王波同学没有洗臭袜子的事(虽然他上次在王波那里,是真的看到了有好多的臭袜子没有洗)。 “寅虎,我可没跟你说过这事哈,虽然上次我是真的看到了。” “哈哈,你看,小王波,是不是被我诈出来了?” 小王波还和以前一样,又被寅虎‘欺负’了一次。旁边的人都笑了。 沿着那些沟沟坎坎,攀着树根野藤,仰亚等终于下到了那个山沟,也终于看到了一些竹子。 而王波他们,却把寅虎他们进山攀爬的过程全部都拍了下来。说是要反应出芦笙制作的第一手资料,也是芦笙制作的艰难过程。 这一处小白竹,与其他附近的竹子没多大区别,这也是原来仰亚他们没有能够区分开来的一个原因。从远处看来,它和其他的竹子一样,只有到了竹子身边,才知道,小白竹,整个‘身上’都有一层白色的绒所覆盖着,包括竹叶的背面,这就是小白竹与其它普通竹子的区别。而且,小白竹相对来说,竹节更长,竹节间的大小也更均匀。 这些,现在的寅虎也懂了不小,他们一边挑选那些适合于做芦笙的竹子砍下来,一边把这些东西说出来给王波他们听。 除了砍竹子的仰亚、寅虎等几个,其实,王波等拍摄的人也没闲着,甚至比仰亚他们更累。 为了拍到最好的效果,得到最好的第一手原始素材,王波他们也是够拼的,他们跟仰亚他们一样,有时爬到石头上,有时又蹲在小水沟里,有时还手拉着手,扛着摄像机,高出悬崖去好几公分,直看得仰亚他们都在为王波等担心,不时地在嘴里嘱咐王波等‘小心、小心!’,看来,吃‘拍摄’这一碗饭也不容易啊。 拍完了找竹子、砍竹子,然后才回到山上路边,拍摄了木根爷爷的选竹子过程。然后才回到家里。 家里,接着要拍摄的是煮竹子、制作发声的铜簧片。 煮笙管,是把那些挑选适合于做芦笙的竹子,截成所需要的尺寸,然后放入有水的锅中煮熟。这样才不至于让以后的笙管破裂、变形以及被虫蛀。当然,这也是定型的一部分。经过蒸煮过后的竹子,它的形状也就基本定下来了。 在仰亚这里,没有特制的用来蒸煮竹管的设备,所以,只能利用家里的大锅了。但这样,就不能蒸煮更长的竹子,所以,木根爷爷只能做一些小芦笙,以演示芦笙的制作过程而已。 可这正是王波他们想要的。 而最开始的芦笙制作,也就是利用这样的‘设备’做出来的。那时,是没有专门的制作芦笙的锅灶的。 而铜片,也就是用普通的铜锭,用专门的刀具把它切割下来,然后再放到一定的小火炉里煅烧,然后再取出来细心地捶打。这样反复多次,才能得到一小片适合于制作芦笙的铜片。 这些铜锭,木根爷爷都是从家里准备着带过来的。他知道,仰亚这边,不是专门制作芦笙的地方,是没有这些铜锭的。 而煮好的竹管还不能马上就用来制作笙管,必须要等它慢慢地晾干了才能制作。为了拍摄的需要,木根爷爷也是从家里带了几根竹管过来。现在,就开始拍摄芦笙管的制作过程。 制作芦笙管,是安排在仰亚家门前的一个小草坪上,那是为了王波他们拍摄的光线问题。 制作芦笙管,寅虎还没有学好这一段技术,所以,这一段必须由木根爷爷亲自操作。 可是,木根爷爷也和前几天本村子里那些老人一样。别看今天,从砍竹子到选竹到煮竹,木根爷爷都说得头头是道的。可是,一把他安排到制作芦笙管的镜头下,他不是规规矩矩、堂堂正正地坐着,就是一点也不敢面对镜头,一看镜头就说不出话来。 不过,还是王波他们有办法,他看到爷爷成这样以后,就先叫其他的录制人员停了下来,别再把镜头对准爷爷,然后告诉爷爷,他们不拍了,只是在旁边问爷爷一些制作芦笙管的问题。 这样,王波就坐在爷爷的旁边,一边和爷爷聊着一边记下一些东西。等把整个过程都看完问完以后,王波也基本上得到了相关的内容了,然后,他再安排拍摄人员,叫爷爷重新按照刚才他跟王波说的再做一遍。这一遍不需要木根爷爷再看镜头,再说一句话。而这后面的内容,就靠王波他们后期制作时再去剪辑了。 芦笙制作,还有中外一个环节,就是制作芦笙的底座。也不是芦笙的所有竹管都插入的那个底盘。 芦笙底座,是由本地生长的杉木、枞木或者空桐木制成,主要是利用它们的软硬适中、利于制作、不易变形等。 而在整个芦笙制作过程中,最需要技术的,可能就是在芦笙管上穿孔的安装铜片了。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不就是在每一盆腔竹管上找眼吗?不就是把已经做好的铜片在每一根竹管上安装上去吗? 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就不用再找专门的芦笙制作人了,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也称不上一门技术了。这个过程,也没有一个专门的标准来衡量。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这样,它没有专门的书本让每个人去书本上学习,而是靠这些民间艺人身手相传、口口相传。而是在自己长期的制作过程中,灵活地去把握。 这里,首先每一个铜片都是靠人工一片一片地敲打出来的,它根本就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而每一根竹子,大小长短厚薄,从外表上看都差不多,可是细看,都有着不同的区别。这就要求每一根竹管要在哪个位置打孔,才能吹出哪一个音节来,而每一根竹管又要配上哪一个铜片,这都要靠芦笙制作师傅反复十几次甚至几十次的调节才能搭配成一支笙管。 而整个芦笙,六管、十二管、十六管、二十六管,甚至三十六管,都是要这样一根根竹管的调节配置过去。这就是专门的技术。是要有专门的制作人员才能完成的。 这也间接地体现了制作者的智慧,也体现了这种技艺重要的文化内涵。 今天,也是像王波等这些年轻人第一次看到这种民间乐器的制作过程,看过之后,他们才知道,每一项值得保留和传承的民族文化都是不可多得的、不可替代的民族文化精华。 0211、比赛前奏(1) 0211、比赛前奏(1) 完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的各种材料的拍摄,转眼就到了全县芦笙舞大赛的时间了。 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也在比赛的前几天重新集结,重新对前段时间编排的芦笙舞再练习几天。这次,是要真正地‘上战场’了。 如果说前一段时间训练的是基本的芦笙曲子,是基本的芦笙舞步,那现在,要的就是整个芦笙队伍的整体效果了。 可是,对于这样一群人一说,她们回到家里,早就又把学到的东西又‘退回’给仰亚了。所以,仰亚只得又把大家集中起来,重新练习了几天。然后才是有针对性的进行直接的参赛表演的演练。 参赛表演,和平常大家围在一起跳的芦笙团圆舞不同,平常的节庆、喜事等跳的芦笙团圆舞,一般只要跟得上节奏而队形不乱就行。可是,这是上台表演,下面是有评委老师看着的,是要给打分的,是要和其他的队伍进行比赛的。所以,就连仰亚,也一点都马虎不得。必须重新按照统一的要求,一个个地纠正。还有,现在的排练,到时还要结合舞台的具体实际来重新编排。 又经过了几天的编排,总算是达到了仰亚的要求。时间也是马上就要到了。 今天,仰亚特意给大家放了假,目的是让大家回到家里,把该换洗的衣服、该带走的衣服,特别是跳舞时要穿上的各种盛装、银饰等准备好。 “今天,放大家回去,把你们需要穿的衣服和要带走的东西以及其他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特别是你们的银饰盛装,有银片脱落的地方,要把它给缝上,银饰、绣片不整齐的,要把它给弄整齐了。明天早上,我们就在几个村寨集中的那个路口集中,一起坐车到县里去。” 这次全县的大型芦笙舞比赛,也是近几年本县举行的比较大型的民族民间文艺活动了。所以,整个县里也比较重视。仰亚他们的芦笙队基本代表了这个乡镇。因为所召集来的队员们,除了几个不太有民族气氛的寨子外,也基本包括了整个乡镇的大部分村寨。 乡里面对于仰亚他们也很重视。前几天,仰亚他们的培训,就有乡里面的领导来看过。而明天,大家集中到了路口,将由乡里派车过来接大家,然后再把大家直接送到县里。 第二天早上,乡里面从汽车站借来的三辆班车。今天来接大家的,是乡里刚刚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分管文教卫的副乡长,姓王。 王副乡长等早早地就等在了路口。 仰亚他们是第一个赶到的。 “王乡长,你们早啊。” “啊,早些过来,就担心你们来早了,找不到我们。” “没有啊,其他几个村寨的都还没有到,可能还要稍稍等一段时间呢。” “没关系,你们先来的就先上车吧,上车休息一下,等大家都到齐了再一起走。” 王乡长看着大家一路走来也很累的,可是,却没有几个人愿意上车。一问才知道,这里好大一部分老人都不喜欢坐车。一上车,她们就会晕,就会呕吐。 其实,有好些老人都不想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坐车,还是仰亚他们一再说服,最后她们才来了。 “领导,我们坐不得车,能不能让我们自己走着去啊?” 有几个老人,知道这个领导是来接她们的,所以,一看到车就跟领导说。 “啊,各位奶奶,这可不是一里两里路啊,这十几里路,哪能让你们走着去啊。” “可我们是真的不想坐车啊。” “没事,等下坐下时多开一下车窗吹吹风就没事了。” 老人们虽然这样说,可是没有领导的允许,她们还是不敢擅自行动。 陆续又有两个寨子的人赶到了,情况跟这边也差不多。 可是,又等了好久,还是有几个寨子的人还是没有来到。仰亚就找了几个年纪稍小的一点的芦笙手,沿着几个村寨的路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半天,去接的人才带着大家一起过来。其实,就是来到了路上,又有人忘记了这样那样的东西又赶回家里去取,所以,就多耽误了一些时间。 车子一直等到将近中午,所有的人才全部来到。 而随着时间的延长,王副乡长的脸也由开始的满脸春光,慢慢地变得晴转多云了。在上车之前,领导专门召集大家又开了一个临时会议。 “现在,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哈,可是,这个时间,我们明明通知是早上集中的,一直拖到现在都快中午了,我们的人才慢慢来到。” 说着,他看了看周围的近百人。对于开会,大家都习惯了,不管上面的领导在说些什么,下面好些人还是自己做自己的,或是左右说话,或是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就连上面领导的表情她们都没有关心过。 “今天,我再给大家强调一下纪律,今天,我们到县里面去,代表的不是你们自己,也不是代表你们那个村寨,而是代表我们整个乡里。所以,在纪律上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 听完了领导的讲话,几十近百人分成三个车。那不想上车的老奶奶们,没办法,也只好好挤到了车上。可是,这车子还没有启动,她们就已经受不了了。有一两个已经开始作呕了。 车上一有人开始呕,其他人也受不了,拉着就有更多的人开始呕。整个一个车上直被弄得乌烟瘴气,一车的味道。尽管已经把车窗开到了最大,一路上任由着风吹着,也抵消不了一再的呕吐带来的难堪。而开车司机,也是一路上停下来好几次,让她们下车来吐了好再上车。可是,一上车,还是和刚才一个样。直到最后,这几个人确实再也吐不出东西了,全身无力地瘫倒在价位上睡着了,才稍稍安定下来。 这样,本来只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硬是走走停停,搞了有两三小时才到达县城。 这次全县的芦笙舞比赛,被安排在县人民广场,广场上那个伟人的雕像还在。 今天,这里已经搭起了芦笙舞比赛的舞台。就靠近在伟人雕像的旁边。用各种彩纸、画布,特别是本地的蜡染布围成的舞台,背景上贴着几颗大字—— ‘县第一届全县民族民间芦笙舞及锦鸡王大赛’。 仰亚他们的三辆班车就直接把大家拉到了这里,在广场旁边停了下来。一下车,一群老人又是一阵的‘嗷嗷’声,一直到她们吐完,仰亚以及王乡长才敢说话。 “好,几天后的演出就在这里了,大家先看看,熟悉一下场地。仰亚老师,你也先看看,再把你们排练出来的节目,结合舞台的具体再看一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明天,也许会安排你们带着你们的节目来适应一下场地,有要改进的地方,就马上修改。” 仰亚看了看整个广场,再看了看比赛演出的舞台,这可比他们村子里的晒谷场要宽得多。 作为曾经上过舞台表演的仰亚,他当然知道,舞台的大小和舞步有着直接的关系。多出一步的距离,就有可能让整个舞蹈乱了步子,也就乱了节奏。 “王乡长,具体的演出是哪一天,在演出之前,还有给我们彩排的时间吗?” “具体比赛是后天,明天,也许会让你们来熟悉一下场地,但有没有提前的彩排就不知道了。好了,现在,大家还是先到休息的地方去休息一下吧,特别是几个老人,让她们好好地休息一下,明后天才有精神比赛啊。” 这时,走过来几个年轻的像学生一样的人员,每个人的身前都挂着一个牌子。 “你们好,你们是来参加这次全县芦笙暂不大赛的吗?我们是大赛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你们是哪个乡镇的?还是哪个组织的?你们的领队呢?” “喂!你们好,我们是乡芦笙代表队的,我是乡里领导,也是这次支芦笙队的负责人,至于领队吗。”说着,王乡长把仰亚拖到前面,“他叫仰亚,这几天,他就是这支芦笙队的领队了,如果我不在,有什么事情,你们就直接找他就行。” “啊,仰亚老师,你好,你们还要在这里看一下吗?要不,我带你们到你们休息的地方去看一下,把你们要放的东西安排好了再过来看,行吗?你们要住的地方——”说着,她打开手上的一个文件夹,“你们住的地方,是安排在城市一小。” “城关一小,在学校?这不还有学生小孩吗?我们——”仰亚有点不相信,这么多人安排到学校里去,那小孩们还能上得了课吗? 两个工作人员女孩好像也猎到了仰亚想说什么。 “啊,这个你不用担心,学校,因为这次全县芦笙舞大赛,已经提前放假了,为的就是腾出地方来,好安排从全县各地方来的芦笙队。” 城关一小,距离人民广场不远,走过对面那条街,再转过两个路口就到了。大家跟着两女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朝着对面走去。仰亚和两女孩走在最前面,边走边说。 “仰亚老师,不过,你们吃饭的地方可不在这里,这次活动,是由县里面统一安排的,特别像你们从各乡镇不的,都统一安排在一中就餐,一中也和一小一样,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而食堂的工作人员这几天就专门为你们做饭。” 县一中,可就比这边远多了,要从城北面走到将近县城的南面。不过,仰亚想对于他们这些在农村走路习惯了的人,走点路应该也没什么。 “没关系,到时,我们走着去就行。” “不过,你们也只能走着去了,要不,就用你们自己刚才的车子送你们。” 这可送不了,仰亚他们的车子,只是乡里面王副乡长从乡汽车站借来送他们到县城来的,就在刚刚,和王乡长一起,三辆班车都已经走了。 仰亚他们来到城关一小,这里所有的人员包括老师都不在学校,唯一留下的就只有两个平时值班看大门的老人。看着仰亚他们到来,一个老人拿出一大串钥匙走过来。 “你们是乡芦笙队的吗?” 两工作员女孩走过去。 “大爷,他们是,你们这都安排好了吗?现在,他们就要住过来了呢。” “好了呀,也没什么要安排的,你们都跟我进来吧。”说着,他走在前面,把几十近百人带进了学校。 “就是这几间教室,你们可以分成几个组分别住在里面就行。那边是洗漱的地方,洗漱间的左侧就是厕所。我把这几间的钥匙给你们,你们看怎么安排吧,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可以叫我,如果我不在,值班室有另外一个人,你们找她也行。” 教室里,黑板上,老师写的字还在,教室里的小书桌已经被两张两张地拼在了一起,那应该就是仰亚他们的这几天的‘床’了。 为什么不把仰亚他们安排在一定的旅社里去住呢。这,不是县里面不想安排,是根本就没地方安排,全县二三十个乡镇,几十个芦笙队伍,也没有那么多的旅社可以住得下他们,全县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旅社。所以,公平起见,所有需要住宿的芦笙队都被安排在了几所学校里。 桌子上,就只能铺上队员们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简单的‘被子’了。这是县里面提前都已经通知好的,来参加芦笙舞比赛的团队自带被褥。 好在,现在天气也还不是太冷。所以,大家带来的被褥也很简单,有带一床单被的,也有带一床毯子的,而有的,就只是带了一张竹席。 仰亚把所有的队员,以各小村寨为基础,男妇各分成两个队,安排在了不同的教室里。每上教室(现在应该叫寝室了),各安排一个人负责。 安排在这样的地方,大家也没什么怨言,各自展开自己的被褥,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始铺起‘床’来。 这时,大家刚刚下车时的晕头转向中清醒过来,也开始可以说话了。 “哎呀,你看我们一来,这些小孩连课都上不成了。” “这不更好吗?说不定,小孩们还盼望着呢,哪个小孩不希望学校放假啊。” “也是,可也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几天。” “应该没几天吧,等芦笙舞比赛结束我们就回去了。” 大家一边忙着,一边说着。 这时,刚刚出去的两个工作人员女孩又来到了学校。 “大家都收拾好了没,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要不,快点收拾好,我带你们过去吃饭了。” 说到吃饭,大家还真有点饿了。从家里到现在,已经快一天时间了,除了那几个晕车的不饭外,其他的人中午也就是在车上或者广场的时候吃了点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所谓‘干粮’。 可是,这吃饭的事,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这其中的的尴尬 事就更多了—— 0212、比赛前奏(2) 0212、比赛前奏(2) 等大家收拾好,才慢慢地朝着中学走去。 一路上,由于有好些人很少到县城来,再加上本来就没有车,所以,大家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都把这当成是一次逛街了。走走停停,从城北逛到城南,已经是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了。 等他们走进中学时,看到好多人都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应该是已经吃过饭了。 “你们都吃过饭了吗?”有认识的,随便打了声招呼。 “啊,已经吃过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啊,食堂怕是已经没有饭了。” “没饭?应该不会吧?” 走到食堂,学生们打饭的窗口还开着,可里面,就只剩下几口空盆了。 “怎么?真的没饭了?”几个头伸到窗口,问着。 “你们是?怎么现在才来吃饭啊,前面不是已经有好几波人都吃过了吗?”食堂工作人员看着窗口外面又增加来的百十号人,有点支撑不住了。 原来,食堂接到县里的命令,叫他们承包这次活动的所有从乡镇来的芦笙队的生活。可是,她们万万也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今天是第一天,她们还真的有些估计不足。再加上,今天来的,每一个人都比原来学生小孩们的饭量大,有好些人,打了一次根本就不够,而又跟在排队打饭的队伍后面又打了一次,等前面的吃饭了,后面的又饿了。所以,先来的就先把饭都吃光了。而食堂里的人,也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到底哪一伙是从哪里来的,抢过一阵饭后她们都以为该来的都已经来了,哪想到,这饭都吃光了,现在还又过来一大群。 “你们确信你们刚才没有吃过吗?” “没有啊,我们都是刚刚才过来的,怎么会吃过了啊?” 没办法,仰亚他们只得把给他们带队的两个女孩工作人员叫过来。由她俩向食堂说。 “阿姨,他们是乡的,住在城北的城关一小,那边距离这里有点远,是现在才赶过来的啊。” “那现在,饭都已经打完了,还到哪里去给他们找饭来啊。” 仰亚他们,严格的说,已经是饿了一天了,本想着来到中学就有一口饭吃,却不想,等她们‘逛完街’过来,连饭都没有了。刚才下车时,有些人因为晕车,还不觉得怎么饿,可现在,都已经恢复过来了,一天的时间,还能有不饿的吗!特别是几个稍微年轻些的芦笙手,更是抵不了。 “这一天到晚,连一口饭都没能吃上,这还参加什么比赛啊?!” “可是,今天的饭,我们已经打出去了呀。” “可是,我们是真的没有吃到饭,刚才两女孩也已经跟我们证明了,难道我们吃过了还来骗你们不成?” “不吃就不吃了,大不了不干了,回家吃饭去。” 说完,几个人生气地朝着校门外走。 这可把仰亚以及两个工作人员急坏了。赶紧过去,把他们几个拦了下来。 食堂也没办法,只好派人去给校长说 最后,才由校长答应由食堂的工作人员重新再给每一个人煮一碗清水面,然后再配上两个鸡蛋。 这一餐,总算是勉强度过去了。 可是,这些人,都是在农村干农活的,体力消耗大,消化也快,一碗清水面,哪能过得了夜。大家回到住的地方,还没躺下一会儿,好些人的肚子里就开始咕咕咕咕地叫起来了。而有的,也许是面条煮得太急了。也许是有些面条根本就没煮好,所以一些人开始拉起了肚子。 这一夜下来,整个学校,加上汗臭以及鞋臭,鼾声、咬牙声、梦话,就没几个人睡好的。整个夜晚,人们出出进进,来来回回,和原来白天有学生上课没什么两样。就连仰亚也拉起了肚子。 “哎呀,这个罪,我还真的没有受过。” 是的,仰亚他们原来的演出,哪受过这样的罪,到县里的汇报演出,那都是住的宾馆啊,更不用说出国演出,那都是最高级的待遇。就算是下乡慰问演出,分配到农户家,最差也能两个人睡一张床,盖一个被子啊。 可仰亚的这些怨气还不能当着大家说。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夜,早上起来时,一个个不是头昏脑胀、就是昏昏沉沉,一点都提不起精神来。 可是,今天的事情,还得完成。 昨天吃过了面条,两工作人员也把这两天的日程安排表给了仰亚。整个这次芦笙舞大赛分成两天进行,今天,每个队都可以到表演场也就是广场上熟悉一下场地,也可以给每一个队几十分钟的试演时间。 正式比赛从明天中午开始。比赛的内容是,先由每个队以原生态芦笙团圆舞为主,进行第一阶段的比赛,这个比赛是统一在广场中央搭起的舞台上进行,同台下坐着的评委给每个队打分;比赛占各个芦笙队比赛分的百分之三十;然后,将有一部分芦笙队被淘汰。这就是明天的比赛。 后天,胜出的芦笙队,再在第二天进行两两对决;这个比赛就不是在所谓的舞台上了,而是就在广场上表演,评委走动着给两个队打分,而另一部分分,就由观众们打出,也即是围观的群众打分两部分组成。两个分数相加,高分胜晋级,败者淘汰;这样一直淘汰到最后,由分数最高两个队进行k。最后胜出的,就是这次芦笙舞大赛的冠军。冠军芦笙队中的芦笙领舞者,就将获得这次芦笙舞比赛的‘锦鸡王’。 所以,今天,不管仰亚他们的情况怎样,都得到广场上去,根据广场的具体实际,对芦笙舞的编排再作一次结合舞台的排练。 天刚刚亮,这些一夜都没有睡好的人都还在梦中,仰亚就把大家叫了起来,他们要争取时间能够早一点直到广场上去,早一点抢到舞台来作适应性排练。 被叫醒的大家,来不及吃什么早餐,不过,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在家里,都是起床后,到山上干了半天活才回来吃‘早饭’的,这个,他们还适应得过来。有些实在饿的,就在去广场的路上,在街边的小门市里要了些饼干,几个分着一袋饼干吃了,算是填了下肚子。 可是,等他们走到广场时,还是晚了,有几个队比他们还早地就赶到了广场上。现在,他们正占着舞台在练呢。不过,仰亚倒是可以趁他们在练时,偷偷看了一下其他芦笙队的水平如何。 也许大家地都知道有这么回事吧,都知道自己在台上‘表演’时,都会有竞争对手在台下看着,所以,有些东西是不能表现出来的。仰亚看了两个队伍的表演后,也没能看出什么来。 前面表演的有四个队,就该轮到仰亚他们上台了(这是一个自然排成有顺序、按先来先上的原则),不过,后面的其他队伍也陆陆续续来到了。 仰亚带着他的队伍走上了舞台,他也能看到,刚才的几个已经表演了的队伍也并没有走,也都在台下看着他们。而后面来的队伍,也和刚刚仰亚他们一样,在台下等着仰亚他们的表演。 仰亚把自己的队伍带到了台上。这个舞台,可比寨子里的芦笙场(晒谷坪)大多了,所以,仰亚要重新量出步子来,才能在这个舞台上,包括出场和退场,才能和他们的芦笙曲对上节奏。 整个队伍到了上面,仰亚前后左右地用步子量着舞台,然后在他的心里默默地算着。 一步、两步、三步------ ‘计算’完以后,他先把所有芦笙手叫到一边,对他们说着什么。然后,他再带着芦笙手吹着芦笙,在舞台上走了起来。一圈两圈三圈,慢慢地,芦笙手随着仰亚一起把整个舞台转了好几圈。最后才又回到队伍中。 “刚才,我已经计算过这个舞台的长宽了,它比我们家里的芦笙场要宽得多,所以,我们的步子也得增加;还不能增加的,我们再在芦笙曲子里多加入一些节奏,才能把我们的芦笙舞带过去。要不,如果仍然按照我们在小芦笙场上跳的,跳到一半,我们就会把曲子跳完,我们芦笙舞的步子就跟不上芦笙的节奏。刚刚,我也和芦笙手们试了几圈,刚好让我们加入的曲子和我们的步伐同步,所以,大家跳的时候,一定要听好我们的曲子,不要跳乱了。” 停了一会,仰亚继续说: “还有,等下,我们跳的时候,也不能把我们所有的芦笙舞步都跳出来,你们听我们芦笙的曲调变化,而跟着我们跳就行了。” 芦笙队中有人疑惑: “啊?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们看看台下,好多人都在看着我们表演呢,全部都跳出来了,那明天还有我们表现的吗?刚才我们在看别人,现在,别人同样在看我们呀。所以,我们了跳前我们整个芦笙暂不的前面一少部分就行,还有,这时间也不够我们跳整曲舞的。” 说完,仰着队伍在台上跳了起来。芦笙响后,仰亚走在最前面,后面的芦笙手跟着,由仰亚领曲,吹出几个音调后,芦笙手们就跟上了。然后后面跳芦笙的才慢慢地跟了上来。 由于现在是自行在在适应舞台,仰亚他们也没有把所有的盛装芦笙舞服装穿上,再加上仰亚刚才的那一番话,整个队伍表现出来的,也和刚才几个队伍一样,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十几分钟的舞台适应演出,仰亚他们结束了。走到台下,同样也没有离开。就挤在台下,看阒后面的队伍表演。 没展示几个队就到中午了。 仰亚他们有了昨天吃饭的教训,今天,他们提前就赶了过去,先把饭吃了,再赶过来看后面其他队伍的表演。而这早上赶过来的,有的就是已经吃过饭了的。 今天,仰亚他们吃饭很顺利,他们来得不早,但也不算太晚。等他们吃完中饭走出学校门口,还有好几个队伍朝学校食堂赶。他们知道,这后面的几个队伍,又要遇上昨天他们的情况了。 果然,这后面又有两个队伍中午没能吃上饭。 下午,仰亚带着大家,来到广场的另一角,把今天早上在台上练习过的步子,在一边彩排。现在走出的步子,就是明天在舞台上的步子了。是在早上在舞台上计算好了的。通过再一次的排练,才能让每一个人都更加熟悉,才能让每一个都不会在明天的正式表演中出错。 其它有一些队伍也和仰亚他们一样。分散到广场的各个位置,紧张的排练着。当然,舞台上还有那些没有得到表演的队伍,还在轮换着上台下台。 这时,昨天的两个工作人员又找了过来。 “仰亚老师,等一下,所有的评委也要过来和大家熟悉一下,还有,下还有各个领队在统一到前面去,组委会要有一些明天正式比赛的纪律上的交代。还有各队出卖顺序的抽签程序。” 下午四点过,仰亚他们所有的队伍舞台前面集合。放在舞台前面的几个调音喇叭也响了起来,里面唱着现在流行的各种歌曲,当然也有仰亚他们熟悉的本地的芦笙曲子。 几首歌曲放过以后,一个小伙子从后面走了出来,关掉了音乐。 “大家好,明天要参加本县第一届芦笙舞大赛的各个队伍都到齐了哈。” 下面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到齐了,我这里有一些关于明天正式比赛的规定要告诉大家,希望大家学习一下,以免影响到明天你们队伍的参赛。” “这次芦笙舞大赛,是近年来,我县举行的最大的一次民族民间文艺大赛,也是在经弘扬我们本地的民族文化;这里,有几点要求要跟大家说一下:一、这一次大赛,我们是以各个自然村寨或者几个自然村寨的形式报名的,为了公平起见,所有参赛队伍的人员必须是你所报名参赛村守的里的正式户籍人员,不得有其他不是本村户口的人员参与,否则将作扣分处理;二、我们这次是真正的芦笙舞大赛,所表现的是我们本地的民族芦笙舞,你所表现出来的芦笙舞必须符合本地芦笙舞的要求;三、所有参赛队伍中的人员,必须统一着本民族服装,并且保证衣着整齐美观,------” 所有的纪律要求都讲完了,接下来就是各个参赛队伍明天出场的抽签过程。 抽签由各个队伍的领队统一在台前集中,再由工作人员把抽签盒拿过来,公开抽签,公开公布。 抽签开始了,比起刚才的‘开会’过程,抽签过程就要热闹得多了,还没拿到签的,正在兴奋的等着,抽到签的,有的在为自己抽到好签而高兴,有的觉得自己抽到的签不好,又在埋怨着。 仰亚抽到的签还算不错,不太靠前,也不是太在后面。在中间稍微靠后一点,这样的签应该是比较好的了。 正在仰亚把抽到的签拿过来和他的芦笙队讨论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拍在了仰亚的肩上。 “仰亚,你还真的认不出我来了?” 仰亚扭头一看,似有些面熟。 “啊?!陈群哥,陈群哥,真的是你呀——” 旁边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人走过来,告诉仰亚: “你叫陈群哥啊,这可是我们文化局的陈副局长了。” “陈副局长?!” 0213、陈群副局长 0213、陈群副局长 陈群胖啦,比起原来和仰亚一起在宣传队时胖了不少。 其实,今天听说领导一来,仰亚远远地看着这个人就有点眼熟,也正是因为现在的陈群哥(陈副局长)和以前不太一样,所以,仰亚才不敢相信那就是几十年前的陈群。 “陈群哥,啊,陈副局长啊,还真的是你,你这——” “快别叫我什么局长的,还是叫我陈群哥吧,这样亲热一点。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是吗?还真的是,仰亚,只有你没变啊,还和以前一样,精神也不错。” “这不,比以前老多了,你看,头上都开始长白头发了。还是你看来年轻。” “年轻什么啊,连你看着都快不认识了,还说我年轻。嗳,你们的队伍训练得怎么样了?这次可就看你的了,我们当年宣传队里芦笙吹得最好的。” “哎呀。现在可没法和当年比啊,这都是一些来自农村的老百姓,能够完成任务就已经不错了。这都好几年没有吹、没有跳了。” “也是,你可能还多跳了几年,我可是离开宣传队就再也没有跳过了。这样,仰亚,你们先忙,把你们需要训练的训练好,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我那边也还有点事,等下忙完了,我再与你联系。” 说着,两人分手,各自忙着各自的。 等大家忙完,太阳也基本落山了。明天参加比赛的芦笙也在陆续地离开。仰亚也带着他的芦笙队准备离开了。 正当仰亚他们走到广场的出口处时,远远的,陈群副局长就站在一边向他招手: “仰亚,这边,这边!” 仰亚左右看看,终于发现叫他的是陈群。他给身边的几个芦笙说了一声,朝着陈群走了过去。 “陈群哥,你也还没走啊?” “没,我正在等你。” “嗯?等我?” “是呀,都好几十年没见了,走,找个地方,我们说说,这几十年都是怎么过的。” 好意难却,仰亚也不能说自己不走。 “真的啊!那我去给他们说一声。”说着,仰亚折转身来,告诉队里,他有事要出去一趟,叫芦笙手们带着队伍到中学食堂去吃饭,然后,晚上直接赶回住的地方。 附近的一个小饭馆里,陈群和仰亚在一个靠窗的,比较清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两位领导,你们吃点什么?” 服务员送上了水,然后拿出菜单问着。 “仰亚,今天你是客,想吃些什么?你说。” “陈群哥,你太客气了,随便你点什么都行。” “那就还是来一个我们原来最爱吃的酸汤鱼火锅?” “你还记得那事啊?” “咋不记得,那时,是我们最难忘的时候,也是最值得我们回忆的时候。现在,我都还经常梦到那时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呢。尤其是那一次酸汤鱼,是我记忆最深的了。” ——那时,陈群和仰亚都还是二十几岁的小伙,也都都是刚刚来到人民公社宣传队里。在一次下乡演出回来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前一天晚上当地下起了大雨。大雨过后,各处梯田里的水都在朝着路边的小水沟里漫,加上从山里流出的泉水,一时间把一条不大的水沟涨得满满的。 仰亚和陈群等宣传队人员们,正好在这个村里(当时的生产大队)演出结束,正在朝着公社赶回去。却暂时的被洪水阻隔住了。所以,大家只好在水沟边停了下来。 看到这平时没水的旱沟里涨起了那么大的洪水,也许是男孩子的天性吧,团里的几个大男孩就一起来到水沟里玩起水来。 “啊?!这里面好像有鱼呢!” 其中一个淌到了水里,一会儿,对着后面的人喊。 “瞎说,这就是一条旱沟,还会有鱼吗?” “啊?真的,鱼又碰到我脚上了,真的有,不信你们过来试试。” 仰亚和陈群等几个人一起走了过去,在浑水里用脚糊乱地刨着。‘扑’的一声。 “啊,这还真的会有鱼啊。”另一个人也叫了起来。 从农村出来的仰亚知道,也许这里真的有鱼。 “那可能是涨水了,从附近的田里流出来的。” 几个年轻人一起下手,没几分钟,就在路边的小水塘里真的抓起了几条鱼起来。等他们抓好了鱼,他们的拖拉机也找好的‘过河’的路。 “走啦,你们几个玩水的。” “啊?这就走了,那这鱼怎么办?” “应该是附近哪家的田里流出来的鱼吧,放回他们的田里去啊。” “可是,这都距离田这么远了,而且,这么多田,谁知道是从哪一丘田里流出来的?” “那就带回去呗,反正也没人知道。” 在农村,涨水的时候,如果已经流到了河里、沟里的鱼,你抓住了,带走,这是不算是偷的。即使主人看到了,他也不会要回去的。 就这样,仰亚陈群他们把鱼带回了宣传队。 那时,可不比现在,所有的公共食堂每天都有鱼有肉吃,三天能吃上一顿豆腐就已经是很好的单位了。仰亚他们的宣传队,当时是可以吃上豆腐的,可是这鱼、肉之类的,还是很少。 今天,从半路‘捡’来了几条鱼。团里几个老一点的工作人员,精心地把鱼整理好了,用当地的辣椒酸好好一炖,这就是本地有名的‘酸汤鱼’。鱼还没有熟好,已经满屋子香味,早就已经飘到训练房里来了。 这就是留给仰亚和陈群,当时最好的回忆。 后来,只要团里有什么好事、喜事,或者是比赛里得了个什么奖想庆祝一下,这一伙人都想着叫后厨里来一锅‘酸汤鱼’。 今天,分别了有几十年的两个老朋友凑到了一起,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当时最爱吃的‘酸汤鱼’的。这不仅仅是回忆起了当时那难忘的味道,更是回忆起了那一段难忘的岁月、那一段难得的友谊。 “仰亚,这么多年,咋俩怎么就碰不上呢?你都在干些什么啊?我只知道,当时我被调走了,而你还在团里等待着上面的安排。后来,又听说你到了乡里的学校当上了民办老师;再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 仰亚也把自己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陈群哥,包括那在监狱里的六年时间,他也豪不隐瞒地说了出来。他也把他从监狱里出来后,又在家乡村寨里成立了芦笙唱堂舞、大芦笙队的事情也告诉了陈群哥。 “哎呀,仰亚,看来,这几十年,你也过得挺艰难的。不过,再艰难,你都还能把芦笙——这个我们当时最爱的东西坚持着,这一点,我还真的是从内心里佩服你。” “这些都过去了。就别再说了。陈群哥,那你呢,我只知道你当时被调到了一个最远的地方当了老师,你这——” “我嘛,可能过得比你稍微好一点,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当时,我比你先几年进入到人民公社宣传队,在你还没来宣传队之前,我们在宣传队参加了一次夜校进修班,通过半年的学校,夜校班给了我们参加学习的人每人发了一个中专学历的本子。后来,宣传队解散时,我就是凭着这个‘文凭本子’,被认定成了公办教师。可是,我们比起那些正规的中专、师范生来,又差了那么一大截,所以,就被分配到了最偏远的、大家都不愿意去的、县里最远的乡村小学。” ——那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少数民族村寨,要不是我也懂一点民族语言的话,那还真的不知道在那里怎么呆也来。 那里,我去的时候,一共就只有三个年级,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而三个年级一共也不过二三十个孩子,总共就一个老师。我去了以后,也才两个老师,而在那里,采取的都是复式教学。即三个年级的二三十个学生统一在一个教室上课,一个老师上完了一年级这个组的课,布置了作业后,再上另一个组二年级的课。 我去了之后,才把它分成三个班来,也还是两个老师带三个班。 那时,根本就没有什么电话之类的,就连想写一封信,都要跑到几十里外的地方交给邮递员才能寄出来。就算是给家里寄一封信,有时也在好几个月才能收到,等一封回信,有时都要等上半年。 当时,我也很想给你们写信,可是,一是没有你们的确切地址;再一个,也不知道你们在干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写、怎么说。 好长一段时间,我也是想放弃了,哪怕出来自己找些事情干,也许也比在那里呆着强。可是,像我们这些人,除了会吹芦笙,其他的什么也来会干,出来,我又能干什么呢?况且,连人民公社的芦笙队都解散了,肯定是不能靠芦笙吃饭了。 熬过了那一段时间,心情也好了许多,心态也开始平静了下来。我要想离开那里,就只能脚踏实地、踏踏实实地把工作干好,把那些孩子们教好,那才是我能够出来的唯一出路。所以,我也断了和外面的一切联系,咬着牙天天啃书本,天天改教案。而另一个老师,他虽然也是本地人,虽然他也有家有小孩,可是,也早已经失去了人生的‘奋斗目标’,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 通过我的说服,他也才清醒过来。就这样,我俩一起,慢慢地把这个乡村教学点的成绩一步一步地提了上来。也得到了当时上面领导的重视。 后来,在村级教学点合并的时候,我们两个和教学点的孩子们一起被安排到了那里的乡镇中心学。那个村寨里也修通一一条可以让车马通行的小公路。 回到了乡中心校,校长了解到我原来就是做文艺的,才把我安排成了学校的音乐老师。我又才有机会重新接触到我们喜欢的芦笙和芦笙舞。 在此期间,我带领我们学校的民族文艺队到县里参加了好几次的教育系统的活动,都得到了上面的一致好评,所以,后来,他们才把我调到了县文化局。 这就是陈群副局长这几十年的经历。 “后来,你就当上了文化局的副局长。” “这也就是去年的事情。这几年,上面又提到了振兴民族文化,发展民族事业,挖掘和保护民族文化遗产等等这些。所以,在这块,才得到上级有关部门的重视,他们认为我有这方面的经验,才把我安排在了这个位置上来。现在,正是由我来组织全县范围内的这次大型芦笙比赛。” 两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聊着。 “仰亚,其实这么多年,我真正的接触芦笙的时间并不多,现在又忙着这些管理方面的事情。说实话,像我们这种适合于搞专业的人,来搞什么管理,还真的是不如人家。再加上,这年纪也差不多了,本来我们当时的文化水平就不高,所以,我也感到非常的吃力。早就想着早一天退下来,有时间再吹吹芦笙,再跳跳芦笙舞,那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那该多好啊。所以,我是真的非常想你们。” “陈群哥,我们也是一样,可是,你看我们现在,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忙这忙那的,以前的事情,也只能留着回忆了。这么多年,不管怎么,我都坚持着芦笙这一块,也就是觉得除了这一块,自己总感觉到这脑子里永远都是空的。这几年,身体也不是太好了,家里的、还有孩子都劝我别再在芦笙这一块上折腾了。可是,陈群哥,是我们自己在这一块放不下啊!” 两人越说越投机,越说,关于芦笙的话题越多,不知不觉,已经是两斤米酒下去了。也许是他们好久没有找到能说出那么多话的人了,也许是好久没跟人聊有关芦笙的事了。 最后,两人摇摇晃晃、口齿不清在又举起了杯子。 “仰亚,这次就看你的了,你可一定要认真努力啊,可不能给我们当年的宣传了丢脸啊,你、你、可是、是当年我们宣传里芦笙得最好的,我、我相信你——来,干!干!” 正在两人还意欲未尽,话题越说越多,越说越投机的时候,两个芦笙手和这几天一直跟他们联系的两个工作小女孩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仰亚,你怎么还在这里呀,我们都在找你半天县城了,才在这里找到你。” “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仰亚一听说他的芦笙手在找他,自己的酒就已经醒了一大半。 “我们的人,在一中抢饭时,跟其他组的人员打起来了。” “啊?打起来了——”仰亚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打起来了——”陈群副局长也惊醒了不少。 0214、打架了 0214、打架了 仰亚正在和离别多年的老朋友、现在的文化局副局长陈群一起,在一个小型的饭馆里叙旧,却突然有自己的两个芦笙手跑过来,告诉他说自己的队员在中学吃饭时与其他的队员打架了。他来不及追问是为什么,跟着两个芦笙手,急急忙忙地朝着中学跑去。 陈群局长也听到了。 这可是由自己组织的一次大型活动啊,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不就是自己的责任吗? 这次全县大型芦笙舞比赛,确实是县里近几年来组织的第一次大型民间活动,而这事,虽然说是县里在办,其实具体负责事情的基本落实到县文化局。而在文化局里,又明确这次活动由陈群副局长负责。这也是因为,陈群本来也是分管民族民间文化发展与保护传承这一块工作的,而且整个局里也应该是他最熟悉这一块工作了。 陈群,原来参加过很多的文艺演出,也看过别人搞过多次的文化演出。可是要自己组织这么大型的活动,对于陈群来说,也还是第一次。所以,这次活动,是否有些手忙脚乱。 而现在,听说是中学食堂里,从各处来的芦笙队也不知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这还了得。 所以,陈群也跟着仰亚一起朝着学校跑去。 等几个人赶到中学时,队员们饭已经吃过了。食堂前也没有看到什么其他的动静。几个学校食堂的工作人员,正在食堂门口清扫着。 “嗯?刚才的人呢?”仰亚走过去,问几个扫地的人。 “已经走了,怎么,你们几个还没有吃饭吗?食堂现在,是真的没有饭了,你们再来怎么闹也没有了。” “嗯?闹?啊,听说刚才这里有人打架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抢饭呗。” “抢饭!” 原来,下午的时候,在广场排练的各个芦笙队,除了本身就在县城的几个队伍之外,凡是从下面各个地方赶来的队伍,都由县里统一安排在中学食堂吃饭。可是,这次,县里面确实有些准备不足。也就像前天一样,仰亚他们稍微来晚了些,食堂里就没有饭了。 这每天吃饭的人好像又定不下来。所以,食堂也无法估计具体的人数。有时候,煮的饭多了,又没有人来吃;有些天,来吃饭的人又超过食堂估计的数量。就这样,食堂的饭多一餐少一顿的,也给这些来吃饭的人制造一种紧张。 今天下午,大家都从广场那边一起赶过来,人员比较集中,所以比起其他时间,看到的人就更多一些。 也由于来参加比赛的人员有老的也有小的。特别是有一些老人,特别不习惯于去排除打饭。这样,每个队里,就会有人帮着她们打饭。而在其他人或者食堂的工作人员看来,看到的就是一个人打上几个饭。当然,这其中也有饭量大的,多打过一个两个给自己吃的。 仰亚他们的队伍,来到学校的时候,稍微晚了一点,再加上作为领队的仰亚也没有跟队过来,所以,在组织上就稍微差了一点。几个芦笙手,仍然像前一天一样,他们挤到了前面,一个拿着几个碗,一打就是好几个饭从前面端了出来。而在他们的后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你们怎么一个人打那么多饭?我们后面的还要不要吃啊?!” “没有饭,你们怎么不早点过来呀。我们这也是有好些老人不太方便排队,我们才帮她们打的。” “帮老人打,我看你们本来就想给自己多打两个,也不考虑一下我们后面的有没有饭吃,真的过份。” “什么?过份?又不是吃你家的,你管得着吗?” “嗳,你说这话就有点不对了哈,你本来就不该一个人打那么多个饭,说说你,你还跟我们顶上了,也太没有礼貌了啊。” “什么没礼貌,有本事你也可以到前面去打呀,也可以多打几个呀。” 说着,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相互间的气也越来越大。最后,排在队里的一个人,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旁边的人推的,一个前扑从队伍里直接朝着端着饭碗的人扑过来。 这边,端着碗的,也没有注意到。所以,一个前扑,把一个芦笙手手里的饭撞着撒在了地上,连碗也掉在地上摔碎了。 “你,有点过份呢,我这都已经说好了,是打给我们队里的几个老人吃的,你就能忍心把它撞掉,撒在地上吗?” 说着,没有等到对方的解释,这个芦笙手就把自己手上已经没有了饭的另一只碗朝着对方身上打了过去。对方这一看,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或者他也根本就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就这样,两人动起了手来。 旁边的人,也分成了两邦,特别是这两个队伍的人,也不听解释,直接就在队伍里推搡了起来。最后,从推搡变成了相互撕扯。 而食堂里的人,这时也正在忙着给外面排成长队的队员打饭。当听到外面的吵架声,再出来时,双方已经是扭打在一起了。 扭打已经由几个人发展到了几十个人。场面根本就不是几个食堂工作人员所能够控制得住了。 这边,两拨人正撕扯着,也有人趁着这时,也怕自己的人吃亏了,就悄悄地派了两个人去叫自己的领队仰亚了。 而这边,食堂工作人员看着已经制止不了了大家,有人跑去找了学校校长。等校长带着几个老师直到现场时,才把两伙人给劝开。 “是谁开始在这里带头闹事的?”校长看着两边的人已经分开了。站在了中间对大家说。 停了好久,也没有人敢说话。 “是谁带的头?打架的原因又是什么?”校长又再问了一遍。 “是他们,把我们的饭给弄撒了。你看,这地上的饭,就是我已经打好的,被他们弄的。” “哼!他明明知道我们后面还有那么多人在排队,他一个人就打着几个饭,一点也不考虑我们后面的人有没有饭吃。” “我都已经说过了,我是打给我们队里的几个老人吃的,她们不方便过来排除。” “骗谁呢?明明就是你想多打给自己吃的。” “就算是我想打来自己吃,你也不应该把我的饭给弄撒了。你这就是诚心的。” “我没有诚心想弄撒你的饭,我也不知道是谁在我后面推了我一把,不小心就把你的饭给弄撒了。” “谁推你?你就是故意的,还找什么借口?” 两边争着,一个也不让。 “好啦好啦,你们哪个是哪个队里的,把你们的领队叫来,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这时,跑去给仰亚报信的人也刚刚把仰亚等叫了过来。后面跟着过来的,还有县文化局的陈群事局长。 陈群副局长挤过人群来到校长面前。 “校长,这是怎么回事?” 仰亚也挤了进来,一看,自己的几个芦笙手,还的几个年轻的妇女都还在面红耳赤的。看到仰亚挤了进来,正想着跟仰亚解释。仰亚挥手制止了。 “听说是这两伙人,为了打饭,在这里打架了。”校长说。“我正想找双方的队长到我办公室去了解一下情况。” “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打架,双方的队长,把你们的人叫回去,然后到校长的办公室去,把事情说明清楚。”陈群副局长也跟着说。 另一方的队长,就是其中打架当中的一员,听到校长、还有这位领导(他知道这是一个领导,但不一定知道叫陈群局长),不好意思地走了出来,转身对自己的队员说: “都回去吧,都回去吧,这里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仰亚也走了过来,站在了自己队伍的前面。 校长看了看仰亚。 “你是这里的队长?” “我是,校长。” “刚才你不在这吗?” “不在,我刚刚才听到我的队员打架了,才赶过来。” “那你找两个知道情况的人,和我一起到我的办公室去一趟。陈局长,你也到我办公室坐一下。” 陈群副局长有些尴尬,也只好跟着校长一起回到了校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 校长给每个人都到了一杯水,然后叫大家坐下后,才说: “你们都把刚才打架的情况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双方的几个人,到了校长办公室,也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所以,双方也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好,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们就先回去,关于这个问题,陈局长我们再想办法。” 双方的人员走后,仰亚也跟着人员一直走了。 这里,陈群副局长主动留了下来。 “校长,这几天的情况都是这样吗?” “是,一开始,我们也有些准备不足,再加上,这些人刚刚从下面来,也不太清楚这学校食堂的情况。这几天,我们食堂的工作人员也少了些,所以,在纪律上可能是有些乱。” 陈群副局长想了想,说: “这样,要不,这几天,我再给你派几个干警过来,帮你维持一下秩序。至于饭菜方面,你看是不是再叫县里给学校再多拨些粮食、菜之类的?不过,这次,县里也是第一次举办这么大型的活动,有些事情估计不足也是一方面原因。这里,我代表县里,向学校说一声‘对不起’,这几天,你们辛苦了。” “这倒是没什么,如果能够抽调几个干警过来,那就更好了,明天,我再动员我们学校的几个家属到食堂去帮帮忙,这个问题就应该可以解决了。” “好,这没问题,到时,你记清楚的,这次活动结束以后,再把她们的务工补贴算进来就行。” 这问题,就这样解决了。陈群从学校出来,他想到,一下子到县城里来那么多人,也许不光是学校这吃饭的问题,其他方面有没有问题呢? 想着,陈群又朝着几个县城小学,也就是现在各芦笙队居住的地方去看看,看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的。 走了好几个地方,最后,陈群副局长才又窜到仰亚他们所在的城关一小。这已经是晚上的近十点钟了。 学校里几个用来给芦笙队们晚上住宿的教室里,灯还在亮着,学校的小操场上,还有芦笙的声音传过来。 陈群和守门的大爷打了招呼,就朝着有芦笙声音的地方走了过去。他静静地站在一棵大树下,听着仰亚他们还在吹着、在跳着,好久,都不好意思打扰。直到仰亚他们把一曲吹完、跳完,陈群才走了过去。 “呵呵,这么晚了,还在练啊。” “啊?陈局长,这么晚了,你还过来?!” “哎呀,从中学出来,我也到各个住宿的地方去看了看,你们这里的情况怎么样,也带我去看看?” 说着,拉上仰亚,就朝着几个教室里走。 “都挺好的,能有一个睡觉的地方就可以了。他们大多人家里带来了被子,没什么问题的。”仰亚跟在后面,一边对陈群局长说。 ‘教室’里,有一些人已经躺下了。看到有领导过来,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教室’里,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有的一个,有的两个,把那些简单的被条盖在身上,这就是他们这几天睡觉的地方了。还有几个根本就没有被子。只是一张草席铺在小书桌上,人躺在上面,再搭上自己白天穿的衣服。看着领导走过来,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 陈群局长摸了摸几个人的‘被子’。 “这不冷吗?你们都没有带厚的被子啊?” “不冷,我们在家也习惯了,现在天气也还不算太冷。” 陈群副局长走到一个角落,一小股烟味从那里冒了出来。 “你们就烧这个啊,都没有买蚊烟香吗?” “这个挺好的,比街上卖的那小卷蚊烟香管用。烧上一把,一晚上都没有蚊子进来。” 这种感觉,陈群也似曾相识。有好些,都和仰亚他们原来下乡去演出一样。但是,也因为这样,陈群也觉得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大家还在坚持,他也为大家的坚持而感到高兴。 “哎呀,这里条件太艰苦了,辛苦大家了。”陈群说的,这不是官话,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大家。 感激大家的坚持,感激大家对于芦笙的热爱和执着。 看了这些,陈群也在自己心里暗暗发誓,今年的芦笙舞比赛,太辛苦大家了。如果明年还要举办这样的芦笙舞比赛的话,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大家的条件改善一下。这样,也才对得起这些芦笙的执着人,也才对得起他这个宣传队的老芦笙手。 陈群从‘教室’里走了出来,轻轻跟大家挥手。 “时间都不早了,大家好好休息吧,争取明天能够比出一上好成绩来。” 大家睡下了。 明天,这次的全县大型芦笙舞比赛就要开始了。 0215、芦笙舞比赛(1) 0215、芦笙舞比赛(1)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整个县城到处都挂上了彩旗和各种标语。预祝这次全县芦笙舞比赛取得圆满成功。 这是今年全县的一个大事,也是本地民族芦笙舞、几十年来的第一次公开表演、比赛。 县人民广场上,更是热闹非凡。除了针对这次芦笙舞比赛的各种标语以外,也有几家商家打起了自己的广告。在芦笙舞比赛还没有开始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自己搬来了大音响,各种流行歌曲此起彼伏。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仍然在用手中的小喇叭大声地叫喊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孩、满面笑容地在人群中发着传单,不厌其烦地宣传着他们的产品。 舞台上,除了背景,两个大型的音响摆在了最前面,那一排摆成的花,是今天早上才拿过来的,五颜六色,开得正艳。 舞台下面,工作人员正在把一些桌子和塑料凳子一排排的摆好了,上面放上了各个今天应该来到的、写有领导名字的座台。 领导的后面,是今天的各种佳宾的位置。已经把整个舞台前面最好的位置都已经摆满了。其他的需要观看今天的芦笙舞比赛的人员,只能围着舞台和佳宾席后面观看了。 舞台的背面,分成几个小区域,那是留给像仰亚他们这样需要上台表演的芦笙队作准备的。各片区域相对独立,也就是说,一个区域是看不到另外一个区域的。只有在出口走上舞台的地方是相通的。 当然,这里也是不会让观众看到的。其实,观众也不可能到这里来。谁还会在后台去看演员没有上台前的准备工作呢。所以,即使这里没有说明不能让观众在这边观看,应该也不会有人到来。现在,大家正忙着在前面去争抢一个便于观看今天比赛的更好的位置呢,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谁会现在就跑到后台这边来。 早上十点左右,参加芦笙舞比赛的队伍也陆续来到。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各自来到后台指定的位置做着各种比赛前的准备工作。 仰亚的芦笙队里,有好些人显得有些紧张,因为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人生的第一次舞台表演,而且还是比赛,这些从来都没有上过舞台的人员,不紧张那是假的。 仰亚,可是舞台上的老手了。他在队伍中来来去去地走着,给所有的队员作动员,减少队员们的紧张程度。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今天的评委和相关领导已经陆续来到。这其中也有仰亚熟悉的文化局的副局长陈群同志。不过,现在,仰亚仍在后台,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陈群的到来。 四周,来观看芦笙比赛的观众也多了起来,开始把整个广场凡是能看到表演的地方都差不多占满了。都在焦急地等等着芦笙舞比赛的开始。 当然,在广场的不同位置,也架起了县电视台、也就是王波他们的各种摄像机。今天的芦笙舞比赛,县电视台是要直播的。 领导们都到齐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主席台上,走出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主持人来。旁边的音乐,包括那几个用来宣传自己商品的广告商的音响也已经关上了。 各位领导、各位佳宾,各位朋友、父老乡亲们: 大家好! 今天,我县第一届民间芦笙舞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下面,请让我们向大家介绍,出席今天我们芦笙舞大赛的各位领导以及参与佳宾。 出席今天比赛现场的有—— **县县高官同志; 有县人民政府县长同志; 县人大主席同志; ------ 好,下面我们有请县高官为我们讲话,大家欢迎! 一阵掌声过后,县高官走上了舞台。等下面的掌声慢慢地停下来以后,县高官开始说话了—— “今天,在这处秋风送爽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我县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的第一次芦笙大家,这是我们全县上下共同努力的结果,也是我们本地区民族文化、特别是芦笙舞展示的一个平台、一次机会。芦笙舞,本就是是我们这一带民族民间非常重要的一种民族文化表现形式。只是长期以来,由于各种原因,让它受到了一定的影响,那是由于历史的原因造成的—— “现在,在党中央的大力支持和鼓励下,各个地方的民族文化都重新得到了重视。现在,我们不但要把我们丰富的民族文化展示出来,还要努力地挖掘更多的民族文化,更好地对它们进行保护,更好地把民族文化对我们的下一代作好传承—— “今天,这次芦笙舞大赛,就是民族文化传承的一种表现形式,所以,我们整个县里也特别重视。这次,芦笙舞大赛的举行,不仅是一次民族芦笙舞的表演,更是一次很好的宣传和发展—— “所以,我也希望每一个参赛的队伍,尽最大的努力,把你们所学到的东西尽情地表现出来,同时也希望通过这次芦笙舞大赛,让更多的人了解芦笙、了解芦笙舞;从而让更多的人爱上芦笙和芦笙舞。这样,才能达到我们宣传和传承我们民族文化的目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的芦笙及芦笙舞更好更顺利地传承下去------” 县高官的激情演讲,赢得了台下一阵阵掌声。也让挤满整个广场的观众对于接下来的芦笙舞比赛更加的期待。 接着,又有几个领导上台作了发言。 所有的领导发言完以后,主持人走了出来—— “好,下面,我们就针对今天的芦笙舞比赛,把相关的比赛规则向大家两层解释一次——” 这次的芦笙舞比赛,一共分两天进行,今天需要进行的是第一场比赛,它比赛的基本内容及方式就是各个芦笙队,按照你们所抽到的签位的秩序上台表演。表演的时间,最长是8分钟,最短是5分钟,没有达到5分钟和超过8分钟的表演,都是要到最后扣分的。表演的内容就是各种规定的芦笙舞步,也就是最基本的芦笙舞表演。每一个参赛的队伍表演完以后,由下面的评委为表演队当场打分。 今天参赛的一共有三十四支队伍,按照今天基本芦笙舞的比赛成绩,排名前十六位的进入明天的芦笙团圆舞比赛,也就是最后的决赛,而分数在十六名以后的,都将被淘汰出局,出局者将不再参加明天的综合团圆芦笙舞的表演。 好,今天的芦笙舞比赛就要开始了。 首先,第一个上场的就是芦笙队的表演,大家欢迎—— 两主持人走下舞台的同时,第一个芦笙表演队走了上来。 这个芦笙队由三十二名芦笙手和六十八名盛装队员(女)组成。其中,有高排芦笙手六人,有低音芦笙手六名,高音芦笙十二名,芒筒手八名。高排芦笙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然后是中音芦笙手、高音芦笙手,然后是芒筒手;紧跟在芦笙手后面的是二十四名盛装年轻女孩,然后是二十四名中年盛装队,最后是老年盛装队。整个队伍,在芦笙手以及芦笙音乐节奏的带动下,徐徐向舞台上走来,还没有走到舞台中央,芦笙舞已经开始跳了起来。 随着芦笙舞的启动,还有芦笙乐曲的响起,整个广场上都开始激动起来,都想第一眼能看到这庞大整齐的芦笙舞表演。 坐在前面第一排的领导(也是评委)和评委们,也开始严肃起来,认真地看着台上的每一个表演,生怕露过了某一个细节。 布局在舞台四周的县电视台负责摄像的王波他们,也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他们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自己镜头里的画面;那些画面,每个镜头都要直接传到县电视台进行直播的,所以,他们更是马虎不得。 而台上,也在慢慢地进入了一种忘我的表演状态,他们似乎已经忘却了台下的一切,尽情地在舞台上跳着、舞着;两步、三步,旋转、跳跃;翻飞、腾挪;而芦笙的节奏也在不停的变化,时快时慢,时儿悠远,时儿激烈;时儿忧伤、时儿欢快------ 第一个比赛队伍表演结束,在音乐和舞台上的舞蹈突然结束的那一刹那,所有的观众都还没能从刚才的音乐节奏中转过神来。 好久好久,台下才响起一阵阵掌声。就连评委们,也忘记了一个节目已经结束了。 两个年轻漂亮的主持人走了出来—— “好,我们感谢第一个上台表演的芦笙表演队,是他们精彩的表演吸引了大家,让我们再一次为他们送去热烈的掌声。”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响了起来。 “好,现在,请我们下面的评委给第一个节目打分——” “9点5分,9点6分,9点75分,9点55分,9点7分,9点75分------” “下面,有请我们第二个上场的队伍——” 第二个队伍,和第一个节目一样,一上台就把他们精彩的节目表现了出来,与第一个节目不相上下。 在他们表演完,评委打出分数后,两个队伍最后的分数同时公布的时候,第二个节目仅仅以0点25分的微弱优势战胜了第一个队伍。 节目一开始就出现这么精彩的比分,更是调足了下面观众的胃口。也让他们对后面的比赛更加的期待了。 芦笙舞比赛,一个接一个地进行着,精彩节目也不断出现,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终于轮到仰亚他们上场了。 在主持人报完他们的名字后,仰亚走在最前面,举着高排芦笙,一边吹着一边带着队伍朝着台上走来。 仰亚他们,从一开始出场,就让人感觉到他们的与众不同。就从服装这一块来说吧,前面所有的队伍,也都是统一、整齐的服装,芦笙手整齐的长衫,后面,整齐的青年盛装、中年盛装、老年盛装。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可是,等到仰亚他们出场时,他们的芦笙手,除了所有的人都是整齐的褚色长衫外,就连内衫和袜子都是统一的白色,统一的黑色千层底布鞋。 还有一个更明显的区别就是,也许是由于仰亚特殊的芦笙技能吧,其他的队伍都是统一的、所有芦笙手一起吹着上台的,而仰亚,却是由他首先来了一小段芦笙‘领舞’,那段芦笙曲,由远而近,由低到高,然后才慢慢地把后面的芦笙手带动起来。还没有上台,都让人有一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感觉。 就这两点,都让评委们不得不对于这支芦笙队有一种期待。 结果,仰亚他们的节目结束,分数公布出来的时候,比起前面最高的分数还高出了1点5分。 在大家都是90点几分的情况下,高出1点5分已经是很不错的分数了。当然,走到舞台后面的仰亚他们是不知道舞台正面这边的具体打分情况的。但是,从他们比别人赢得更多的掌声中,他们知道,他们比赛结果一定不差。 不过,这些也没让仰亚他们高兴太久,他们马上要准备明天更高级更复杂的比赛了。 仰亚他们表演结束后,后面还有几个队还要参加比赛。可是,仰亚他们已经离开了现场。 但是,从后面大家打听到的情况中知道,后面,还是有几个队伍的表现很不错的,其中一个队伍,更是冲到了只差仰亚他们0点5分。 0点5分,在今天的比赛,也就算是一种芦笙舞‘规定动作’的比赛吧,0点5分,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明天的自由发挥的芦笙舞,那才是最检验大家真正的芦笙舞水平的较量。明天的比赛,不仅仅是舞台表演的比赛,也是整个芦笙舞节目编排的一种较量;不仅仅要得到现场所有评委们的认可,还要得到所有在场观众的认可。 比起今天的比赛,那才是真正地对芦笙舞和芦笙人的考验和较量。 不过,第一关总算是顺利地过去了。现在还没有心思来想这些,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准备明天的比赛。 也由于今天的比赛,仰亚他们得到的第一名,这也让他们暗暗地成为了明天比赛其他队伍追逐的对像和目标。他们也成了明天综合比赛的‘众矢之敌’。 不过,作为观众,最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比赛越激烈越精彩,那才是观众和评委们最想要的。 0216、芦笙舞比赛(2) 0216、芦笙舞比赛(2) 有了昨天的比赛,对于今天,所有的人就更加的期待了。 虽然昨天比赛最后的结果没有向所有人公布,可是,那已经报出来的分数,在大家的心目中,不能说百分之百的知道昨天比赛的第一名是谁,第二名又是谁,但大体上,那几个强队,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仰亚他们的队伍,也是大家热议的话题。 今天一大早,观看芦笙舞比赛的人早就到了。大家都想来看看这场全县最大的芦笙舞比赛,最后的冠军是谁,谁又是那个最能领舞的‘锦鸡王’。 还没到早上九点,整个广场的周围已经挤满了人。而今天的比赛与昨天不同。今天的比赛是所有在昨天胜出的十六个队伍同时出现在整个大广场上。所以,在大家还没有到来之前,工作人员早就用警戒线把广场圈好了。一个一个和篮球场大小的小圆圈就是今天各个芦笙队表演的地方。 九点半左右,所有十六支队伍都陆续来到,还是和昨天一样,在昨天那个舞台的后面,各个队伍进入到一定的区域,做着比赛前的准备工作。 十点准,所有的领导及评委们也陆续来到。 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所有的领导和评委都坐到了昨天的舞台上面。 今天,他们的工作就是在要台上进行。坐得高望得远,他们要通过这种观察来给今天参赛的芦笙队打分。当然,今天,他们打出的分数只能算一半,而另外一半,就是今天早早来到、围在广场周围的观众们。 今天,与其说是领导和评委们决定今天谁将得到这次比赛的第一名,得到这个几十年没有的‘锦鸡王’,还不如说是今天在场的所有观众心目中,谁才是今天的no1,谁才是今天评出来的芦笙吹得最好的‘锦鸡王’。所以,这也就是今天的观众特别来得早的一个原因。他们是想早点过来,占据更好的位置,给自己心目中最好的芦笙队打分当评委的。 比赛通过评委打分和观众评分,第一轮评分过后,淘汰掉其中的八个队伍,而再由剩下的八支队伍再跳,再淘汰一半,进入四强,再由四强淘汰进入前一二名,然后最后由这两个队伍争夺本次比赛的第一名,以及象征冠军的‘锦鸡王’。 比赛在十点钟准时开始。在主持人在台上介绍了今天比赛的规则以后,十六支芦笙队同时出现在广场上,并分别来到指定的位置。他们的位置也是早先通过抽签的方式确定的。 这样,整个广场上马上就被‘分成’了十六个圆圈。随着一声声芦笙的吹响,十六个圈里的芦笙舞同时跳了起来。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已经进入了今天的正式比赛。 今天的比赛,和昨天的比赛不同,昨天,主要展现的是芦笙舞的一些基本的芦笙曲调,和在各种规定的芦笙曲调上,加上芦笙舞的规定舞步,再加上自己的巧妙组合。而台下的评委们按规定的动作跳得好坏给每个芦笙队打分。 而今天,考验的是整个芦笙舞通过每个芦笙舞的导演在原有芦笙基本曲调和基本舞步的基础上,综合编排出来的一个完整的、带有一定意义、有故事的芦笙集体舞,这就不仅仅要看一个队伍中芦笙手的演奏功底和跳芦笙舞的舞步了,而更多的是检验一个‘编导’对整个芦笙舞的编导水平了。 当然,这是对于评委们今天打分的标准,而对于今天的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分数,都将来自于今天到场的所有观众,他们既是观众也是评委。芦笙舞跳得好与坏,任何时候都不仅仅是对于几个评委和领导,而永远是得到广大群众的喜欢,那才是最成功的芦笙舞。 比赛开始了。 整个广场上顿时热闹起来,十六支队伍,几百把芦笙,上几千人的盛装表演,不用看,想想都能知道是多么壮观的场景。不用有动作,就仅仅是这么多缠着红色绸带的、高高的芦笙,还有全身银光闪闪的盛装银饰都能让你为之赞叹。 动起来了。广场上,十六个带着银光闪闪的圆圈,在广场按照自己规定的位置,吹奏着,旋转着,跳动着,飞舞着。 旁边的观众,也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队伍,或者是和自己有亲戚关系的队伍,也都挤在周围为他们呐喊、助威。加油声、喊叫声此起彼伏、源源不断。 这时,也会有一些评委来到芦笙队伍之间,近距离看看一些细节问题,然后再决定自己手中的一票到底应该投给谁。 比赛进行了约有一个多小时,第一轮比赛就要结束了。 随着音乐的缓缓停下,还没等台上的主持人走到台前,下面的呐喊声、呼叫声就已经是一浪高过一浪。都想通过自己的叫喊声来赢得评委们的好感,进而能得到一个好的分数,从而进入到下一轮的比赛。 比赛的分数,所有在场的观众,是在早上来到现场时就在主席台处领取了一面小红旗。每一面小红旗就是他们今天所要投出的支持票。每一个人在主席台前的十六个小箱子里,自己支持谁就把自己手中的小红旗投入到那个队伍的票箱里。最后再由工作人员进行统计。 而评委们的票是比观众们手中的小红旗更大一点的红旗,他们同样也是把自己手中的红旗,自己支持谁就投谁。不过,评委们的一面红旗代表的是十票。 投票阶段开始了,每一个人都拿着小红旗从主席台前走过,然后把手中的小红旗放入票箱。 第一轮比赛和投票结束,淘汰了其中八支队伍。有高兴的,也有遗憾和失落的。 仰亚他们的队伍,当然不用考虑第一轮就被淘汰。这个,他们有信心。他们就是奔着这次芦笙舞比赛的第一名来的。如果第一轮就被淘汰了,那不就成最大的笑话了吗。 不过,今天,包括昨天,也有人传话到他们的耳边,听说另外有一个队也很不错的,也就是昨天的规定舞比赛只少了仰亚他们05分的那一支队伍。想想,出人意料也不可能在第一轮就被淘汰。可是,仰亚也不知道这个队伍到底是谁,是哪个村寨的。现在,他也没时间去打听,也没有精力去打听。认真备战,做好自己,那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轮淘汰寨结束,第二轮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现在,广场上的队伍,由刚才的十六支变成了八支。也就是说,刚才的十六个圈现在变成了八个圈。这样,在场的观众,又要重新‘站队’了,特别是刚才那些已经淘汰了的队伍的支持者,现在要重新选择支持谁了。 所以的观众,又到主席台前重新领取了一次小红旗,经过一番打听,都站到了自己想要支持的队伍指定的圆圈的周围。开始呐喊,开始鼓掌。 第二轮比赛开始,还和第一轮一样,以芦笙团圆舞为主。不过,要在第一轮时跳的芦笙舞的基础上有更多的改变和提升了。 当然,没有改进和提升也没关系,不过,如果你在第二轮跳的舞和第一轮是一样的,而别的芦笙队伍能跳出新的花样来,那你就只能是乖乖的等着淘汰了。 这是每一个参加比赛的队伍都不愿接受的。 特别是现在已经从昨天的基本舞步比赛,再到今天的第一轮比赛都已经‘冲’过来了,谁也不想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而败在别人前面。所以,不是现在,是早在要参加这次芦笙舞比赛最开始准备阶段都已经作好充分的准备了。只是各个队伍准备的水平不同,编排的节目不同。 比赛开始,从十六队变成八队,围在周围的观众也比刚才多了一倍还要多。因为,随着比赛的进行,又增加了不少的观众,还有些观众还在陆续的加入。 八支队伍、八个圆圈,在广场上翻飞着、飞舞着。他们手中的芦笙,不再只是一种乐器,随着舞步的增加,它们已经变成了他们手中的一个演出道具,随着芦笙手们身体的摆动,芦笙也跟着舞动了起来,特别是那缠在上面的红色绸带,更是上下翻飞、飘展。 跟在后面的盛装舞步,她们盛装上的银饰,在旋转和舞动的过程中,也发出了银铃般的响声。与其说是她们听着前面芦笙的曲调和节奏在跳,还不如说是她们是在自己银饰中发出的声音,就是她们的伴奏音乐。 芦笙的声音越来越激烈,盛装舞步转得也越来越快。再加上周围观众的叫喊声、加油声;是比赛者们的芦笙曲和激烈的舞步刺激了观众们的热情,才使得他们在奋力的叫喊,又是他们拼命的加油和喊叫,又刺激了演奏者和舞者更大的激情。 两者的结合,是在相互促进。 又一轮的比赛结束了。 上一轮的比赛,刚刚结束,所有的观众都等不及的想把自己手中的小红旗投到自己支持的队伍的票箱里面去。就连评委们也是一样,好像还没有等到比赛结束,他们就胸有成竹一样,等到主持人一喊投票开始,观众们走过来,自信而从容地把自己的红旗投了进去。包括评委们也一样。整个投票过程,不到十分钟就已经结束。 现在,主持人投票开始的喊声开始了。一少部分人把自己的小红旗投到了票箱,可是,更多的人却迟疑着不敢向前。 嗯?!这是为什么? 如果说第一轮比赛,有些人还有一点关于亲人、关于熟人的‘社会关系’的情感票外。那这一轮,就只有八个队了,整个县八个芦笙队,能有亲戚的队伍又还有多少。所以,现在要投的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亲戚票、朋友票了。而通过第一轮的淘汰后,这一轮,也不像第一轮那么地容易判断出来,至少有好几个队伍,在大家看来,都同样精彩、同样舍不得让他们淘汰。所以,这才是他们迟疑的原因。 好不容易才在主持人的一再催促下,观众们才完成了投票工作。而十几个领导及评委的票同样也经过了一段复杂的心理斗争后才投了出来。 当然,只要有比赛就会有输赢;只要有比赛,就会有人被淘汰。 这样,又有四支队伍被淘汰出局。 这一次,不仅是有被淘汰的队伍里有队员哭了,就是周围观看的观众,也有人流下了可惜和遗憾的泪水。 当然,能够留下来的队伍,也都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终于是又闯过了一关。也有的人在相互拥抱着庆祝。 仰亚他们的芦笙舞队,又闯过了一关。 而停下来的四个队伍,也就是这次芦笙舞比赛的四强了。既然能够进入四强,那谁的水平也不会太低,他们更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庆祝这还没有最后结果的所谓的‘胜利’;马上,又要投入到下一轮紧张的准备当中了。 好在,从早上十点到现在,已经比了两场,已经是过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所有的观众和评委们也都要吃饭。所以,中午还是给仰亚他们留下了两个小时的休息和吃饭时间。 两个小时,仰亚他们根本就不敢离开现场,只能由一些人到附近的一些小饭馆里要了吃的过来,或者是在最近的商店里买了饼干之类的。因为有些队员根本就不想吃饭,或者是吃不下饭。 可是,最后的这两场比赛还要坚持,中午是不可能一点东西都不吃的。在仰亚一再的催促下,每个人都必须吃一点东西。然后马上投入到下面的节目安排当中。 就这短短的包括休息、吃饭的两个小时,要想还有什么大的编排,那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再讲一讲比赛的过程,讲一讲以前排练的细节,再给队员们打打气,这也是必要的。毕竟,上午的两场比赛下来,好多人都已经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连自己下午还能不能把芦笙舞跳好,好多人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仰亚,不愧是这个队伍的主心骨,也不愧是在芦笙舞这一块经过大世面的人,通过中午仰亚的一番思想动员,所有的队员重又树立了信心,大家纷纷表示一定要好好地比好下午的两场比赛,一定要争取这次比赛的第一名。 还没等仰亚他们喘过气来,仰亚刚刚做完了队伍的思想工作时,前面主席台上的大喇叭又响了起来,主持人已经在通知,下午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0217、芦笙舞比赛(3) 0217、芦笙舞比赛(3) 在场的人员,好多都没有回家,只是在周围要了些东西吃过以后,就一直在广场外等待着下午芦笙舞比赛的开始。 所有在场的人员又经过了一次人员组合,即选择自己支持的队伍站队。 正式的比赛开始了,四个芦笙舞队又围成了四个圆圈,尽情地展示着他们所有的芦笙舞蹈,各个队伍也都使出了新的花样。 比赛越是到了后面,竞争也是越大;竞争越大,就越要好好地表现自己。能够进入前四强的队伍,就没有一个是弱者。四个队伍,在芦笙的曲调下,又一轮精彩的表演开始了。 现在,如果说跳舞都是在尽最大的努力表现自己,那周围的观众,就更加的疯狂了。现在,场上只有四个队伍,也没有必须像刚才早上十六个、八个队伍那样拥挤。所以,有一些人就可以在四个队伍间来回的穿梭,看看这个队伍的表演,又跑到另一个队伍前去看看,再到另一个场地上去评判一番,弄得他们好像比跳芦笙舞的都还兴奋、还紧张。 评委们也更多的时间来到了主席台下面,在各个芦笙舞前认真地看着。生怕到时分不出各个队伍的好坏来。 这样,比赛又结束了第三轮。 第三轮紧张的投票过后,剩下的就是最后争夺冠亚军的两支芦笙队了。仰亚他们,不负重望地拿到了一个进入决赛的名额。而另外一个名额,在两天比赛的总成绩出来以后,就是第一天比赛只落后仰亚他们05分的那支芦笙队。到现在为止,他们仍然只落后仰亚他们05分。 最后的一场冠亚军决赛,05分的差距。 最后的一轮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仰亚也管不了另外一个队伍到底是谁了。现在,唯一能做好的就是自己,把自己队伍里平时学到的东西很好地展示出来。至于结果,到现在,连仰亚也不敢想,表现好了自己,就算是输了,也无遗憾。 这一轮,又恢复了评委们的打分评分而不是只是投小红旗。因为,领导及评委是单数的,而一个评委的一个小红旗就代表了十票,这显然有些不公平,所以,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评委们在最后这一轮。只能又恢复成直接打分的方式。 不过,现在,也就只有两个队伍在场上比赛了。坐以台上的评委们也应该能够看得清楚。也不用再到各个芦笙舞圈里的转去看了。所以,评委们用笔打分,是比直接的投小红旗要公平一些。 而这时的观众,早已经分成了两个集团,分别都站在了自己支持的芦笙队的位置。并且双方之间似乎已经开始较上劲了。比赛还没有开始,两边的人就开始加油呐喊着较上劲了。 比赛开始,仰亚以及另外一个芦笙队,分别从主席台后面的休息区,从主席台的两边走了出来。进入到自己的表演区。 到了这个时候,反而觉得这些芦笙手、演员们更加的从容了。成败生死就在这最后一搏了,紧张、胆小都没有用,还不如抱着一种一拼到底的心态,坚持这最后一班岗,说不定就会有好的结果。这也是仰亚对他的队员们说的。 既然是决赛,那当然有决赛的节目。这是仰亚他们在来之前都编排好了的,一共五套节目。仰亚他们坚信自己的队伍能够进入到这次芦笙舞比赛的最后决赛阶段,所以他们才为每一轮比赛都准备了单独的节目,不带重复的。并且最后这一个,就是他们最精彩的节目。 这个节目,仰亚是根据他原来在人民公社宣传队时,跳的几个节目综合编排而成的。而主要的一个方面,这既然是一场以芦笙领舞的、争夺‘锦鸡王’的芦笙舞,那么,把原来宣传队里在那个精彩的‘锦鸡舞’搬过来,再作些改进和提高。应该能在比赛中占有一定优势。仰亚是这样想的,他也是这样的去编排的。 ‘锦鸡’,本就是这个民族的象征,锦鸡也是他们最喜欢的鸟。直到现在,许多女孩们盛装上的很多图饰用的都是锦鸡的形状。并且,锦鸡在森林百鸟当中,也是一种‘领袖’的存在。 所以,仰亚把它融入到芦笙团圆舞当中来,也是一个新颖的创意。今天,这最后一搏,仰亚就要用上了。 只见仰亚他们分开人群,慢慢地走入圆形的舞场,慢慢地沿着人群绕成了团圆芦笙舞的形式。这是所有的芦笙团圆舞的开场形式。所以,仰亚他们不在这上面浪费更多的时间,等他们的队员刚刚跳成一个封闭的圆形的时候,在仰亚的带领下,芦笙舞队形就开始变化了。 仰亚所带领的芦笙手们,迅速地由周围的圆圈跳到了圆圈的正中央,跳成了一个三角形。接着后面的盛装女孩们跟了上来,跳到了所有芦笙手的后面。而四周余下的中年、老年芦笙舞队员,也迅速地把芦笙手、盛装女孩们留下的空缺给补了上来,仍然形成了一个芦笙团圆舞的形状。 这样,跳了几圈,节奏统一以后,仰亚他们就要变化了。 仰亚等芦笙手一边跳着一边分开成两排,分别站在了两边,而在他们后面的盛装女孩们,迅速地从后面跳了上来。 这一变化,马上就引来的周围观众的好奇,纷纷在周围鼓掌来,叫喊声尖叫声同时响起。 这边的动静大起来,当然也会影响到另外一个圆圈上的观众。听到这边的叫喊声和掌声以后,有些人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想看看这边到底跳出了什么更精彩的动作。 这一切,当然也逃不了另一个圆圈里跳着芦笙舞的人员的眼光。看着一直站在自己周围的‘支持者’被对方吸引了过去,这不就是在观众投票这一块输了吗?所以,对方也不示弱。 既然进入到最后决赛,他们肯定也有自己的绝招。 没想到的是,这边一变阵,阴差阳错,他们跳的也是‘锦鸡舞’的改编。 怎么会这么的不约而同呢,就像是出自同一个师父教的一样。 由于仰亚他们在节奏变化上要稍微快那么几分钟。现在,仰亚这边,已经组合成锦鸡的模样了。仰亚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他就是那个‘进入森林’与锦鸡共舞的领舞者。其他的所有芦笙手们分成了两拨,一拨继续吹着芦笙舞音乐的节奏,以控制整个芦笙团圆舞的节奏,而另外的几个,他们的芦笙开始变成了‘森林’中各种鸟叫的声音。而现在处于整个芦笙团圆舞中央的盛装女孩们,已经用彩色的绸带拉成了一个大型锦鸡的形状。最前面的一个女孩,站在两个吹着芦笙的芦笙手的膝上,已经组成了这只大锦鸡的‘头’。 这是周围的观众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这个时候的掌声尖叫声又掀起了一次**。 而就在这边的**期刚刚过去,另一边也同样摆出了锦鸡的形状来,那一边的支持者也尖叫起来,而把仰亚他们这边的一些观众又吸引了过去。 芦笙舞比赛还在继续紧张地进行着。这下可把两边的观众忙坏了,他们一下子跑到这一边,一下又跟着跑到另一边,还有那些相对比较固定的支持者们,甚至开始想用自己的力量左右比赛的结果了。他们开始了整齐的加油声和助威声。 “队,加油!队加油!” 另一边听到了,也用同样的方式较上了劲。一时间,两拨观众加油的声音甚至超过了广场上芦笙乐曲的声音。 而坐在主席台上的领导和评委们也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眼睛在两个芦笙舞圆圈里来回转换着。 两个芦笙舞圆圈里,围在人群中的‘锦鸡’更加地活跃了。 仰亚这边,已经搭起了三层人墙,充当‘锦鸡头’的女孩,已经是站在下面芦笙手们第二层人的肩膀上了。而她的后面,其他的女孩也已经从她的身后拉出了长长的锦鸡尾来。并且每一个女孩都跳成了锦鸡的形状,特别是她们的手,舞出来锦鸡的样子,就像是几十只锦鸡同时在唱在跳在舞。 而仰亚还在最前面努力地引领着这只锦鸡,跳出不同的舞姿。 今天,进入决赛以后,从第一次有观众在两个队伍间来回流动的时候起,仰亚就注意到了。他在吹芦笙跳芦笙舞的同时,也会用眼睛的余光看向另一个圆圈里。 一直到今天决赛开始之前,仰亚都相信,他把当年自己在人民公社宣传队里跳的锦鸡舞改编的这个‘保留’节目,在今天的舞台上应该是独一无二的,这也是仰亚一直有信心他们的芦笙队能拿到这次芦笙舞比赛的冠军的一个方面。 他曾经想像,只要他把这个舞蹈拿出来,不用怎么努力,就能把另一边的大多数观众吸引到自己这边来,也就是能够把他们手中的小红旗轻易地赢过来。 可是现在,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同样也能摆出一个‘锦鸡’来。 而这个人到底是谁? 几天来,仰亚没有想过,也重来没有去打听过,也没时间去打听。可是,现在,他却一直能够跟着自己的节奏永远紧紧地‘跟’在自己后面。 仰亚的手心开始冒汗了。可是,现在,他除了坚持,没有别的办法。 观众们,可不管这些,他们毅然一如既往地鼓掌、呐喊、尖叫,以显示自己对于自己喜欢的芦笙队的热爱和支持。 有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喇叭,还有锣鼓等,在旁边敲了起来。 这一敲,可不得了了,对方没有拿到这些东西的,仅凭嘴叫,哪里喊得过锣鼓和小喇叭。所以,就有人开始想使坏了。 “你们看,那几个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这些,这一敲不都把我们的声音都盖下去了吗?” “是呀,可我们应该怎么做?要不,我们也去找几个锣鼓和小喇叭来,和他们对喊?” “这哪还来得急,你不看这里面比赛的,都落下峰了,等我们再去找这些,恐怕都等不到我们回来,胜负早就分出来了。” “那怎么办?” “哼,我们过去,把他们的这些东西都给他弄坏了,看他们还敲不敲。” “好!”几个年轻人,鬼鬼祟祟地就朝着敲锣鼓的地方走去。一阵你争我抢,还真是把对方的这些东西都捣鼓得响不起来了。 这样,对方哪里承受得了,看着就要有一场不受控制的争斗了。 “干什么?干什么?” 还好一直在旁边维持秩序的警察及时赶了过来。才避免了一声争斗。 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影响到两个进行决赛的芦笙队的表演。 两个圆圈舞里,各种舞步、各种由芦笙发出来的‘鸟叫声’,真的是把整个广场都快变成一个森林了。 百鸟翻飞,百鸟齐鸣。 再看看仰亚,此时的仰亚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就连白衬衣外面套着的长衫都能够看到,在背上已经有微微的汗水湿透了过来。脸上,就如已经喝了好几斤米酒一样的脸红,气也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不均匀了。 旁边的芦笙手都看出来了,他们都知道,仰亚这是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他们在用眼神和仰亚交流—— “仰亚啊,你可要坚持住啊!” “没事,我能坚持。” “要不,我们上一个人把你换下来?!” 仰亚摇了摇头。 不能换,绝对的不能换,而且,在以前排练的过程中,仰亚也从来没考虑过要由谁来换过他,没有这个预案,现在就不能轻易作出变化。怨只能怨今天是碰到了真正的对手了。现在,换上一个豪无准备的人员,不用说就等于是已经输了。 仰亚可咽不下这口气。 在回绝了芦笙手要求换他后,仰亚咬着牙坚持着,跳动、旋转、翻飞、腾越—— 旋转、旋转!旋转------ 仰亚好像咸觉自己旋转得停不下来了。 啊,不是,好像不是他在转,而是周围和他一起跳舞的人在转。 在转、在转,不仅是左右来回地转,还上下翻飞地转—— 啊,不,不是他的队员在转,是整个天空、地面都在转—— 转——转——转—— 似乎有人在喊—— “仰亚,你赢了,你赢了——” 赢了!我终于赢了—— 可以不用吹了,可以休息了—— 可等仰亚刚刚把含在自己嘴里的芦笙取出来的同时,他的嘴里一阵发热,一阵热浪随着芦笙一起涌了出来—— 仰亚晕倒了,仰亚吐血了—— 仰亚身边的几个芦笙手看到这一幕早已经有些乱了方寸。 可是,现在,比赛还没有最后结束呢。对方那边还在疯狂地跳着舞着—— 这可怎么办? 一个芦笙手正想从仰亚的手上拿过他的芦笙来,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大男孩挤了进来—— “亚金——?!” 0218、芦笙舞比赛(4) 0218、芦笙舞比赛(4) 县城城郊一个临水有山的地方,是现在民族高级中学。以前是和县一中属于同一所学校,包括初中部和高中部。 几年前,县里把高中部和初中部分开来,成立了现在的民族高中,而且把它选址在这样一个风景秀丽而又相对清静的地方,目的就是为了这些‘祖国的花朵’、孩子们的未来。 民族高级中学,也因为全县举行的这次芦笙舞大赛,而在前几天都放假了。可是,还有那马上面临高考的高三年级的学生,直到芦笙舞正式比赛的当天,才得到休息。其实,他们这也只能算作是正常的两个星期休息一次而已,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放假。 仰亚的小儿子亚金,就在这所民族高中上高三。这个星期,他没有回家,课程越来越紧,相比于城里面的孩子,亚金同学的基础是差了一点,这是他从乡镇的初中考入民族高中时就感觉到的。所以,一般情况下,亚金都比其他的同学更加的努力学习。他要争取一切时间,在这一年里,赶上班上的其他同学,那样,对于高考才有一点希望。 也因为这样,他放弃了这次参加芦笙舞的比赛。不过,学校也不允许今年正在上高三年级的任何一个人参加这样的活动。 现在,压倒一切的任务就是学习、就是高考,这是班主任以及所有老师每隔三天就要向他们强调一次的事情。 今天周末了。这些半大不小的小子们,有几个不想着玩的。又听说今天要在人民广场举行第一届全县的芦笙舞大赛,好些同学早就动心了。 从民族高中到广场,有直接的交通车,所以,虽然民族高中是在城郊,可是要进城也并不难。 男生宿舍里的小子们,今天统一睡到了上午十点过钟,才第一次有人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伸伸懒腰: “啊!哥们,今天,在广场举行第一届芦笙舞比赛,你们不去看啊?!” 第二个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 “都几点了?你就嚷嚷,我这都还没睡够呢。” “你看看,现在都十点过了,起床、吃饭,赶过去已经不早了,可能人家现在都已经开始了。” “嗯?真的已经十点过了呢,起床!起床!要去看芦笙舞比赛的人快点起来,要不就晚了。” 大男孩们有了感兴趣的东西,要起床其实也挺容易的,一骨碌,全爬了起来。上厕所、洗漱—— “哎呀,亚金,你不去啊?” “我不去,你们去吧?” “你不是也挺喜欢吹芦笙的吗?怪事,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去了。” “嗳嗳嗳。别管他的,等下,人家亚金还要学习呢。” 一伙同学,吃过了中饭的,挤上公交,到县城看热闹去了。 亚金在同学们刚走后也爬了起来。其实,他还是有点想跟着大家一起去的。上一次,他和阿哥亚略一起回家,就知道阿爸要来参加这次全县芦笙舞比赛,他怎么不想去看看阿爸呢。也是阿爸告诉他,这个星期他要来县城,叫亚金如果学习太忙就不要回去了。阿爸帮他带伙食费过来。 是亚金为了多争取一点时间学习,才没有和大家一起去看芦笙舞比赛的。他决定今天把这两个星期需要补的自习课补回来,明天最后一天比赛的时候再去看芦笙舞比赛,再去看阿爸。 亚金吃过了中餐,一个人来到教室,认真地看起书来。一个下午,他都呆在教室里,直到下午吃晚饭的时间才从教室里出来。 晚上,他又在教室里看了两个小时的书才回到寝室。 他刚刚回到寝室不久,这伙上街看比赛的室友们也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 直到进入寝室,都还在不停地讨论着今天看比赛的事情。 “亚金,今天,你不去看比赛太可惜了,你不知道,那上台比赛的,一个个节目精彩得很呢,有好些东西,都是没有看到过的。” “不,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们穿的衣服,你看那整整齐齐、银光闪闪的,这个,是在电视上都看不到的。” “亚金,你这么爱好芦笙都不去看,真的是有点可惜!” “别说了,洗洗早点睡觉吧,明天的决赛肯定会比今天更精彩,今天睡早点,明天才起得来,谁明天起得早,都叫一声哈。” “是啊,你看今天那两个分数最高的队伍,就只差05分呢,明天的决赛肯定精彩。” “嗳?亚金,前几天,你不是说你阿爸他们也来参加比赛的吗?你阿爸都来了,你也不去看啊?你阿爸带的你们村的芦笙队怎么样啊?能不能进入明天的决赛,如果进不了,你今天不去看,那就太遗憾了。” 亚金不太想理这一伙兴奋者。他也累了,也想早点洗漱上床睡觉了。亚金也相信,阿爸不会就在今天的比赛中淘汰掉的。不过,他还真的没有估计到,第一天的比赛,分数最高的,就是自己的阿爸——仰亚他们。 亚金是真的想过去看看阿爸。 不过,他控制住了自己,明天早上,他还要看一早上的书,中午再过去看阿爸的芦笙舞比赛。 第二天一早(其实已经不早了),这伙半大小子一起床,真的就叽叽喳喳地走了。 亚金可比他们起得早,现在,他早就已经到教室里去了,他要争取时间,早些完成今天的任务,然后才好去看阿爸的演出。爬起来的室友们,对于亚金的在与不在,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中午,亚金吃过了午饭,直接就奔着广场上去了。 广场上,这次全县芦笙舞比赛的隆重,也是亚金第一次看到。比起他们学校举行的活动,比如校运会之类的,那不知要热闹到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在他的印象中,这次应该是他到县城读书以来,县里举行的最隆重的一次活动了。 当亚金来到现场的时候,芦笙舞比赛早就已经开始了。现在正在进行的就是下午的第一场比赛。也就是四分之一比赛吧。四个队伍分别在广场上的四个圆圈里,尽情地跳着他们早已经编排好的芦笙团圆舞。 亚金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个圆圈里正在吹着芦笙跳着芦笙舞的阿爸了。 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看到阿爸了。今天,亚金看到正在吹芦笙跳芦笙舞的阿爸,感觉比平常更帅了。 看着阿爸那专心、认真、努力的样子,亚金没有敢打扰到阿爸,只是挤在人群里静静地看着。 看着阿爸他们的节奏,对芦笙乐曲特有‘感觉’的亚金,不由自主在就在人群中,整个身子都跟着节奏动了起来。 一曲跳完,投票、打分; 亚金还是没有直接向前去给阿爸打招呼。一方面,他是怕他的突然出现,会不会影响到阿爸接下来的比赛,另一方面,他也想就这样一直悄悄地欣赏阿爸的表演。所以,他一直没有走出去,而是在人群中呆着,同时,他也不去找其他的同学。 最后一场比赛马上就在开始了,这就是最后的决赛。 阿爸的芦笙队能够进入决赛,亚金真的为阿爸感到骄傲。现在,阿爸又要出场了。亚金选取了一个最容易看到阿爸他们表演的位置站定,一直在台下默默地为阿爸加油鼓掌。 比赛越来越精彩,最后这一段锦鸡舞,亚金还是在好久以前听到过阿爸说过,而更让他能够记住的,其实是在他上初中的时候。那时,学校也在教亚金他们上有关芦笙舞的民族文化课。而有一次的民族文化课上,音乐老师就把自己阿爸仰亚当年在宣传队里跳过这段锦鸡舞的视频,当成教学示范来给亚金他们上课了。 那是亚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 后来,又有好几次看到老师拿出那个视频来教学。所以,亚金对它就更加的印象深刻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亚金了解了这个芦笙舞节目的大概过程。 今天,第一次看到阿爸在全县的芦笙舞比赛上表演,亚金觉得比他在课堂上看到老师放的电视还要精彩。 这时,周围的观众们,开始在为今天的精彩表演而拼命呐喊。可是,亚金一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加入到那疯狂的助威团里。 这时,亚金的那些室友也发现了他,都一起围了过来: “亚金,你今天终于来了啊。” “亚金,你怎么不给他们加油啊?” “亚金,你阿爸他们还在比吗?哪一个是你阿爸啊,我们给他们加油。” “废话,你看不懂啊,亚金站在这里,肯定就是他阿爸的队伍了。亚金,那个领舞的,是不是就是你阿爸。嗳,我看你阿爸比你还帅呢。” 亚金看了大家两眼,没有说话。 “好,那我们给你阿爸加油!队,加油!队加油!!!” 一开始,他们不知道给哪个队加油,就一会在这边,一下子又跑到另一边,在没有固定目的的加油,只是想让两边的队伍都更加的卖力,好让表演得更加精彩。 而现在,弄清楚了这个队伍就是自己同寝室的亚金同学的阿爸时,加入个人情感,他们就只给这个队伍加油了。 他们也不仅仅就只有亚金同寝室的几个同学而已,同学的同学,室友的室友,这么一‘滚’,这一伙啦啦队,阵容就是强大的了。 他们这么一吼,这边的气势马上就压过了另一边,也才有了另一边去找了锣鼓等的加油‘工具’来。 就这样,两边的啦啦队互相较着劲,拼命的在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加油。 而这个时候的亚金却看出另外的一些问题来。 亚金,不管是自己刚刚来到时,还是后来有同学过来和他一起加油时,他都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阿爸的一举一动。从阿爸一开始出场的轻松自信、舞步轻盈到后来不停地朝着另一边看,再到现在,阿爸已经是满头大汗。 亚金又想起了上次,他和阿哥亚略一起回家,那就是因为阿爸因为吹芦笙而生病才回去的,听旁边的人说,当时的情景就和现在一样。 亚金看到阿爸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背上有衣服被汗水浸透的地方也越来越宽,阿爸喘出来的气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粗,也越来越短促。 亚金真的在为阿爸担心。 可是,担心又能怎么样呢?这可是在比赛,紧张的亚金急得大气也不敢出,只好默默地为阿爸祝福,希望阿爸能够坚持下去。 仰亚继续在舞池中间翻腾、飞舞,亚金的心也在观众群里不停地翻腾着。在又一次阿爸用余光看了另一个队伍的表演后,亚金也扭过头认真地看了对方一眼。 作为一般看热闹的观众,再加上疯狂的加油兴奋当中,也许大家看不出目前两边到底有什么变化。可是,对于亚金来说,他也应该算是半个专业人员了。看过这一眼后,他知道,对方的曲调、舞步、节奏都要比现在阿爸这边要轻松得多、自如得多。这也许正是因为刚才阿爸看到对方的情况后,更紧张的一个原因吧。 如果按现在的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亚金知道,再有个七八分钟、十几分钟下来,输的,肯定是阿爸了。而在这个节目的编排上,亚金也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在这方面,两个队伍的节目也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那这样一来,如果阿爸坚持不了,那肯定就是阿爸输了。 亚金知道阿爸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么多年来,阿爸一直在坚持,而且这一次,阿爸拿出那么多精力和心血来准备这次芦笙舞比赛,如果是输了,亚金不用想像,就知道会给阿爸带来什么。 这样想着,亚金在人群中,也急得抓耳挠腮。 再看看台上,此时的仰亚,脸已经涨得通红,背上的汗水印又扩大了一圈。再听听那芦笙的曲调—— 慢了!慢了!绝对的慢了,要不是旁边所有的芦笙手还在努力地把仰亚朝着正确的节奏上带,后面跟着一起跳舞的人都找不到节奏了。 芦笙手们在与仰亚交流。 可是,仰亚知道,他的这个芦笙队里,还没有哪一个芦笙手能够在这样的场合代替他的位置。除了他还能在这样的场合把后面的盛装芦笙队带好。其实,仰亚也知道,现在他的身体可能出现了问题,可是,除了坚持,仰亚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坚持!坚持! 翻飞、旋转—— 旋转、翻飞—— 这时,人群里的亚金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了—— ‘阿爸,加油!加油,阿爸!坚持住!坚持住——’ 又在对面的一阵加油呐喊声中,仰亚终于坚持不住了,他眼前一黑,嘴里一松,一股热流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亚金也看到了,他再也顾不得这比赛的纪律了,就在阿爸将要倒下的那一瞬间,他扒开众人,朝着台上冲了过去—— 0219、年轻的领舞者(1) 0219、年轻的领舞者(1) 仰亚出现的特殊情况,第一个感觉到的,就是一起跳芦笙舞的队员们。作为领舞,仰亚芦笙节奏的变化,就会造成所有芦笙手们节奏的变化;进而造成整个曲调节奏的变化。节奏一乱,后面跟着一起跳芦笙舞的人也就找不到节奏了。 等大家回过神来,再看仰亚时,他的脚步就已经乱了。随着舞步的旋转,仰亚根本就停不下来。 转着转着,仰亚倒下了—— 这一突发情况,差点把整个芦笙舞都毁了。 同样,在观众中也引起一阵骚乱。是否,站在台上的评委们也看出了这边发生了事情。 当然,另一个队还在拼命的吹着、跳着,对于这边的情况,他们也不太清楚,可是,他们也不敢松懈。 这边,正在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处理的时候,人群中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冲了上来。 那是亚金。 就是仰亚正在上高三的二小子亚金。同一个寨子,一看到这个身影就能叫得出名字来。可是,这孩子上来,又能做什么啊? 看来,这场芦笙舞比赛,我们是注定要输了。 随着亚金冲进场里,跟在亚金后面的几个同学,虽然也看到了场风出现的情况,他们也正在为亚金的阿爸着急。可是,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亚金会冲进场去。而其中两个同学本来想上前来拉住亚金,却没有拉住。也就顺着一起冲进了场中。 “亚金,你这是要干什么?这可是在比赛。” “阿爸!阿爸!”亚金着急地叫着阿爸,伸出手,却来不及扶住仰亚。 亚金看着后面跟上来的几个同学。 “你们,帮一下忙,把我阿爸扶过去一下,然后帮忙叫一下120救护车。” “啊?我们???” 亚金来不及听他们解释,从阿爸手中就接过芦笙来,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几个同学,这一下也看明白了,亚金这是要代替他阿爸,把后面的比赛继续完成。 几个同学七手八脚,把昏迷中的仰亚连背带扯地抬出了芦笙场。 和仰亚他们一起来跳芦笙舞的,现在全部都在芦笙场上,根本没有多出来的人来安排这突发事件。这几个学生模样的孩子过来,也知道应该是亚金的同学了。由他们把仰亚送去医院,大家也就放心了。 再看看台上,亚金已经站在了刚才自己阿爸仰亚领舞的位置上了。把芦笙放到自己的嘴边,转过头看着大家。 大家同样也在看着亚金。 你,能行吗?! 亚金顾不了大家对于他的怀疑,他已经开始吹了起来,几个音符出来,基本上合上了刚才的节奏。 旁边的几个芦笙手,也慢慢地跟了起来,后面的盛装队员们也跟了上来。 整个队伍,就在这几十秒的时间内,重新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不过,对于其他的芦笙手来说,他们还是不太明白,这亚金怎么就能够把他们这个曲子吹得这么好,而且还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所以,大家虽然已经跟上了亚金的节奏,也都还是小心翼翼的。一边跟着,一边注意着亚金的表现。 可是,自从亚金与他们合上节奏以后,亚金也就放开来了,跟着他的节奏,带着大家跳跃、旋转、飞舞。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都被站在台上评委们看在眼里。特别是其中的陈群副局长。这几天,他都在上面当作评委,只是为了避嫌,才没有单独地与仰亚见面。可是,这两天,仰亚以及他所带领的芦笙队的表现,全都看在了他的心里。他在为仰亚他们而感到高兴,也是为自己曾经的同事、朋友、兄弟而感到高兴。 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他万万都没有想到的。从仰亚的芦笙队开始有骚动的那一刻起,陈群就急得站了起来。 仰亚这是怎么了? 哎呀!看来是仰亚坚持不住了。 陈群在心里暗暗地给仰亚加油、打气。 ‘仰亚,加油啊,挺住啊,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 此时陈群心里的压力,一点都不少于仰亚自己。他甚至都想冲进场去,帮仰亚一把。直到最后,仰亚无力地在场内倒下,而陈群副局长的心,也在跟着‘崩溃’。 他双手合一,默默地闭上了眼睛。默默地听着那发自观众中的骚动声。 可是,他又不忍心就此把眼睛闭上,等他刚刚把眼睛睁开时,却看到了一个学生孩子朝着场内冲了进去。 这是谁家的孩子,他要冲进去干什么? 陈群想起来的,那应该就是仰亚前两天跟他说过的,正在县城上高中的儿子吧,他叫亚金,是仰亚家的二小子。他应该也在观众中看到自己阿爸的表演,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是冲进去扶他阿爸的。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把搀扶他阿爸的任务交给了和他一起冲进去的自己的同学,而自己却从容地从阿爸手中接过了芦笙。 这能行吗? 一个正在读书的孩子,他能够带好这样的队伍吗?能跟得上整个队伍刚才的节奏吗? 陈群认真地看着。 可是,他看了一阵后,这孩子,不但没有拖整个队伍的‘后腿’,反而还真的代替了仰亚成为了这支芦笙队的领舞者。这是陈群万万没有想到的。 而这时,其他的评委,好像也看出了这个芦笙场内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个孩子穿着和其芦笙舞队员们不同时的衣服,可是,他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还真能带动整个芦笙队在继续进行着。而且,在看起来,还比刚才中年的仰亚更加地轻盈而充满朝气。 在整个一个舞场内,如果说刚才的仰亚是一只成熟稳重而又有魅力的大鸟在引领着这只锦鸡以及一群鸟儿们在欢唱的话;那现在,这就是一个刚刚长大的漂亮而欢快的鸟儿在领舞。 再加上,也许是由于仰亚的突然倒下,给了大家更多的动力,又或许是这代父领舞的孩子的举动感动了大家,这时,仰亚这边的这支芦笙队,看起来,比刚才跳得更加的认真,动作更加的有力和更具动感。 刚才发生的一切,也许在这个时候,也已经间接地传到了另一边正在比赛的芦笙队里。因为刚才这边的骚动,他们也是看得到的,虽然不知道这支正在和自己比赛的芦笙队伍里发生了什么,可是,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好事。 他们,就在跳到仰亚就要倒下的那一刻。其实,他们已经是渐渐地处于‘下风’了。看着就要败在这支以仰亚带领的芦笙队的手下。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好像半途中,又有谁给了他们一针强心剂,趁着这边有所变动的时候,他们重振其鼓,又看到了起胜的希望。所以,这个时候,另一边的芦笙队也吹得、跳得格外的卖力。 可是,没有想到,这边突然冲出来的一个高中学生,会把这边的芦笙队带得更好。周围的观众,重新又燃起了希望,并且更多的人越来越偏向于这个由高中生代替自己阿爸表演的队伍。 也许是‘同情’弱者,也许是因为被他的行为所感动。这边的加油声也越来越大,聚集过来的观众也越来越多。 比赛就要进入最后的**阶段了。这是整个锦鸡舞最欢快、最漂亮、最有激情的时候,这时,不仅是处于芦笙圈中间的编排成的这只‘大锦鸡’要旋转飞舞起来,在它周围的所有芦笙手和盛装队员们,每一个人都是一只锦鸡,他们都要跟着中央的这只大锦鸡一起翻腾、飞舞—— 而此时的亚金,借助于他年轻的身体,这个站在大锦鸡前的领舞者,更是使出了自己浑身解数,只见他芦笙在手,动作夸张,表情丰富;时儿翻腾,时儿倒转,时儿飞跃;引领着‘锦鸡’做出不同的各种动作来。直到周围的观众看得忘记了加油和鼓掌。 芦笙舞的最后,定格在亚金的一个金鸡独立,后面的所有芦笙手以及盛装演员们,都做出了有如百鸟朝凤的姿势,‘向往’和‘仰慕’着这只鸟中之王。 久久地,约有几十秒钟,整个芦笙场上,有如夜空一样宁静。没有一点儿声音,也不见有人有任何动作。 直到几十分钟后,随着两只‘大锦鸡’的解散而向所有的观众敬礼时,大家好像才反应过来。这时,才有如雷鸣般的掌声、欢叫声、尖叫声。有好些人冲到了场地内,和上面的队员们拥抱、欢跳、叫喊;叫出了声音,笑出了眼泪。 特别是仰亚这边的这个队伍,大家更是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一直到现在都还感觉到后怕。 现在,终于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不管结果如何,总算是按着自己队伍一开始的设想完成了。所有的芦笙队员们抱在了一起,疯狂的跳着、笑着,流着眼泪。 可是,等他们笑过之后,才发现,亚金呢? 刚才那个接替他阿爸仰亚而做领舞的亚金呢? 亚金,早已经在芦笙舞结束的那一刻,悄悄退出了人群,早就已经向着医院跑去了。 一场狂欢,在台上评委和主持人一再的叫喊声中才停了下来。表演是结束了。可是,评委们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今天,最后到底是哪个芦笙队赢了。又是哪个队的领舞芦笙手获得了这第一届‘锦鸡王’的称号。 这时,大家才从刚才的狂欢中清醒过来。可是,还没有等上面的主持人宣布投票,下面的观众又开始分成了两拨,下面疯狂的叫喊了起来—— “一队赢!一队赢!一队是冠军,一队是冠军——” “二队赢,二队表现更好,二队的领舞是‘锦鸡王’——”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争执也越来越激烈。主持人又费了好大一番努力,才让双方安静下来。 观众们的投票马上开始—— 现在,已经讲不了什么秩序了,一听到说投票,手中有小红旗的人蜂拥一样扑到了舞台前面,把自己手中的小红旗朝着两个大的投票箱里扔,就好像他们投晚了,他们投出的票就不算数一样。 比起观众的投票,台上的评委们却是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讨论的一个焦点就是,在比赛的过程中,仰亚出现的情况是不是应该扣分,而从半路‘杀’出来的亚金的登场,又算不算违规。 反对的一方认为,这是一场正规的比赛,比赛中出现了意外,那就是你芦笙队本身的事情,当然是要被扣分的;而且,在没有得到评委的允许的情况下,私自更换了原来不属于队员的人员,这也是要被扣分的。 而支持的一方认为,仰亚的芦笙队,出现意外,这是谁也估计不到的。而且,他们能够在自身出现问题的时候还能把这场比赛完整的比下来,而且效果还比原来更好些,这当然应该得到肯定和鼓励。 更何况那个上台代演的孩子本身也是仰亚他们村里的人,出现了意外他们能够弥补过来,这不但不应该扣分,反而还应该给他们加分。 再一个,我们的芦笙舞比赛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要让我们的民族芦笙及芦笙舞传承和发扬下去吗?今天的这个意外,就出乎我们意外的发现了一个未来的好苗子,也就是未来的芦笙传承人。这不都应该肯定,应该给予加分吗? 评委们的争议,没有最后结果,也就只能在打分投票当中去解决了。 观众们的投票刚刚结束,现在就等着十几个评委们的投票了。 这个时候,整个场上又都安静了下来,几百、几千双眼睛都在看着十几个评委,好像每一个评委脸上都写着他们想要的票一样。 评委们,在投票箱前,也是来来回回犹豫了好久,是否他们这一票投向任何一个票箱,都是对另一个票箱的一种愧疚,也是对另外一个芦笙队伍的歉意。 票终于投完了。 两个主持人和几个被请到台上的群众帮手,正在从票箱里把一面面小红旗取出来,然后再在前面作好登记、唱票。 两个票箱,两边的唱票同时进行,那种激烈程度,一开始,大家只是眼睁睁、紧张的看着两边数字的变化,最后,基本上就是你一票我一票,你上升一位,我这边也要上升一位。 最后,下面的观众直接就跟着唱票人的声音也‘唱’了起来。 观众们的小红旗投票唱票结束,经统计,仰亚的芦笙队,仅以三票的优势战胜了对手。 而接下来,就是评委们的投票唱票了。也就是决定这次活动冠军的最后结果了。 最后,在唱票人员的统计下,最后的统分总算是出来了。观众投票以及评委们的打分。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以4分的优势获得了这次全县第一届芦笙舞比赛的冠军。 同时,以仰亚和亚金父子共同获得了这次芦笙舞比赛‘锦鸡王’的称号。 0220、年轻的领舞者(2) 0220、年轻的领舞者(2) 全县第一届芦笙舞大赛终于圆满结束,比赛的结果超出县里的预期。原本以为,这些一直深埋在人们心里的东西早已经慢慢消失,可是,通过这次比赛,各村寨里的芦笙及芦笙舞都积极地行动了起来,并且很好地参加了这次大赛。 不过,通过这次比赛,也让大家看到了不足。首要的一个方面,就是芦笙及芦笙舞人口的老龄化。能够学习和参与这次芦笙舞比赛的大多是五十岁以上的人,甚至多数都六七十岁了。这也就间接地证明了,现在的年轻人学这种民族文艺的越来越少。 像今天能够在这样突发事件的紧要关头还能够承担起责任的亚金同学,更是少之又少。也许,这也就是今天要把这个‘锦鸡王’颁发给仰亚及亚金的一方面原因吧。 比赛结束,除了一些队伍偶有失败的遗憾外,大家平静下来以后,最终都是皆大欢喜。 不过,留下的遗憾还有,就在这第一届全县芦笙舞大赛的最后颁奖典礼上,获得这次大赛冠军的主要人员却不在现场。也就是第一届芦笙舞比赛的‘锦鸡王’没有亲自到台上来接受这一光辉的荣耀。 因为他病了,而就是在这场芦笙舞大赛中病倒的。这也让很多人开始惦记起现在的仰亚来。 却说仰亚,在台上的最后一分钟,直到他把自己嘴里那一口血吐出时,他才知道,自己是病了。他想着要坚持,可是,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也坚持不下去了。他在台上最后的一眼,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儿子亚金来到了他的身边并且喊了他‘阿爸’。当然,他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在梦中。他只是恍惚的最后一眼,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自己的二小子。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几个亚金的同学,在得到亚金的命令后,也知道这个事情不是一般。所以,在没有亚金的情况下,他们叫来了救护车,把自己同学的阿爸送到了医院。 医院的车子来到芦笙舞现场,在得知这就是因为在芦笙舞比赛中出现的病时,然后跟着医院一起送病人到医院的就是几个学生小孩。医院方没有按照医院的程序什么押金、住院费等的(也许,那时的医院还是以救死扶伤为已任的吧),而是紧急地把仰亚送到了急诊室进行了抢救。 把病人送到了医院,几个学生才反应过来,几个人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钱,也不是病人的真正‘家属’;也不知道这医院里看病到底要怎么开始,又该怎么样才能知道病人的具体情况。 把病人送进了急诊室后,几个学生守在病房前,一步也不敢离开,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几个人正在急诊室门口焦急的等待,没过多久,急诊室的门就打开了。 “你们几个,都不是病人的家属吧?” “啊,我们都不是,我们是病人儿子的同学,他儿子还在芦笙舞比赛那里代替他阿爸吹芦笙呢。” “啊,那没有什么,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一会儿等他们比赛完了过来再说吧。不过,我告诉你们几个,现在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也谢谢你们几个同学,你们就放心吧。” 是的,这送来的虽然不是自己的亲人,可也是自己同学的阿爸啊,任何一个把病人送到医院的人,谁不为病人担心呢。 有了医生的这句话,几个学生也放心多了。 其实,他们几个也不认识亚金同学的阿爸。现在,病房的门开了,几个人也没有想要进去看看病人的打算。 医生检查的结果,其实仰亚也没有什么大病,今天在芦笙场上的晕倒,一方面是由于近一段时间太过于劳累;另一方面,这连续的几场芦笙吹下来,再加上内心的紧张、压力过大,才造成了仰亚的当场晕倒;而吐血的事,也就是这几天来,仰亚他们根本就休息不好,所以有些感冒而引起的。 几个学生把仰亚送来医院后,经过医生的检查,又给仰亚打了几针后,现在已经苏醒过来了,只是由于刚才太累,又吐了血,身体太过虚弱,躺在病床上,全身无力,还起不了床。 凡个守在病房外面的学生,也不进去,也不敢走开,就这样一直在门外守着。直到一个多小时过后,亚金的到来。 此时的亚金,早已经是满头大汗,早就把身上的校服脱了下来握在了手里,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 亚金,在看着自己阿爸在芦笙场里吹芦笙的时候,就已经急得出汗了。后来,阿爸突然晕倒,他又冲进芦笙场,接过阿爸的芦笙,又继续吹了有一个多小时,然后,芦笙舞一结束,他又马上跑到了医院。这一路来,能不出汗吗?这也就算是这种农村孩子身体好的,要是不经常锻炼的孩子,恐怕都坚持不了那么久。 亚金终于找到了阿爸急诊的地方,也看到了自己的几个同学。 “怎么样?我阿爸没事吧?” “亚金,芦笙舞比赛结束了?你都过来了。你阿爸没事,医生都过了,说你阿爸没事了。正在里面休息。” 亚金顾不得和同学打招呼,也顾不得跟几个哥们同学说什么谢谢之类的话。他一转身,冲进了病房。现在,有了亚金在,几个同学才一起随在亚金的后面也走进了病房里面。 “阿爸,你没事吧?” 仰亚仍然躺在病床上,嘴里还在安装着吸氧管。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看着自己的儿子冲进了病房,又听到了儿子声音。仰亚轻轻地转过头来,看向了儿子亚金。 仰亚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儿子对自己的一声喊,会让他如此的激动,激动得他眼泪都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这也许就是一个病人的感受吧,不知道,在自己病之前,还能不能再醒过来看自己的亲人一眼。如果醒不过来,那在芦笙场里,最后那似梦非梦的一眼,就将是自己和自己儿子最后的告别了。所以,仰亚才觉得现在能够看到儿子,还能听到儿子在叫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和奢侈的事。 而亚金,也是第一次看到阿爸在自己面前流泪。 一直以来,阿爸都是自己心目中最坚强最乐观的人,永远都是把肩膀留给自己依靠的人,永远也不需要自己去关心照顾的人。可是,今天,躺在病床上的阿爸,突然让亚金觉得,阿爸老了许多,也脆弱了许多,也有一种想要人照顾的眼神。 看着阿爸流出来的泪水,亚金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趴在了阿爸的病床前。 “阿爸,你,没事吧?!” 仰亚眨了眨眼,让两滴眼泪滴在了枕巾上,然后努力地做出了一个笑脸,把手放在了儿子亚金的头上。好像在说‘没事了,孩子,没事了,别担心,也别哭了’。 看着阿爸转悲为笑的脸,亚金才停了下来。把阿爸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上抚摸着。 “阿爸,你真没事了?” 仰亚又眨眨眼,再‘点点头’。然后把眼睛看向亚金后面站着的几个和亚金差不多大的孩子。 “叔叔!你好了?!” “啊,阿爸,他们是我的同学,就是他们把你送到医院来的。” 仰亚又对着几个孩子眨眨眼,并用手示意几个人在旁边坐下。 几个同学沿着床边坐了下来,看到仰亚确实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开始找亚金说起话。 “亚金,芦笙舞比赛结束了?你们队赢了吗?” 亚金看了看阿爸,他知道,现在,阿爸可能最想问的,也就是这个问题。所以,亚金看看阿爸,说: “应该是赢了吧!我没有等到最后投票打分结束就过来了。看着当时观众们的叫喊声,应该是我们赢了。但具体的,还是等下全部结束了,我们的芦笙手过来以后才能知道。” 现在的仰亚也不敢想关于芦笙舞比赛的事情。 自己一直坚持想把芦笙舞比赛结束,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坚持得下来,而就自己这十几岁的儿子,他能顶得上去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能够拿下比赛冠军。不过,自己儿子亚金说是能赢,那就相信他吧,哪怕就是没赢,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不在芦笙舞比赛现场上出错就应该算是一种胜利了。 由于仰亚还不能说话,几个孩子就自顾自地聊了起来,当然聊的还是关于芦笙舞比赛的事。 没过多久,病房楼道上响起了好一阵脚步声。这不是一般的脚步声,虽然医院里一直都在尽量地控制着,保持医院里的清静,可是这集体‘赶路’的声音还是有点偏大。 脚步声响过,仰亚的病房前,就挤过来好大一群人。而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陈群副局长。 陈群副局长一只手里捧着那个大大的‘全县第一届芦笙舞比赛’的冠军杯,一只手拿着一大束鲜花。 “仰亚,你没事吧?” 仰亚也看到了陈群副局长,正想着努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可是,他那刚刚昏迷过后的身体,哪里能够。 刚刚想坐起来,就又倒了下去。 坐在旁边的亚金赶紧把阿爸扶着躺下。 “我阿爸没事了,谢谢你们的关心。”说着,亚金从陈群副局长的手中把鲜花接了过去。他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哈哈,你就是刚刚接过你阿爸的芦笙,把芦笙舞跳完的亚金吧?” “我是!你是——” 亚金也不能一直跟一个和阿爸一样年纪的人一直没有称呼。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把眼光转到了仰亚的脸上。 可是,仰亚还说不出话来啊。 这时,陈群作了自我介绍。 “啊,我是你阿爸的老朋友,我叫陈群,是当年一起在宣传队里吹芦笙的同事。” 这时,跟着陈群事局长一起走进病房的,有几个芦笙手才走过来告诉亚金。 “亚金,这是你阿爸原来的朋友,也是现在的文化局的陈局长。” “啊,陈局长好,谢谢你来看我阿爸。” “呵呵,别听他们的,叫什么局长呀,叫我陈伯伯就行。你阿爸真的没事了?” “啊,陈伯伯,我阿爸真的没事了,刚才,医生都已经检查过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阿爸这一下,还真把我们吓得不轻。啊,给,这就是这次全县芦笙舞比赛的冠军奖杯。” 说着,陈群副局长把手中的奖杯双手送到了亚金面前,也就是仰亚的面前,一边看着亚金,又一边看着仰亚。 站在陈群后面的一个工作人员,走上前来,把两本红色的本子递了过来。 “这是这次比赛荣誉证书,一本是冠军荣誉证书,一本是‘锦鸡王’荣誉证书。” 亚金都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自己在匆忙中进场为阿爸救急,还真的把这第一名给夺回来了。 而更不敢相信的是还躺在病床上的仰亚。 仰亚,几个月来,一直坚持自己亲力亲为,身先士竹,就连一直跟着他一起训练的其他芦笙手,他都不敢相信有谁能够在没有他的情况下,能够代替他把这领舞的芦笙吹好。这也就是今天一直到自己就要倒下时,也不敢把自己手中的领舞芦笙交给其他芦笙手的一个原因。而就在自己马上就要晕倒而冲进来来的自己的儿子——一个高三年级的学生娃,一个没怎么看到他练习芦笙的孩子,他就能运用自如地把剩余的芦笙吹好,把自己辛苦训练了好几个月的芦笙队带好。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仰亚躺在床上,把眼睛一会儿看向陈群副局长,一会儿又看向自己的儿子。 而亚金,虽然刚才一进来就在同学间夸奖自己吹好了,有可能冠军就是自己的。可是,那时,亚金最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照顾到阿爸的情绪,怕在这个时候,阿爸听到说芦笙舞比赛输掉了,怕他承受不了。因为仰亚对于芦笙及芦笙舞的执着与痴迷,就连儿子亚金也是知道的。 而现在,这是真真实实的说明了他们就是这次芦笙舞比赛的冠军。亚金也有点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陈群以及后面的工作,一直把手中的冠军杯和证书举在手中,可是,亚金却不敢接。 “接过去呀,你这傻孩子,这会子又怎么啦?!刚才在台上,你不是很能干的吗?” 亚金一直还在发呆。 “亚金,亚金——”旁边的几个同学也在提醒他。 好久,亚金才不自信地把陈群副局长手中的冠军杯和荣誉证书接了过去。 等亚金接过了这些,陈群却顺势坐到了仰亚的病床前,可是却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亚金。好久,才问出了一个大家都很奇怪的问题: “亚金,你是怎么学到你阿爸吹芦笙的这一招的,你不是还在学校上课吗?你也没有参加你阿爸他们的训练呀?” 0221、年轻的领舞者(3) 0221、年轻的领舞者(3) 用‘天生就会吹芦笙’来形容亚金,一点都不为过。自从亚金读小学时被老师‘留’在学校而自告奋勇说是自己会吹芦笙,到后来,他莫名其妙地就把芦笙吹好了,这都是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 当然,从那以后,仰亚也看出了这个二小子和他的哥哥、自己的大小子亚略不一样。 大小子亚略,虽然说也愿意跟着阿爸学习吹芦笙,现在,拿上芦笙也能吹上几曲,站在芦笙圈里,也能跳上几段芦笙舞。但是,作为仰亚的儿子,和仰亚自己比起来,还是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可是,这个二小子就不同了。小时候,仰亚刚刚从监狱里回来,根本就没心思说是还要吹芦笙。更不用说,想把吹芦笙的‘手艺’教给自己的两个儿子。 可是,那一次,二小子亚金在学校吹过芦笙后,老师告诉仰亚,说他儿子亚金吹芦笙不错时,连仰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此之前,仰亚确实没有认真教过两个儿子吹过芦笙。 从那以后,既然这二小子有这方面的‘天赋’,那也就别再让他的天赋埋没下去。所以,仰亚才时不时地教教两个儿子怎么吹芦笙、怎么跳芦笙舞。 大小子亚略,学的也就那么几招,再让他深入地学习时,却没有了更特别的地方。可是,二小子亚金就不同,只要是阿爸给他说过的,没有仰亚的示范,有时,他也能捉摸出来,而且有的时候,还会捉摸出另外一些东西来。 那个时候,二小子就在自己村里的小学校里,是一个芦笙吹得最好的孩子了。在各种比如‘六一’、‘一二九’等学校开展各种活动时,只要有活动,都少不了一个有二小子亚金在内的、有关芦笙及芦笙舞的节目。 进入初中学习以后,也就离开了家里那个小山村,去到了乡里的中心学校,距离仰亚他们也就远了那么一段距离。而且一般情况下也只有星期六可以回家一次,然后第二天又要匆匆地赶回学校。 这个时候,仰亚的芦笙队也慢慢地在农村被大家遗忘,后来,芦笙队也就解散了。当然,对于这样一个不再‘流行’的民间音乐,在这种情况下,仰亚哪还有心思再要求自己的孩子在学习之余,还学什么芦笙、跳什么芦笙舞。所以,对于亚金,在芦笙这方面,也就属于一种‘放任自由’的状态。 可是,这只是二小子在仰亚面前留给他们的印象。而在学校里,相关的一些活动还是要开展的。而且比起乡村小学,进入初中后的学生,开展这方面的活动还更多。 亚金,又在这个学校成为了芦笙这个方面的‘人才’。又是在学校各种活动中表现出他那在芦笙及芦笙舞方面与众不同的天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老师的教学课堂上,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阿爸当年在宣传队时跳芦笙舞的形象。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亚金就知道了那个叫什么‘锦鸡王’的故事。 不过,虽然亚金在学校里,在这方面一直表现得非常起过这个事情。一方面,农村的孩子本身就不是那么善于交流;另一个方面,这个时候的阿爸,在小亚金的眼里,好像对于芦笙也没有能够给阿爸带来什么乐趣。相反,还经常听到有关在这方面,阿爸经常的长吁短叹。所以,小亚金只能把一切都深深地藏在了自己心里。默默地在学校里表现着。 进入高中后,由于学习上更加的紧张,也由于亚金来自农村,在学习上,相对来说,自己的学习基础就比在县城上学的同学要差那么一点点。所以,亚金也没有想在这方面作太多的表现。 可是,班上的一些活动,所有同学都还是要参加的。这样,亚金在芦笙及芦笙舞方面的特长又被高中的老师们‘发现’了。 特别是教亚金音乐方面的老师,觉得仰亚在这方面的天赋,如果不认真的去发展,确实有些可惜和浪费。但是,在这种‘高考、升学’是检验学校及学生成绩好坏的‘唯一’标准下。音乐老师也不敢大胆地把自己的想法去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出来。所以,他也只能默默地在这方面注意着这个孩子,在这方面,默默的关心和帮助着这个孩子。 当然,那些从学校得来的机会,音乐老师也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地动员这个来自农村的孩子尽量去表现。在这里,亚金又是不止一次地看到那些有着自己阿爸当年跳芦笙舞的教学素材。所以,那些当年阿爸跳过的芦笙舞,吹过的芦笙曲,早就已经在亚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一次,举行的全县第一届芦笙舞大赛。县里也在学校作了动员,也希望这个全县唯一的一所‘高等学府’能够派出整个芦笙队来参与这次活动。可是,就像在其它所有的村寨里出现的情况一样,能够会吹芦笙和跳芦笙舞的,都是些年龄在四五十岁以上的人,而这种人,在学校本来就少之又少。虽然也有那几个比如亚金这样的学生。可是,也就寥寥几个人,要组织一个大型的芦笙队伍,还要参加全县的芦笙舞大赛,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在县里一再的动员和催促下,学校也是放开了口——学校中不能组成自己的队伍参加比赛。但是,特意允许那些会吹芦笙的学生或者老师职工,可以加入到他们能够加入的队伍中去参加比赛。 不过,有一点除外,那就是正处于紧张的学习阶段的高三年级的老师和学生不能参加。 这样,对于那些村寨以及其他的组织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了。 一个芦笙队伍中,能有几个年轻的小孩参与,在视觉上,首先就是一种亮点。更何况这种真的已经‘老龄化’的芦笙舞呢。所以,学校的十几个稍微有一点芦笙基础的孩子以及老师,一夜之间被‘抢’一空。 那时的仰亚,同样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也曾经想过要让自己家的二小子亚金加入到自己的芦笙舞比赛的队伍中来。可是,一方面,学校高三年级的学生不能动,再一个,仰亚也知道,二小子今年高三了,也不想太多地影响到他的学习。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相比于孩子,尽管仰亚把芦笙视为生命,但在孩子面前,孩子还是比‘生命’更重要一些。 就这样,亚金就成了也许是整个县里几个没有参加这次芦笙舞大赛的唯一在芦笙方面还有一些‘特长’的人。 今天的比赛,也是一种巧合,要不是亚金也到了现场观看自己阿爸的芦笙舞表演,也不会出现现在的这个情况。而如果仰亚在整个芦笙舞表演的过程中不出现晕倒的这个情况,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而现在,恰恰就这么巧的发生了。 而亚金,也是凭着自己这几年在老师的教学素材里看到过阿爸当年跳的芦笙舞,还有平常从阿爸的嘴里或者平常的训练里听到看到的情况,再加上自己的‘天赋’。 今天,一到场,当看到阿爸和另一个队伍的人,在这最后的冠亚军的决赛阶段,都不约而同的跳起了同一个舞蹈,而且就是当年阿爸年轻时在宣传队里跳过的这个节目(当然是有所改进的),亚金一下子就进入了节目的节奏当中。 其实,如果当时不是这一个熟悉的节目,不是这首亚金很熟悉的曲子,也许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会冲进场去,接过阿爸的芦笙,合上芦笙手们的节奏,继续带领着本村的芦笙手及跳芦笙的队伍把整个节目顺利地完成。 就算是他冲到台上,最多也就是把自己阿爸扶起来,再把阿爸送到医院。至于芦笙舞比赛的结果,比起阿爸的病来,都不重要了。 不过,亚金不但能把节目接了下来,不但能把后面的芦笙舞跳好了,而且还能把对方胜了,这是亚金也想像不到的。所以,现在,陈群副局长把奖杯及荣誉证书送到他面前时,他是真的不敢去接。 现在,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应该叫做‘陈局长’的人,还又问起了这个事。亚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呵呵,我是会吹一点芦笙,也是原来小的时候在家里跟着我阿爸学的。今天阿爸吹不下去了,一时间急了,就上去吹了。还能赢了,也许是我运气好吧。” 亚金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哎,这可不是运气,没有一定的水平,那么多的观众,还有十几个评委,大家不都是看你的运气的。一定是你小子在哪里偷偷学了你阿爸当年的这一招吧?” 陈群副局长边说边开着亚金的玩笑。旁边的人看到陈群副局长都笑了,气氛也轻松了许多。特别是几个亚金的同学。 “我们亚金同学,可不是靠的运气,亚金可是我们学校里芦笙吹得最好的,芦笙舞也是跳得最好的。” “是呀是呀,这一次比赛,要不是学校不允许我们高三年级的同学参加,说不定,亚金同学就能带一个队伍去比赛,也拿一个冠军回来。” “就是,如果学校叫亚金他们去比赛,赢一个冠军可没今天这么费劲。” “这是我们亚金同学还没有参加到和他阿爸他们的合练,要是也像其他人那样一起合练了,亚金都能够在芦笙场上飞起来。” 这几个吹牛都不用打草稿的孩子,越说越兴奋,越说亚金越神秘。说得整个病房里的人都笑起来了。只有亚金一个人觉得不太好意思。 这时,后面的芦笙手们也围了过来。才把亚金从小就跟他阿爸一样,在芦笙方面有特别的天赋等的一些事情都说了出来。 陈群副局长有点不太相信的看向亚金。 “亚金,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好小子,看来,在这方面,还真的是个天才啊!” 这样一说,亚金就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可是,在陈群的心里,听到这样一个故事,看到这样一个年轻人,而且这个人就是当年自己一起吹芦笙的同事、朋友的孩子,你说他能不高兴吗。 在这里,不管是仰亚,还是陈群,在他们的心里,年轻的时候一起在宣传队里呆过的日子,都是他们心里最难忘的。 当年,宣传队莫名的解散,对于他们这一代芦笙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也是一份无法挽回的遗憾。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在他们的梦里,出现最多的可能就是在宣传队里的日子。 这么多年,芦笙在这一带的起起落落,近乎被人遗忘,在陈群和仰亚的心里,是多么的痛心和无奈。 这也是现在的仰亚,哪怕自己身心疲惫,也要坚持着要组织芦笙队,要参加这次全县芦笙舞大赛的原因;也是陈群被调入到文化局以后,一直努力想要办一场全县芦笙舞大赛的原因。 今天的比赛,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关于芦笙舞本身的传承和发展;不管是事出意外,还是一种必然。最后,一个中学生芦笙领舞者——亚金的出现,都是这场芦笙舞大赛最大的亮点,也是最大的希望。 所以,这个冠军颁发给了仰亚,也就算是间接地颁发给了亚金。最后,整个评委席、整个投票的观众,对于这个结果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更让他们觉得合情合理。 听了所有人关于亚金的‘传说’后,就连陈群副局长也从病床边站了起来,伸出双手,举到亚金的面前: “亚金,真的了不起啊,你就是你阿爸和我们这一代芦笙手的最好接班人了,我们县以后的芦笙及芦笙舞就要看你们的了。” 然后紧紧地抓住亚金的手,用力地抖了又抖。抖得亚金又一次不好意思起来。 周围的人也报以热烈的掌声,在祝福仰亚,也在祝福亚金,祝福所有的芦笙人。 “哎哟,这个希望,也包括我啊!” 正在这时,门外也响起了一个人的掌声,同时走进来一个人,他的掌声还在继续着。 “我可也是那个时候的一个芦笙人啊,亚金小子,我同样也要祝福你啊!”然后,他急走两步,把手搭在了陈群和亚金的手上。 这不就是今天芦笙舞比赛的第二名吗?他怎么也赶到了医院来看望仰亚了,难道他们本来就认识—— 0222、莫卯(1) 0222、莫卯(1) 正在大家在病房里为仰亚以及他家二小子亚金夺得这次全县芦笙舞大赛冠军高兴的时候。病房外走来了一对中年夫妻,年纪和仰亚差不多。走在前面的男人,手里捧了一束花,一边笑着,一边走进病房。 “哈哈,这位,应该就是在芦笙场上把我k下去的中学生芦笙手亚金了?你好啊,年轻的‘锦鸡王’。”然后又笑着对仰亚说:“你好,仰亚哥,病好了?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仰亚睁开了眼睛,认真地看了来人好几眼,嘴里在不停的‘哼哼’着,却说不出话来,因为吸氧器还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而旁边其他的人,看着他跟仰亚那么随便、那么亲近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仰亚再熟悉不过的朋友了。可是,在场的人却又没一个人能把他认出来。 最后,陈群副局长才站起来给大家介绍: “这就是今天一直和仰亚在芦笙场上比赛的、获得这次比赛亚军的莫卯同志,他也是我和仰亚一起原来在宣传队的同事、朋友。” 莫卯笑了起来,把花放在了仰亚的身上,伸出手去,把仰亚紧紧地搂在怀里。而跟在他后面的,是他的妻子翁妮,也是原来宣传队的,后来与莫卯出了‘那事’后,和莫卯一起被宣传队开除了,两人就结婚了。而现在,翁妮就在县医院里做勤杂工。 莫卯是在完成芦笙舞比赛的时候才知道仰亚病倒了的,而翁妮,是在莫卯来到医院时才知道的。 一开始,莫卯一直以为跟他比赛的就是仰亚,却不想最后,仰亚病了,而和他k的,却是仰亚的儿子,一个高三的学生亚金。这也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同时让他高兴的是,有这么一个年轻的、能把芦笙吹得这么好的青年,而这个人就是自己多年前的老朋友仰亚的儿子。 在得知仰亚在芦笙舞比赛时生了病,莫卯也是比赛一结束就来到了医院看望仰亚。这才和大家碰到了一起。 其实,这次比赛,在比完第一天的比赛后,莫卯就知道仰亚了,他也知道,这次比赛,仰亚一定会来的。 不过,在他知道仰亚也来参加这次比赛后,他也没提前来跟仰亚见面,一直到了比赛结束的时候。 莫卯,从第一次认识仰亚,就有一种既佩服又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莫卯喜欢上了自己同一个寨子里一起长大的女孩务妮。可是,务妮却不喜欢他,而就在仰亚他们宣传队第一次来寨子里演出后,阴差阳错地在路上就跟务妮遇上了。又阴差阳错地被安排在了务妮家住宿。 结果,在莫卯去务妮的吊脚楼下吹芦笙夜歌时,又阴差阳错地遇上了仰亚和陈群哥,也就是现在的陈群副局长。 这,不能说是仰亚夺走了莫卯之爱,因为在这里,谁都有喜欢上一个女孩的权利;任何一个女孩也都有拒绝一个喜欢她的男孩的权利。是务妮选择了仰亚,这可不关仰亚什么事。 而且,就因为务妮,莫卯和仰亚还在村子后面的大枫树下‘斗’过芦笙舞。最后是莫卯彻底败在了仰亚手下。 这是莫卯第一次在芦笙舞上‘败’给仰亚。 后来,宣传队里扩招演员,莫卯也被招了进去,成为了仰亚的同事和朋友。在这种专业人员面前,莫卯才知道自己和仰亚有多大的差距。也因为这样,在宣传队里编排那个大型‘锦鸡舞’时,仰亚毫无争议地成了这个舞蹈最亮的那个领舞者,而与仰亚对舞的,恰恰就是这次和莫卯一起招进宣传队的、最漂亮的女孩,她叫翁妮。 莫卯多么想自己就是仰亚,多么想是自己在和宣传队里最漂亮的女孩来一段‘对舞’。可莫卯却仅仅只是仰亚——这个领舞者的超级替补。也就是说,这个舞蹈,就是为了仰亚和翁妮而编排的,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仰亚如果有什么意外了,才可能有莫卯和翁妮一起‘对舞’的机会。 可是,仰亚就是宣传队里芦笙舞跳得最好的,他怎么可能会出意外。 莫卯,打从心里有点嫉妒仰亚。 这是第二次莫卯在和仰亚的‘竞争’失败。 (不过,后来,莫卯还是采取了‘非法’手段,和翁妮走在了一起,也让翁妮成为了他的妻子,当然,也因为这样,他和翁妮双双被开除了宣传队) 不过,说真的,除了这些,莫卯和仰亚确实是有共同志向的好朋友,也才有了后来,两个共同在县城开芦笙培训班的故事,也正因为开培训班和搞什么‘映像公司’,才出了人命事故,才把两人送进了监狱。仰亚在里面呆了六年,而莫卯在里面呆了十二年。 这次,县里面组织全县芦笙舞大赛,莫卯很想参加,他也知道,在他的心目中,也就是他的‘老对手’仰亚哥,一定会来的。他也知道,也许到最后,他要失败的,还是这个老对手。 在经过紧张的组织与排练后,两支队伍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到了全县芦笙舞大赛的现场。由于各个队伍忙着自己的赛前工作。所以,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打听有什么队伍来参加比赛。也没有理由和借口去打听其他队伍的具体情况。 直到进行完了第一天的比赛,两个比较突出的队伍,一个就是仰亚所带的芦笙队,而另一个,就是莫卯所带领的芦笙队。这个时候,莫卯才间接地打听到,获得预赛前两名的,也就是分数最高的两个队伍,除了自己,另外一个,就是自己以前一起的同事、朋友以及‘冤家’仰亚同志。莫卯内心里都觉得好笑。这个世界怎么就真的那么小呢,这‘冤家’的路,还真的就是那么的窄。 所以,到了这时候,莫卯是知道,在明天的比赛中,和他一起竞争的就是十几年前的同事、‘前辈’仰亚。 虽然现在,两人都已经差不多年过半百了,可是那颗好胜的心却永远没有死去。 有了前面几次的‘失败’,这一次,莫卯就是想在这次全县芦笙舞大赛上赢仰亚一回。哪怕是又输一次,那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在莫卯的印象中,他也知道,当年在人民公社宣传队里,大家编排出来的那个锦鸡舞,应该是最近几十年里,芦笙专业人士们精心编排的、最有技术含量的芦笙舞了。当年,就因为仰亚比自己强,比自己芦笙舞跳得好,所以,才让自己成为了仰亚的超级替补。今天,自己就要靠这个节目来‘打败’仰亚,争取赢了仰亚,获得这次芦笙舞比赛的冠军。 四分之一决赛,正如莫卯所愿,他的芦笙队和仰亚的芦笙队双双进入了决赛,阴差阳错地真的成了他和仰亚之间的终极对决。 仰亚拿出了自己当年最拿手的‘好戏’——群鸟锦鸡王(也可以叫百鸟朝凤)。在他看来,这个当年自己作为领舞的芦笙舞,在专业人员里都是有一定难度的存在。 比起现在的很多民间的芦笙舞队伍来,他们是根本就不可能用其他的芦笙舞来战胜自己的。所以,如果说前面几轮仰亚还有点担心,在这其中会不会有民间高手会在前面就把他们给比下去,到了这最后一关了,仰亚的信心还更足一些。因为那可是当年他们整个宣传队年轻的队伍的一个保留节目。 直到走进决赛的场地,仰亚都还信心满满。 而莫卯这边,能够走入决赛,他已经很满足了,特别是能够在决赛上遇上仰亚,他觉得,就算是败在仰亚的手下,也已经是全县的第二名了。毕竟仰亚的芦笙舞,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在整个县里都是出了名的。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让仰亚轻易地赢了自己。仰亚要想赢,也要在自己这里多费一番功夫。所以,莫卯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要把仰亚最为精彩的东西给‘逼’出来。 两个芦笙队伍,在围观的群众的欢呼及鼓励声中,走到了自己的舞池,开始了这一次全县芦笙舞大赛最后的争夺。 一开始,仰亚就摆出了必胜的架式。最为壮观的锦鸡舞,慢慢地在仰亚的芦笙曲调的引领下,慢慢成型、慢慢转动、慢慢飞舞。 而莫卯这边,也是不紧不慢,一步步把他想象中当年他作为超级替补的本领使了出来。一边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节奏,一边用眼睛的余光不时看着仰亚这边的动静。 而仰亚这边,在真正进入到芦笙舞的舞池后,仰亚也是时不时地观察着另一边的情况。 当他看到了对方同样也是摆出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锦鸡舞的形式的时候,仰亚就有点懵了。 ‘嗯?这是谁?怎么也能编排出当年宣传队保留的锦鸡舞的形状来?这个高手是谁?’ 不过,仰亚想想,当年以自己为领舞的锦鸡舞,也不只一次地在很多场合都跳过,而且在国外都跳过,又有谁不知道呢。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既然有这次全县的芦笙舞比赛,那肯定也会有人学着当年这个特别有影响力的芦笙舞再加以改变,想借用当年这个芦笙舞的名气,也可以在评委那里多赚上几分。可是,要和自己这个‘专业’的比起来,你们这些‘盗版’的‘锦鸡舞(百鸟朝凤)’,今天就要露馅了。 可是,两个舞池里的芦笙舞还在紧张地进行着,在余光里,仰亚还看不出这个‘盗版’的芦笙舞有什么破绽。 这时,仰亚就有点开始紧张了。 今天,看来是真的遇到‘高手’了。 而莫卯这边,他永远保持比仰亚这边慢半个节奏,这样,他就永远好像是跟着仰亚这边的节奏在跳,就像是长跑当中的‘跟跑’战术一样。可是,越是这样,给仰亚的感觉就会越紧张,越觉得对方太有功底了。 而莫卯也一直在想,仰亚毕竟比自己大过两三岁,这又过了这么多年,仰亚的曲调和舞步还和当年一样,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莫卯从心里感到佩服仰亚。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愿意紧紧地跟着仰亚的节奏在跟、在跳。就这样,莫卯的芦笙节奏保持得更好,声音也更加有力,后面跟着的舞步也越来越有气势。 最后,还是仰亚的心理防线,在莫卯的死缠烂打下败下阵来,也才有了在芦笙场是当场吐血、当场晕倒的事情发生。 莫卯,一直还沉浸在追着仰亚的快乐当中,这边的一阵燥动,莫卯也看到了,他只知道现在的仰亚可能是开始乱了阵脚。也许马上就要被他给‘打败’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仰亚竟然是倒下了、吐血了。 而让莫卯万万万没有想到的,这边的芦笙场里冲上来了另一个人,一个高中生孩子——仰亚的儿子——亚金。 就在莫卯看到这边有一阵骚乱的时候,本以为再用不了几分钟,这边的整个芦笙舞步就要乱了阵脚,就等着他最后获得冠军及锦鸡王称号的掌声。 可是,这边,在乱了约有几十秒钟后,芦笙节奏又开始整齐起来,并且是否比原来还更高昂、更激越。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这仰亚又施了什么诡计? 这一次,该轮到莫卯这边紧张了。 也就这样,最终,还是当年的替补——莫卯,又一次败下阵来。 等整个芦笙舞决赛跳完,莫卯才知道,最后和他对决的,不是自己当年的对手,而是又一代芦笙人——自己‘对手’的后代——亚金。 这也让莫卯不得不心服口服。 这就是整个这次芦笙舞比赛的全部,包括最后决赛阶段的过程。莫卯和陈群说完了这些,整个病房里又一是一阵笑声。 其实,这一切,作为当时宣传队里的一员,陈群是知道的。可是,他更乐意看到是当年自己的同事,现在的芦笙人在坚持,还能把自己原来所有的一切表现出来。所以,也可以说,这场拼到仰亚吐血,拼到亚金不得不登场,都是陈群一手‘导演’的。 可是,他就乐意看到这种热闹,又有谁看热闹嫌事大呢。 笑过之后,陈群才对大家说: “好啦,好啦!这次比赛就这样圆满地结束了。不有一些话,你们等仰亚能说话的时候再说吧,我这里可是要安排下一轮的任务了。” 啊?还有任务?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陈群。 “不是在这次全县芦笙舞比赛前就已经公布了吗?这次芦笙舞比赛的冠军队伍以及这次评出来的‘锦鸡王’将在明年,代表全县参加全市的祈年节文化展示活动。这次,就以仰亚所代表的芦笙队为主,再从莫卯这边抽调一部分人参与。然后,锦鸡王当然就是仰亚,而莫卯将作为锦鸡王的替补,协助仰亚做好这次祈年节活动的培训以及演出。啊,还有,亚金,明年你就高考结束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是这两个老锦鸡王的替补。” “啊?!我?!” 0223、莫卯(2) 0223、莫卯(2) 十二年,可以让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长成大人; 十二年,可以让曾经天真的少年变成中年; 十二年,也可以让曾经的中年变成老人; 而莫卯的十二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就是因为十二年前他和仰亚搞的什么‘演艺公司’出了人命。仰亚,作为一个协同者被判处了六年,而作为主要负责人的莫卯,却整整度过了十二年的时间。 十二年,莫卯也已经从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变成了今天一个带有白发的中年。再加上这十二年在这里面渡过,让莫卯显得更加的苍老和精神萎靡。 当十二年后,那扇铁门再次向他打开时,莫卯,十二年后重新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那是怎么的一种感觉。 十二年,莫卯在里面也想了很多的事,也想了很多的人;十二年,教会了他很多。他不止一次在里面渴望着有一天能够早些出去,早些离开这座高墙,早些回到亲人身边。 可是,十二年了,他还有亲人吗? 如果有,那也只有翁妮——他曾经的妻子——这个一起和他同患难的女人了。 十二年,唯一来到这里看过他的,就只有她了。 其实,莫卯应该感谢她。感谢她曾经对于自己的爱,感谢她曾经与自己共同患难;感谢她这十二年对他的坚守。 从一开始,莫卯都没有想过,一个年轻的女孩,会为了他而孤守这么多年。一开始,莫卯都不敢相信,翁妮还会等他。可是,自从翁妮后来好几次到监狱里看过他,莫卯才由心里被她感动。 一开始,莫卯也只是以为她只是暂时说不出口和他分离,也许是暂时还没有意识到十几年的等待中是个什么滋味。慢慢地,等她了解到过后,也许她就会作出决定了。 一年、两年、三年------ 七年、八年----- 连莫卯也被这个女人感动了。 “翁妮,这还有这么多年呢,你等不了我,你还是在外面重新找一个人吧。” 翁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她作为一个女人该做的一切。哪怕是莫卯有意识地对她冷漠、对她生气;她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默默地回去后,没过多久,她又默默地来看莫卯了。 今天,莫卯被送出这座高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翁妮。他不敢奢望她还能来接自己,谁也不想与自己的亲人在这时里见面。莫卯的心里也不止一次地在想,翁妮已经做得够好的了,难道还要对她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吗?哪怕她今天不来,那也是情有可愿的。 他只想早点赶回去,早一点看到她,和她生活在一起。把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亏欠默默的补偿给她,还给她这么多年来她不该享受的孤独和寂寞。 “莫卯,出去好好地生活,不要再让我们再在这里见面了。” “是的,教官,这么多年,感谢你们的教诲,我已经改造好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生活的。再见了。” “家里真没有人来接你了吗?” “呵呵,教官,像我们这样,还有什么家人啊,我自己回去就好。” 莫卯的话,有些凄凉,也有些无奈。最后,教官还是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莫卯终于迈出了那扇铁门。 抬头一看,天,好高啊! 莫卯从来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路有如此的宽阔和敞亮,敞亮到他感觉到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宽阔到莫卯有些找不着方向。 莫卯一个人沿着那条水泥路有些尽情复杂地向前走着,前面不远处就能坐上公交车。可是,莫卯一直听说,他所在的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他生活的那个省,十二年时间,他也从来没有到哪怕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城市里去看过。 因为这十二年,他没有这个权利。 因为这十二年,外面的,无论是哪里的天空和绿地都跟他无关。 只是在他出来之前,教官告诉他,在前面的公交站台,坐上9路公交,坐上十几个站,就可以直接到省际公共汽车站。在那里,他就可以买到去往他所在的省里的车,再从那里转车到他们的县里。 听到这些,莫卯觉得有些心酸,这么转,可以想像,翁妮一个女人,这十二年,要来看他一次是多么艰难。 而且听说,这通过监狱的唯一一趟公交也是近两年才开通的,以前,都是在到附近的公路边等上几个小时也许才能搭上附近村寨里的农村公共汽车。 想着这些,莫卯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自己妻子的身影,这一下子让莫卯有些忍不住,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悄悄流了出来。 模糊中,还真的有一个身影向他走来,而且还有点熟悉。 “莫卯,你,你出来了?!对不起,昨天的车在路上耽误了,所以,今天早上才赶了过来。” “翁妮——” 朝着莫卯急步走过来的,还真的是他的妻子——翁妮。 一时间,莫卯更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边努力地朝着翁妮跑去,一边,就像一个孩子看到多久没有看见自己的母亲一样的委屈,委屈得莫卯是真的哭出声来。 十步、五步------两步、一步——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相互都把自己委屈的泪水洒在了对方的肩上。 好久好久。 “翁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你没时间来的吗?其实没事,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前几天,我都得到了通知,说是你终于可以刑满释放了,终于可以出来了,我们也终于可以重新团聚了。昨天的车,在路上出了点小事,所以,我昨天很晚才来到市里,已经没有车再到这里来了,所以——”说出这话的时候,翁妮感觉到特别的惭愧。 “不,阿妮,我都没有想到过你今天会来,其实,你不用这么老远的又跑来,我这不,就可以回去了吗。昨天,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我们的车子被堵了几个小时。” 两个人一直抱着,哭过,又笑了。 路边走过几次人,都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 “好,我们走吧,你看,旁边过路的人看我们都不好意思了。我们先回市里再说。” “回市里?不是可以直接坐车回家的吗?” “先到市里,找个地方先住一晚。” “嗯?还住一晚上?” “不住,你就穿着这个衣服回去啊?总要换身衣服才回去吧。” 莫卯,身上穿着的还是他十几年前进来时穿的那身衣服。也许他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翁妮知道,这十几年前的款式,穿出去,不被别人笑死才怪。而且,莫卯穿在里面的,还是监狱里的监狱服。 两人坐上了公交。车上的人有些异样,但是,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这一趟公交,就是从监狱前面经过的,时不时也会有像今天莫卯一样从这里出去的人。奇怪,也就是上车那一两分钟的事情。 来到了市里,莫卯才真的感觉到,他和身边其他人的不同,市里的人,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更是觉得奇怪。可是,在莫卯身边的翁妮却一点都不觉得,好像走在他身边的,就是她所拥有的宝,她根本就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下车,我们还是先去买了衣服再去找酒店吧,等下就不用再出来了。” “现在啊?你看我这——” 莫卯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周围的人。 翁妮笑了。 “怕什么?他们爱看不看,我不在乎就可以了。” 两人下了车,附近就有几家卖衣服的店面。翁妮拉着莫卯的手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老板!啊,师傅!” 也许是由于服务员的一时口误,也许是由于习惯。她叫了‘老板’,然后看了看莫卯,又觉得情况不对,又改成了‘师傅’。 “老板,你这套衣服多少钱?” “啊,那套128” ‘128?’ 莫卯一听,一百二十八,这衣服有这么贵吗?原来一套衣服不是才十几块钱吗?莫卯悄悄地扯了扯翁妮的衣脚。 “老板,能少点吗?” “最少120” “翁妮,是不是太贵了?我们换一家看看吧?” “哪里不都一样。” 是吗?现在所有的衣服都这么贵了吗? 十二年,莫卯是真的不知道外面的变化,特别是物价。 “莫卯,就这一套,你看可以吗?你去试试。” 像莫卯和翁妮这样的买衣服人,服务员可没心思怎么好好侍候。旁边还有六、七百上千元的衣服呢。除非是买那些衣服的大老板。 莫卯拿着衣服走进了旁边的试衣间。 镜子前,莫卯才看到了自己已经长出的白发,也才看到自己已经松弛而不再紧凑的身体。 他换上衣服,在镜子前转了两转,咋就和十几年前不一样呢。 莫卯穿着新衣服,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可以么?” “可以啊,莫卯,就这一套吧。再买两套内衣。” 买好了内衣,服务员递给了翁妮一个黑色塑料袋(像莫卯买这样的衣服,是没有专门的包装袋的)。 莫卯正想着把新买的衣服放进袋里。翁妮走了过来。 “就穿着这个吧,把你那旧衣服装袋子里就行。” 买好了衣服,两人从店里走了出来。 “先吃些东西吧。”翁妮说。 是的,从监狱出来,坐了十几站公交,又在这时在转了半天,时间早就已经快中午了。不说还可以,翁妮这一说,莫卯还真的觉得肚子里有点饿了。 两人就在路边的小吃店里要了两碗米粉。等翁妮付钱的时候,莫卯吃了一惊。这两碗米粉一共12元钱啊。原来不是才两元一碗吗? 匆匆吃了东西,莫卯也已经换上和现代人穿着的一样的衣服了。尽管他还是觉得衣服有些贵,样式有些别扭,可是,走在街上,再也没有人向他们投不异样的目光了。 最后,两人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终于住了下来。 一进房间,莫卯全身都感觉像散了架一样,全身酸痛,两脚麻木。 在里面,虽然莫卯他们也经常锻炼,可是,这逛街的事,莫卯还真是好久没有的事了。这一天下来,可比他在里面打一场篮球赛下来还累。 一进房间,莫卯就一个仰身,躺在了床上。 这一躺就是几小时,等莫卯再一次醒过来时,已经是满街灯光了。莫卯没有看到翁妮,却听到后面的洗漱间里有水哗哗地响。他走了过去,翁妮正在洗漱间清洗着他那些从里面穿出来的衣物。 “翁妮,那些衣服还要啊?” “要呀,洗好了带回去,不穿,我撕来浆布壳用来打鞋底呀。” 不过也是,做鞋底怎么样的布不都是用。 “那里有饭,刚才我看你睡得太死了,就没有叫醒你,就直接在下面小食店里打了饭菜上来,你饿了你就先吃吧。” “你呢?吃了?” “还没,我不饿。” 旁边的一个小桌子上,几个塑料袋里包着饭菜。 “那我等等你,一起吃吧。” 翁妮也没再说话,专心地洗起了她的衣服来。 莫卯来到了窗子边,看着窗处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看着带着尾灯的车子一辆辆地从窗下穿过。 这夜里的街,也是那么的美。天空,却是那么的遥远。 这是他这十几年在里面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情景。 一丝丝凉风从窗上吹来,莫卯第一次尝到了风这甜甜的滋味。莫卯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尽情地吸收着这清新的空气。这是好久以前的味道了,有点像自己童年山村的味道,又有点像他在宣传队时的味道。 翁妮从洗漱间走了出来,把那些已经洗好了的衣服,就在窗前、就在莫卯的面前掠了起来。 “翁妮,你怎么都已经撕成一块块的布了啊?” “是呀,我要的是布,我不是要这样的衣服,你想叫我把这样的衣服带回去啊?!” 是啊,那印着字的‘囚衣’,怎么能带回家。 翁妮真是个小细心又好心的女人。这么多年,莫卯让她跟着自己受苦了。 莫卯默默地站在翁妮的身后,看着她做着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刚刚被招入人民公社宣传队时的身影又出现在莫卯眼前。 那身姿、那线条,那红润白嫩的脸颊;那柔顺飘逸的长发。 看着看着,眼前的翁妮好像不是在凉晒衣物,而是像十几年前一样在莫卯的面前舞蹈,那么妩媚、那么轻盈。 莫卯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从后面伸出手,轻轻地把翁妮搂在了自己的胸前—— 0224、莫卯(3) 0224、莫卯(3) 县城变了,变得莫卯几乎找不到方向。 他跟着翁妮在县城里转了转,终于走进了一个小巷,这应该是快要到了翁妮住的地方了吧? 可是,莫卯总觉得哪个地方有点熟悉,但是,他又不知道到底在哪。 又转过了两栋大楼,翁妮终于停了下来。 “哎,翁妮,这是不是原来我们租房子住的那地方啊?” “就是,你都忘记了?” “不是,我看着有点像,可是,这变化还有点大,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原来的那些木房和小砖房都不见了,都建成大楼了啊。可你怎么还租住在这里呢?” 翁妮默默地在前面走着,没有回答莫卯提出来的问题。提着东西一直走上了三楼,在一个靠背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走到了楼上,莫卯才看到,那远处的几棵大树,莫卯才知道,现在的这栋五层高的大楼,就是建在原来他和翁妮租住的那栋小屋的地基上。 莫卯一下了就明白了。这是翁妮的一种态度,也是她的一种执着,她还执着地在这里等着自己回来。 “翁妮,其实,你没必要这样,这十多年------” “快进来吧,十几年都过去了,现在还说这些干吗。” 屋里,光线有些暗,翁妮顺手打开了灯。灯光的照射,让莫卯一下子感觉到一种家的温馨。虽然这还算不上是家,可是,现在,在莫卯的心里,有翁妮的地方就已经是他的家了。 进到出租屋里,莫卯朝着四周的看。屋里,除了有翁妮的几套衣服,一套简单做饭的餐具;还有,就是一张简单的单人床。 不多的几件衣物中,莫卯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几件白色大褂。那是翁妮现在的工作服。在医院里,翁妮虽然只是一个勤杂工,可是,她也必须穿上这和医院统一的服装。 而翁妮,从莫卯进到房间里来以后,她就一直默默的收拾着一切。她先是把带回来的包里莫卯的衣物等从取了出来,然后放在了该放置地方,然后,又收拾起室内的一切。 可就在这时,莫卯却听到了轻轻抽泣声。 “翁妮,你怎么了?” 然后,他朝着翁妮走了过去,站在了她的身后。 翁妮感觉到莫卯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她慢慢地抬起身来,转过身子,扑到了莫卯的怀里哭出声来。 这是她十多年来的委屈和孤独,在这一刻、在这个肩膀上,她终于发泄了出来。 莫卯还能说什么。 他深深知道,一个女人这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比起自己在里面,翁妮——一个弱女子,在外面,过得不比他好多少,甚至比他在里面过得更难受。都只怪自己当初一时糊涂,才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 莫卯伸出手来,紧紧地把翁妮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同时,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翁妮,是我对不起你!好了好了,别哭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一边不管了。以后。我们好好地过。啊!” 两个人止住了眼泪,又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相互看着对方。 看着看着,两个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收拾一下屋子。那天走得忙,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走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洗。” 说完,翁妮站起身来,捡起床边的几件衣服朝着后面的洗漱间走去。 “翁妮,我们一起来吧。”说着,莫卯也挤了过去。 “哎呀,你看这洗漱间也就这么宽,能挤得下两个人吗?” “那——” “要不,你不累,就拖一下地吧。” “好!” 莫卯接过翁妮递出来的拖把,开始对整个房间进行打扫。 这样一唱一合,当年两人在一起的感觉又出来了。翁妮看着莫卯卖力的样子,十几年中,她第一次轻松地笑了起来。 “看你那笨样子,还和以前一样。” 莫卯抬起手臂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我觉得很干净了呀。” “这就干净了啊,那你的标准也太低了吧,你看看,你看看,这上面的灰尘都还没拖走。” 翁妮用手在墙边莫卯拖过的地方随便一抹,一手的黑色,伸到了莫卯的眼前。 两人收拾好了‘家’又一起上街买了菜回来,一起做好了晚饭。这一顿饭,莫卯觉得是这十几年来最好吃的一顿。 晚上,很早,莫卯就上床睡了,没多久,他就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翁妮看着他那安祥、享受的样子,也把头歪在莫卯的身边进入了梦乡。 一连几天,莫卯都享受着这种十几年没有的、家的温暖。白天,翁妮要上班,他就买来菜,做好了饭菜等翁妮回来。晚上,两个一起做完家务,也学着现在城里人的样子,从小巷里走出来,在街上走走。早上,看着翁妮穿上白色大褂打开门和他‘再见’。 这一天晚上,两人正在吃饭,莫卯对翁妮说: “阿妮,我这也回来得有好几天了,明天,我出去看看,找点事做。” “你想做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出去看看吧,看有什么适合我做的。” “要不,你跟我一起到县医院去做勤杂工吧?我们那正好现在招人。” “勤杂工?一个月多少钱?” “一个月三四百吧。” “阿妮,我一个大男人,就去那里扫个地一个月三四百块钱,我俩怎么生活啊。” “是有点少,可是,除了这,你又能做什么?” “再想想,明天再到外面看看,有什么适合我做的。” “莫卯,你做其他的也行,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不能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我可再也熬不了一个十年。” “阿妮,你放心,这十年,我在里面也懂了,我不会再去做些违反法律的事的,你放心好了。” 晚上,莫卯躺在床上,仔细想了想,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想了一个晚上,也想不出自己该做什么。 第二天,把翁妮送走上班后,莫卯一个人来到街上,看看有什么招聘之类的。 莫卯看了几家,有饭店招洗碗的,有店面招服务员的。可是,人家都明确的写出来了,只招30岁以下的,而且还是女士明年龄的,莫卯去了,可是人家一看莫卯已经长出的白发,就都委婉地拒绝了。 最后,莫卯才在一家饭店里找到一份后勤帮厨的工作。工资不高,也就跟翁妮的工资差不多,三百块钱左右。 通过这一天的找寻,莫卯也知道了,现在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就暂时决定来这家饭店上班吧。 晚上,莫卯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翁妮。翁妮没有反对,还努力地支持莫卯去干。 第三天,莫卯和翁妮一起吃了早餐,一起走出了小巷。 这是莫卯十多年后第一次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虽然昨天老板都说了,饭店主要忙的是晚上,早上也不是很忙,其实可以晚点过去。可是,莫卯还是起了个大早,一方面,他是想留给老板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另一方面,莫卯早就想自己工作了。 一早上,饭店里确实没什么事做,只是莫卯第一天来,老板看莫卯也坐不住,就安排莫卯给后厨好好地打扫一下。 这些事,虽然莫卯也有好久没有做了。可是,作为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这些事情,莫卯还是可以做的。 今天是第一天工作,莫卯特别认真。他里三遍外三遍地清扫着,直到快中午老板进到后厨来看时,莫卯已经把整个后厨清洗得再干净不过了。 “哎,莫卯,你这做得不错啊,这后厨都被你清洗得跟餐厅差不多了。” “没有,老板,这不也没事做吗,我就认真的清洗了一下。干净点客人来看到了才高兴。” “嗯,好,那就这样吧,现在也快中午了,客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也别扫了,到那边去帮后厨的师傅们洗洗菜吧。” 这样,莫卯入了后厨海菜切菜的行列。 这一干不要紧,客人开始来了。 从厨师把锅开始架到火上炒出第一个菜开始,那炉上的火就没有停过。一开始,莫卯认为这是到中午的饭点了,大家赶着饭点来的,吃完了就走了,也就不用这么忙了。可是,这一个钟头、两个钟头,这马上就要到下午的吃饭时间了,这人怎么好像从来就没少过。 莫卯也想,这饭店生意好也是好事,没生意,老板还招什么工啊。累一点,那也许是自己刚刚来还不太适应吧。坚持干几天应该就好了。 这一天,莫卯从早上和翁妮一起从家里出来,一直干到晚上十一点过,才精疲力尽地回到家。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唉,饭店来吃饭的人太多,一直忙到现在,这一天累死我了。” 莫卯是真的累得话都不想说了。真感觉到全身肌肉都像要掉下来似的。 第二天,莫卯还和第一天一样,跟翁妮一起早早地就起床了,赶到了饭店。今天,不用老板开口,昨天有一些碗筷都还没来得及收拾,莫卯跟昨天一样,把后厨打扫了一遍,又蹲下来,把昨天几个服务员还没有洗完的碗也洗了。等他洗完了碗,其他人也陆续来到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中午了。 又是一天的没完没了,莫卯比昨天回家还晚。 这样一个月下来,再加上这是莫卯第一个月上班,这样那样的费用扣下来,莫卯能够领到手的工资,也就二百来块钱。甚至还没有翁妮在医院里做勤杂工的工资高。 莫卯还要不要坚持?! 晚上,他跟翁妮商量。 “翁妮,这饭店的活,还真难干,一个月起早摸黑干下来,就两百来块钱,有点老火。一个月下来,我们的火食、水电费、房租都不够啊。” “帮人家打工,不都是这样,不做又还能做什么?” “要不,明天,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更适合我干的事情?” “随便你,我还是上次对你说的,别做像上次一样的事就行。” 第二天,莫卯没有到饭店里去,他在街上转了一圈,又找到一份看仓库事情。工资跟在饭店里的工资一样,也是一个月三百多。 然后莫卯到饭店跟老板说了一声,他也不敢说自己不想在这里干了,只是说家里有事,可能要有一段时间干不了。老板再三挽留,莫卯还是走了。 莫卯来到这个仓库。这是一个外地老板到这里来做生意的,他的仓库里,主要是一些建筑材料。大到各种钢筋水泥,小到各种钉子镙丝。整整几十上百平方米的仓库里,就一个大门。 老板把莫卯领进了这个大门,打开灯,然后用手中的手电筒认真地照到旁边的墙上。 “哎,你今天第一天来,有些东西我得先给你交代一下,也就算是我们仓库的管理规定吧。” 然后,手电筒光照在不太明亮的墙上。 那里,有一排用小木框框起来的镜框,框里全都是各种仓库管理规定。什么制度、手册、准则等等等等。 “小莫呀,你也知道,仓库本身就是放各种东西的,所以,可能在管理各方面要比其他的地方要严格一点。今天,你就先看看这上面的各种管理制度吧,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明天我就可以算你正式上班了。” “好,老板,没事,我先看看,有不懂的,我再问你。” 第二天,莫卯算是正式在这个建筑材料管理仓库里面上班了。 这里的工作倒是不忙,除了老板要来领取各种材料以外,其实,有些时候,也就莫卯一个人坐在仓库里,有时甚至感觉到有些无聊。 有时忙时,莫卯也帮着来要货的工人们出出货、上上车之类的。 几天过后,老板来了。 “莫卯啊,昨天来要货的人说,他要走的镙丝好像少了几颗啊。” “啊,没有啊,他说顺便要一点镙丝,我就顺手抓了一把给了他,还问了他够不够,他说够了的啊。不就几颗镙丝吗,我少他的干吗。” “啊,以后做事小心点。”说完,老板也没再说什么,走了。 又过了几天,老板又来了。 “莫卯,早上,你发出去的钢筋,型号不对啊!小了一号。” “没有啊,来要货的人,我都是按他们写给我的条子上的型号给他们配货的呀。” “那条子呢?” “啊,他们都是用什么烟盒、废纸写的,我没留下,他们走了我就丢了。” 月底了,老板把一个发工资的信封交给了莫卯。 “莫卯,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 “啊,老板,你放在那里吧,等我忙完这一下,再来看。” 等莫卯忙完,高高兴兴地打开信封。 薄薄的信封里,也就一百来块钱。后面付着一张纸条—— 天,多发错镙丝约三十颗,扣工资5元; 天,发错钢筋型号,后补拉货费10元; ----- 莫卯没有再说什么,拿起自己整整一个月的‘全部’工资,还没等到下班时间,就离开了这个仓库。 0225、莫卯(4) 0225、莫卯(4) 几年时间,莫卯就这样,在这个小县城里找了很多工作,可是,每一样工作都没能干上多久,不是他把老板给炒了,就是老板把他给炒了。 而农村,也就是他和务妮生活过的那个小村庄,莫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回去,而翁妮也从来都不想回去。就因为年轻时在人民公社宣传队里发生的那件事情。虽然现在也许人们早就已经忘记了。可是,在两人的心里,却永远觉得自己在因为那种关系被宣传队‘开除’,心里总有些疙瘩解不开来。 再加上莫卯这十来年的监狱生活,在农村,更是会成为那些无所事事的老女人们茶余饭后、村前屋后的津津乐道的故事。所以,农村,是回不去了。可是,这城里,也不是那么好待的。 也由于莫卯这边一直的不顺,莫卯和翁妮两人的生活也过得很是拮据。都四十多将近五十岁的人了,可是,却连自己的生活都过不好。 这天晚上,两个人坐在一起吃着饭,莫卯开始说话了: “翁妮,我这出来也已经一两年了,你看我也做了不少的事情,可是,却总是没有一件事情可以做得长久的。也许是因为我对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很熟悉,也没有多大兴趣吧,所以,一直也没能做好。我想跟你商量,除了吹芦笙和跳芦笙舞,再就是原来在家时干过的农活,我也没其他方面的技术和能力。所以,我还是想像原来一样,我再想办法开一个吹芦笙跳芦笙舞的培训班,你看行不?” “还开培训班?” 翁妮一听到说又要开培训班,就想起十几年前那让人痛心的一幕,就想起这十多年自己孤独的煎熬和等待。 “不,翁妮,我不会再像原来的那样了。也不会再出现原来那些事了。” “那谁知道,万一又出事了呢。我可受不了。” “不会的,我现在只搞芦笙培训,不搞原来那什么演艺放录像之类的了,就肯定不会出事了。” “那你咋就知道会有人愿意把小孩送到你这里来学习吹芦笙跳芦笙舞呢?那万一没有人来呢?” “一开始,还没有人知道,肯定来的人会少一点,所以,开始阶段可能是有点困难。可是,从我出来这么长时间,我也看到了。现在,县城里大家的生活也比以前好多了,也都愿意花一些钱到自己的孩子身上了。我想,一段时间后,应该会有人能够接受芦笙舞这门艺术的。” 听了莫卯的话,翁妮也知道,自从十几年前出了那个小山村,莫卯除了吹芦笙跳芦笙舞,也没干过其他的活。就算是那几年他们两个到了沿海去打工,莫卯除了对那些什么录像、磁带、光碟等和音乐、影像有关的东西处,莫卯也没对其他的什么东西感兴趣。就算是后来两人回来后在县城里做生意,翁妮摆自己的地摊,而莫卯也只是卖他的那此光碟、磁带。用翁妮的话来说,莫卯就和仰亚一样,对芦笙已经入迷了,是不可能还能做得了其他的事情的。所以,翁妮不得不答应。 “你那不是还要钱吗?没钱,你那怎么搞。还有,我还是这样说,如果你还要做那些又‘进去’的事情,那你现在就跟我说清楚,我们两个就不要在一起了。你干你的,我做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翁妮都有点开始激动了,眼里都有泪水地转了。 “翁妮,怎么会嘛,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不是知道这些,再说,这十几年,我也知道在里面的苦,我也知道你在外面有多艰难,我怎么还有像年轻不懂事时那样不管不顾的啊。你放心,这次,不管多难,我都要把这件事情做成,也不管多难,我都不会再去碰触到违法犯罪的事情,好吗?好啦好啦,别哭了,也别再为我担心了。” 说着,莫卯把凳子移了过来,坐在翁妮的身边,把翁妮的肩轻轻地搂了过来,莫卯自己也感觉到内心有一阵酸楚。 就这样,时隔十多年,莫卯双开始在县城里开始了他的芦笙培训之路。 前一段时间,莫卯也看了,县城几个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旁边的墙上,都会时不时地贴出一些小广告来,有招聘的,也有像莫卯这样搞什么培训的。所以,决定下来以后,莫卯也精心地制作了一些小广告,第二天就开始在县城里能贴广告的地方开始张贴起来。回忆起十几年前的印象,再加上莫卯这也有十几年没有认真地吹过芦笙了,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水平到底能够达到怎么一个水平。不过,他相信,就凭他原来在宣传队的那些基础,教一些五六岁、十岁以下的孩子学吹芦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所以,莫卯就在广告上明确是教学前以及小学阶段孩子的芦笙和跳芦笙舞。 贴出了广告,莫卯就开始在附近寻找适合的场地。不过,就在莫卯他们租住房子的楼下,就有空出来的所谓‘门面’。像这种不当街的房子,现在大家也习惯于把一楼做成‘门面’的形式。其实,一点也没有什么商业价值。 莫卯第一个就找到了这家的房东,而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老房东,是十几年前莫卯和翁妮在这里租房就认识的。虽然也知道这十多年莫卯‘出了事’,但那也是一种偶然现像,谁会想到那几个人听说有公安来了,就想从后窗逃跑呢。要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跳窗,不跳窗就不会出人命,莫卯等也就不会蹲十几年的监狱。 所以,尽管莫卯曾经进过监狱,老房东还是认可莫卯和翁妮的为人的。特别是翁妮,这么多年仍然住在这里,很多时候,还得到过老房东的帮助。 听说是莫卯想要租用她那一楼空闲出来的‘门面’时,那高兴得什么似的。 这毫无价值的‘门面’,有时还会有些潮湿,所以大家都喜欢住在二楼,而让一楼(底层)空出来。一点作用也没有。大不了就放些杂物、用具等。 “莫卯,你要那一楼来干什么?” 莫卯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房东。 “那好呀好呀,如果你要,我可以更便宜一点给你,都老相识了,你随便补我点钱就行。” “大妈,我哪能就随便给你点钱呢,现在,外面当街的门面也就两百来块钱一个月,你这不太当街,也没那么重要,我就一个月给你80,你看可以不?” “哎呀,我不是说了吗?都可以的,你说80就80,你是要一间?还是两间?” “两间有点宽,一间又稍微小了点------” “哎呀,干脆,你一共给我一个月100,我两间都留给你用,你看行不?” 场地的问题解决了,晚上,翁妮回来后,莫卯就把这事给她说了,能够就在自己住宿这地方办培训班也好。原来莫卯和仰亚搞芦笙舞培训时,有好些时候都是大半夜才回来(翁妮当然不知道,大半夜回来,那大多是因为放录像的问题,学生培训是不可能大半夜还有学生培训的)。现在就在楼下,这样就方便多了。 第二天,刚好是翁妮休息,一大早,房东老板就把属于她的东西都找人搬走了,莫卯和翁妮就开始清理培训室起来。 经过两人一天的操劳,总算是把一楼两个‘门面’给收拾出来了。接下来,莫卯又到街上买了些用具。 其实,搞这种培训,也用不着什么用具,有一个场地、几张桌子,可以让小孩子们坐下来听莫卯‘讲课’,可以站起来跟莫卯一起吹芦笙跳芦笙舞就行。 场地就这样布置好了。 可是,好几天,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来问过关于培训的事。直到第七天的下午,也就是学生刚刚放学的时间,一个家长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过来,在莫卯他们这边看了好久。 “奶奶,请问,不是说这附近有人开了一个有关小孩学吹芦笙和跳芦笙舞的培训班吗?在哪里?” 巧的是,他们问到的刚好就是这家的房东大妈。 “啊!你是带小孩来想学习吹芦笙跳芦笙舞的吗?那我知道,你们跟我来吧。” 还没到楼下,老房东就开始叫了起来: “莫卯,莫卯,有人来找你学吹芦笙跳芦笙舞了。” 莫卯,一个人呆在楼上,正为没有人来而担心发愁呢,听到楼下有喊声,从屋里跑出来。 “大妈,啥事?” “你看,这不有家长带小孩来找你的培训班学吹芦笙了吗。哎呀,你看你,这下面什么提示也没有,人家怎么知道啊。” 莫卯跑下楼来,才知道,他整个街上到处都去贴了广告,可就是忘了在自己家门口贴上一张。所以,不知道的人来,什么都没看到。 莫卯跑到家长面前,正要伸出手与家长问好时。 “莫老师,是你?” 莫卯看了看,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位家长,但是,又不好明说。 还是对方作出了解释: “你就是十几年前在老电影院搞芦笙培训的莫卯莫老师吧?我看有点像。” “啊,我是,你是——” “我就是当时跟你们学习吹芦笙的呀,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你们就不办了,再后来,才知道你们的放映公司出事了,所以,我也没能把芦笙舞学成。” 十几年,当年十多岁的孩子,现在自己的孩子又已经五六岁了。可是,莫卯怎么也想来起来了。 “莫老师,可能你不太认识我,如果当年的仰亚老师在,他一定能够把我认出来,因为当时是他教我们的多。” “呵呵,那现在,你是带小孩来,叫他学习吹芦笙跳芦笙舞吗?” “是的,也不知为什么,这孩子对其他的培训都不感兴趣,却唯一看到你贴在他们学校门口的这个广告特别认真,早就拖着我想来报名了,今天星期五才有空,所以,才带他过来。” “好,那你带孩子进来报名吧。” 莫卯给孩子作了登记。 “莫老师,来报名的人多吗?” 莫卯苦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说: “还真不好意思,我广告贴出去好几天了,你们是第一个来报名的。” “啊!那没事,莫老师,我回去给熟悉的其他孩子们的家长说说,看有喜欢的没有,就叫他们过来试试。” 通过这个曾经莫卯和仰亚的‘学生’的介绍,这个周末,还真的来了好几个孩子。 有人开头后,后面慢慢地也就有人来报名了。 两个星期过后,已经有十几个孩子来了,莫卯的芦笙及芦笙舞培训班也就可以开始上课了。 莫卯好好地回忆了十几年前自己在宣传队是地的情景,又找找那时开芦笙培训班的感觉,毕竟,这才是莫卯真正的专业。兴趣所在,自己做起来也高兴,自己高兴了,做起事情来就事半功倍。这十几个孩子,在莫卯事半功倍的教导下,进步还不少。 这样,后面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一些孩子。 半年以后,莫卯这里已经有三十几个孩子了。一开始,莫卯一个星期只能是一个到两个晚上开两个小时地培训。现在,他可以把三十多个孩子,按照年龄大小分成三个班,每个班一个星期上两个晚上的课。现在,每天晚上,莫卯这都有一个班的孩子会过来参加学习和培训。 后来,又有几个在莫卯这里学过芦笙及芦笙舞的孩子,在他们自己的学校的各种表演活动中,在这方面获得了一些成绩,这也间接地给莫卯作了宣传。 直到这个时候,莫卯才觉得自己又找到了自己人生的路,找到了生活的方向。 这样过了几年,莫卯一直坚持在小县城里做着他的芦笙及芦笙舞的培训。可是,这恰恰是仰亚在农村,芦笙及芦笙舞最不受待见的时候,所以,两人才没有太多的交集。 直到今年的头一段时间,莫卯也同样得到了今年要在全县范围内举行第一届芦笙及芦笙舞大赛的消息。莫卯才又想起了仰亚。 他决定好好准备这次芦笙舞大赛。到时,再会会仰亚等当年宣传队里的这些老朋友,同时,也再一次好好的比比,看当年芦笙吹得最好芦笙舞跳得最好的仰亚还能不能比得过自己。 0226、少小离家 0226、少小离家 还是那一片梯田,还是那条穿过梯田弯曲的公路,还是那个纯朴的村寨,只是多了那么几栋新的木房和更高一些的砖房。 寨子后面的森林,森林旁边的大枫树,大枫树下的‘游方场’;都是莫卯记忆最深刻的。 离家十几年,这是莫卯第一次回家,回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小村庄。真有一点‘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感觉。 莫卯,虽然离家不是太远,除了那几年他和翁妮一起到沿海去打工的日子,还有就是他在监狱呆的这十几年。 如果说当年他和翁妮因那事而被宣传队开除,是他俩不好意思回这个小山村的原因,那他在监狱里呆的十几年,却更是让莫卯没有脸面回来。 今天,要不是因为芦笙舞比赛,也因为自己还对芦笙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也许直到现在,莫卯也不一定会回来。 村口,几个六七岁、七八岁的男孩,在路边的一处有松动的沙土的地方,玩着莫卯再熟悉不过的‘搓搓板’的游戏。虽然都一玩得灰头土脸,甚至有一个孩子连裤裆都‘搓’破了,可是,丝毫也不影响他们玩的兴趣和高兴劲儿。 看着看着,连莫卯都想上去再‘搓’一次。摸摸自己已经开始发白的头发,看了翁妮两眼,才不好意思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子,你是哪家的娃?” 莫卯用最纯正的家乡话,跟这几个小屁孩打招呼。几个孩子看了他半天。 “你是谁呀?你又不认识我爸爸妈妈,你是要找谁吗?” 这一句小孩无意的话,差点没让莫卯的眼泪流出来。 我可就是这个村庄里土生土长的人啊—— 前几天,莫卯在街上看到县里要举行全县芦笙舞大赛的海报,他那几十年没有泯灭的对于芦笙的执着和未完成的所谓‘理想’,又一次跃跃欲试。再一个,莫卯想,这一两年,自己的芦笙及芦笙舞培训班,也开始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如果能够在全县的芦笙舞大赛上比出个‘名堂’来,那对以后自己的培训班,不是更好吗。所以,他跟翁妮商量后,决定认真准备,参加这次全县芦笙舞大赛。 可是,要参加这次大赛,莫卯根本就不具备条件啊。首先一个困难就是人员的问题。 这几年莫卯的芦笙培训班,最多也不过几十人,而这些,都是一些孩子。现在,还都在学校里上课呢;再有,像他这样业余的培训班,更不可能要求这些孩子不管不顾自己的学习情况而来参加这个什么芦笙舞比赛,至少在家长这一关就过不了。 最后,莫卯好不容易,还是动员到几个学生家长愿意让孩子来参加莫卯组织的芦笙暂不大赛。不过,家长们还是再三的交代,一定是在不影响孩子们学习的情况下才能参加,如果发现有影响到孩子们的学习,家长随时可以叫停,让自家的孩子退出。 莫卯没办法,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莫卯真的不想放弃这次比赛。实在没办法,这才有了莫卯第一次十几年后又回到自己的老家——这个小山村。他只有以这个村子的名义、动员村子里愿意跟他一起去吹芦笙跳芦笙舞的人一起,才能参加这次芦笙舞比赛。 莫卯的‘家’,父母在莫卯还在监狱的那几年就已经去世了。自己唯一的哥哥,在莫卯去宣传队之前就已经结婚生孩子分家另过了。只是后来,莫卯出了事,他才又承担起抚养父母的责任。 莫卯和翁妮在宣传队发生的事、还有被开除的事,虽然莫卯本人不说,但是,这样的消息,不可能不传回到村子里来的。而后面,莫卯进了监狱,就更是让他们成为这个村子里的一个笑话。所以,生活在这个小山村的哥哥,和莫卯一样,承受着这一切。 而这一切,都是莫卯带给他的。好长一段时间,他根本就不想理莫卯。有时甚至想找到莫卯,再狠狠地揍他一顿。 时过景迁,年纪大了,就会想念自己的亲人。所以,这几年,哥哥也渐渐地忘了以前莫卯的那些事。莫卯从监狱回来后,还是哥哥先到县城里找到了他,主动去看了他,也才有今天莫卯的回家。 莫卯很受容易地找到了哥哥家。敲门进去,刚好哥哥在家。 “哥!” “你——” 其实,哥哥也早就就盼着莫卯早些回来了。虽然莫卯在回来之前已经托人给哥哥打过了招呼,可是,这一下子出现在哥哥的面前,还是让哥哥有些激动。听到莫卯的声音,又看到跟在莫卯后面一起跟来的翁妮。赶紧招呼着他俩进屋。 而跟着他俩屁股后面就进来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不就是刚才的坐‘搓搓板’时的一个孩子吗。 哥哥家,孩子已经在外面打工去了,只留下这个孙子在家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在这里上学。 “孙子,快去叫你奶奶回来,就说你叔公叔奶回来了,收奶奶早点回来做饭。” 小屁孩孙子一屁股灰尘地就又跑了出去。 哥哥的家,还是原来莫卯熟悉的半边吊脚楼。孩子在外面打工,前几年已经回来在老房子旁边盖起了一栋三层楼高的砖房。可是,哥哥和嫂子还是习惯于住在原来的老屋里,说这样的木屋,冬暧夏凉,住着舒服。其实,是忘不了那一份对于老屋的想念和满满的回忆。回忆和父母的温情,回忆和兄弟姐妹的童年。 这不,莫卯一坐下就朝着老屋里不停地看。每一个小小的角落,都还藏着很多童年的回忆。 这就是老屋。 哥俩坐下,说了些相互想念的话,就扯到了这次莫卯回来的正题上: “哥,其实,这次我回来,就是想找我们村里的一些人,再组织一个芦笙队,去参加县里面今年的芦笙舞大赛。” “这个啊,前一段时间,我们这也听说了。也听说,附近其他的村寨里大家也都在组织,还说,如果哪个村寨跳好了,以后,就能被评为‘国家非什么遗产’?村子里也有几个人念叨起这个事,可是,我们村里,哪有这方面的人啊,大家也就只是说说,没有人能够组织得起来。” “哥,那也就是说,还是有一少部分人想着去参加这人芦笙舞比赛?” “哎呀,不过也就是几个老人说说,年轻人哪里还有几个对这个感兴趣?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 这个消息,在哥哥这里是一个轻描淡写的事,可是对于莫卯来说。却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哥,这是好事啊,那我去找大家说说,我愿意和大家一起把相关的芦笙舞培训好,然后带着大家一起去参加芦笙舞大赛。” “这个,上面说归说,就我们村子里那几人人,还能去参加全县的芦笙舞大赛?也就是去凑个数而已,还能比得过人家?” “哥,不是参加就一定要拿第一啊,第一名就那么一个。” “也是,那你自己去找大家说说,看他们愿不愿意去。” 有了哥哥的这个消息,莫卯马上就来兴趣了。 “哥,那我现在就到村子里去转转,跟大家聊聊,看能不能组织得起来。” “你这,刚刚一到,也要等你嫂子回来了,整些东西吃了再去呀。” “不了,哥,我去转一圈马上就回来。”说着,轻车熟路地就出去了。家里就只留下了哥哥和翁妮。 “哥,你不用管他,他就是这性子,他决定了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他。” 翁妮,从和莫卯在一起就从来没有回到过这个‘家’,要不是前段时间哥哥在县城去看过莫卯他俩,也许她连这个哥哥都还不认识。 “唉,他从小就任性。随他去吧。” 翁妮和哥哥正说着话,小孙子已经把奶奶带回来了。 奶奶没有走远,家里没什么事,她就在寨子里和几个老姐妹一起,一边绣花一边聊天去了。 “啊,是嫂子回来了?” “这是翁妮吧?上次,你哥哥到县城回来时说过你,就盼着你们能早些回来看看,你看你们,这都十几年了,还从来没回过家。孙子,这是叔奶奶,你叫了吗?” “叔奶奶!” “嗳!” 翁妮和莫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儿子,看着这可爱的孩子样子,翁妮的心都被融化了。况且这还是和自己有一定血缘关系的‘孙子’。 翁妮马上蹲下身子,就想把孙子搂过来。 “哎,翁妮,你别管他,你看他一身泥的,还不快去洗洗?” 小孙子其实也不想被一个叫做‘叔奶奶’的陌生人搂抱,听到自家奶奶这样一说,赶紧跑了出去。 两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女人,也因为进入了同一个‘家门’,不到半分钟,就成了亲人了。两个聊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直聊到天都快黑了,莫卯从村子里回来。 哥哥在嫂子回来后,就出去到田里抓回了好些鱼来,全身灰的孙子,半天没有出现在家里,却是跟着爷爷到田里抓鱼去了。现在回来,又在原来干燥的灰尘上又添上了好些泥浆和污水。那张脸,差点就认出人样来。看着奶奶就要生气了。他赶紧跑到门口的水龙头下面放开水,光着小身子、尖叫着冲洗起来。 一桌好饭好菜摆上了桌,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围坐在一起,这种家的温馨,莫卯都有十几年没有享受过了。席上,好几次,莫卯都差不多流出泪来。 最后,话题还是又回到芦笙暂不比赛上来。 “你今天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情况怎么样?” “情况还算是可以吧,大家就是担心,这隔的时间太长了,也就是大家都有好长时间不吹不跳了,怕到时吹不来、跳不好。还有,就是这集中训练和务工补贴问题。” “是啊,如果是一天两天的,大家相互帮个忙,像以前一样,红白喜事去吹吹、去跳跳,一天半天,大家也没什么。可是,你这要训练一两个月,还要到县城里去比赛,现在,也不像以前了,耽误大家时间太长,一点补贴都没有,恐怕还是不行。” “哥,这我也想了,因为我也有十几年时间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大家的水平到底如何,训练一两个月能不能拿得出手,不说是能够去参加比赛拿到奖,最少要上得了台啊。至于误工补贴的事,刚才我也跟几个人提了一下,一少部分补贴,我也可以给他们一些,如果要得太多,那我也出不起了。” “这十几年,村子里有一些什么红白喜事的,也会有一些人请原来的芦笙手们去吹一吹、跳一跳,能不能达到上台表演那我就不知道了。就是这钱的问题,你个人出钱?那可不是少数目。” “如果他们这十几年还经常吹一些跳一些,那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再给大家培训、排练一些就可以了。至于补贴,我也不好意思跟他们开口,也没有一个统一标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多少?” “这个倒不会,一天给过几块钱的伙食费,再有个一两包烟钱什么的,大家就满足了,乡里乡亲的,他们也不会要你的太多的。” “那就行,这我负担得起。那我明天就把大家召集过来,让大家试试。” 第二天,村子里几十个昨天莫卯找过的中老年人,今天都过来了。莫卯也不啰嗦,直接就把昨天说的、愿意给大家的补贴说了出来。大家听说除了吃饭,一天还有一两包烟钱,都已经心满意足了。毕竟这些也都是跳过芦笙舞、吹过芦笙的人,对芦笙和芦笙舞还是有一点爱好的。能有人愿意这样带着大家一起练习一起跳,还能到县里去参加比赛,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这样,莫卯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生长生活的家里,重新组织了一个芦笙队伍。 其实,对于莫卯来说,是找回了家,找回了亲情,找回了自己的童年。回到哥哥家(也是自己曾经的家)这一段时间,也是莫卯最快乐的时间。 外面太累,只有家才能给予温暖。 经过一个多月莫卯精心的训练和准备,莫卯也使出了自己浑身的力气,终于还是达到了莫卯最开始的想法和要求,这也才有了在芦笙暂不大赛上,一直和自己的师哥仰亚拼到最后的精彩的芦笙舞表演。 0227、相邀、相约 0227、相邀、相约 其实,仰亚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因为操劳过度和一时紧张而造成的。在医院里休息了几天也就没什么事了。 可是,这几天,莫卯和翁妮却一直都守候在他的身边。 特别是莫卯和仰亚,说起了当年一起在宣传队的事,那都是有说不完的话。当然也还有两人一起在县城里开办什么‘影像公司’的事。仿佛又回到那个年代,回到了当年他们的青春时期,回到了那可以触摸的梦想。 这是这么多年来,仰亚与莫卯聊得最痛快的一次;而莫卯也是这样认为的。 明天,仰亚就要出院了,莫卯盛情地邀请仰亚到他和翁妮租住的地方,也就是原来他们一起在县城时住过的那个地方去看看,说是有什么话要对仰亚说。当然,仰亚也觉得自己还有话要对莫卯说。 就这样,从医院出来,莫卯和仰亚手拉着手,从街上慢慢地朝着他们出租房的方向走去。 “莫卯,你看,这县城里变化可真大啊,变得有好些地方我都认不出来了。” “是啊,和你说个笑话,我出来的那天,回到这里,要不是有翁妮和我一起,我可能连路都找不到了,后来一直走到了我们租房的那地方,我在怀疑,翁妮不说,我还真不敢说那就是我们原来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嗳,你看,这是不是原来你在这里卖光碟、磁带的那个地方?” “是呀,现在都换成大楼了。想起那时候摆摊,虽然辛苦,但却过得充实和满足,就是钱少一点。” “哼哼,要不是嫌钱少,我俩也不会去干那事呀;不干那事,也就不会被抓进去关那么多年。”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翁妮和务妮,虽然她俩见面的时候不是很多,而且第一次见面时还闹了笑话。可是,通过上次和这次仰亚在医院住院,两人一下子就成了好姐妹了。仰亚和莫卯在前面聊着,她们两人也在后面一边欣赏各店面里各种商品,一边有说不完的话。走着走着,就和莫卯他们走散了。 不过比起前面两不管事的两个男人,她俩可没忘记了今天还有什么事。等她俩逛着回到出租屋的‘家’,早就一起把今天要买的菜等买回来了。 “啊?你俩还真行呢,我和仰亚哥还担心你俩,还不回来准备去买菜做饭,你俩倒是先想在前面了啊。” “那是,哪像你们男人,碰到了老朋友,说着话就什么也忘记了。” 四个人也没生分,大家一起在家里开始做起饭来。没一会儿功夫,饭菜都准备好了。也没有外人,摆上桌,四个人就要开始了。 看着桌边四个孤孤单单的‘半老’老人,务妮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开口。最后,还是莫卯先说了话: “哎,仰亚哥,我们忘记了,老二亚金不是在县城里上学吗?今天应该叫他过来一起吃饭的啊。” “哎呀,你也不早说,仰亚哥,要不现在跟他联系一下,叫他坐公交车过来,我们再等他一会?” “没必要了,现在,也许他还在忙着上课呢,下次下次吧,知道了这里,也认识了你们,以后他会来的,你们就放心。” “务妮,你看,孩子都在县城上几年的学了,我们也不知道,也没能叫上孩子来家里吃一次饭;我们这,自己没有孩子的人,就是不会心痛孩子,我——” 翁妮说出这话,自己就开始流眼泪了。务妮和仰亚都知道翁妮现在想的是什么。但又不好怎么劝翁妮。 莫卯也在旁边有点受不了。 “就那点破事,家里一有人来你就说,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吗。” 说着,莫卯自己到上一杯酒,也不邀请仰亚,就自己一仰脖倒了进去。 其实,莫卯也是有苦说不出来。早些年,他和翁妮一起在外面‘奋斗’,不敢要孩子,总想着等生活好一点再要一个。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事,莫卯这一进去就是十多年,所以,也就错过了要孩子的年龄和机会了。所以,现在一说到孩子,翁妮就受不了。 仰亚也端起了酒杯,把杯里的酒喝干了。 “莫卯,没孩子也是个大问题,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要不想办法从哪里领养一个?” “仰亚哥,说了,上次我哥来,还有这次我回去,都说过这个事情,想叫我那在外面打工的侄子再生一个,以后,就算在我和翁妮的名下。可是,他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现在,计划生育那么紧,也很难呀!不过,他们还是答应了,要是有了,被罚款的话,就由我和翁妮负责。” “哎呀,这不就得了,翁妮,你也不用担心了,这本身就是你们家侄子的小孩,要过来,不就跟你们自己的孙子一样的吗。” “务妮,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回去,看到那大孙子,我就想把他要过来,可是,你不知道,就那天,我想抱他一下,他都不愿意,你说,再是亲的,都不如自己生的。” 说着,翁妮又开始抹眼睛了。 “人家这不也还没生吗,我哥说了,等生了,把小的给我们。务妮,一个寨子的,你也熟悉,哪天你回娘家的时候,也跟我哥说说,叫他别忘了这事。” “好好好,没事,等我有时间回去,我去找你哥哥嫂子说说。” “好啦好啦,别说这些了,吃饭吃饭,来,仰亚哥,咱哥俩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来,走一个。” 几杯酒下去,两人的声音也大了。 “哎,莫仰,刚才来时,你不是说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你说呀。” “唉,你看,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嗯?仰亚哥,你不是也有话想跟我说吗?要不,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 “好!”莫卯提起酒瓶,把两人面前的杯子又倒上酒,边倒酒边说: “仰亚哥,你看,我们俩这都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前几天一见面,没想到你的芦笙还吹得那么好,和原来在宣传队时没什么区别啊。这个‘锦鸡王’的符号给你,一点也没有人敢说不。” “你不也是一样吗?你看,你这都差不多把我逼出病了,要不是我家二小子,这‘锦鸡王’和这次芦笙大赛的冠军就是你的了。” “咋不是,不过,我是真的佩服亚金这小子,不声不响,一个高三学生,就这样把我俩给打败啦。” “败什么败呀,他不就是看了你我原来在宣传里的那些图片了吗,你我都斗了半天了,他这是占了我们俩的便宜了。” “仰亚哥,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其他人怎么就不敢去占这个便宜呢,其他人,敢走进这个场地,我就算他赢。” “莫卯,你还真别说,从小学时,这小子被老师留着做作业时,他说他会吹芦笙,我就莫名其妙地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芦笙。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哎,又扯远了,说正事吧,你要和我说什么。” “真的让我先说?” “嗯!说吧。” “好,仰亚哥,你看哈,你家老大已经上大学了,毕业后肯定是要分到城里面工作的;这老二,也已经高三了,明年马上要高考了,也要出去读书了,就你和务妮两在村里待着,不无聊吗?” “这有什么好无聊的,平时种种田,管管菜园,没事时再邀请几个芦笙爱好者吹吹芦笙跳跳芦笙舞,不是很好的吗。” “那如果有一天,你家老大老二都在城里有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们不也要来城里帮着带孙子吗?” “这个,还早着呢,你看,老二都还是个高三的孩子,是不是太早了。要真有那么一天,就叫他奶奶务妮来带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去。” 说着,仰亚看着务妮。 “那不是你的孙子啊,凭什么就我一个人来带,你不来,我也不来。要不,你来带,我在家种地种菜也挺好的。” 仰亚正要说什么,却被莫卯制止了。 “哎呀,仰亚哥,务妮,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那我就直说了吧,反正以后你们也要到城里来的,不如现在就过来,不更好吗,到时,你俩都熟悉这里了,就更好带孙子了。” “啊?现在?我俩?来,来干啥呀?” 莫卯又端起了杯子。 “来,仰亚哥,我特意邀请你出山,来和我一起干,还和以前一样,我俩一起干,把现在我的这个培训班做大起来,好吗?” “嗯?和你一起干?搞芦笙培训?” “嗯!仰亚哥,现在,你不用担心还会像十几年前那样了,我这也搞了几年,培训班还是能够稳定下来的,再加上这次的全县芦笙舞大赛,就这几天,就又有好几个家长给我联系,说是要送孩子过来学习吹芦笙跳芦笙舞呢。怎么样?” 听到这,仰亚把一口已经喝到嘴里的酒都笑着喷了出来。笑得几个人都莫名其妙。 “仰亚哥,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不相信我?我不是在骗你。真的,我是真心的想邀请你来和我一起干。” 仰亚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看着莫卯,又想笑了。 “莫卯,看来,我俩真的是有缘啊,都想到一块去了。” “是呀,要不是有缘,我还不邀请了呢,其他人想和我一起干,我还不想要呢。我就想我俩一起干。怎么样?可以考虑一下吗?” “莫卯,你知道我今天来,想和你说什么吗?” “啊,那你说。” 仰亚想说,但还没开口,又要知出来了。 “我今天来,其实和你的想法一样,我是想来邀请你回去和我一起吹芦笙跳芦笙舞的。” “和你一起回去?吹芦笙跳芦笙舞?” “是呀,你想想,现在,农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家只知道早出晚归地干活了,也想有些自己的娱乐活动。再加上这次全县的芦笙舞大赛,芦笙及芦笙舞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又提高起来了。我们大家年纪也不小了,回去和大家一起吹吹芦笙跳跳芦笙舞,不是挺好的吗。还有,现在县里面也正在向上面申报有关芦笙及芦笙舞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上次也有几个国外专家和上面的领导到我们那里考察,说是如果申报得下来,再借助这个芦笙及芦笙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搞一些乡村旅游,不比你在这县城里搞一些芦笙培训的好吗?” “哎呀,仰亚哥,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是,这个,说归说,具体要到什么情况下才能批得下来,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把乡村旅游搞得起来,现在都还不知道啊。” “莫卯,这要是在一年之前,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可是,通过这次全县的芦笙舞大赛,能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发自老百姓内心的喜欢,所以,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人做起来的。” “仰亚哥,你看看我这里哈,我现在基本每天都有一个班在开始上课,一个班就二三十个孩子,如果有你来,我们扩大报名,可能来的孩子就更多。刚才我也跟你说了,全县的芦笙舞大赛后,这还没几天,就已经有好几个家长联系我了,如果你能来,我们不说多的,就一天开两个班,这收入就不错了;还有,如果我们有了规模,或者我们培训出来的孩子在他们的学校表现出色,或者我们有机会到外面去参加一些演出,那就不仅仅只是我们培训这点收入啊。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我这可是比你那要稳定要具体得多,你那成不成还是两回事呢。” “可是,莫卯,你也看了来,这一两年,陆陆续续也有一些游客到我们这里来,他们都是奔着我们的芦笙及芦笙舞,还有乡村的风情风貌来的,我觉得这个才是我们芦笙及芦笙舞最大的市场和最好的前途啊。芦笙舞比赛之前,你也回到农村去看了,芦笙及芦笙舞,它本身就应该和自然的农村风光、和我们原来的生活结合起来,才是它最好的效果啊。” “我把这些孩子带起来,以后就会有更多的孩子可以学到芦笙这门民间艺术,他们会带动更多的人,就像你家亚金一样的会吹芦笙跳芦笙的年轻人。” 这哥俩,今天算是扛上了,今天两人的目的都一样,可是今天却说服不了谁。从一开始的热情、客客气气地邀请到后来变成了激烈的争论。也不知因为这争论,两人多喝了多少杯酒;也不知道是酒的原因还是两人争吵激动了,两人脸上都红了。 最后,只能和解。 “好好好,莫卯,我肯定是不可能到城里来跟你一起搞芦笙培训班的,可我也说服不了你跟我回农村,要不,我俩来个约定?” “行,什么约定?” “我俩,五年之内,如果我在农村做得比你好,你就跟我回去。” “仰亚哥,那如果在五年之内,我在城里比你做得好,你是不是可以跟我到城里来?”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最后两杯酒举起来的时候,再看看酒瓶里,已经没有酒了。 0228、战友啊战友(1) 0228、战友啊战友(1) 就在仰亚他们回到家不到三个月,突然收到一个让所有人兴奋的消息。 在省城上大学的大儿子亚略带信来说,他们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木根爷爷。 这是一封加急的挂号信。是直接由乡邮递员送到仰亚的手上的,并且一定要求仰亚亲自接收、并签字。 以前,大儿子亚略也经常写信回家,但大多是寄到县城二小子亚金所在的学校,再由弟弟亚金周末时再带回家。而且一般都是普通信件。 有时,亚金不回家,信也有可能半个月一个月后才能到家。不过,这些信都是一些对家里阿爸阿妈问候的信,或者是介绍自己在学校的一些学习情况的信。当然,大小子亚略有时也会委婉地说一些‘催款单’的事,这是每一个上大学的孩子都会干的。 这就算亚略比好些大学生孩子懂事了。平常还能写信问候一下阿爸阿妈,问问阿弟亚金的学习,然后再间接地说说学校伙食费的事。比起那些只在要钱的时候才记得给阿爸阿妈写信的,还是要好得多。 可是,这一次,亚略是把信直接寄到了家里,而且还是加急的挂号信。 难道,大儿子在学校有什么事情了吗? 仰亚等不及回到家,转过身,背着邮递员就把信封打开了。 ‘阿爸、阿妈: 你们好! 又有好久没有给你们定信了,不知道二老在家里身体好不,家里的活累不?如果太累,就不要干那么多了,多休息休息,够用够吃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阿爸你们的全县芦笙舞大赛应该已经过了吧,比赛的结果怎么样?是不是得了第一名?我相信阿爸的水平,一定成绩不错。不过,就算是没有得到第一名,那也没有什么,毕竟全县那么多村寨,高手在民间啊,能够表现好自己,让大家快乐也就够了------ 还有阿弟的学习情况怎么样啊,这马上以高考了,他可得要抓紧点------ 今天,特意把这封挂号信寄到家里来,确实是有急事,亚金现在又是高三时期,我怕他好几个星期不回家,把事情给耽误了;另一方面,如果寄普通信件,也怕邮递员好久才到我们村里一次。所以,我才寄了挂号。 上一次,你们不是跟我说有关木根爷爷的事吗?叫我在外面帮着找找,我通过我们外地的同学,还有各种报纸杂志等,这几个月,还真的有了消息-------’ 一直看到这里,仰亚的心算是踏实下来,不是自己的儿子出什么事了,而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这时,仰亚才把信纸又放回信封里,拿着飞快地往家里赶紧。 “务妮,大小子来信了,大小子来信了。” “嗯?以前的信,不都是寄到二小子那里,再由他带回来吗?这次怎么直接往家里寄了?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 “开始,我也担心,我看了信了,老大没事,是一个好消息,木根爷爷有消息了。” “什么?木根爷爷有消息了?” 仰亚迫不及待地又把信拿出来,当作务妮的面开始念起来。 “这还真是奇怪哈,这几十年没有消息的人,这一下子就找到了?” “是呀,原来,寅虎他们家都不知道怎么找,现在通过报纸、通过亚略他们这样的大学生信息交流,全国各地的信息,一下子就出来了。” “哎,这还真的是一个好消息,不知道寅虎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得有多高兴啊。” “那是肯定的,嗳,务妮,我看,得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银根爷爷他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去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木根爷爷。” 原来亚略的信上说的,他们得到了寅虎给的信息后,就在报纸杂志的上面登了出来。同时,亚略也在他们学校的外地同学之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叫大家帮帮忙,看是否能找到木根爷爷。 结果,信息发出去以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写信给亚略,说是他了解这样一个事实,那其中就有可能有他们说的木根爷爷。 那是一位中原地区、已经八十多岁的老红军爷爷,在报纸上看到亚略他们登的消息后,就给亚略写了回信。 在桂北的某个战场,当时死了好些人,而这其中,有一个人与亚略他们描述的十分相似,可能就有个人有存在。但是,由于时间久了,老红军爷爷也记不起叫什么名字了,是不是叫这样一个名字,他也记不起来了。 老红军爷爷也想去看看当年的‘老战友’。如果亚略他们愿意,可以去找他,他们再一起到桂北去看看,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亚略接到了这封信,才把这个消息写信告诉阿爸。所以,才用了挂号加急。具体要不要过去找那位老红军爷爷,得由仰亚他们定。 仰亚是肯定要去找的,不要说银根爷爷他们那么迫切地想要找到自己的哥哥木根爷爷,就为了那把保存在自己家好几十年的老芦笙,也应该把木根爷爷找到,再把他‘接’回来。 “务妮,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银根爷爷他们,看寅虎他们是怎么想的,要不我们就一起去找找看,信上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真正的木根爷爷。” “那你快去吧。” 仰亚带上这封信,立马就去告知寅虎他们家。 银根爷爷得到了这个消息,听到说有了自己哥哥的消息,颤抖着手从仰亚的手中接过信,浑浊的老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哥,终于找到你了啊,终于找到你了,我们这就过去‘接’你回家,现在,马上!” “爷爷,亚略这说的,那位红军爷爷说的,还不一定就是自大爷爷呢。”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去看看。我现在就要去。” “爷爷,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和仰亚老师我们去看就行了,如果真的是,我们就把他‘接’回来,你在家等着我们就行了。” “不,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亲自把我哥哥接回家来。” “爷爷,那万一不是呢?” “怎么可能不是,那一定就是我哥哥,就是你的大爷爷。仰亚,你就带我走吧,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爷爷,你看,仰亚老师也这老远来的,总要吃口饭再走吧。” “啊!不用,仰亚我们到下面的小寨子里再吃,那样快点。仰亚,你别怪爷爷,我们还是早些走吧。这次,就对不起你了,下次来,一定好好地做一顿饭给你吃。” 看着银根爷爷急切地样子,仰亚知道,再也控制不了木根爷爷的情绪了,不带他走,也是不可能的了。 这样,仰亚来到这里,其实连寅虎的家都还没进,就又坐着寅虎的小马车匆匆赶了回来。 一路上,银要爷爷又叫仰亚把那封信拿出来给他看了好几次,又由于眼睛不好,他又叫仰亚念了好几遍。最后,把那封信紧紧地揣进了自己怀里。 他们来到了山下,匆匆吃了点东西,换上了那辆班车。一路上,银根爷爷都嫌车子开得太慢,直到后来,他自己都疲倦得睡着了,才安静了下来。 这样,仰亚也回不了家了,他和寅虎、银根爷爷三个一起,一直坐车进了县城。直接来到莫卯的家里。 “莫卯,有这样一件事,你空吗?你有空吗。和我们一起跑一趟?”说着,仰亚就把他家的那把老芦笙,还有有关木根爷爷的事告诉了莫卯。 仰亚家的那把老芦笙,莫卯是知道的。以前,仰亚也跟莫卯说过。可这木根爷爷的事,莫卯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同为芦笙人,莫卯一点都没有想要推辞的意思。他愿意跟仰亚他们一起到桂北去找木根爷爷。 同时,他们还想到了当年一起的陈群,即现在的文化局副局长。要不要叫他一起去,毕竟如果有一个像陈群这样的当地领导一起去,可能效果会更好些。 这样,他们又到县文化局找到了陈群副局长。 “这还真是一件大事,证实木根爷爷的身份,再迎接这位烈士回家,寻找另一把老芦笙的下落,这本身也和文化部门有关。可是,我是真的走不了。其实,也都是为也芦笙舞的事情,你们不知道,我已经接到通知,后天我就要到省城去,参加本次全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答辩会,所以——” “嗯,这也是和芦笙及芦笙舞有关的大事,那你就不用去了,我们自己去吧。” “这样,这次我去不了,但这次行动,你们也是代表县里面去的,你们的相关费用就由我们文化局来出。我再叫一个人跟你们一起去吧。” “谁?” “电视台的小王波,我跟他们的台长商量一下;一方面,作为记者,他跑的地方多,有些事情可以帮得到你们。另一方面,他也可以把这次行程全程记录下来,这也是一件大事。” “电视台的王波?好呀,是我同学,有他一起去当然好。”寅虎听说自己的同学王波能一起去,最高兴的就是他了。 陈群带着仰亚等人一起来到了县电视台。巧的是,今天刚好王波没有出去,走到电视台门口,就碰上他了。 “仰亚老师、寅虎,你们怎么会在一起?怎么到了我这里?” “王波,别说了,有话,等一下你们再一起说吧,赶快跟我去见见你们台长。我有话对他说。” “找我们台长?好!” 仰亚等被留在了外面,王波带着陈群局长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这对王波说: “王波,你可能要跟你仰亚老师他们到桂北去一趟,寅虎的大爷爷木根,你听说过吗?” “上次,听仰亚老师和寅虎说过。怎么了,不是正在找他吗?我也正在通过同学等帮着找啊。” “你仰亚老师的大儿子亚略,你知道吗?他也在帮着找,现在,他找到了一条线索,有一个老红军给他回信,说是在桂北的某战场,有可能有木根爷爷的下落。” “啊!这是真的?那太好了。” “这不,仰亚,寅虎,还有他爷爷,今天就是过来,想要到桂北去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木根爷爷。本来我也想跟着他们一起去的,这也是我们文化工作的一部分。但是,我后天马上就要到省里面去开有关芦笙舞非物质文化遗产方面的申报会。所以,走来了,我想叫你带着他们一起去。这个,应该也是你们电视台所想要的一些材料吧。所以,我去跟你们台长说说,让你跟他们一起去。你看怎么样?” “这是好事呀,我们电视台当然需要这样的材料,只要你能跟我们台长说清楚,我当然愿意一起去。” “好,那就行。” 陈群把这事跟县电视以台台长一说,台长当然支持王波和仰亚他们一起走,并且还同样支付了王波他们一些费用。 有了县文化局和县电视台的支持,又有了王波这样一个经常出差的小记者一同前往,仰亚他们就放心多了。在费用方面,本来,仰亚也可以支付得了。现在又有了县里面两个单位的支持。现在,应该什么都没问题了。 就在仰亚他们准备出发的同时,陈群和电视台台长也通过其他渠道,与中原地区的那位红军爷爷取得了联系,红军爷爷那边也在往桂北方向赶。大家约定在那个小小的县城会合。 从这里一直到桂北,可没有直达的车子,据王波了解,要到达桂北与湘西交界的那个小县城,大概要转四五次车。一路上,他们一直担心银根爷爷承受不了,所以也不敢过于的赶路程。可是,这反而让银根爷爷不满了。不管是白天黑夜,只要是一下车,他都叫着赶紧赶下一趟车。 “快点呀,就你们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爷爷,现在天都黑了,住一晚,明天再走吧。” “黑了,这不还有晚上的车吗?赶到下一站再休息不好吗?” 住一晚,所有人都要跟银根爷爷做好长时间的工作才能停下来。 第五天的下午,王波等人终于来到了位于桂北、湘西的这个小县城。而从中原过来的老红军,也在当地民政部门同志的陪同下,已于今天早上赶到了这里。 两伙人一会合,晚上就开始了解相关木根爷爷的事情了—— 0229、战友啊战友(2) 0229、战友啊战友(2) 桂北某县,与湘西南相邻。同时也是古代‘岭南’与‘中原’的分界点,更是岭南进入中原的主要隘口,真有点传说中‘兵家必争之地’的感觉。 古秦国某始皇帝,为了统一‘岭南’地区,在此处修建了一条连通长江和岭南珠江的古运河——灵渠。从此,让秦军南下岭南提供了方便,这才得以胜利的统治岭南地区。 从此以后,桂北这一小县,就成了岭南与中原地区的咽喉要地,也是各个历史时期各诸侯国之间的必争之地。 直到本世纪中叶,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的战役。 从中原过来的老红军爷爷(当年的一个小红军)就是参加过这次大战役的一员。 在那个各地军阀混战,内忧外扰的近代中国,人民的生活处于水深火热当中,各地人民流离失所、四处逃荒,老红军爷爷也是背井离乡、外出逃荒中的一员。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打听到有一支军队,这支军队以红色的五角星为标志,听说是为人民谋幸福的队伍,也是穷人的队伍。 一开始,老红军爷爷也没想那么多,能够参军,就有一碗固定的饭吃。所以,他来到了这支队伍当中。慢慢的,他还真的了解到,这支队伍与其他的军队有很多的不同。 这支队伍中,确实有很多的穷苦百姓家的孩子,但也有不少的读过书的‘知识分子’。大家虽然穷,可是过得很快乐。他们不打自己人,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赶走那些入侵我国大地、蹂躏我国人民的外国侵略者。 可是,却就有那么一些人,有着外国侵略者不打,而专门对付这支戴有红五角星的穷人军队。 在一个叫‘井冈山’的地方,老红军的队伍打了很多的胜仗,也把当地土豪地主的田分给老百姓耕种。 老红军的队伍,好几次打败了敌人的围攻。就在第五次反围剿的斗争中,老红军的队伍被迫退出了根据地,一路上西迁移。 几经转折,来到了桂北。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极其艰苦的战斗。 老红军的队伍,来到了河边,却不想,这里的所有桥梁和船只都早已经被敌人破坏。军队根本就过不了河,而且行军的人也多、东西也多,一时间都被堵在了河的南岸。 他们刚刚来到时,还没有被敌人发现,所以,他们从附近的老百姓家里借来渔船,想趁着天黑把军队都渡过去。 当地的老百姓听说是红军到来,要通过这一带的河流,所有的老百姓都自发的组织起来,把自己家里有的小木般都提供了出来,有的甚至把自己家的门板都拆了下来,做成木筏的形式,帮助红军队伍过河。 可是,这么多人,这么多军队里要用的东西,哪是几条小渔船就能渡得了的。一个晚上下来,渡过去的人还不到聚集在这个渡口人员的十分之一。 可是,这时,好像敌人已经得到了红军要在这里渡河西进的消息,所以,天刚刚亮,就有飞机从头上不停地飞过。各个地方也都报来消息,敌人已经从南北两边派出了多路人马正在向着红军这边包围过来,而且尾随着红军来的追兵,也在一步步的靠近。 头上飞机在轰鸣,并且不时地投下炸弹。这更让需要渡河的红军感到困难。好多战友都牺牲在了敌人的炮弹下面。 可是,除了渡河,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前有围堵,后有追兵。等到中午的时候,已经远远的能够听到敌人的枪炮声了。一场激烈的战争即将暴发。 各个指挥员,已经把能够安排的队伍都安排到各个主要据点去对付一步步围过来的敌人了。而这边需要渡河的人却没有能够渡过去多少。 一颗炮弹落在了河中央,又有好几个战友倒下了,两条渔船也被炮弹炸出了窟窿,河水在慢慢地向船里灌。船也在慢慢地向下游飘去,几个过来帮忙的当地百姓,还死死地抓住船沿,试图用几个人的力量,把破船救回来。 又一颗炮弹落在了他们身边,一下子,人和船都消失在了巨浪里,飞向了天空。半天才又慢慢的飘落下来,落在河水上,河水马上变成了一滩红色。 另一条破般还在漂着,几个战士和老百姓又要冲进水里去抢。 “停下,谁也不要再做无畏的牺牲了,一条船救不了我们所有人,别又把我们的人给炸飞了。” 旁边,一个已经血肉模糊的指挥员大声喊着,制止了又要下水救船的人。 又一架敌机从远处的天空呼啸着朝这边冲来,还是刚才那位血肉模糊的指挥员一声大喊—— “卧倒!!!” 一发炮弹就在他的身边爆炸。 等飞机的轰鸣声渐渐走远,所有人才从满身泥土中抬起头来。而刚才指挥员站着叫大家‘卧倒’的地方,已经是一个有一人多深的大坑。指挥员已经没有了人影。 可是,等不到人们对于指挥员的哀悼和悲痛,四面的枪声和飞机声又响了起来。 两个就在刚才指挥员倒下的坑边的战士,两人、四只眼睛已经血红,他俩抬起身边的一挺机枪,一个人在前面顶起支架,一个人在后面紧扣着机关,朝着天上飞过来的飞机,‘吐吐吐’的就是一阵连发,一道道火光直朝天上射去。 俯冲过来的飞机尾部冒烟了。 “机枪手,好样的,打着了,打着了,继续!!!” 两人听到喊声,又是一阵‘吐吐’。飞机屁股后面的烟越来越大,飞机飞得越来越低。终于朝着对面的一座山腰撞了过去。 一阵浓烟,飞机撞在了那个半山腰上。 “飞机被打落了!敌人飞机被打落了!” 好些人为这一次举动感到痛快,正想高喊几声。又一个指战员冲过来—— “还在高兴,还不赶快抓紧时间渡河!” 这一喊,大家才清醒过来,这还是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呢。 河边,百姓和战士们一起;或者说,早就已经分不清谁是兵、谁是百姓了,每个人身上都是水、都是血、都是泥。 天色已经渐渐地接近晚上,敌人的飞机也不是那么频繁了。 这时,当地百姓已经用本地的楠竹以及门板、木头等搭起了几座浮桥。正在让着所有的红军从上面渡过。深水区和容易被冲走的地方,已经跳下去了好几个人,他们死死的用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浮桥。有人被冲走了,旁边马上又挤上来几个人。有人被飞机炸着了,冲上来的人把被炸的人和桥一起抱在一起,他们都成了支撑浮桥的支柱。 从四处各个山头冲下来的敌人,已经进入了红军队伍;现在,就是一种无声的肉搏。 没有枪响,也没有了叫声,只有大刀、长矛和刺刀的人与人之间拼搏。 没有枪的百姓,拿来了自家的锄头和柴刀,还有棍棒。也加入了战斗当中,手上什么都没有的,河边有的是石头。比头还大的石头,一个个被他们举起来,向着对方砸去。砸到敌人的头上,又变成‘两个石头’向旁边滚去,再看看被砸中的敌人,身子上面已经没有人头了;一起滚走的,就是他们的人头。 红军战士和老百姓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虽然已经有好一些红军渡过了河,可是,不能渡过去的,还占大多数。还有就是河边倒下的,有敌人的尸体,也就同伴的尸体。 这一场战争,一直持续了五天五夜,四面的敌人上不来了,天上的飞机也没有了。可是,河边上,到处都是尸体,也不管是敌人的、还是战友的,还是当地老百姓的。就连那慢慢流走的河水都在‘流血’。 整个河里,也堵上了不少尸体,有的还在慢慢地向下游漂着。河水,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颜色。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还以为这本身就是一条红色的河呢。 参与这场战斗的老红军,当时也就是一个小兵,再加上他长期流浪乞讨,身子较弱,从开始行军时,他就被安排在了后勤组,也就是背着东西跟在大部队后面。 他背着的,是一个用木盒子打好包的‘箱子’,给他背上的时候,指导员告诉他,那是部队的打字机,任何时候都要用这台打字机来打部队里所有的文件和宣传单,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打字机保护好。 一路上,这个小红军像保护自己的生命样地保护着自己背上的打字机。不过,几次敌人冲上来时,小红军和其他背着、抬着东西的后勤组都受到大家的保护。其实,他们是最安全的。 直到最后,肉搏战的暴发—— 小红军不知道是第几次有敌人拿着枪向他们冲过来。也不知多少次,周围的战友们死死地保护着他们。保护他们的战友们也不知道倒下的多少人。 最后,已经没有人再能够站在他们的身边给予保护了。 他们没有办法,当又一批敌人向他们冲上来的时候,他们抓起身边倒下的战友们的枪和大刀,奋力地朝着敌人冲了出去。 砍呀、杀呀、剌呀—— 小红军拿着一把带剌刀的长枪,也不知剌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剌了多少次。他已经杀得满眼血红,已经杀得满身血红,已经杀得自己都喊不出声来。 直到最后,他慢慢地倒下—— 小红军,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是还活着还是已经到了阴朝地俯。 一阵凉风把他吹醒过来。 他努力地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可是,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他想睁开眼睛,可是,怎么眼前全是一片红色。 难道地俯里就是这种颜色吗? 他想挪动自己的手,可是一阵疼痛让他咬紧了牙;牙一咬,连牙齿都是痛的。 他停了几分钟,缓了缓气,才以最大的力气把手移了这来,伸向自己的眼前,用力一抓,才知道眼前连眉毛上都沾满了红色的血迹。这就是他看到的‘红色世界’。 扒开了眼前的红色,他又用力地动了动自己的腿,才知道自己的下半节身子是泡在河水里面的,自己齐腰以下的身子都是湿的。 小红军轻轻地抬起头来一看,周围,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队伍呢?自己的队伍呢?敌人的队伍呢? 四周如死一般的沉静,没有了一点点声音,只有两只光着头的秃鹰,在远远地啄食着那还带有余温的尸体。它们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当它们看到小红军这边有了动静,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停在了远处那棵被战火烧光了头的老树上,还心有不甘地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食物’。 自己的打字机呢?! 这一惊,倒是让小红军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那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指导员交给他的光荣任务啊,在临来的前几天,小红军连睡觉都把部队里的打字机抱在自己怀里;就刚刚来到这里之前,指导员还表扬了他呢。 可是现在,打字机不见了,怎么去向指导员交代啊—— 他又努力地抬起头来,用眼睛向周围能看到的地方努力地‘寻找着’。可是,周围什么也没有,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指导员呢?部队呢? 周围死一般寂静,除了那两只秃鹰。 “指导员,你们走哪里了,你们为什么不等我啊!” 小红军默默地叫着,开始哭了起来。 哭过一阵后,他知道,哭没有用,革命战士是不能哭的。 部队不是要到北边去吗? 太阳落下的地方就是西方,那自己的右手方向就是北方。小红军知道,其实自己在战友们的掩护下是已经渡过了河的,所以,他判断的方向不错。 小红军努力地朝着‘北方’爬着,爬过石头,爬过那一层又层的尸体,一直向前爬。 爬累了就停下来,爬昏了,醒来后再爬;但是,小红军相信,只要他一直向北方爬,总有一天,他就能够找到队伍。哪怕因为自己弄丢了部队的打字机,哪怕自己被指导员狠狠地骂一顿。 他就这样努力地向前爬着、爬着—— 前面还有不少的尸体,同伴的尸体、敌人的尸体—— 当他再一次想爬过两个尸体的时候,突然觉得其中一个尸体是软的,摸摸还有余温。 “啊?你是谁?” 小红军摸到了活人。 而对方发出的声音更是他吓得不轻。他被吓得差点昏了过去,被吓得闭上了眼睛。等他慢慢醒来,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到这两个人在说: “哥,你看,他这衣服,这不是我们的敌人吗?他怎么也被队伍丢下了?” “敌人?那就把他给杀了。” 听到这里,小红军惊得睁大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时,正看到其中一个人举起了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正用力地向他剌来—— 0230、战友啊战友(3) 0230、战友啊战友(3) 看着血淋淋的刀子向自己剌来,小红军最后一丝力气也在惊吓中用完。他无力地闭上眼睛、躺倒在一边,任凭命运对他的发落。 可是几秒钟过去了,自己的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反应,却听到旁边另一个人也在无力地说: “哥,你看他都已经伤成那样了,和我们一样,都是被这场战争遗留下来的伤员,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已经死了的人。我们都是中国人,就别再杀他了。” “可是,他和我们不是一个部队的,他就是我们的敌人。为什么不杀?” “谁愿意打这仗啊?当兵打仗,也许他也和我们一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到这里,只听到另一个人一声长叹: “也是,那就算了。” 放下了剌刀,三个人就这样躺着。小红军也不想跟他俩说话,也许另外两个人也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三个人静静地躺了几分钟。 “你是哪个部队的?打仗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你没有死?” 安静了好几分钟后,其中一个人问起了小红军。 “我是从五次围剿过来的,我是后勤部的打字员。打仗时都有人保护我们的,只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你们部队的人太多了,保护我们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受伤了。所以,我们也才受了伤、昏迷了,等我醒来,除了尸体,就没看到任何人了,我的部队也走了,还有我的打字机。” 一想起打字机,小红军又开始流泪了。 “连命都保不住了,你还心疼你的打字机!” “那可是我们指导员交给我的任务,现在,我把打字机给弄丢了,等我找到了部队,怎么跟我们的指导员说啊。” “呵呵,小兄弟,看来,你还真是一个好战士,可是,你还能找得到你的部队吗?你这全身的伤,连爬都费劲。” 小红军想想也是,可是,他仍然相信他总有一天能够找得到自己的部队。 “可是,你们,怎么也没走呀?”小红军看到了对方两个人已经对自己没什么恶意了,也就主动地跟两人说起话来。 “呵呵,你看看,我两这情况还能走吗?” 小红军听了这话,才慢慢地侧过身来,用一支疼痛而满是血迹的手支撑着自己的头抬起来,看向了对方。 对方两人和他一样,也都是满身的血迹,满身的伤。而且其中一个,好像一条腿已经没了。小红军一下子开始心疼起这两人来,再结合刚刚他们根本就不忍心杀死自己。现在的小红军,已经对这两人没有任何敌意了。小红军又努力地朝着两人爬近了一点。看着眼前的两人,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看了几眼,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两人说: “都是中国人,为什么要打这仗啊?!” “唉!外国人在欺负我们中国人,而我们却在自己人打自己人——”说到这,躺着的人再也说不下去了,小红军能看到,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已经有眼泪流了出来。 其实,在小红军的心里也不只一次地这样问自己—— ‘都是中国人,干吗要自己打自己!’ 而现在的三个人,虽然身上还穿着不相同的军服,肩上和帽子上都戴着不同的标志,可是,早就已经没什么敌意了。 小红军看了看另一个一条腿已经断了的人,那伤口上还在慢慢地向外冒着血。 “哥,你这还在冒血,我帮你扎一下。”说着,小红军爬过去,就在旁边的一具尸体上,用刀子割下一片布来,伸出自己同样受伤的手,帮对方慢慢地包扎起来。 包着包着,三个人都流出了眼泪。 “小兄弟,谢谢你,如果有一天我们不打仗了,你就是我们最亲最亲的兄弟。” 说着三个人同时伸出了手,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三个人慢慢地朝着小溪爬了过去。今天,三个人第一次喝到了一口清凉的泉水。 小红军,也只是在爬的过程中,从已经死去的战友或者敌人的衣袋里找到一些可以吃的东西。有时实在没有,就只能在爬的过程中喝上几口尸体旁边的血水。他想想,其他的两个人应该也和他一样。 然后,三人就着泉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脸,也顺便抹了抹全身上下的血污。这时,才看清楚,有一个个子高一点的,大约三十岁左右,也就是刚刚第一次另一个人叫他哥的。而另一位,可能比小红军也大不了多少。现在,小红军就变成小弟弟了。 三个人,都把自己身上的伤口又重新包扎了一下。现在,看起来精神是好多了。 “这里也没有什么吃的,我们再在这些死人里找找,看还有没有一点吃的。” 三个人一起或支撑着、或相互扶持着,在所有的不管是敌人还是战友的尸体上找着,哪怕是一些已经发臭了的能吃的东西,都被塞进了他们的嘴里。 有了这一顿‘饱饭’,精神才稍微好了一点点。 这时,天已经慢慢的黑了下来。最大的‘哥哥’在自己的行军包里找到了半盒‘洋火’。 “我这里还有火,我们在附近找些柴火,晚上烧一点火,可能少冷些,然后再烤烤我们身上的湿衣服。” 柴火有了,三个人围在火旁,相互拉扯着帮对方烤着衣服。 “小兄弟,你还真的要去找你的部队吗?还能找得到他们吗?” “嗯,原来我就听说,他们要到北边去,我慢慢地朝北边走,总有一天能够找到他们的。” “我们的队伍,好像也朝北边去了,可是,我、我不想再去找他们。” “为什么?” “我、我,不想再打仗了。” “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回家。” “可是,你知道你的家在哪里吗?” 另一个比小红军大不了多少的人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想再打仗,能够回家更好,回不去,哪怕能找到一个不用打仗的地方,住下来,种田种土,我也愿意。” “可,我还是想去找我的部队,找我们的指导员他们。”小红军现在想着的还是只有部队、只有指导员。 “好,那我们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培着你一起慢慢地朝北方走。” 这一晚,三个人第一次穿上了干燥的衣服,第一次在身边有了火,也第一次三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幸福、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他们醒来,照样在那些尸体中找到一些食物,吃过了,相互搀扶着向北边走。 三人当中,其实,是最小的小红军的伤还算是最轻的,他除了表面的几处外伤外,腿上身上和手臂上有好几处刀伤,基本没受什么内伤。而另一个人,除了一条腿已经没了,还有右手的四个手指都已经被弹片炸走了,只留下一个手掌和一个拇指。几天后,他还跟其他两人开玩笑说,原来他是吹芦笙的,现在,回去也吹不了芦笙了。 而其中年纪最大的,一颗子弹从他的大腿处穿过,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头上也有几处轻伤。一条腿,到现在还是肿的,走起路来,都是一扭一拐的。 就这样,三个人其实也没有明确的方向,只知道朝着北边走。走了多远,他们也不知道,方向对不对也不知道。可是,仍然没有任何一个部队的消息。小红军这边没有,而另外两人的部队也没有。只是在朝北走的过程中,也从路边的一些过路人的口中打听到,两支部队在前面又打起来了。 但是,到底在哪里打,距离这里到底有多远,所有人说不出来。 就这样,他们一直走着。由于累,也由于伤,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吃,有时能采到一些野菜野果;有时,能抓到一两只青蛙或者老鼠,有时又在附近的某户人家里,要到几个红苕、罗卜等,因为这刚刚打过仗的地方,就连老百姓也没有一口饭吃,哪里能有什么东西给他们吃。 而且也因为没有什么药医治他们身上的伤病,伤病也是越来越严重了。 终于,在一个满是梯田的壮族村寨里,三人再也走不动了,特别是腿断了的、能够吹芦笙的这位。他是一步也不能再向前走了。 “唉!照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兄弟,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到前面去问问老乡们,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再给我们点吃的东西。” “好,哥,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他,没事的。” 小红军和哥哥把受伤的这位扶到旁边的一棵树下坐了下来,留下小红军照看他,然后自己一拐一拐地朝附近的几家人家走去。 几声狗叫,一户人家里走出一位大娘来。 “大娘,我们——” 大娘看到这位身上的军服,就想马上退了回去,想把门关上。 “哎哎哎,大娘,我不是兵了,只是一个过路人,我的一个兄弟受伤了——” 听了这话,大娘重又慢慢地打开门,还是有几分顾虑地问: “你们的部队不是早就已经走了吗?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虽然说不是兵了,可是,大娘怎么也不敢相信。 “大娘,部队走了,我们受伤了,所以,回不了部队了,我一个兄弟伤得很重,能不能在你这里休息一下?” “你们真的不打仗了?” “不打了,真的不打了。” 听到这里,大娘才慢慢地走了出来,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村口的大树下,确实坐着两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受伤了,而且伤得还不是一般的严重。 “那,你去把他俩带过来吧。” 这个哥哥,才又慢慢地走回来,后面,大娘也慢慢地跟了过来。 大树下,腿受伤的这位,已经是昏睡了过去,脸上表现出极其痛苦的表情,而小红军也疲惫得倒在了伤者旁边。 “小兄弟,醒醒,大娘答应了,我们到大娘家去休息休息。” “啊?!”小红军听到喊声才猛地惊醒过来。 哥哥吃力地把他扶起,才又慢慢地扶起受伤的那位,大娘看着几个人吃力的样子,走了过来。 “我来吧。” 说着,大娘用力地把伤者扶了起来。大娘扶着伤者,哥哥在一旁帮着,小红军走在后面。终于‘走’到了大娘的家里。 把伤员放下来,大娘给每一个人倒来了一碗水,看看两人,又看看小红军。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大娘对于这三个人穿着不同军服的人,感到有些怀疑。 “大娘,我们真不是一个部队的,但是仗已经打过了,我们都是中国人,为什么要自己打自己呢,所以,我们仨,现在是好朋友了。” “不打就好,不打就好,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多可怜呀。” 大娘说着,打来水在旁边的一个火坑上烧火来,一支大铁锅就架在大火上面。 说完了刚才的话,大娘重又安静了下来。看来,对‘兵’,她还是有所在顾忌。 这边的几个人,也因为太累,已经说不出话来。 水烧好了,大娘找来木盆,倒上满满的一盆温水,用手在里面试了试,然后端到了三人面前。 “先把你们身上的伤口洗洗吧,我再去山上帮你们找些草药来,要不,你们这——” 说完,大娘就走了出去。这边三个人,把第一盆水递经了伤得最重的这位,并且帮着他把能够清洗的伤口都好好地清洗了一遍。然后再把水倒来,这两人也洗好了自己身上的伤口。 这时,出去找药的大娘也回来了。背篓里有好多的野树根野树叶。 “你们都洗好了?” “洗好了,大娘。” “啊,那你们再等等。” 大娘找来一个石钵,把野树根野树叶放到里面,轻轻地嗑了起来。然后再把这些药一个个地给三人包扎在伤口上。 三个人就这样在大娘家住了下来。 三个月过去了,伤得最轻的小红军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而伤得最重的,由于内伤比较严重,好像还没有什么明显效果。不过。精神上比以前好多了。 小红军一心想着要到北边去找自己的队伍,去找到他的指导员。 没过几天,大娘和哥哥、还有受伤的‘战友’一起送小红军(也就是现在的老红军爷爷)上路了。 直到现在,老红军都觉得,那个和他一起受伤的‘敌人’或是‘战友’、那个说自己全、会吹芦笙的人,应该就是仰亚他们要找的人。 从那以后,当年的小红军(现在的老红军爷爷)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他的这两位‘敌人’或者‘战友’。 今天,要想找到他们,还得从当年的那位壮族大娘那里开始—— 0231、战友啊战友(4) 0231、战友啊战友(4) 听完了老红军爷爷的故事,大家基本上能够估计到,那位在战场上被炮弹炸断了脚的、会吹芦笙的、当年和红军在桂北打过仗的‘军人’,十有**就是寅虎的大爷爷、也就是银根爷爷的亲哥哥木根。 可是,要想真正找到木根爷爷,还有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是死了还是活着;真的还要到当年的小红军、也就是现在的老红军爷爷和那两位‘敌人’抑或‘战友’分手的地方找起,也就是那个有着层层梯田的桂北壮族村寨,那位当年收留了他们的壮族大娘。 可是,这么多年,那位大娘肯定也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对于这件事,她会不会给她的后人留下点什么? 第二天,仰亚、王波、寅虎等,跟着老红军爷爷一起,又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才赶到当年的那个小寨。 可是小寨也变了,要不是有当地人给他们带路,恐怕连老红军都不一定能够找得到,也不知道眼前的的寨子,就是原来他曾经呆过的地方。 不过,村口,那棵当年他们在遇到大娘、停下来休息时的大树还在。老红军爷爷顺着大树的方向,搜寻着当年的记忆。 当年,大娘那个矮小的土房,已经变成了一栋三层楼的木房,有一半还是刚刚装修过的新木板。 “应该就是那栋木房,当年,出来接我们的、把我们留在她家的就是这个位置。” 老红军爷爷有把握地说。然后带着大家朝着房子走去。 “咚咚咚咚!有人在家吗?” 门是虚掩着的,可是,他们连着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答应。仰亚他们从早上坐车赶到这边,再步行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在农村,这个时候没有人在家也很正常,大家都到山上干活去了。 几个人就在当年大娘的家门口,就着凳子或者石墩、柴禾等坐下来休息。 唯独只有老红军爷爷没有坐下。他仍然站着,看着周围的一切,是有些印象,又有几分陌生。这个,他曾经生活过三个多月的地方,还有对待他们如同自己家孩子一样的大娘。 老红军爷爷把周围看了好一阵子,又慢慢地朝着大门走去,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外面的光线,一下子就把正堂内照亮了。就在这一晃间,透过光线,老红军看到正面的神龛上,显然摆着一个黑色镜框。镜框里面是一张相片。 那,不就是当年的壮族大娘吗? 是的,从那时到现在,已经是五六十年了,当年十七八岁的小红军,现在都已经变成七八十岁的老红军了,当时的大娘,怎么还会在呢。 老红军爷爷跨过门坎,轻轻地走了进去,看着神龛上大娘照片,有一种看见亲人的感觉,鼻头上一下子就发酸起来。 当年,要不是大娘像自家孩子一样地照顾着他们仨,也许小红军也不会好得那么快,也不会再有机会去找自己的部队和指导员。所以,老红军爷爷也相信,他走后,大娘一定会把另外两个‘战友’也照顾好的。 老红军爷爷看向照片上的大娘,那眼神,还和以前一样的慈爱和安祥。那微微的笑脸,好像就是在等等着他们的到来,又或许是在欢迎他们、几十年后还能够回来看她。 老红军爷爷正在正堂内用眼神和大娘交流着,在过去和现在的画面中交替回忆着。门外开始有人说话了。 “你们是——” 有人已经从山上干活回来了,一下子看到这门口坐着那么多人,有些吃惊地问。 “啊,我们是来找这家人的,几十年前,我们这里有人到过这个大娘家,今天我们特意过来找当年的大娘的。” “啊,大娘她早就已经去世了,现在是她的孙子住在这里。他们都上山干活去了,可能也快要回来了吧。那你们再等等。” 这是寨子上的一个妇女,说完这话,就朝着自己家里去了。 没过多久,就有一对年纪四十左右的夫妻朝着这里走来,一直走到门口才停了下来。 看来,应该是这家的主人了,也就是当年大娘的孙子了。 老红军爷爷已经从正堂里走了出来。看着两人已经停了下来,主动过去打招呼: “你们好,你们是这家的主人吗?” “啊,我们是,你们是——” “啊,六十多年前,我还是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到过你们家,是一位大娘接待了我们,啊,就是你正堂里相片上的那位大娘。”说着用手朝着正常里一指。 “啊,那是我奶奶,都去世得二十多年了,你们认识我奶奶?那快请进屋坐吧。” 主人把大家让到了屋里,给每个人送来了水,其中女主人已经开始到厨房里去忙去了,而男主人也就和大家一起坐了下来。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今天来找我奶奶,是有什么事吗?” “还真有点事。” 说着,老红军爷爷就把当年的事从头到尾告诉了这家主人。 “啊,我还在很小的时候,也曾经听我奶奶说过这件事情,这都过去好些年了,也从来没有人来问起过这件事情。” “当年,我从你家走了以后,还留下我的两个战友,也不知道我走后,他们俩是什么情况,你奶奶跟你说过吗?” “我奶奶说过,其实,你们不是战友,是来自不同的部队,或许还在那场战争中相互打过仗。她说,她从你们穿着的衣服上就能够看出来。不过,你们来到我家后,我奶奶说,你们还真的像战友、像亲兄弟一样的相互关心着、照顾着。直到后来,最小的那个孩子,三个月后,病好了,就走了。” “啊,我就是那个病好了先走了的孩子。我走了以后,其余的两个人的情况怎么样?他们也走了吗?” “没有,你走了以后,那个小一点的孩子,也就是腿断了的孩子,由于没有什么好药给他治病,他的腿也是越来越严重,根本就治不好。又拖了几个月,他就病死了。” “病死了?” “是的,病死了,当时我奶奶也非常的无奈,也非常的伤心,总觉得是她没有尽到责任。” 听到这,这几天一直坚强地跟着大家一起来的银根爷爷一下子就哭出声来。 “哥哥啊,我都找你有好几十年了,看看有了你的消息,怎么就没能够见到你最后一面啊——”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有些伤感。可是想想,这已经都五六十年了,都没有消息,这不都很正常吗。 等银根爷爷哭过后,大家才又重新提起这事: “那后来呢?” “后来,我奶奶和另一位军人,就把他给埋在了后山,本来,你走以后,没过多久,另外一位的伤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没有完全好,但是还是可以自己独立行走和做一些轻松的活动了。好几次,他都说他也想要走了。可是,在另一位伤病中的战友的一再恳求下,他才勉强地留了下来。等到他的战友最后因医治无效而死亡后,他和我奶奶就在后山给他的战友找了一个地方,把他埋葬在了山上。然后,没几天,他也告别我的奶奶后,也走了。从此,也没有再回来过,后来,好像听说,他和他的部队一起去了台湾岛。” “那你知道,当年的那位孩子埋葬在哪里吗?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啊,现在,你们看,这天也都快黑了,到那个地方还是有点远的,明天我们再去吧。” 银根爷爷还是犟着想要今天就过去看。最后,还是被大家说服了,同意明天早上再上山。 第二天天还没亮,银根爷爷早早地就已经起床了。一起床叫吵着大家要上山,没办法,大家只好起床,还没来得及吃上早点,就朝着山上去了。 后山,还有好大的一片梯田,走完了这片梯田,才慢慢地进入山林。 山林所在高处,回头一看,村寨前前后后都是梯田,这个寨子就好像是镶嵌在整个梯田里面一样。站在山林边缘,视野特别开阔。一眼就可以看到东边、南边好远好远的地方。早上,微风轻轻地吹过松林,有一种微微的哨声好像在风中响起。 这可真是一个好地方。 在大娘的孙子的带领下,大家慢慢地走进了松林。没走多远,眼前就出现了一堆堆的坟墓。 看到了坟墓,银根爷爷马上就走了过去,眼睛不停地想在那些墓上碑找着什么。 “爷爷,他不在这里呢,这是我们寨子里的老人才能葬在这里,当年木根爷爷不是我们家族的人,是不能葬在这里的。” 这样,在寅虎的搀扶下,银根爷爷才极不情愿地从那些坟堆旁边走开。 大家又朝着松树林更深一点的地方走去。边走,大娘的孙子边对大家说: “听我奶奶说,当年,三个军人在我家住下来后,没过几天,村寨里人都知道有三个受伤的军人住在了我们家,大家都怕还会有军队来找他们,还会再打起仗来,都劝我奶奶趁着还没有人发现,先把他们送走。可是,我奶奶看着三个受伤的孩子,说什么也不愿意这样做。可是后来,这位孩子还是因为医治不好,死在了这里—— “死了以后,村寨里的人也是建议奶奶用火把他烧了,不要再留下任何痕迹,可是,我奶奶还是不愿,所以才在这更远的山林里,给他找了一个地方把他埋了起来,给他整了一个没有墓碑的小坟。” 在松树林里又走了两个山湾,才在一处松树更加密集的林中,找到一处非常低矮的‘坟头’。 说是坟头,如果不是大娘的孙子说这就是坟头,就是当年埋葬木根爷爷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处坟,充其量也就比周围的地高出那么一点点,也就一个比人的身子大一点点的一个小土堆而已。只是在它的前面,竖着立起了一个手掌大一点的石头,说是坟头,大家也才相信。 听到主人说这就是木根爷爷的坟头,银根爷爷第一个就受不了,不要说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哥哥,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哥哥。可是,现在一下了告诉他,这眼前的一个还没有人身子大小的土堆下面,就是自己的当年分别的哥哥,银根爷爷是真的受不了了,他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趴在‘坟头’上,放声地哭了起来。 那声音,那苍老的哭声,让旁边的每一个人都忍受不住,都跟着银根爷爷一起,让泪水不受控制的长流着。 而此时,山林很静,静得让每一根从松树上落下来的松针落在地上都能够听出声音来;都能够感受得到,每一颗落下的松针就像是扎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一样的疼。 松林里的那一阵微风,又吹了过来,风声中也带着哭泣。 静静地立在周围的松树,笔直地‘站’在那里,像一个个军人在对自己的‘战友’默哀、致敬。 又像是为这个为战争而逝去的、还没有享受过人间乐趣的孩子而肃穆。 哭了好久,就连从山林里飞过的麻雀都停了下来,不跳不叫了。像似在陪伴这个和它们‘生活’了好几十年的‘邻居’一样认真。 等大家终于把哭得天昏地暗的银根爷爷劝住以后,银根爷爷用自己皲裂的手臂擦了擦眼睛,走到大娘孙子的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扑通扑通’就是三个响头。这一招,直把大家吓了一跳。 吓得最深的就是大娘的孙子了。他赶紧伸出手,想把银根爷爷扶起来。 “孩子,谢谢你们,也谢谢你奶奶,要不是有你们家、有你奶奶,还不知道当年我哥哥会是什么样子呢,现在又能在哪里去找到他。” “爷爷,你别这样,我奶奶也说了,当年,那都是因为战争所引起的,谁也不想这样,没能够把木根爷爷的伤治好,没能让他活过来,回到你们身边,我奶奶也感到很惭愧。” “孩子,你快别这么说,你奶奶当年已经尽力了,所以,我们还是应该感谢她,也感谢你们,这么多年来还记得我哥哥埋在这里。不过,我想,我们现在既然知道了这是我的哥哥,我想把他带回家去,和我们家的老人们葬在一起。也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允许和帮助。” “爷爷,这当然可以,可是现在——”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波现在站了出来,对银根爷爷说: “爷爷,现在已经知道了木根爷爷就在这里,也不忙于这一下,就我们几个人,就算是这位叔叔可以帮我们的忙,也还需要一个过程,我看还是等我们回去商量好了,选定个日子再过来把木根爷爷接回去。” “是呀是呀,爷爷,到时我们一定陪着你一起过来把木根爷爷接回去。”仰亚也赶紧过来劝阻银根爷爷。 银根爷爷还是扭不过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含着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松林。 回到家,当天晚上,大娘的孙子从奶奶的老箱子里翻出一封六十多年前的信来,交给了仰亚和银根爷爷他们,说是六十多年前最后走的那位军人留下的。说是除非有一天他回来,或者是那个小红军回来,才准他们把这封信拿出来,其他任何人来都不行。 银根爷爷颤抖着接过这封早已经发黄的信,又是一阵伤心落泪,然后、才慢慢的把信打开—— 0232、六十年前的一封信 0232、六十年前的一封信 当年,也不知是因为离别的心情,还是对自己以后的担心。自从小红军伤好了,从大娘家走后,木根的伤不但没有看到好转,反而还更加的严重了。 大娘也是尽了她最大的努力,她把山上能够采来的药都采来了,村子里能请的草药医生也都请来给木根看过了。可是,就是一点也不见好转。 和木根一起的另一个稍大一点的军人,本想着早些走。可是,看着木根越来越重的伤,他也不忍心,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陪他。 小红军走后约有一个多月,一天晚上,也就只有木根和他的战友在房间里。 “哥哥,要不,你还是先走吧,我这腿,怕是好不了了。” “小兄弟,你快别这么想,这不,大娘都在找医生来给你看吗。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哥,我知道,就算是大娘能够找来好的草药,能够请来好的医生,我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事情,说不定,哪一天就治不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兄弟。” “只是,我可能也回不了家了。” “怎么不能,等你好了,不就可以回去了吗?” “可是,现在都还在打仗,谁也不知道最后哪一边会赢。作为军人,如果我们输了,我们同样也回不了家啊。更何况我这病——” “想想也是哈。” “哥,我们虽然是一起的战友,可是,你并不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家在哪里。如果真有一天我回不去了,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这事也不能告诉大娘。” “也是,如果我走了,谁也说不清楚我能不能回来,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要不这样,你留下一封信,就留在大娘这里。如果这场战争我们赢了,我也还在人世的话,我就回来找你。如果是小红军他们赢了,那我们就是他们的敌人了,也只有小红军才能救我们。只有他知道我们是好人。我想小红军他一定会记得这件事、记得我们,会回来找你的。但是,这封信写的什么,却不能让大娘知道。” “为什么?” “你想,如果我们的队伍是战败的一方,另一方的人来了,知道了我们的消息,那不连累了大娘了吗。所以,这封写里面写的什么,一定不能让大娘知道,只要大娘好好地给我们保存,直到有一天我来找你,或者是小红军回来找你。” 两人商定后,就着晚上昏暗的油灯,木根爷爷开始写出他所有的一切—— 木根,自从被地主花言巧语地骗着他顶替了自己的儿子来到了军队里。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加入的是什么军队。过了好几天,才知道来到军队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其他的人都是一些被逼着或者抓来的人,只有木根觉得自己参军了,光荣了。 等后来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被‘抓’来的壮丁。是老地主在他来之前做了手脚,用他顶替了自己的儿子才到这个军队里来的。 不过,木根也很想得开,既然来了,反正也回不去了,那就在军队里呆下来吧。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同样来到军队的仰亚的爷爷,并且成了好朋友。 后来,一路打仗,木根才知道,这不是说外国有很多军队正在打中国人吗?可是,打了几次仗,木根发现,打的却不是什么外国人,而是自己国家的兄弟。 从那里起,木根和仰亚的爷爷就想着不再打仗了,想着要离开军队。可是,已经到了军队,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军队里好多的人都有这种想法,所以,木根他们被看管得更紧了。 这段时间,木根和仰亚的爷爷在一起,由于苦闷,木根经常把自己带在身边的芦笙拿出来吹;一方面是打发这苦闷的日子,另一方面,以此寄托自己对于家、对于自己弟弟银根的思念。 不过,那悠扬的芦笙,却深深地吸引了他身边的好朋友——仰亚的爷爷。他也缠着木根想要学习吹芦笙。 当然,木根没有半点的推辞,就手把手地教起了仰亚的爷爷吹起了芦笙。 可是,没过多久,木根和仰亚的爷爷就被分开了,各自到了不同的队伍。临别的时候,仰亚的爷爷学吹芦笙还正在半会不会的兴头上。所以,木根就把自己的芦笙送给了仰亚的爷爷。 按理说,木根也是舍不得把自己唯一的一把芦笙送给别人的,这可是他和弟弟两人各自保留一把,是将来兄弟相见的凭证。可是,转念一想,一方面,自己的战友——仰亚的爷爷不正好想吹芦笙吗,送给他作为纪念也是好事。另一方面,作为军人,兵荒马乱的年代,谁又能保征自己就一定能够回去,回到家和亲人见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真的回不去了,说不定留下这把芦笙,还真能把自己的消息通过芦笙告诉家里、告诉弟弟。 分开以后,仰亚的爷爷在一次战斗中,他所在的队伍被打败了,他也成了另外一方队伍的俘虏。过后,仰亚的爷爷通过改造,成为了新队伍中的一员。以后又随着部队参加了其他的战争。全国解放后,他又随着部队跨过了鸭绿江,参加了那一场跨国战争。然后,顺利地回到了家。 而分手以后的木根,随着部队也一直在打仗。不过,他们打的,却都是一些内战。 这时,东瀛某小国正在想着中国这块‘肥肉’,正想着把中国大地变成他们的殖民地、附属国,变成他们的第二个故乡。他们已经疯狂地占领了我国的东三省。 可是,木根他们的部队还一直在自己人打自己人。说什么‘攘处必先安内’。 几经转折,木根他们被派到了南方,说是南方某山里有一伙‘红匪’,要把他们剿灭。 木根以及他所在的部队,虽然也是从各处抓来的兵,可是,经过几年的训练和战争的考验,现在,也算得上是一只正规的部队了。 一开始,听说用他们这样正规的部队去剿‘匪’,这不是大才小用吗。所以,所有的人都不屑一顾。 可是,随着他们的慢慢深入、慢慢了解,他们要去打的,并不是什么‘红匪’,而是一支非常得到当地老百姓拥戴的人民自己的队伍。虽然他们不是什么正规军队,可是,几场战斗下来,木根他们的队伍,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 而从一些老百姓的嘴里了解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兵匪’,而是有远大理想,要带领广大穷苦人民翻身作主,推翻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统治、建立红色政权的、人民非常拥护的军队。 木根又开始迷糊了,怎么这又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一连打了好几仗,木根他们的军队根本就没有正规地跟对方交过手。对方住在山里,住在老百姓的村寨里。和老百姓一起劳动一起生活。仿佛这里就没有军队一样。等他们想要进攻的时候,却什么军队也没有看到。可是,等他们退出围剿想要休息时,却又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这样,一直打了好几仗。最后,没有打到‘敌人’,自己的正规军却时不时地被对方袭击,同样死了不少的人。最后,连他们最大的长官都生气了。 然后,从全国各地调来多于对方好几十倍的军队,又一次对对方进行了围剿。 这次,木根他们的部队终于赢了。并且占领了对方好多的战略要地,对方也被逼着从他们的根据地向外迁移。 这样一来,木根他们的部队更是在心里有如打了一针强心剂。得到上级领导的命令后,紧紧跟着追了上来。再加上从各地调来的军队,就在桂北的这个地方,试图将对方完全‘消灭’在这里。 这也就是和小红军他们发生在桂北的那场战争。 在赣南,木根他们的军队听说是对方已经退出了他们的根据地正向着西南方面迁移,所以,就一直在后面追着,一路上又发生了好几次战斗。可是,从军队实力来讲,木根他们的兵力比对方要多出好几十倍,所以,对方根本就没有敢于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而是一边抵抗一边迅速地朝西南方向撤退。 木根他们的最高长官知道了对方的行踪后,就从各处再一次调集来更多的军队。几天的时间内,已经从四面八方慢慢地向着对方包围了过来。对于在桂北这个地方,两军相遇了。 看着几十万军队,把对方几万的军队围在了河边,他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用多长时间,只要他们的飞机、大炮一起上,不愁半天时间,就能够把对方干掉。 可是,战争真正开始以后,他们才知道,对方虽然人少,可是,每一个都不是什么豆腐做的。虽然他们的武器没有自已的精良。可是,每一个人都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而且特别团结,也特别能战。除了那些飞机大炮,只要是人与人一接触,对方总是会以一当百地对付他们。 而且,对方一边在和他们战斗,还要掩护另一些人保护着他们的设备、物资等迅速过河撤离。 河上的那几座桥,早就被木根他们的飞机炸毁了。可是,最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附近的老百姓都自发地起来帮着他们修桥,并且提供出自已家里的一切,哪怕是撤掉自已家的房子,也要帮着对方过河。 战争就这样激烈地进行着。 木根所在的部队,是从北边追过来的,他们是在当天下午天快要黑的时候,看到了对方部队的行踪。看着对方一边紧张地向前行进着,一边还努力地搬运着他们那些‘辎重’,看起来都非常的艰难。 这时,他们本来想着就此冲下去,用他们先进的武器与对方来一场肉搏战。可是,还是得到了上面的指示,叫他们就地隐藏,等待上面的最后决定。 是的,有了上面的指示更好,冲下去,由于他们的人多,也许可以战胜对方。可是,通过这么些年的争斗,他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一直等到晚上天色慢慢地变黑以后,他们的飞机已经吼叫着冲了过来。 就在第一轮飞机对对方进行轰炸的时候,木根他们的部队已经迅速占领了北边的那个山头。 这一轮轰炸,对方已经伤亡不少。可是,在当地老百姓的支持下,他们还在继续渡河,又有好些人已经渡了过去。 第二轮轰炸、第三轮轰炸—— 这一个晚上,飞机每隔一时间都会冲过来轰炸一次,每一次都会让对方有不少的损失和伤亡。可是,这完全没有让对方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桥被炸断了,他们找来木板,重新修好,船被炸飞了,他们又把坏了的船重新绑起来,做成了木筏。人被炸伤了,后面的人又顶了上来,伤得轻的,重新包扎后又跟了上来。 木根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顽强的队伍,顽强得哪怕是自已的‘敌人’也不得不让木根他们佩服。 一夜轰炸,直到快天亮的时候,看着河边堆满的尸体,看着渐渐减少的人群。这时,木根他们的部队才从山上冲了下来,与比他们少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对方进行短兵相接。 可是,就是这样,木根他们的部队也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他们的军队同样损失惨重。 这样,木根他们打了一阵又退回山上。而就在他们退回去的同时,其他方向的部队又冲了过来,同样与对方进行肉搏。 这就等于木根他们对对方进行了车轮战法。他们回到山上可以休息,等另一支部队冲累了,他们又冲下山来,把自已的部队换了回去。而对方却一直就被他们围困当中。从早上一直打到中午,再从中午又打到晚上。 而木根也就是在天快黑下来的时候不知是第几次从山上冲下来,与对方的人进行了肉搏。 此时的对方,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了。就连枪上的剌刀也都被挑落了。 正当木根拿着自已的枪朝着对方的一个人剌过去的同时,旁边的一个人早就已经把他手中的枪托高高地举了起来,正向着他的头上砸来。 木根来不剌向对方,马上就地往旁边一滚,才躲过了对方那一枪托。而就在这时,对方早已丢掉了枪,一个身子朝着木根扑了过来。死死地掐住了木根的脖子。 等木根再一次醒来时,也就和小红军一样,周围就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淹淹一息的自已。 这就是信上所记录下来的一切。也就是木根爷爷留给大家最后的‘说明’。 0233、申遗答辩会 0233、申遗答辩会 就在仰亚、王波、寅虎他们向桂北去的第三天,作为县文化局的副局长的陈群,也来到了市里,在为争取这次芦笙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作最后的陈述参加答辩会。 因为这次,除了另外还有几个项目需要同时在这里进行汇报陈述外。这次,市里其他附近的几个县也在同时想申报芦笙及芦笙舞的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随着近几年本地对于民族民间文化的发展和重视,也随着近些年老百姓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原来忙于生计的人们,也开始从温饱中解脱出来,重新追求着一些精神生活方面的享受。 芦笙舞作为本地本民族长期以来的一项民间文艺活动及民间工艺制作,重又得到了人们的重视。 这不,陈群副局长他们县里举办的‘全县第一届芦笙及芦笙舞大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次比赛,同时也得到了市里的认可。这也为这一次陈群他们县申报‘非遗’增加了砝码。 可是,同时申报芦笙及芦笙舞‘非遗’的县,至少不下三个,虽然陈群他们在这方面有一定的优势。但是,在事情还没有最后结果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陈群他们县就能够得到这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所有权。 陈群来到市里的第二天早上,非遗辩证会就在市文化宫的投影室举行。这次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申报,同时也得到了省里面的重视。同时,省里面还请来了两位全国非遗论证专家。这样,如果这些申报会得到通过的话,就可以直接向国家非遗文化总部申报了。就不用再由市里到省里再到中央层层申报了。 早上九点,会议正常开展,首先,相关领导作了重要讲话。然后马上就进入到各自陈述阶段。 首先,是本次非遗申请的其他几个项目。这几个项目,相对于芦笙舞来说,要简单得多。 说的简单,并不是说它不重要,没有价值。而是,这些都属于一些民间制作或者祖传秘方等,留给大家争议的东西就少了很多。 民间制作,其实有很多东西也就是祖传‘秘方’,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家族内部留传下来的。这种,除了他们家族内部有竞争外,外面的人,想争也争不了。毕竟人家是‘祖传’的,你不懂的。 而‘祖传秘方’,比如制药、厨房配方等,那就更是没有人敢和他竞争了。如果说各种制作你还可以在平常的时候看到过他们的制作过程,或者说是你看到了某个产品后,自已捉摸着也能摸索把它做出来,那就是你的聪明了。然后摸仿得多了,也许也可以以假乱真。时间长了,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以后,那到底谁是真的谁又是假的,还真的说不清楚。 可是,祖传秘方这东西,那就不管你怎么看,怎么学习,没有得到他的秘方,也就是各种配制比例,你是永远也不可能做出和他的一样的。 这也就是各种民族民间制作、祖传秘方的重要性,也是它们的保密性。同时,也是他们的局限性。 所谓的局限性,也就是当这个家族或者传播过程中出现问题的时候,往往就会面临着失传或者丢失的可能。比如,没有了直接的接班人,或者接班人出现了特殊事故等等。 这也就是要对这些民族民间文艺文化进行非遗保护和传承的必要性。 前面几个人陈述完以后,相关的专家们提出了一些相关问题,而上面的‘答辩’人也作了详细的回答。这样,前面的几个申请就这样过了。最后,能不能申请成功,还要等到今天过后,市里的相关部门上报,再由全国非遗部门鉴定、评审后才能公布。 最后,就轮到陈群他们的芦笙及芦笙舞这个项目的申请和答辩了。首先上场的是来自于本市另一个县里这方面的人员。他要申请芦笙舞在本地最早是出现在他们县里。也就是最早的芦笙舞在本地的发源地。 在台上,他作了五分钟的语言陈述后,在主席台后面的幻灯片上,开始播放着他们收集来的关于他们县芦笙舞的开展情况以及历史发展情况。 从图中可以看出,他能推理出在解放前,甚至在清朝年间,在他们县里就已经有了芦笙及芦笙舞的存在。但是,更早一些的历史记载,他就有点模糊不清了。或者在嘴上可以说出很多的东西来,可是,却拿不出相应的能够证明他说的历史实事的照片、视频以及历史文献记载记录。 不过,他能够推理出到清朝以前,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要知道,在这里,在清朝以前还属于中央集权管辖的‘化外之地’,有很多东本是没人记载的。特别是用汉文字的记载。很多东西都仅仅停留在口口相传。但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相关的专家也提出了一些问题,他的回答应该还是能够说说大家的。 第二个出场的,主要是关于芦笙制作的非遗文化遗产申报。 作了一定的文字陈述以后,他在幻灯片上展示出来的图片,把各种芦笙制作的过程都以画面的形式展示了出来。甚至有些重来没有人知道的细节,他也已经在图片上作了说明。而且,结合图片的播放,他也提供出了几把老式芦笙,说是很早以前他们家就有的芦笙,在他们家已经传了好几代人了。 可是,当专家们问到到底他们家芦笙传了几代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传下来的,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那个时代的芦笙时,他也没能作出具体的回答,或者是说出的理由不能让大家信服。 不过按照他的说法,如果能够拿得出证明的话,那他说的,至少可以推理到明朝时期。可是遗憾的是,他没有能够拿得出证据。专家留给他的‘课题’就是,继续去寻找相关的证据和文献记载。 最后上台的,就是陈群同志了。 由于前面每一个人的陈述都是单独的,在前面人陈述的时候,陈群是不能进入答辩会现场的,而只能在门外等待。就像现在考试的各种面试一样,一个人进去,陈述完了答辩完了,出来,再叫下一个人进去。所以,前面两个人的陈述,陈群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前面的两个人就是和他一样在芦笙及芦笙舞申遗上的竞争对手。所以,陈群也不敢小视。只能尽自已最大的努力,把自已该做的事情做到最好。最后有没有得到自已想要的结果,那就只能是看专家们的最后评定了。 陈群准备的材料,有来自于仰亚那里的,同时也有电视台王波他们帮他制作好了的视频,还有来自于寅虎家的。后来,又从莫卯那里得到了部分材料。 陈群的非遗陈述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关于芦笙的制作。 今天,陈群带来了由仰亚爷爷转到寅虎爷爷家的那把老芦笙,这把芦笙,要说老,那一点也骗不了大家,比起前面那一位拿出来的芦笙,看起来年代就要短得多。 可是,陈群今天不是要用这把芦笙来证明它的‘老’和历史悠久。陈群从这把芦笙的制作到木根爷爷和哥哥银根分手,再到银根爷爷把芦笙赠送给了仰亚的爷爷,再到仰亚的爷爷把芦笙又转到了木根爷爷的手里。然后,还包括就这几天,仰亚、王波、寅虎他们到桂北去寻找木根爷爷的事都说了出来。 这一连串的故事,早就把坐在下面的专家和领导们听得忘记了这是在答辩陈述,而不是在讲一个有关于芦笙的传奇故事。 刚刚讲到桂北战争,下面的专家就开始针对这个问题开始发问了。由于这时,陈群也还没有得到仰亚、王波他们去寻找木根爷爷的任何消息,所以,他也不能凭空回答。 接下来,陈群通过芦笙制作讲到了木根爷爷他们家‘望东坪’,并且提供了很多关于望东坪的图片。 看着那座高山和那条险峻的穿壁公路,在一个没有竹子的小村寨,却又有着制作芦笙的传统,而且芦笙的制作技艺还真的不错(这在那把老芦笙上,专家们传看时就已经了解)。 带着大家的这个疑问,以及‘望东坪’这个名字。陈群讲起了一个这个寨子的人也就是木根爷爷他们家祖先迁徙的悲壮故事。同时,他提供了有关这个故事的历史记载。 这个故事发生在远古黄帝炎帝时期,这是很多历史书上都有记载的。虽然那次迁徙没有最后与现在木根爷爷他们家直接联系起来。可是,通过那次迁徙,后来的这支部落的一些行动,充分证明了木根爷爷他们家,可以和这次迁徙扯上‘关系’。 还有就是‘望东坪’这个名字,按理说,像木根爷爷他们家住的那种山上,根本就不可能取一个叫什么‘坪’的名字,而根据本地民族词语来说,也不可能取这样一个带有汉文字的名字。 陈群再一次说出了木根爷爷告诉他们的那个故事,即他们的祖先来自东西的‘海边边’,是在战败后朝着西方迁徙才出现了这个永远望着东方家园的‘望东坪’。 这个,还可以从现在这个民族的丧葬仪式时,死去的人永远要把头朝向东方的习俗可以得到证明。 当然,今天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专家,对于陈群说的,这些历史上有记载的东西他们是知道的。所以,虽然陈群的这些故事他同样没能提供相关的图片及文字内容。可是,专家们早就知道了这些历史。这也为他的‘申遗’竞争增加了不少分数。 陈述说完了有关芦笙制作的事,陈群又拿出了前一段时间银根爷爷帮着仰亚他们制作的三十六管芦笙,还有亚略在省图书馆里查到的关于三十六管芦笙制作的残缺的记载。陈群甚至把亚略给仰亚的那本笔记本都展示了出来。再加上,陈群、仰亚还有莫卯他们一起在人民公社宣传队,以及后来仰亚的民间芦笙队,再到县里的芦笙舞大赛,图片、视频等,陈群都提供了出来。 至于芦笙舞,在陈群他们县开展的历史有多长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陈群也没能说出更早的证据来。不过,他在仰亚、王波他们提供的照片和视频中,把那些关于起鼓场、芦笙场、祭鼓的仪式和这些仪式中的芦笙舞的存在都一一展示了出来。 因为起鼓、祭鼓、祈年等的民间活动,据专家考证,那就不仅仅是清朝、明朝了。文献记载,在本地,这些民间仪式活动的存在,差不多和这里的民族迁徙史都可以结合起来。 这就有更大的说服力证明,陈群他们所在的县,对于芦笙的制作和芦笙舞在本地的发源,都是说得通的。 等陈群把自已的申报材料全部说完,因为他已经是今天最后一个陈述了,所以,在得知陈群原来就是一个在芦笙及芦笙方面有专长的‘专业’人员后,大家又问起了更多关于芦笙的问题。 “陈群同志,这么说,你也是从原来的人民公社宣传队到后来的民间芦笙艺人再到现在芦笙舞的比赛,你应该是一个这几十年芦笙历史的见证者,你说说这么多年来,你对于我们本地芦笙发展的情况,你能再说说吗?”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这久,我还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我们开始吹芦笙的是本世纪的七八十年代。那时候,还是在集体经济时代,我们下到农村演出,那就真的是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了。没有任何私心,演出好节目,能让台下的社员高兴,就是我们最大的乐趣;当然,那时,我们也得到上面的重视,比如上级领导的接见,代表国家出国演出等等。那个时候,可风光了。 “可是,后来,实行了农村联产承包,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的广大群众,正在忙着解决自已的温饱问题,对于什么文艺演出的兴趣也就减少了不少,所以,我们也就被解散了。 宣传队解散以后,作为一个芦笙人,像我这样,还算是过得特别是好的,像和我一起当年在宣传队一起吹芦笙的仰亚、莫卯他们,还真的是过得非常艰难。有时,我都为他们还能够苦苦地坚持到现在而感到由衷的敬佩。” 其他的领导及专家们听到了,也在为这一段时间芦笙人的执着而感到欣慰。 “现在,不是慢慢地变好了吗?你看,你们县现在举行的芦笙舞大赛,又把大家对于芦笙舞的兴趣又调动了起来,这不是好事吗?而且这次芦笙及芦笙舞的‘非遗申请’也表示了国家对于这些民族民间论艺术的重视和保护。还有,市里也将在三个月后,在市里举行大型的祈年节活动,这又是你们芦笙人的一次表现机会啊!” “这也是,所以,作为一个芦笙人,我更加高兴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也希望本地芦笙及芦笙舞,在各级领导及专家们的重视和关怀下,能够以挥它就有有作用,明天我回去,也将尽最大的努力把这次祈年节活动的表演节目准备好。” 对于今天答辩的最后结果,还要等专家们向全国专门的非遗申报机构申报后,才能最后审批,估计也要三个月后才能得到最后的结果。 而在最后,专家及领导们重又提起了关于仰亚、王波他们去寻找木根爷爷的事情。 大家都一致认为,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问题,像木根爷爷这样离家的人,不管他当时加入的是什么军队,他们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中华民族而努力奋斗并献出生命的一带人,我们都应该给予他灵动上的善待。 领导们还说,陈群回去,一旦有了关于木根爷爷的消息,要及时地向县里以及市里相关领导及相关部门汇报。 等陈群刚刚参加完这次‘申遗’答辩会回来,仰亚他们也刚好回到了县里。 0234、魂归故里 0234、魂归故里 从桂北回来的仰亚、王波他们,与从市里回来的陈群副局长,在县城里聚在了一起。陈群副局长说起了在芦笙及芦笙舞非遗申请答辩会上的情况,很有可能这次能够争取到芦笙舞非遗落户本县。那将对于本县以后芦笙及芦笙舞的保护传承和发展都有很大的作用。 这对于仰亚、莫卯等芦笙人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喜事。 接着,陈群副局长问起了仰亚他们这次桂北之行的具体情况。 “仰亚,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找到的是不是木根爷爷的哥哥——银根爷爷?” “是啊,我们与老红军爷爷会合,按照他当年的记忆,我们找到了那个他们曾经一起养过伤的寨子,也找到了那位大娘的后代,按照当时的情况,他们说的当年那位受伤的男孩,应该就是银根爷爷。然后他们又带着我们找到了掩埋银根爷爷的地方。” “那也就是说,你们已经真正地找到了银根爷爷了。” “应该是吧?!我们找到以后,最受不了的还是银根爷爷的弟弟、寅虎的爷爷木根。当时,他就想着叫我们跟他一起,把他‘哥哥’一起‘接’回来。是我们一再的劝说,木根爷爷才没有这样做。可是,我们也答应了木根爷爷,说是回来想好了办法,再和他一起去把他的哥哥——银根爷爷‘接’回来。这事------,你看,可以吗?” “唉!这可能还牵涉到民政部门,如果当时银根爷爷也跟当年的小红军一样,后来也成为了红军战士。那这个问题,一点都不是问题。不过,也许因为当时的银根爷爷是红军的对方军,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这也许也是一方面的原因吧。不过,在当年都是为了我们民族的解放事业而献出生命的年轻人。我想现在,国家也许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吧,至少可以让银根爷爷名正言顺地回家了。明天,我再到民政局去帮你们问问,看情况怎么样。” 第二天,陈群到民政局打听清楚了。民族局里有相关文件,说明关于战争年代为了民族解放事业而牺牲的人,不管是哪一方军队里的,都是为了我们民族的解放、不受外来欺负而献出生命的人。所以,现在,他们将和所有牺牲的人一样,得到后人的尊敬和缅怀。同时,这种几十年找不到家人的牺牲者,如果他们的家人找到属于自已当年参军而牺牲的亲人,有要求接他们‘回家’时,各级政府将一视同仁。并且,此事将由家人所在地和牺牲者所在地两方民政部门协助完成,并且会给予一定的抚恤。 听到这个消息,仰亚他们都特别高兴,特别是寅虎他们家。今天,仰亚他们都不敢安排木根爷爷和他们一起来见陈群。一方面,这次奔波,木根爷爷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再加上这几天经历过这些大悲大喜。再一方面,大家也不知道在陈群这里会得到什么消息,怕有些不好的消息,再让木根爷爷听到的话,怕他接受不了。所以,今天就安排木根爷爷在莫卯家里休息,而由仰亚、王波、寅虎等来见陈群。 现在,陈群副局长已经从民政部门得到了更好的消息,特别是寅虎,恨不能现在马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爷爷。然后带着爷爷去把大爷爷接回来。 “陈群局长,那就是说,我们家现在就可以去接我的大爷爷‘回家’了?仰亚老师、莫卯叔、王波,那明天我们就一起回去,帮我去把我大爷爷接回来吧。” 看到寅虎那高兴的样子,陈群真的不忍心阻止他。可是,没办法,最后,他还是摇了摇手。 “寅虎,你先别急,我这还有话还没说完呢。” 寅虎只好坐了下来,听陈群把该说的话说完。 “这次,我从市里回来,看来,我们申报芦笙舞非遗的成功率很高。不过,市领导也对我们说了,三个月后,将在市里举行几十年来最大型的一次祈年节活动,这也是我们本地本民族文化的一次综合表现和展示,所以,市里也非常重视这次活动。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文件下来,可是,市领导都已经在这次申遗汇报会上说了。我们也应该认真地对待这次全市范围内的这次大型活动。这样一来,那仰亚、莫卯你们就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其他的事了。接银根爷爷‘回家’的事,就交由王波、寅虎和民政部门配合完成。从现在开始,仰亚和莫卯就要开始安排全市祈年节活动的事了。” “这样也行。” “王波,这样安排,没事吧?”陈群局长看到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后,又特意问了王波。 “陈局长,没事,反正事情都有民族部门的人协调安排了,我只是配合着他们,也是为了培着我的同学寅虎去完成他们家的一个心愿,这不正好吗?你说是不是?寅虎同学。再说了,对于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县,这也应该是第一次出现,我以新闻记者的身份把这件事全程记录下来,到时作一个专题报道,电视台正愁找不到这么好的素材呢。我回去跟我们台长说一声,他肯定会答应的。” 陈群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对寅虎说: “寅虎,你作为家属,对这事还有其他的什么意见吗?” “没有,自从我懂事一直到现在,也已经三十来年了,每一次听爷爷说起大爷爷的事情,都会让他老人家愁容满面。现在,有了大爷爷有消息,我能代替我们家人完成这样一件事情,这本身就是我应该去做的。更何况还有你们,还有各部门的支持。我们家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大家、感谢政府了。” 这事,也就这样定了下来,两伙人分别投入到下一步的工作当中去了。 却说,王波和寅虎在与民政部门起得联系后,没过几天,就又一次南下桂北。这一次,木根爷爷也要求一定要跟着王波他们一起去。王波他们费了好一阵子,才把老爷子劝好。 其实,也不是大家不想带着木根爷爷去,这几天从桂北回来,木根爷爷的身体都还没怎么恢复。这又去做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怕他会出什么事来。所以才一再劝说木根爷爷停下来。木根爷爷虽有遗憾,但是现在终于有了期盼了好几十年的哥哥的消息了,为了不影响大家‘办事’,木根爷爷最后还是答应了。说他一定在家里把该做的事情做好,等待着哥哥‘回来’。 南下桂北,有了具体的地址,这次比上次就容易得多了,用不着再去绕那么一大圈,直接就到了当年大娘所在的小村子。 山还是那座青青的山,人还是那些纯朴的人,只是少了当年那尊敬、慈爱的大娘。 要不是这位壮族大娘,也不会有当年的小红军,要不是有小红军,那银根爷爷可能就永远没有了消息。 要不是大娘,银根爷爷也不会还有一个可以‘躺下’的地方,要不是有躺着的地方,今天寅虎他们也不可能还找得到银根爷爷。 山,还是那座山,银根爷爷,在当年慈爱的大娘的‘照顾’下,安静地在山里躺了几十年—— 也不知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注定,还是一种偶然,在这座山上,银根爷爷朝着的方向,正是对着他的家乡的方向。他就在这座山上遥望着家乡几十年、也期盼了几十年。 今天,几十年后,银根爷爷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去见他深深想念的弟弟了,回到那有着他童年有梦的地方了。虽然现在的银根爷爷不能说话了,但是,在他的内心里一定是高兴的。就像任何一个在外漂泊已久的人、漂泊已久的灵魂—— 桂北相关的民政部门,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也积极配合着寅虎他们,大家共同完成这一个牵动人心的神圣使命。 桂北这边,当年的那一场战争,在这里死去的人太多太多,他们都想着回到自已的家里。可是,到目前为止,像银根爷爷这样能够找到自已的家的人确实还很少很少。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找不到,又怎么能帮他们找到自已的亲人和家乡。 所以,他们对于银根爷爷的事情也非常重视。就在当天,还特意按照当地的风俗,给银根爷爷举行了一次告别及欢送仪式。 这一场仪式,也给当地的老百姓看得由心里感到欣慰,附近几个寨子的人都赶了过来,一方面是来为这位当年为了战争而牺牲的‘孩子’送行的;另一方面,也为这位当年的‘孩子’能够‘回家’而感到高兴。好多人一边看一边都在议论着—— “你看,还是现在的社会好啊,你们看,当年一场战争,自已人打自已人,打得不可开交,打得你死我活,死了好多的人,可是,现在,还是能够好好地、风风光光地送他们回家啊!” “是啊,谁家的亲人愿意去打仗,谁家又愿意送自已的孩子去打仗啊。当年,不是也没办法吗?他们生前回来不家,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了,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安慰吧!” 在人们敬仰的目光中,当年的‘战士——银根’被从山上慢慢地抬了下来。一路上,当地的老百姓主动地过来帮忙,就像对待他们自已家已经过世的老人一样。 鞭炮、唢呐、纸幡------ 作为逝者亲人的寅虎,也不得不被这种场面而感动。他轻轻地扶在大爷爷的棺椁前,泪水早就已经打湿了他的双眼,他一边扶着,一边不停地给两边的人点头致谢。大爷爷是他的亲人,当年收留和照顾大爷的大娘何尝不是自已的亲人,今天自发地来帮忙、来送别大爷爷的村民何尝又不是亲人。 大爷爷能在这样的地方呆上几十年,他应该高兴;今天,能够顺利地回家,他也应该高兴。 感谢这个他‘住’了几十年的地方;感谢当年收留他、像慈祥的母亲一样照顾他的大娘;感谢这方土地上善良友好的人们! 带着‘回家的银根爷爷’的车子慢慢地离开村子,好远好远,都还能看得见那些为他送行的人们;好远好远,都还听得见那远远的唢呐声和鞭炮声。 经过几十个小时的跋涉,银根爷爷终于‘回家’了。 而家里这边,木根爷爷更是带着村里所有的人走过那一段悬崖公路,来到了下面的小寨里,一排排站在路边迎接着哥哥的回来。 同时,一起来的,还有仰亚和莫卯他们。当然也还有县里民族局等部门的人,还有陈群副局长他们。 仰亚和莫卯,是在忙有关市里祈年节的事。可是,这迎接银根爷爷‘回家’的事,他们再忙,也是要赶过来的。 这也是今天这里的‘今当大事’。 仰亚他们不但来了,还特意为银根爷爷带来了两组特别的芦笙队伍。这队伍,有仰亚民间芦笙队里的,也有莫卯县城里芦笙培训班里的。 他们要为这位曾经的芦笙人——芦笙高手再奏一曲他身前最爱的芦笙曲,再最后用他所喜爱的芦笙曲再送他一程。 木根爷爷他们寨子里的芦笙舞早已经消失了,连盛装芦笙队都是仰亚从他们寨子那边带过来的。大家听说是为了这么一位老人——一位为民族战争而牺牲的老人、一位曾经的芦笙高手作最后的送别,大家自发地就来了。而且已经说过,这些都是她们自愿来的,包括来的车费、她们的误工费等都不要。她们就是发自内心地来送银根爷爷。 带着‘银根爷爷’的车子,呜咽着在早已经排好的‘迎接’队伍前慢慢地停了下来。木根爷爷第一个颤抖着身子迎了过去—— “哥啊,你终于回家了——今天,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然后一声长啸,无声地哭了起来。 从车上下来的寅虎和王波,赶紧跑过去,把木根爷爷扶起,才没有让他在哥哥的灵枢前倒下。 跟在后面的仰亚和莫卯,带头吹起了芦笙,一声声哀乐,一声声泣诉,又带哭了旁边好些的人。 今天,仰亚特意吹起了那管由木根爷爷制作的三十六管芦笙。 也不知是哪里突然来的灵感,以前重来没能把三十六管芦笙吹好的仰亚,今天,却能把它吹得如此的动听。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吹出来的是不是真正的三十六管芦笙的正宗曲子。可是,他这声音吹出来,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配合着其它芦笙的声音,再加上旁边如泣如诉的哭声喊声和叫声,一下子把大家带到了另一种情景。 特别是其他的芦笙手,虽然嘴上在忙着吹着、手指在弹奏着,可是,还是被仰亚这动听的三十六管芦笙所吸引。 他们的芦笙,也吹得更响更感人了。 0235、祈年节(1) 0235、祈年节(1) 有了上一次全县的芦笙舞大赛,这一次要组织人员参加市里的祈年节芦笙团圆舞活动,比起上次来,就要轻松得多了。 更何况上次,仰亚他们的芦笙队获得了冠军,也算是大家都尝到了‘甜头’了。 这一次,当仰亚把县里要安排他们的芦笙队代表全县到市里去参加今年的祈年节芦笙团圆舞大会时,大家不再像上一次那样的扭扭捏捏,而是大方了许多。有许多上次没能参加芦笙舞比赛的人,都还争相想要来报名参加。 可是,这只是一般人的想法,而在仰亚这里,问题却并不像大家想像的那么简单。要想编排好这次全市祈年节芦笙团圆舞的节目,一点也不比上一次全县的芦笙舞大赛容易。如果说上一次仅仅是代表一个村子或者几个村子去参加比赛。那这次,可是代表着整个县,要到全市的‘舞台’上去表演、展示的。所以,一点也马虎不得,更何况这次还有莫卯那边的人一起。 这次祈年节芦笙团圆舞代表队,是以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也就是上次芦笙舞比赛的冠军队伍为班底,再加上莫卯他们亚军队伍的一些人,还有从其他的队伍抽调过来的少量的队员。这一次,至少在人员上就比上一次多了将近一倍。 这一次,先由仰亚这边组织起原来的队员。上一次,仰亚这边的队伍大约有将近一百人左右。经过仰亚的认真挑选,这次能够参加的,大约有八十人左右。其他的,就得由莫卯那边抽调人员来补充了。 而莫卯这边,自从上一次芦笙舞比赛,莫卯相隔十几年后重新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本来,因为在宣传队被开除和蹲监狱的事,他留给寨子里的印象不是很好。 但是,经过上一次芦笙舞比赛,莫卯努力地把大家组织了起来,还带着他们参加了全县的芦笙舞比赛,并且获得了亚军的好名次。这一下子就改变了莫卯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大家又恢复了对于莫卯的信任和爱戴。毕竟都是一个村寨里的人,相互间都有着各种亲戚亲属关系。谁又会对他有什么埋怨呢。 其实以前,一直也就是莫卯和翁妮俩自已的顾虑太多了。 这一次,听说还要抽一部分人到市里去参加祈年节大型芦笙团圆舞活动。来报名的,还真的来少。 这一下,让莫卯担心的,不是找不到人的问题,而是人员太多,而且又都是一个寨子里的人,要谁不要谁去都不好决策。而且,他这边本来要的人就不多,还是要以仰亚那边的队伍为主,这让莫卯真的很为难。 后来,经过好几天的思想工作,才动员其中的一部分退出了参加。还有一些人,莫卯还留着给他在县城里的培训班的人员呢。 全市的祈年节,是整个这个地区比较隆重的节日,就相当于汉族的春节一样。所以,祈年节的时候,学校里都是要放假的。那时,作为学生的孩子们也是可以参加的。 另外,也就是上次在全县范围内举行了芦笙舞比赛后,在全县范围内都得到了大家认可。特别是那些有孩子在跟着莫卯学习芦笙舞的家长们,比赛结束后,都有好几个家长来找到莫卯,说当时就应该让自已的孩子参加芦笙舞比赛的。没能参加,那真的是太遗憾了。 这一次,他们听到消息后,死活就要缠着莫卯,这次全市的祈年节活动,希望莫卯能够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参加。 莫卯当然愿意了。如果真的有跟他一起学习芦笙舞的孩子,能够参加这次祈年节活动,如果真的能够跳出一点成绩来,那以后他的这个培训班的名字不是更响亮了吗,不就更容易招来学员了吗。 这事,莫卯跟仰亚商量过了,希望能够带上一些学生小孩一起编排祈年节的芦笙团圆舞。 芦笙团圆舞,本就是本地一种老少皆宜、大众联欢、很自然的一种舞蹈,用孩子们的天真和认真劲跳出来的芦笙舞,那才更有生气,更有生命力。这样的芦笙舞也才算是完美的芦笙团圆舞。 上一次全县芦笙舞比赛,正赶上学校正在上课,根本也不敢动用学校的学生,所以,对于仰亚他们来说都是一种遗憾。这一次,本来仰亚也想着如何能够找到几个孩子,在芦笙舞编排中,加入小孩参与的元素进去。听到莫卯这样一说,仰亚更是求之不得了。 这样,经过将近十来天的组织,一个一百六十多人的芦笙队伍就组织起来了。 可是,要把这样大的一个队伍统一到一起来排练,也有点不太可能。而县里面虽然说是对于参加这次排练的队员每一天都有一定的补助。可是,集中起来排练的不方便,并不是一点生活补贴所能解决的。而且长期把大家集中起来排练的话,就像上一次仰亚他们排练一样,也有很多的麻烦。 仰亚和莫卯商量,第一阶段的排练就分成几个部分来分别完成。仰亚主要负责他所组织起来的大部分队员的排练。而莫卯就负责他们村子里那一部分人的训练。 而每到周末时,莫卯再回到县城里,把他挑选好的十几个小孩集中起来,帮他们进行排练。毕竟小孩的接受能力强,用周末对他们训练,他们应该也能跟上大家的节奏。只是这样,就稍微辛苦莫卯一点了。 “莫卯,这样两头跑,你照顾得过来吗?这样,就辛苦你了。” “仰亚哥,你说的什么啊,要不是这样,我还找不到借口回家呢。这样一来,我不是更有理由呆在家里了吗。正好,我早就想回到家里多待待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在城里待久了,会觉得回到家里来不方便不适应呢。” “哪有啊,我就是这个村寨里长大的,哪有不想呆在家里的。” “那你城里的培训班,不是没有时间去管理了吗?” “没,我的上一批培训的孩子,刚好就在我们参加县里的芦笙舞大赛前结束了。下一批报名培训的,还正在报名,在得到要到市里去参加祈年节活动的消息后,我就把下一次培训的时间推迟了。先搞完这次祈年节活动再说吧。” “这样,人家家长不会对你有意见吧。” “没有,芦笙舞比赛后,是有很多的家长愿意把孩子送过来了。可是,他们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他们报了名,我说什么时候开始培训就什么时候开始培训,家长们都没得说的。” “那就好,那我们就好好的把这次祈年节活动搞完了再来做其他的事。” ‘分工’明确后,仰亚就把原来参加芦笙舞比赛的这几个村子里、原来的队员们重新又如集了起来,仍然是集中到仰亚所在的这个大村子。 有了上一次的芦笙舞比赛,这一次,能来的人都很自觉,被仰亚挑选中的,自发地就在仰亚规定的时间,自已带上被子衣服等就来了。这边有亲戚的,也都提前跟亲戚打好了招呼,她们就暂时借住在这边的亲戚家里。 而那些这边没有亲戚的,通过上一次仰亚的安排,这一次,也就把仰亚和务妮的家当成她们的家了。不过,在临来时,她们都从自已家里带来了米、还有菜之类的。这反而让务妮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呀,你们来就来了,还带这些来干吗。现在,也不像过去那么艰难了,在我家吃几餐饭,也没有什么啊,我还是接待得起你们的。菜,我家园子里也都有啊。看把你们麻烦的。” “务妮,你也不用客气,我们这一来,都是一大伙人,而且一待就是好几天,再不带点自已吃的过来,你家能有,可是我们自已也不好意思啊。” 仰亚仍然像上次一样,吃饭就统一安排在仰亚家,而晚上的住宿,也还是像上次一样,把大家分配到各自家里去。 然后紧张的排练就开始了。 有了上一次的基础,这一次,还真的比上次容易得多。至少在基本步伐上,仰亚就减少了很多的麻烦。 仰亚带着大家训练了六七天,又把大家放回家去休整一两天。看看看家里的地,再和家里的人勾通勾通、交流交流。然后再回来接着练。大家在回来的时候,又主动地把自家的粮食、蔬菜等带些过来。大家还都笑着说,有好几十年没有过这种大集体生活了。现在,这样一来,还真有点原来一起在集体大食堂的感觉。这种‘大锅饭’还是挺好的。 这样又训练了三四个星期,也基本能够达到仰亚想要的结果了。 而莫卯这边,由于莫卯需要城里、乡下的两头跑,所以,这边的进度要稍微慢一点点。 所以,仰亚这边,特意多放了几天的假,仰亚也过来帮着莫卯加紧训练。另一方面,也是来看看,两边训练的效果怎么样,到时能不能统一起来一起练。 莫卯这边,基本就是他们一个寨子上的人,召集起来倒是比仰亚这边要容易得多,在训练的时候也没有仰亚这边这么麻烦。每个人训练完了,就可以回家。不过,每到周末,莫卯都要到县城里去训练那十几个学生孩子,所以,这也就算是给大家放假休息了。 今天,仰亚有空过来,而仰亚本就是这个寨子里的女婿崽,那是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的。所以,趁这次回去,务妮也跟着仰亚一起回了一趟娘家。这就更让整个寨子、特别是和务妮差不多大的、本寨子的‘姑娘’以及嫁过来的媳妇们,都很热情地邀请务妮到自已家去坐坐,去看看。来了好几天,务妮甚至都抽不出时间回到自已家里去吃饭。 仰亚却和莫卯一起,把所有的队员们召集起来,先是按照莫卯培训的标准在仰亚的面前展示了一遍。然后,仰亚再根据自已在那边训练的情况又对大家作了一些改进和指点。 其实,也不是莫卯这边训练不好,也不是莫卯的训练有什么错误。只是,毕竟仰亚那边是大多数人,所以,这个节目也就要根据仰亚那这的情况来加以改进。 经过仰亚的一通改进,仰亚相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看完了这边的情况,仰亚和莫卯又来到城里。 城里,也就是十几个四五岁到十四五岁的孩子。因为他们平时都是莫卯培训班里的,一些基本的芦笙演奏方式和芦笙舞的基本步伐他们都是训练过的。又听到是自已地芦笙培训老师要带他们到市去参加祈年节芦笙团圆舞活动,那还不把这十几个孩子高兴得什么似的。 孩子们高兴了,叫他们做起事来还不容易。所以,孩子们的培训,其实没花莫卯太多的精力。今天在仰亚的面前表现出来,十几个孩子都让仰亚非常满意。 三个小组的训练,都基本达到了仰亚和莫卯最开始的目的。接下来,就应该是统一到县城里来组合成统一的队伍的统一排练了。 仰亚和莫卯把这一个多月来的培训情况,找到文化局的陈群副局长,也就是他们曾经一起在人民公社宣传队的朋友。一遇到陈群,陈群副局长就把两人带到自已的办公室。 “怎么样?这久的训练?这久来,辛苦你们了。” “没有啊,能够代表县里到市里去参加活动,我们高兴还不及呢。哪能说辛苦啊。今天,我们俩就是来向你汇报这久的训练情况的。” “啊?!那一定要好好地说说,我也认真的听听还有什么问题。” 接着,仰亚和莫卯就把训练的情况一一向陈群副局长作了汇报。 听了两人的汇报后,陈群感到非常的满意,作为曾经的一个芦笙及芦笙舞的专业人员,他当然能够听出两人所说出的情况,甚至能凭借自已的想像就知道他们训练达到了什么程度。 陈群听完后,把两只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对着仰亚和莫卯深深一揖: “真是太感谢你们俩了,把这个事情交给你俩,是我最放心的了。这第一阶段已经顺利地完成了,那我们就开始进入第二个阶段?” 第二个阶段,当然就是集中整个队伍到县城里来排练了。这样,有很多事情就得由陈群副局长来安排了。包括场地,包括所有一百多号人的吃饭住宿等问题。而仰亚和莫卯就只能是‘专业’的培训师或者说是编导人员了。 第一阶段算是顺利地过关了。 仰亚和莫卯回到家里,马上就要组织所有队员到县城参加第二阶段的集中培训了。 0236、祈年节(2) 0236、祈年节(2) 祈年节活动的第二阶段排练开始了。 这个阶段有了文化局副局长陈群的参与,仰亚和莫卯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次,所有人员被安排在广场附近的两个招待所里。安排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仰亚他们借助于广场来排练节目。而他们的吃饭问题,也统一由附近的一个饭店来承担。这样,就避免了像上一次到学校去‘搭伙’而出现的问题。 人员集中,吃住问题解决,仰亚和莫卯就只管带着大家专心的训练了。他们每天和上学的孩子一样,天刚刚亮就来到了广场上,开始了他们的训练。而晚上也要到学生都下晚自习了,他们才停下来。 上次的芦笙舞比赛也是在这个广场上举行了。从那次开始,就给整个县城的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一听说是上次得了冠军和亚军的芦笙队来到这里排练,要去参加市里的的芦笙舞活动。好些人都跟了过来,有的一整天地守在广场上,看着仰亚他们训练。看得是那么的投入,那么的认真。尽管仰亚他们只是穿着便装,都能够让他们看得废寝忘食、依依不舍。可以想像,如果训练好了,再穿上整齐的民族盛装,那该是多么的吸引人啊。 刚开始的几天,还是按着仰亚所带的队、莫卯所带的队以及学生队三个部分分开训练,为的是能让大家在这个小的集团里协调配合得起来。再一方面就是为了适应广场这样的‘大场面’。毕竟原来不管是仰亚还是莫卯,训练的场地都是村里那些小型的晒谷场或者小型的芦笙场,所以,他们训练出来的东西,肯定也会受到一定的场地限制。这就需要在广场这样的大场面上把它转换过来。 用了三四天时间对过去训练的内容‘复习’了一遍后,从第五天开始,就要进行综合性的排练了。 综合排练的第一天,陈群副局长也赶了过来。在正式排练之前,他给整个队伍作了重要讲话: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 大家辛苦了! 首先感谢大家能够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这次大型的芦笙舞排练,你们这次的排练,就不仅仅是在县里面演出了,是代表我们整个县到市里去参加演出的,所以,你们代表的就是我们整个县的荣誉。我希望大家一定要认真,认真对待每一天的训练,认真训练好每一个动作。 当然,你们上一次的芦笙舞比赛我也是看过的,从那里起,我就相信你们的能力,也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把这次全市的芦笙舞比赛跳得更好、更精彩。为我们县争光,也为我们县下一步申请芦笙舞非物质文化遗产增添砝码。 不过,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也曾经和仰亚、莫卯他们一样,是一个芦笙舞专业表演人员,我当然知道这训练其中的艰辛和付出,所以,我更希望你们能在仰亚和莫卯的带领下,把这次活动搞好,跳出成绩,跳出我们县芦笙舞的风采。 其实,现在距离市里的芦笙舞比赛也就一个多月时间。我们能够用来训练的也就不到一个月时间。希望大家能够抓紧时间,认真训练。这段时间,如果大家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你们的领队仰亚和莫卯反应。当然,也可以直接找我反应,能够解决的,我们尽量帮你们解决。目的就是让你们能够安下心来,认真训练、刻苦训练。” 陈群副局长的一番话,在没说之前,大家在仰亚和莫卯的带领下,虽然也知道这次活动的重要性。可是,大家在思想上还没怎么觉得紧张和重要。这番话后,队员们才觉得紧张起来。毕竟这是要到市里去参加比赛的,如果演砸了,那丢的就不只是自己的脸,而是整个队伍的脸,整个县的脸。所以,训练的气氛一下子就开始紧张了起来。 三个队伍的合练,基本占满了整个广场,这也是为了适应到市里演出时间的大型场地而特意安排了。 整个队伍的出现,更是吸引了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人。 仰亚一个人站在前面那个主席台上。作为这次排练的总指挥,他嘴里含着口哨,手里拿着红绿白三色小旗子,戴着一顶麦桔杆编成的草帽,身上还斜挎关一个小喇叭,看着就像一个指挥作战的、全副武装将军,正面对着台下一百多名‘战士’,在演练着他排好的阵形。 而台下,莫卯的装扮,跟仰亚也差不多。 仰亚开始‘指挥’了。随着他手中的旗子不停的变化,下面的队伍也走出不一样的队形来,再加上不同颜色的旗帜,下面每个人的动作又有不一样的变化。 而每当一个动作不能做到位时,仰亚就会举起手中的红旗,让队伍重新停下来,而由台下的莫卯走过去一一加以纠正。直到动作达到了仰亚的标准,才又开始下一个动作的排练。 仰亚和他的芦笙舞队,就这样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一直坚持了二十多天,终于接近了第二阶段训练的尾声。而他们的训练,也从最开始的各个阵容、各自为阵到基本的配合默契,到最后的天衣无缝。整个要拿到市里表演的节目就排练出来了。 今天是排练的倒数第二天,也是最后的带装彩排,就是按照真正上台表演时的标准先来一遍‘试演’。这天,陈群副局长也赶了过来。 今天,所有人都穿上了盛装,芦笙、锣鼓等乐器等配合道具也都用上了。一大早,聚集到广场上来的人更多。大家看了这二十来天的表演,虽然看着是那么一回事,可是,这带装彩排可比平常的训练不同,对于不可能全部都能到市里去看真正的演出的大部分人来说,今天看的‘带装彩排’,应该就是他们能看到的最后演出了,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仰亚重新走上了指挥台,指挥着台下他的千军万马。 一阵表演下来,旁边观众的掌声已经说明了一切,陈群局长感到非常的满意。又一通现场演说和鼓励后,第二阶段的排练就上结束。明天,再作一点休整,再休息几天,就要到市里参加正式的演出了。 0237、祈年节(3) 0237、祈年节(3) 全市的祈年节活动已经正式开始。 仰亚等是提前一天赶到的市里,整个市里一片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整个节日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 祈年节活动分两天进行,第一天,是盛装巡游活动,下午到晚上,是集体芦笙舞表演,也即是芦笙团圆舞的表演。第二天,就是各种单项的文艺表演和各种研讨会等。 研讨会等跟仰亚他们没多大关系,他们节目的**就是当天巡游一直到晚上的表演。表演结束后,他们就可以休息了,也就等于完成了这次祈年节活动。 这天早上,仰亚带着穿好盛装的一百多名芦笙舞表演人员,被市里派来的专车接到了市里的最南端。这里是老市区,他们在一所中学的门口停了下来,并被带进了学校的操场。 操场的一边是几个篮球场,羽毛球场等,而另一边就是一个绿油油的足球场。 今天的足球场上,差不多就看不到绿色了。基本都是被已经穿上五颜六色的民族服装的演员们占满了。仰亚他们由于住的地方较远,他们可能是最后赶过来的一批。 足球场旁边的教学楼前面的一排停车场,其上面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平台,当时,也不知是为了建停车场才修的这指挥台,还是为了建指挥台修的停车场。反正现在,这里成了这次集会的指挥台。 指挥台两侧各放上了一个大喇叭,现在下播放着一首节奏感特别强的民族音乐。这让仰亚等一走进场地就感觉到一种气氛,就连走路都跟上了音乐的节奏。 整个场地,还没有正式排成队形。各自围着一小团站着、坐着、躺着。有的还在试着自己的五彩缤纷的服装,有的在吹着自己的芦笙在寻找感觉。而有的,也许是前一段时间排练得太累,特别是男生,有好些都横七竖八地躺在了绿色的草地上。 有好些队伍的旁边,还堆放着玉米棒子、辣椒串,竹筐、背篓等,有几头巨大有半牛也被拴在足球场外边的树荫下。这些都是等一下巡游时要用到的‘道具’。 这种民族表演与真正的舞台表演不同,这种表演所涉及到的道具等都是真实的。所以,现在,操场上出现的任何东西,除了人外,都应该是马上要用到的‘道具’。 就在仰亚一他们进入足球场不久,前面播放着的大喇叭突然就停了下来。接着,主持人走上了指挥台。 “各位,注意了,按照队伍的要求,排好队,我们的巡游活动就要开始了。” 这一场喊,下面整个足球场上的人马上动了起来。 这里,从旁边走过来一群带装的女孩,每个人手中都举着一张一米左右的牌子,那是各个巡游队伍的名字。 走过来的女孩们,按照一定的距离在人群的前面,并且把牌子肖得高高的。 “喂,喂!各个队伍的领队,把你们的队伍按照牌子上的指示排好队形,我们的游行活动就要开始了!” 前面的喇叭里再次喊了起来。 仰亚他们今天的领队,不再是仰亚和莫卯,而是县文化局分管民族民间文化文艺的陈群副局长。就在仰亚他们陆续走进场地的时候,陈群就从另外一个门走进了指挥台后面的教学楼,也就是今天游行的指挥中心。等他再次从指挥中心出一时,胸前就多了一张牌子——市祈年节活动贵宾证。同时,也给仰亚和莫卯发了一个‘工作证’。 听到喇叭里的喊声,陈群赶紧走到了队伍前面,招呼仰亚等在前面的指示牌前站好。 仰亚和莫卯也在协助着陈群组织自己的队伍按照要求站成两排。最后,陈群把仰亚和莫卯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今天,两人除了是陈群领队的助手‘副领队’外,同时他们也是自己芦笙队的领舞者。像这种大型的巡游活动,是没有统一的节奏让你去依赖的。而要走出统一的脚步甚至统一的舞步,就只能依靠自己队伍中的领舞芦笙了。所以,今天的仰亚和莫卯就起到这样一个作用。他们要用芦笙的节奏去带动大家,按着一定的节奏和步伐,走出统一的舞步来。 经过近半个小时的准备和调整,各个队伍都基本上列出了整齐的队形。那些招牌、半牛、赛马等也都排成了‘队伍’,由规定的人员带着。那些需要挑抬的玉米、辣椒串等,也都抬在了肩上。 祈年节巡游活动正式开始。 随着大喇叭里面的音乐慢慢停了下来,各个队伍里的芦笙也慢慢地响了起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就是这次祈年节活动的各种广告招牌和各种宣传标语。十几个宽大的牌子,由一伙看似学生的大男孩抬着,慢慢地走出了广场,走到了街道上。 接着牌子后面的,就是二十几头披挂关各种锦旗的斗牛、赛马等。然后就是挑着各种玉米、辣椒串等‘道具’的队伍。 仰亚他们,由于是唯一一个有着高拓芦笙的队伍,他们的芦笙比其他普通的芦笙都高出差不多两三倍长,在吹奏的过程中也显得特别有气势,当然,这种气势也不仅仅是因为高排芦笙的高度,高排芦笙的吹奏出来的声音,高吭、雄浑,也基本要高出普通芦笙两三倍。所以,仰亚了们的芦笙队被安排在了其他所有表演队伍的最前面,也就是斗牛、赛马和实物道具队伍的后面。 几十个队伍从操场里走出来,前面的队伍已经走出去了几百米远,而后面还有好些队伍还在原地不动。而整个街道的两旁早就已经站满了观看这一盛装巡游的人们。 巡游的队伍,要从这所学校的广场,也就是市区的最南端走到市区的最北端刚刚建立起来的市民族广场。而今天下午直到晚上的表演,都在市民族广场举行。 同时,这次全市的大型祈年节活动,也得到多方面的重视和关注。省里市里的多家媒体也都派出了记者来争相报道这次活动。巡游队伍走过的地方,街道两旁长枪短炮的也来少。从其他地方闻迅起来的游客也不少。从现在开始全部都追逐在这支巡游队的两边。 这场巡游,仰亚等从早上准备到中午,才从中学那边走出来,穿过整个市区,直到下午三点过钟,才慢慢地靠近市区北边的民族广场。而广场这边早就已经是人山人海了,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游行队伍的到来,和今天晚上精彩的表演。 0238、团圆芦笙舞 0238、团圆芦笙舞 游行的队伍还没走近广场,就已经看到前面已经人山人海。道路两边,唯一留下的,就是游行队伍能够通过的一条路,道路两旁早就被前来观看表演的人占满了。这样,也让游行的队伍走得很慢,甚至是一步一步地在‘人群’中向前移。 市人民广场,在整个市区的最南端,也属于市时枯最新的开发区。这里,原来是几家抗日战争时期由沿海搬过来的工厂,前几年搬走以后,这里就成了一片空地。现在,几年前才被市里开发成了现在的开发区。开发区的一部分,就做成了这样一个很有档次的民族广场。 民族广场,从流过旁边的那条小河算起,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广场上有很多民族文化元素的东西,都以文字图画等各种方式呈现出来。而靠近山脚的地方,建成了一个半马蹄形的用于‘表演场’。今天,最后的表演就在到这个场地上进行。那围成半马蹄形状的,就是天然的看台。 现在,看台上早已经坐满了人,就等着游行队伍走进表演场,然后进行今天最精彩的芦笙舞表演。 远远地听到了芦笙的声音,整个看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翰着同一个方面望着、等着。 游行队伍慢慢地走了过来。慢慢地通过前面的民族文化展示区,慢慢地进入了表演场地。 各种宣传牌及斗牛、赛马走过后,接着进来的就是仰亚他们的高排芦笙队,随着他们那雄浑、高吭的芦笙曲,现场的气氛也马上高涨了起来。整个看台上的小红旗、标语、挥动的手,还有呐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游行的队伍陆续地走进表演场,然后再在表演场内排成整齐的队伍。整个队伍进入场地,大约都用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等所有的队伍都进入场地以后,今天的芦笙舞表演也就马上要开始了。 一阵鞭炮和激烈的锣鼓声后,整个表演场全部安静了下来。 在表演场的最前方,也就是马蹄形看台的最前面,几个醒目的大字挂在上面: ‘市祈年节活动及民族芦笙舞非遗文化展示’ 而旁边的的所有房子上面,一排排地垂直悬挂下一条条的标语,大多是庆祝这次祈年节活动取得圆满成功的。 鞭炮声过后,观众席最前面的主席台上一个人站了起来: “各位朋友,各位佳宾: 大家下午好,今天,是我市几十年后又一次举行祈年节活动,借以展示我市浓郁的民族文化。由于历史的原因,我市大部分县区,都以少数民族聚居为主,因此。也形成了深厚的民族文化,这些都是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宝库。可是,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民族文化并来受到重视,以至于现在,很多民族文化方面的东西正在走向蓑落、走向消失。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国家大力提倡民族文化的挖掘佃扩和传承。我市也在国家号召下,积极开展着我们民族文化的保护活动,今天,举行的全市祈年节及芒笙舞表演活动,就是一个保护民族文化的最好方式。今天,能够看到这么多不自于我市各个不同县区的民族文化展示,证明了我们市民族文化的深厚,同时,也证明了我们开展这项活动的重要性和意义。 ------ 在我们的团圆芦笙舞开始表演之前,我先向大家汇报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通过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领导小组通过一年多的考察和难,我市县村芦笙舞被评为‘全国芦笙及芦笙舞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地,’,让我们恭喜县村。” 台上的这一宣布,让整个台上台下经及看台上的观众们都鼓起掌来。而台下的仰亚和莫卯等,由于一天的疲累和现场大喇叭的嘲杂,他们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台上刚才说了些什么。 而当台上台下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们,现场好多声音都在喊着他们村的名字时,他们才注意到,台上,领导宣布的、获得芦笙舞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村,就是他们村。 接着,就听到台上领导在叫陈群和仰亚的名字。邀请他俩上台领取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光荣牌。 等两人走上主席台领取这个荣誉时,台上台下的掌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直到两人再一次回到自己的队伍中,掌声就没有停止过。 等仰亚和陈群回到他们的队伍中时,所有的队员们一下子捅到了两人身边,高兴得一下子把两人抱了起来,拥抱着、欢呼着、跳跃着,好久都停不下来。就连台上的领导们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一直等待和欣赏着属于他们的快乐。直到仰亚他们慢慢地停下来。 “好,下面,我们的祈年节团圆芦笙舞表演马上开始!” 各个队伍听到指挥后,马上站成了各种队形,今天的团圆芦笙舞表演正式开始了。 一开始,各个队伍都是按照自己的队形、自己的表演方式单独地表演着,慢慢地,各个队伍,自然和不自然地就把仰亚他们看成了今天整个芦笙团圆舞表演的核心,慢慢地向他们聚拢了过来。这也许是因为仰亚他们今天所获得的特别的荣誉,也许是因为他们独有的高排芦笙的高吭雄浑,更有可能是他们最为精彩的表演。 主席台上的领导以及所有佳宾们,还有所有看台上的观众们,也陆续地进入了芦笙表演场,也都进入了团圆芦笙舞的表演现场,参与了这欢快的芦笙舞当中,参与在这种欢乐幸福当中。 表演台周围,几声清脆的礼炮,直冲升空,伴着慢慢西下的夕阳,还有天边的一片彩虹,都标志着今天的团圆芦笙舞进入了**。 所有的人都在这团圆舞中旋转; 整个表演场都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旋转------ 0239、后记 0239、后记 “叮叮叮!” 乡村旅游接待站里的电话铃声响了。仰亚急匆匆地走过去接了起来,与对方一通电话后,走出办公室的门,对头对面楼上就喊了起来: “亚金,快带上你的迎宾队到寨门去,有游客就要过来了。” 楼上一个打扮时髦的小伙伸出头来: “谁啊?!有这么急吗?” “王波打电话过来,说是有游客马上要到我们村里来,叫我们提前作好迎宾准备。” “哎呀,我都不想干了,还是你自己带人过去吧。” 楼上的亚金说着,转身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根本就没有想要下楼来准备的意识。 “赶快下来,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安排,你看我这还忙得过来吗?” “其他的事情,不还有寅虎哥吗?他才是这里的总负责人,你忙那么多干吗?” 原来,自从仰亚他们的芦笙队在全县芦笙舞比赛中获得了冠军,仰亚自己也重新获得了‘锦鸡王’的称号;后来,又代表县里参加了市里的祈年节活动。更重要的一条,他们村被国家定为了‘芦笙舞国家级非物文化遗产保护地’以后,这个小小的山村名气一下子响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仰亚、莫卯等决定在村子里开始开发乡村旅游。而就在这个时候,作为死在战场上的寅虎的大爷爷——木根爷爷,最后被定义为烈士后,也获得了一笔不少的抚慰金。 这样,仰亚、莫卯、寅虎就一起筹划着开了这个乡村旅游接待站。 寅虎作为最大的投资方,也就是最大的股东,自任董事长。 仰亚最熟悉本村的情况,有一定的经营经验,所以具体的管理都基本落在了他的身上。也是大家定下来的总经理。 而莫卯,因为还惦记着城里的培训班的事,他只作为一个股东,并来参与经营。 而已经从本省艺术中专毕业的亚金,已经没有分配的名额了,所以,目前还没能找到正规的工作,就被仰亚拉到这里来了。本来芦笙舞迎宾接待一下都是由仰亚在一手培训,在搞接待。可是,现在,他一手全部摔给了小儿子亚金,其实,他的内心就是想让已经不包分配的儿子拉手他的芦笙舞表演这一块。也就算是一种传承吧。可是,儿子亚金却并不十分愿意。尽管他在芦笙这方面有天赋,也学了这个专业,可是,他却不想跟父亲一起,就守在这个小小的山村。他的理想是在外面广大的世界。 可是,没办法,看着父亲一天天的老去,看着他那越来越多的白发,在自己还没有最后决定下来真的要走时。他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帮着父亲。 寅虎,虽然把大爷爷的那一笔抚慰金都投入到了这个乡村旅游接待站,可是,他家里面还有着其他的事情,也还有你自己爷爷银根这样的老人在家,所以,他把主要经营权全部交给了自己曾经的老师,也就是仰亚。还有,他们也知道,对于乡村旅游这一块,他们都是门外汉,还有好些东西他们根本就不懂,所以,寅虎决定外出学习考察一段时间。这就更是让仰亚不得不把整个接待站全部管理起来。 乡村旅游接待点,没有直接聘请外面的任何人。因为,就目前来说,也不具备聘请人的实力,现在的仰亚等的旅游接待点,还不属于专门的旅游服务行业,他们只是在有游客来时,就集中起来把游客接待好,在没有游客的时候,他们还在在家从事农业劳动。而旅游接待,只不算是他们的一个‘副业’而已。 今天,接到了电视台王波的电话,说是有一伙游客要过来,所以,仰亚一才急着催着儿子亚金去准备接待的事,而自己还要去安排其他的事情。 后厨这一块,现在由务妮在负责。听到说有游客要来,务妮赶紧召集村里的几个姐妹,在后厨忙了起来。 仰亚还要安排前台的接待的问题。 等这一切都安排清楚后,亚金也带着村里的芦笙舞迎宾队到了寨门口,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没几分钟,几辆小车就停在了公路边,客人陆续地从车里下来。亚金的芦笙迎宾队马上吹响了芦笙,跳起来迎宾舞,唱起了敬酒歌。 这一次,带队来的,就是电视台的大记者王波先生,也就是仰亚一原来的学生。仰亚老师的乡村旅游接待站搞好后,他没少带游客过来。一起过来迎宾的,当然也少不了仰亚这个总负责人。 当仰亚看到王波等走下车来时,马上走过去与客人一一握手。当他握到最后一个时才发现,那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仰亚老板,生意好呀!” “是你?陈群哥,陈局长,欢迎欢迎,你也在好久没到我们这里来了啊。” “呵呵,不用再叫我陈局长了,我已经退休了,以后,就可以天天来找你们喝酒了。培你们一起看看山看看水,多好啊!” 还没等两人把话说完,也还没等两人握着的手分开,迎宾的女孩就举着牛角酒唱着敬酒歌,还有吹着芦笙的亚金一起走了过来: 这酒、这歌、这芦笙,陈群是再熟悉来过的了。他没有做任何的推辞,双手接过酒就喝了起来。 而酒歌和芦笙却更让他陶醉——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